陆仲晗笑了笑,“这样快?”
早先二人议时,重点议以何名目,以及是否发榜文等问题,倒没提胡师爷所想之事。
胡师爷笑道,“以何名目办此事,学生尚未想周全。不过,此乃好事,亦非巧立名目收取银钱,倒不须多费心思。我倒是想到另一事,特来与县尊商议。”
陆仲晗微微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胡师爷喝了口茶道,“今日也巧,正值羡余库核对帐目,学生见尚余近千两银子”说着他顿了顿,看向陆仲晗。
若说师爷与长官的关系,实则十分微妙。自官场的角度来看,是从属关系,师爷从属于长官。从私人角度而言,又是师生关系,当时聘这二位时,如同拜西席,须设案摆酒,送聘银。当然,彼时聘银极少,不过五六两即可。
可这并不代表师爷的束脩每年只这么点。事实上他们的束脩远远比陆仲晗这个县尊大人的年俸要高得多。刑名师爷每年至少八百两,钱粮师爷亦如此。
他们的束脩便来源于“羡余库”,不过这些束脩在师爷聘期结束时才会完全支付他们,这是惯例。
这羡余库若让苏瑾来翻译,那便是州县衙门的小金库,再注解的话,便是合法的小金库。
衙门收税银之后,将小块银子倾铸成标准大银锭时会发生损耗,因而税银充许一定的程度的折损,折损下来的银子便叫“火耗”。“羡余”则是运输粮食时发生的损耗,这两项是“羡余库”的主要收入来源。
而朝廷各地方衙门已经认可了这种小金库的存在。因为大明朝并没有专门的办公费一说,离了“羡余库”,衙门几乎无法正常运转。
当然,这库中,不止有师爷束脩,其中很大的一部分是归掌印堂官所有。这也是多少年来的惯例,崇祯二十七年,朝廷还曾议过火耗取多少算清官的问题。后来得出一个数字,能做得百中只取一者,便是清官。这结论居然得到崇祯帝的认可。
不过近二十年过去,百中取一大约早被忘到脑后。
胡师爷见陆仲晗并未接话,便接着道,“学生是想,夫人的坊子虽已初具规模,若想短时间内做到如大人所言,带民生财却是不易。现今库中银钱虽不多,不过,因秋赋将至,届时,或可有三千两左右。虽仍是杯水车薪,不过有了这些银子,坊中周转快些,大人的设想也能早一日实现。”
陆仲晗听完他的话,倒没表现出诧异神色。只是沉思一会儿,点头,“先生费心了。”
早衙散后,陆仲晗回到后衙,苏瑾正抱着那本书看得起劲儿,连他进来也没发现。这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待遇,让陆仲晗无声的笑起来,一脚踏在书房门口,“莫不是在过河拆桥么?”
苏瑾弹跳起来,笑道,“我过了什么的河,又拆了谁的桥?”
陆仲晗指指自己,“拆本官这座桥!”
苏瑾笑起来,“夫君是天。我可没胆子把天给捅破了!”
陆仲晗一脸不信。
二人调笑两句,他探头扫过书封,依旧是那一本书,看样子,又重头看起,笑道,“看得这样认真,莫不是想与我做幕僚么?”
苏瑾将书晃了晃,笑嘻嘻地道,“是。我若做了幕僚,岂不是能日日时时与你守在一处了?”
大概是她很少说此类话的缘故,亦很少表现出很依赖他的样子。不过是一句略带些调侃的话,却让陆仲晗眼中闪过一抹异样波光,“想日日时时与我守在一处么?”
苏瑾的心头软了一下,眼色余光瞥见小秀和香草进了院子,不想再叫她们看见笑话她,推他出书房,“是。陆大人心满意足了么?”
依旧是边吃饭,边说些闲话。不外乎你今日做了什么,我今日做了什么云云。直到用完饭,陆仲晗才将胡师爷上午所言与她说了。
也得益于她这几日抱着书本苦读,又追问他不少事情。苏瑾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倒不是他挪用公款,而是歪头想了想,道,“我虽缺本钱,也不想叫你用这银子。”
陆仲晗以目光询问。苏瑾得意显摆她看来的东西,“你现在是七品正堂。不可与那些小吏典吏之流一般不顾声名。虽不是贪,可那羡余库里的银子总还没落入你的腰包。若叫人传你为了夫人的生意,动用衙门的银子,总觉得有些男子气短的感觉嗯,官威也大大受损!”
“嗯,这样么”陆仲晗沉吟片刻,笑道,“那便提前分了它!”
苏瑾瞪他,“正堂要有正堂的气度,怎可将眼睛只盯到那银钱上面儿?”
“嗯,那便以你为百姓造福为由,算作衙门特意嘉奖,借与你的?”
苏瑾眼睛一亮,“这个名目不错!”
大明朝好象有律法规定:不许官吏从事典当行业,其它不限。不过看过之后,却把出处却忘了汗!
可素,这只是明面上的。官员出资随便找个假东家,就可以开啦。我想,这大概是和珅为何有会有本钱三千万两的当铺的原由吧。
199章客来(一)
二人议完此事之后又过两日,苏瑾突听阮二回来报,说衙门发了牌票,招县内各业富户至衙门议事。
苏瑾讶异,“可知要议何事?我怎么没大人提及?”
阮二笑了笑,“议何事衙门没明言。不过衙门私下传出消息,听闻是县尊为百姓生计,与县内各富户商家共商议如何富民。”
苏瑾无语。所谓商人只唯利,他们哪里会管什么百姓富不富?就拿她自己来说,最初的出发点也不过是自己的生意而已。现今虽将原来的出发点略做了调整,带百姓致富,发展当地经济,也考虑了那么一点点,归根结底也是因陆仲晗在其位。不然,她如何好意思以她的微末之力,微末之位,说自己有为国为民之心?
做与地位身份相符的事情,一直是她处事标准之一。
当然,她是知道,他大约是拿此事走个过场,以便名正言顺的将差事落在她的坊子上。嗯,这事若办好了,她说不得也会小小出一把风头,在当初那个“家贫而妻贤德”的谎言之上,再添一个真正的贤内助名头
连苏瑾自小受过为人民服务教育的人,都认定其它商家势必不会答应。果然,当日议事完便应验了。当然,这也并非是富户们不给县尊老爷面子。实是这次议事只有本县典吏主持,陆县尊忙于公务,并未出席。而做为其臂膀的胡师爷也只晃一晃脸儿。以至于这些富户们认为,县尊大人对此事没有足够的重视。最起码没有重视到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出银子的地步。
至于陆仲晗不出面的原由么,苏瑾想大约是他有意为之。
衙门的动作很快,这件事情一完,便迅速发了告示。
依旧是家人自外面回来带回的消息,“夫人,外面都道大人想声名想疯了。把自家的家业都填进去了!”
苏瑾再次无语。由此可见,百姓对官府大概是以最大恶意来揣测的。不过,思及之前她面对各项税收时,不也是这样的心态?
想到在归宁府时,一年除了正常税收之外的各种摊派,再思及现今他的处境,站在两个对立的立场上,这么一照应,颇觉有意思。屁股决定脑袋,这话果然是真理!
近日陆仲晗十分忙碌,因秋收将至,衙门一年一度的秋赋迫在眉睫。他又是新到任官员,各乡约、里长、粮长等衙门编外差役,都要一一熟悉,并了解各地税赋状况。往往连午饭也不及回后衙,苏瑾便也不再在日日在后衙呆着,交待叶妈妈记着及时送饭到衙门,自己也整日窝在织坊中,看招工的进度。
虽是同一件事情,虽然有人说大老爷想声名想疯了。但官府的号召力显而易见比她一届商户要大得多。招工已有几日了,此时,招工院中依旧围聚了十来个报名的妇人。
苏瑾立在院门口瞧了一会儿,移步向阮二的议事房走去。
阮二正在盘帐目,见苏瑾进来,忙起身给她让座儿,“夫人今儿怎么得空了?”
“来看看招工的情况如何。你算的可是昨日自忻州递来的帐目银子?”
阮二奉了茶,笑道,“是。近日自关外返回的客商多了起来,邸店本月生意不错,单佣金一月便有二百两。算上咱们置换皮子的入息,这一月便有近六百两的出息。”
苏瑾先是一笑,接着一叹,“可惜,再过月余,这样的好生意便没有喽。”
阮二笑道,“这生意当是能做到十月。到十月至来年二三月,生意确实冷清,不止咱们一家呢。”
“好在有这羊毛毯子能接上。”苏瑾笑着接了一句。
阮二亦道,“正是。”想了想又道,“羡余库的大使下午要说押解银子过来。”
这事苏瑾和阮二也议过。即用衙门的银子,也不用白用。按年息二分,算作借他们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此事才会进行的如此顺畅。这银子虽是衙门的,说到底,最终会落入个人的腰包。现今虽被人拿去生利,一时落不到自己的腰包,却能分得红利做为补偿人性本质上都是为已。
苏瑾这么做一是生意人的本性使然,出于一种等价交换的心理。二则是不想叫陆仲晗因此事招至更多的不满,为了蝇头小利,失了官声。
至于羡余库的原本职能:维持衙门运转。苏瑾也和阮二做了商议,每月一日由衙门官吏将本月用银做估算,提前支付,以免因此而连累衙门公务。
苏瑾旧话重提,再次与阮二交待道,“即是借银,与衙门往来帐目一定要明晰谨慎。”若非她如今确实缺银子,她是不会用衙门的银子。想想在归宁府时,有丁氏这个大靠山,莫说几千两银子,便是上万两,怕也是借得来的。
现今可好,常家、丁氏虽都有银子,却不在手中。陆仲晗挣得最大的一笔银子,已给了她还债感叹好一会儿,在心底给自己暗暗订了期限,最多一年,自衙门中的借银还清。
与阮二又说了些忻州府的生意,以及过往客商带来的消息。她又去招工院落看了一回,方打道回府。回到后衙天色还早,却不想陆仲晗已回来了。
苏瑾快步回了院子,隔书房窗子见他正坐在书案前看书。绕上抄手游廊,轻手轻脚走到窗前,往里面瞄,手中倒不是什么公务,似乎是一本闲书。
“陆大人好兴致。”苏瑾隔窗站定,调侃道。
陆仲晗合了书,近日两人都忙。尽管只是前后衙,白日见面的时候却不多。今日他忙完公务,早早回来,却不想,她竟然不在家。这个发现让陆仲晗有些小小的失落,她甚少粘他,更多的时候,她都能自得其乐。比如现在。
虽二人成亲已有半年多,真正相聚的日子尚不到月余,加之他初此地,事务繁忙,并未有太多相聚的时间,今日好容易公务少些,早早回来,她居然不在。
苏瑾一问之下,却没得到相应的回应,不由想到旁处,“莫不是有什么不顺的事情?”
陆仲晗摇头。
“那是身子不适?”苏瑾又猜。
陆仲晗依旧摇头。
苏瑾没了隔窗谈话的兴致,转入书房,盯着他左右看看,关切地问,“公务不顺么?”
看她实在无所觉察,陆仲晗笑起来,“并非公务。早先你帮助的那位张姑娘,你可还记得?”
“记得。”苏瑾点头。看他的样子确实不象公务不顺,才放下心来。
“张巧儿的父亲乃是陕西李家的染工。胡师爷这几日去其家走了几趟,张老汉已应下病愈后到你的坊子里做工。”
“陕西李家?”苏瑾一怔,“很有名气么?”
陆仲晗点头,“其家染制的毛皮等物,专供内廷。胡师爷上一位东主便是在陕西任职,因而听闻过此事。据说,李家毛皮染色,能达二十色之多,其色泽华丽,堪比绸缎。”
苏瑾眼睛眨了几眨,方消化他说的话,惊喜连连,在他脸颊之上响亮一吻,笑道,“多谢夫君。”染色问题能够得到解决,苏瑾现下是真的底气十足了。
时间缓缓过了七八日,中秋已过。坊中招工也已停了,招得织工近六十人,坊工近四十人。如此一来,不但阮二忙碌,苏瑾也跟着忙。
坊子第一批织出的毯子,便放在忻州府的邸店中发售,虽过往商人们均不知它前景如何,不敢多贩。不过倒有不少商人在回程是,会带一两张,抑或三四张,做为与家人亲人所带的礼物。尤以细羊绒的盖毯最受欢迎。提花毯子与格子织毯的销量倒不相上下。
这些人买的量虽不多,但现今回程的商人多,苏记邸店的位置又繁华热闹,每日竟能卖少则二十来张,多则三四十张的毯子。
阮大一见此景,干脆在邸店一旁,专僻一间铺面,发售此物。如此一来,苏瑾坊中的生产与销售环节竟能运转得十分契合。
每两日自秀容县将织好的毯子运至忻州,再将贩回的羊毛以及收得的货银拉回来,如此流畅的运转,让苏瑾心头十分舒爽。
张老汉的病情她叫阮二去探过两回,因是积年旧症,痊愈是还要些时日,不过,苏瑾已叫人开始找院落,置买染色等原料,她打定主意将染坊开起来。若张老汉技术不行,她便花重金去陕西找染工。
坊子忙碌了这许久,终于略有空闲。中秋她和陆仲晗都在忙碌中度过了。往前便是重阳,她便决定好好过一过。这日她正在家中忙碌,突听小秀来报,“夫人,衙门来传话儿,说有姑爷在归宁府的同窗来访,姑爷说,午时不回来用饭了,叫您别等了。”
归宁府的同窗,当是赵君正和陈尚英两个罢?苏瑾问,“可知来人是谁?”
“说是一位姓赵的相公,一位姓陈的相公。”
苏瑾笑起来,果然是他们两个。点头,“我知道了。”
200章喜讯
自姚山长和陆仲晗相继离了清源书院之后,陈尚英和赵君正两个便觉书院没甚意思,但是为了功名又不得不埋头苦读,时过大半年,终是嫌憋闷。各自在家度过中秋之后,便想四处走走,陈尚英自然又想到陆仲晗。与赵君正和林延寿商议一同来看望他。
林延寿自去年考试失利,愈发埋头苦读。两人多次相劝,他均不摇头说不来。并道,“陆学弟比我尚后进学,此时已功成名就。我焉何有脸面四处闲逛?”
把赵君正和陈尚英气个倒仰。这话不是指二人脸皮厚些么?便气得不理他,二人结伴而来。因陆仲晗公务实在繁忙,赵陈二人在秀容县住了大约五六来日,且此地无甚景色可瞧,过了重阳节之后,便启程由此向太原府而去。
这二人走后约五六日的一日中午,陆仲晗自前衙回来,笑道,“今儿州府递来公文,知府衙门已同意将你的羊毯子做为进贡之物。”
“什么?”苏瑾一愣,急忙问道,“你何时上报的。我怎么知?”
陆仲晗取了官帽,笑道,“赵兄与陈兄走时,我叫人去取毯子,多取了两张,送到州府。”
“那不是你要送于知府大人的重阳礼么?”
“嗯。”陆仲晗点头,拉她坐下道,“不过亦在信中提了进献之事。”
苏瑾亦喜亦愁,“这倒是好事。却不知一次要进献多少?”她早先虽有肖想,却知自己坊子能力不足,便彻底舍弃了。
陆仲晗看她苦恼的样子,笑了,“因忻州府早年并未进献过地方物产,因而户部并没有要求确切数量。我在信中已说明情况,知府衙门亦同意,今年进献不过百张,便足亦。”
“百张?”苏瑾一惊,又喜,“倒不算多!”
陆仲晗笑着点头,“是。若非知此结果合夫人的心意,我如何敢替你自做主张?”
苏瑾笑起来。坊中现如今用最上等的羊绒织成的长六尺宽六尺的大毯子,重约五斤。这种毯子的成本,羊绒占近五两银子,其余的染色、人工、损耗合在一处,亦折合二两左右。一百张折合本钱约七百两。对她而言倒是能够承受的。
比之贡品强大的广告影响力,她花费的这七八百两银子,简直可以匆略不计。
她愈想愈兴奋,跳起来,即刻便要去织坊。
陆仲晗一把扯住她,“去做什么?”
“我找阮二商议!”苏瑾笑道,“贡品的影响力显现大约会在明年二三月,亦或明年四月。现在得做好计划,以防到时没货可卖!”
陆仲晗抓着她的胳膊不放,“做计划在家也做得。”
苏瑾一怔,这话中倒有些撒娇地意味。回头觑眼瞧他,陆仲晗偏头躲过她探究的目光,片刻又正视过来,笑道,“空做计划,没有银钱,亦是不成的。”
想了想又道,“空有银钱,没有人替你贩羊毛亦是不成的。现今已是九月,哪里还有出关的商人?”
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苏瑾被这巨大的惊喜冲得晕了头,一时还没想到后续的事情。听他这么一说,心情突然从高入落了下来,回身坐下,“是了。”
想了想又道,“不晓得孙公子和闵公子再次回来能带多少羊毛回来。”
陆仲晗原本并非刻意的不在意,当然也没有刻意的去在意。此时听到她的话,心底没来由的有些不满,斜了她一眼道,“怎的不叫我帮你?”
“嗯?”苏瑾疑惑抬头。
“旁人帮得了你的,我亦能帮得了你。为何不叫我帮你?”陆仲晗迎着她的目光,加重语气重复道。
他目光平静,并没有多少不满。可语气确实十分不满。苏瑾眼睛眨了几眨,方明白过来,起身走到他跟前,抱着他脖子坐在他腿上,笑道,“你公务如此繁忙,我如何好事事都麻烦你?与孙闵二人不过是生意往来,并非单纯的帮忙。”
虽事实如此,却依然叫他有些失落。再者以她的精明,至今想不到求助与他。只能说明她自始至终没往这方面想过。
伸出两指,不轻不重的夹了夹她的脸颊,道,“与衙门也可谈生意。你莫不是忘了衙门羡余库的银子如今已到了你的坊中?再者没有衙门参与,你所言的造福百姓,要到几时才能凑效?”
苏瑾默了下。现在她明白了,他此时的行为,算是基于另一种原由的呷醋。想通这个,便咯咯的笑起来,直笑得陆仲晗面色发窘,脖子处微微浮上红晕,她才息了声。
伏在他怀中调整气息,道,“我不想事事麻烦你,自然是心疼你。”当然,她心底确实有术业有专攻的惯性认知,凡事找生意场上的人相助,却没想过他也能助自己。不过她打死也不会向他坦承自己有这样的心思。以免他认为自己是看轻了他。
她心底的话,虽没说。却不知陆仲晗早已敏锐的觉察到,当然,他并搞不清楚,她是不习惯依靠他人,还是心底真正的认为:百无一用是书生。
当下满目不信的挑了下唇角。
苏瑾瞧见,忙岔开话头,“方才你所说的确实是个问题。不知衙门参与的话,如何参与?”
陆仲晗略想了想道,“衙门除编内差役之外,尚有许多白役。秀容县除一年两次押解粮食与税银之外,倒无特别重大的事务。你的坊子即要好生做,原料一关必不能如现在这般,只靠小商人小量带来,或靠别人贩货之余帮你捎带。这些白役倒可组成小商队入草原专购羊毛等物。”
苏瑾听到他在说到“别人贩货之余帮你捎带”等语时,微微加重了语气。不由暗暗撇嘴儿。不过一等他说完,便马上表明自己的态度,急切地道,“这事我原是想过的。还是因怕坏了你的官声,才”
陆仲晗自然是不信。
苏瑾笑起来,不再在此事纠结,而是顺着他的话往下思量。如此等于与她多添了些人手,这些人手比之她自己再招工来,有一点好处,便是这些白役们惯常在市井间走动,比一般的老百姓见识广些,派他们出关买货,其经验应该比一般的百姓丰富些。再者,即是白役,便受官府管辖,人员管理上,倒省了她不少事儿。
揽着他的脖子笑道,“有个有权的夫君,果然占便宜!”
可惜陆仲晗并不是很领她夸奖之情,依然唇角微挑,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怀疑。
用过午饭,陆仲晗依旧去衙门公干,叫她将二人方才所说的,再理一理思路。他走后,苏瑾难得的没有很快着手做计划,而是陷入深深的自我反醒当中。前世今生,若有一个词来形容她的性子的话,那便是:独立。不论是小时候父母无暇照看,她独自上下学,处理她日常生活中遇到的小问题,还是大了之后,她面对父母留下的生意,从独自苦苦支撑到后来独掌大局。这一切的一切经历,形成她现今的性子。
而且,直到她上一世生命结束,一直处于十分忙碌的她,并没有机会静下心来,认真思量剖析自己,当然更无从得知自己个性中存在的问题。抑或不叫问题,或者说特质。而这种特质给自己、给他人带来什么负面的影响,她自然也无从认知。
今日夹在巨大惊喜之中的小小插曲,倒使得她开始认真思索了。她把这种认真思索,看作是她格外重视眼前的生活的表现。
思量半晌,得出过于独立不是好事,至于如何改变,她却无从下手。
正这时阮二来了,苏瑾只得将心中所想抛开,到前厅去见他。阮二来只是例行汇报坊中做学徒的妇人学习的进度,以及近日坊子经营情况。
说完这事之后,苏瑾便与他说了贡品事宜。
阮二大喜,“此事当真?”
苏瑾点头,“大人说知府衙门回了公涵。当是已确定了。”
阮二搓手喜了半晌,方激动的道,“我们坊子如此之小,不想竟能有如此扬名的机会。”
苏瑾笑起来,“是呀。我也不敢想。”不过她也知,这贡品和皇商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贡品不过是选一地之特产,挑佳优者进献。
比如羊绒毯子,今年进献是她的坊子所出,明年若其它商家出来更好的毯子,说不得便换成别家的了。再比如,秀容县若出了更好的物产,也有可能换成更好的物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