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神都洛阳:闻香榭上一章: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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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装睡,能够在最后一刻突然出手反败为胜。
一个男子伸手比划着,最后将手指向了心脏的位置。拿剔骨刀的男子面无表情,挥刀一点一点朝婉娘胸口划了过来。
一股热血冲上沫儿的脑门。就在沫儿要飞扑上去的一刹那,一句细若蚊声的话钻进他的脑海:无论看到什么,千万不要出来。
转念之间,一切都来不及了。四个男子配合,很快捧出一颗滴血的心。那颗心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异常猩红,上面的血管清晰可见。
滴答滴答的血流声,在这个诡异死寂的午夜如同擂鼓一般,敲打在沫儿的心上。沫儿瘫坐在了地上。他愣愣地看着那颗犹自微微跳动的心,甚至流不出泪来,只觉得心如刀绞,宁愿被挖

心的是自己,而不是婉娘。
四个人推着石台走了,又换了一批人推着石台又来了。雪儿和二胖粉嫩的脸,小安乌溜溜的黑眼睛,文清的五脏六腑,一件件被摘取下来,石台下层的浅色石板已经变成刺眼的红色,走

动时可以听到血在里面晃动的声音。
不,这是梦,我在做梦呢,一个噩梦,等梦醒了,一切都好了。
沫儿不住地这样告诉自己。他努力去想一些快乐的往事,同婉娘斗嘴,和文清去买零食,吊在黄三脖子上荡秋千,园子里的奇花异草,树上鸣唱的黄莺知了…他眼睛睁得溜圆,同旁边的

白衣人一样呆傻。
剩下的朱允之、钱永、钱玉华等人,也被一个个放在平板石台上带走了。沫儿拼劲了全身力气才爬起来,颤抖得象寒风中的枯草,双腿犹如踩在棉花上,无处着力。
石台被推进了后面高大的殿堂里。沫儿深一脚浅一脚,歪歪斜斜地跟过来,轻飘飘地靠在门框上。
婉娘等人,直竖竖地靠右边墙壁站着,白衣上的血污触目惊心。沫儿下意识地地转过头,不去看小安、文清和雪儿,甚至连想也不敢想。
殿堂高而空旷,十几盏白灯笼集中挂在房间的中部,清冷的白光折射过来,照得众人的脸有一种不真实的扑朔迷离。
沫儿又闻到熟悉的香甜味,原本麻木的大脑清醒了些,转头去寻找香味的来源。殿堂另一端,摆放着一口巨大的红色水晶棺材,隐约可见里面躺着一个白衣人,不知是死是活。红袖俯身

摩挲着那人的脸,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
远处传来几声梆子声。老者从墙角的黑暗处闪了出来,道:“子时三刻了。”他换了道袍,背对着沫儿,一动不动。
红袖站起身,凝望着棺材里的人,一脸温柔。
屋外突然火光大盛,两边排开的大锅都亮了起来,周围的白衣人飞快地变换队形,十几个少壮男子分别守着一口大锅,随着火焰的飘忽手舞足蹈。而其他的人围在四周,将双手伸向天空

,仰面摇晃着身体,五官狰狞扭曲。沫儿毫不费力便可看到白衣人身后一个个的灰色影子挣脱出来,随着众人一起摇摆。
虽然有火,但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而只觉得一阵阵的寒气从四面八方渗进来。沫儿几乎想都没想,跨进了房间走到婉娘身边。
婉娘的衣服被沫儿碰得哗啦响了一声,幸亏老者和红袖都被外面白衣人的举动吸引了,并未发觉。
沫儿轻轻拉住婉娘垂下来的冰冷手指,仿佛她还活着,而他,同以前一样,遇到害怕的、恐怖的景象,就躲在她的身后,紧紧地拉着她的裙裾。
沫儿突然笑了一下,他不敢去看文清和已经面目全非的小安雪儿,但心里却暖暖的。不怕,有婉娘和文清陪着自己呢。
老者拿起拂尘,朝天空挥舞了三下。一股浓厚的雾气从屋外一拥而入,绕着镇魂灯旋转盘绕,片刻功夫,屋里已经灰蒙蒙一片,灯光暗淡,但灯笼上的鬼符却更加明亮,透过浓雾发出诡

异的光斑。
沫儿分明看到,无数个鬼影摩肩接踵,拼命挣扎,想逃离这个房间,却被那些鬼符紧紧束缚;大年初一那天见到的那个舞剑的俊朗男子和撕去脸皮的少女赫然在列,正在痛苦地尖叫。
鬼符越缠越紧,那些影子再也无力反抗,被挤压成一缕缕白气,慢慢被吸入正中一个灯笼中。细微而嘈杂的哭喊、咒骂、尖叫等声音钻入沫儿的耳朵里,众多魂魄带来的强烈怨念,让他

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发出咯咯的响声。
白气越来越少,光线渐渐恢复明亮。沫儿犹自心惊胆战,突然间,最后一个要被吸入的白气幻化成一个巨大的鬼脸,大张着嘴巴朝沫儿扑来,沫儿甚至看到它长满蛆虫的舌头。沫儿“啊

”一声惊叫,吓得闭上了眼睛,却在那一瞬间听到它发出的若有若无的求救声。
沫儿暗暗苦笑,我自己已经做了“魄引”了,哪里还有本事救得了别人?正绝望之际,只听红袖道:“你怎么了?”
沫儿这才发现,站在水晶棺和石台之间的老者竟然浑身颤抖,魂不守舍,摇晃着说不出话来。
红袖站起身,不满道:“你怎么回事?”
老者后退了一步,低声道:“我…还是请袁天师来最好。”
红袖跳了起来,大怒道:“这个时候你和我说你不行?”
老者垂着头,嗫嚅着说不上话来。
红袖一个响亮的耳光甩了过去,将老者的风帽打掉,冷笑道:“叫你一声师父是给你面子,你以为你是谁?”
一张枯黄的面皮,皱巴巴的,既无风仙道骨之风,也无慈祥和善之相,只是眉眼之间看起来有些熟悉,但绝不是沫儿认识的熟人。
沫儿竟然松了一口气。
老者飞快地看了一眼沫儿,重新带好风帽。
屋里没风,但正中的那只白灯笼不住地摇摆,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挣脱开来。红袖脸上老态尽显,冲老者歇斯底里地吼道:“你还要不要你的孩子了?”撕扯着在他身上扑打。
老者也不躲避,阴沉着脸愣了片刻,朝地上吐了口口水,猛然推开红袖,在空中画了个符号。
灯笼飘飘荡荡地落了下来。红袖一面恨恨道:“袁天师怎么就选中你了呢。”一面慌不迭地帮干尸整理衣物。
老者不理她,嘴里念念有词,将灯笼放在石台顶端的原形凹槽上。沫儿情知他们要作法了,心里紧张不已。
灯笼同凹槽结合得甚是紧密。须臾之间,只听石台下面的血液犹如沸腾一般翻滚起来,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老者突然转过身来,望也不望沫儿一下,只管将一只大手盖在了沫儿脸上。

沫儿口鼻被掩,很快透不气来,隐约听到红袖连哭带笑的声音,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仿佛独自置身空无一人的无边荒野,惶然不知所措,却有一个咧嘴微笑的

恐怖骷髅,绕着沫儿飞来飞去,并越逼越近。
这种比死还要恐惧的感觉,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想要拔腿逃走,腿脚却如同灌铅一般,难以抬起半分,眼见骷髅咧开的嘴巴已经贴近自己脑门,沫儿拼尽了全力猛地一挣。
一个尖细的东西深深地扎到沫儿大腿,疼的他一个激灵,清醒了几分。
原来是桃木小剑。沫儿冷静下来,决定屏住呼吸装死。
装死沫儿最擅长,嘴巴微张,眼睛上翻,一副窒息的样子。老者见他不再挣扎,迟疑着松开了手,默默地站立了片刻,伸出食指在他鼻子下试了试鼻息;手上的马革气息让沫儿觉得有些熟

悉。
正在暗自得意,以为骗过了老者,不料老者的大手重新伸了出来,掌心一个金色的微笑骷髅符号一闪,用力按在他的眉心上。
这下死定了。沫儿满心绝望,只求死的过程不要太痛苦。哪知眼前虽然看到无数个微笑的骷髅旋转,但除了有些眩晕,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骷髅越转越快,直至化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金色茧子,将沫儿包裹在内。
一股微凉从体内慢慢穿行,十分舒服,沫儿这才发现胸口凉凉的,似乎是醉梅魂的瓶塞开了,花露撒了出来。茧子慢慢束紧,凉气带着醉梅魂的淡淡香味从眉心透出,被隐藏在茧子中的

骷髅嘴巴一口吞掉。
沫儿觉得好玩起来,凝神看着醉梅魂的微凉气息在眉心形成一缕淡淡的白气,并被嘴巴们争抢。
足有一炷香功夫,茧子慢慢膨胀分解,点点金光最终集合成一个金色骷髅符号——仍在老者的掌心。
老者将手拿开,呆立了片刻。他的脸隐藏在风帽里,看不到表情,但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沫儿分明听到一声细微的叹息。
红袖在一旁疯疯癫癫的,抱着尸体呜咽,老者似乎颇不耐烦,举着画有骷髅的右手道:“请公主移步,不要影响了成效。”
红袖后退了几步。沫儿趁机动了动手脚,偷眼望去。
放置在石台顶端的镇魂灯没了亮光,上面的诡异符号已经暗淡发黄,而石台下端的石匣里,存储的血液只剩一半,死亡男子的脚心,通过两个细软的管道与石匣连接,可以看到暗红的血

液正接连不断地输往男子体内,原本干瘪的尸体慢慢变得丰润起来。
周围发出吱吱的响声,一缕缕若有若无的气体从地下冒出来,有的暗淡,有的明亮,在男子头部汇集。
老者快速挥动着手臂,嘴里念念有词。屋外白衣人的衣服摩擦声更加大了,沫儿虽然看不到,但想来是正按照镇魂的指令做出一系列诡异僵直的动作,为这个死去的男子招魂。
石台下面的血液终于空了,尸体皱巴巴的皮肤已经完全恢复常人状态,但颜色暗黄,夹杂着未褪去的红褐色斑点,特别是他的脸,肿胀溃烂的如同夏日腐败的烂桃子。
汇集的白气越来越多,渐渐凝成一个人形,同男子的身体重合在一起。
这种情形,同婉娘当年制作香粉帮死去的刘老娘还魂一模一样。但还魂香只能作用于死亡不超过十二个时辰的热尸,且功效仅能维持一天,而象这种已经死亡超过一年的干尸还能够还魂

的,沫儿还是第一次听说并看到。
男子的脚动了一下。沫儿忘了装死,甚至忘了自己身处险境,瞪大眼睛看着。
红袖扑了上去,扶着男子坐了起来,在他额上吻着,连声催促老者:“快点,快点!”
老者走过去将刚才按在沫儿眉心的金色骷髅对准男子的头顶,另一手画着符号,催动隐藏在骷髅里的灵气由百会穴进入男子体内。
男子脸部的溃烂缓缓愈合,只是肿胀和斑点仍未褪去。红袖紧张地盯着她,双手合十轻轻祷告。
男子终于摆动了下头部,并缓缓睁开眼睛。红袖大喜,又哭又笑,语无伦次惊喜良久,又手忙脚乱地拿出一方罗帕,轻轻地帮男子擦拭脸上的脏污,满脸柔媚道:“不要急,很快就恢复

到以前的日子啦…我们回长安去,去渭河钓鱼,去城外踏春…”
男子握住了红袖的手,看样子神智已经完全恢复。沫儿大感惊奇。
老者垂头站着,几次欲言又止,道:“公主已经如愿,在下就告辞了。这个死门将在一个时辰后关闭,到时…”他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沫儿,吓得沫儿慌忙继续装死;接着又转向对面靠墙

站立的婉娘等人,低声道:“一切都结束了…”转身便要离去。
红袖正一脸甜蜜,听了这话猛然扭头,喝道:“站住!”
老者垂手站立,道:“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红袖意气风发,趾高气扬道:“你在这里候着。公子刚醒来,要过会儿才能离开。你和我们一起走。”
老者颇不情愿,辩解道:“袁天师…只交代我做这个…”
红袖眉毛一竖,道:“你还是想想你的家人吧。”
老者无奈,走到男子身后搀扶。男子晃悠悠地站起来,突然一阵剧烈呕吐,猛一弯腰,一颗圆圆的东西从脸上掉了出来,被他一手按进了眼眶——竟然是他的眼珠子!
沫儿不由得毛骨悚然。这个看似恢复如常的男子,到底还是不是人?
红袖细心地帮他拍打着背部,关切道:“怎么样?好点没?”
男子抬起头来,灰暗的瞳孔直勾勾盯着沫儿,伸出薄薄的舌头在嘴唇上一舔,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沫儿吓得头一缩,被老者看个正着,但他仅仅迟疑了下,并未说穿。
红袖将脸贴在男子的背上,喃喃道:“你活过来可真好…你喜欢的东西我一样都没舍得丢,房间里的摆设还是你走那天的样子…这辈子,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这男子虽然一脸死气,但面相还算英俊,猜不透他到底是红袖的儿子还是驸马。
男子喘着气,在石台上坐了下来。老者见状甚是焦急,不住伸头向外张望。红袖依偎着男子坐下,柔声道:“唉,为了让你醒来,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功夫。”她伸出手指,轻轻划过

男子脸颊,道:“你放心,脸皮已经准备好啦,三天过后,五脏六腑以及周身的皮肤,我都帮你换过来。”
老者故意在一旁轻咳,红袖却充耳不闻,从怀里拿出一块两块石头,一块心型一块椭圆——正是沫儿曾经见过的冰香玉——欣喜地给男子看,如年轻情侣分享心爱之物一般,满脸小女儿

的娇羞之态:“你瞧瞧这是什么?冰香玉,据说世间只有这两块,是易容换脸的灵药。还有其他的几个法子,等我一个个地给你使用,保证你比以前还要英俊。”
男子木然地看着冰香玉。红袖叹了一口气,怜惜道:“我知道你如今还未完全恢复自如。不过看着你能听我讲话,我已经很知足了。”
男子缓慢地点点头。红袖摆弄着冰香玉,放在男子鼻子下,得意道:“你闻,很香吧?”
男子耸起鼻子闻了闻,突然张大嘴巴,猛然将两块冰香玉咬住,嘎吱嘎吱狂嚼起来,两缕黑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若不是红袖缩手快,几乎被咬到手指头。红袖眼里闪过一丝担忧,呆了片刻,看着他将冰香玉吞下,深吸了一口气,细心地用罗帕将他嘴角的血迹搽干净,道:“不要紧,还有其他办法

。”扭头对正坐立不安的老者道:“立即启用催魂符,取镜雪的灵魄和心头血来。”
老者迟疑道:“此时?”
红袖喝道:“快点!”
老者踌躇不前。红袖挥手给了他一巴掌,厉声道:“马上!”
老者从怀里取出一叠画了符号的黄裱纸,朝空中洒落,嘴里念起一串听不懂的咒语。黄裱纸化成碎片,下雪一般飞扬而下。
纸片落地即消失不见,随即而来的,是漫天飞舞的大雪。一片片心型的雪花,中间布满裂纹,很快将地面铺上白白的一层。
老者朝空中一声猛喝,雪花飞旋,一支白气凝成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雪儿脚步僵直地走了过来,慢慢扭转身体,面对老者站下。
原本靠着红袖手臂的男子,突然发起狂来,张开大嘴咬住了她的上臂,眼睛通红,腮帮鼓起,这一口竟然使足了力气,很快便有血渗出,殷红了她的衣服。
老者听到叫声,略显迟疑,口中的咒语便停顿了下,镜雪顿时光芒四射,吓得老者慌忙集中精神,继续做法。
红袖先还忍着,只用力扭动身体,嘴里哄着“快松开”,但男子双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箍住红袖的双肩,脑袋用力一摆,竟然生生咬下一块肉来,连同撕扯下来的衣服在嘴里大嚼起来。
红袖连声惨叫,捂着胳膊跳开,正惊魂未定,嗫嚅着不知说些什么,男子吞了肉和衣物又飞身扑了上来,在红袖面前直直地站定。
红袖抖动着声音,语无伦次道:“大笨猪…我是小核桃…”男子火红的眼珠子转动了几下,似乎想起了什么,歪起头打量着红袖。
红袖长出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倒了些黄色药粉在伤口上,忍着痛低声道:“我是小核桃啊,我们在那片核桃林里认识的…你忘了吗?”
男子缓慢点头,伸出僵直的手指轻轻按在红袖的肩头。
沫儿扶着棺壁看热闹,巴不得他们打得两败俱伤,见男子清醒了,极其失望地叹了口气。
红袖就在他左前方,正好听个正着。她斜眼瞟了一眼沫儿,拉过男子的手,柔声道:“你饿了对吧。我忘了这里还有好东西呢,你看,”她伸手朝沫儿一指,“他的血最有灵性,给你喝

,好不好?”
男子迟钝地转向沫儿,已经暗淡的眼珠子慢慢变红。
沫儿刚才一时忘形,忘记装死,这下坏了。
男子扶着红袖,慢吞吞走向沫儿。沫儿握紧桃木小剑,打定主意,若是男子敢扑上来,就猛扎下去,然后再伺机逃脱。
男子在水晶棺前站住,直勾勾地盯着沫儿,猩红的嘴唇一撮一撮,瞳孔随之变小变大,沫儿莫名惊惧,竟然不由自主地抖动了起来。
红袖得意至极,用下巴示意男子:“瞧,这个人肉果子多好,大笨猪,赏给你啦。”
男子猛一呲牙,嘴巴突然裂开,直到耳朵,露出满口尖细的白牙,牙缝里尚残留有刚才咬下的衣服丝线。沫儿啊一声大叫,举起桃木小剑闭着眼睛往外乱扎一起,其中两次明显扎到了什

么地方。
红袖未曾料到沫儿不仅四肢能动,居然还藏有武器,慌忙跳开,但男子反应迟钝,一连被扎了好几下。幸亏沫儿惊恐之下未曾用力,扎得并不深。
红袖大怒,朝门口念了一句古怪的咒语,两个白衣人闪身而入,按住了沫儿。
红袖掩口笑道:“大笨猪,你说这个人肉果子是腌了吃,还是蒸了吃好呢?”
男子身子前倾,仍保持着刚才捉沫儿的态势,他的手臂上被桃木小剑刺到的地方冒出一股青烟,慢慢变成一个手指粗的黑洞,流出一股股奇臭的黑水。红袖探头查看,惊叫道:“这是怎

么回事?”伸出手指点了下黑水,只听“滋”的一声,手指指尖变成了黑色。
红袖脸色突变,捂着手指恶狠狠瞪着沫儿,咬牙切齿道:“本来还想让你再活一会儿。”嘴巴一阵默念,白衣人骤然变大,沫儿顿时眼冒金星,胸口如同压了大石喘不过气来。
正不知她要如何折磨自己,却见男子长大嘴巴,嗬嗬怪叫,眼睛红得像两团火,红袖急切道:“你不要急,会好的…”话音未落,男子一个趔趄扑到红袖肩上,张开大嘴朝她的脖子上咬

了下去,两人一起倒在地上翻滚。

沫儿哇一声大哭起来,挥动着手中的桃木小剑,连哭带笑道:“婉娘!婉娘!”
婉娘摆摆手,要他过来。沫儿擦干了眼泪,跳下水晶棺,乖乖地走到婉娘身后,拉住她的衣襟。
老者目光闪烁,手足无措。婉娘掩口笑道:“公主精心筹备多时,可别被咬死了吧?”
几声呻吟声传来。婉娘轻轻一笑,对老者道:“麻烦你让这些人出去。”
老者躲避着婉娘的眼神,低头念起咒语,周围的白衣人慢慢退出了房间。
雪儿闭目站在原地,脸上光洁如常。文清、小安等人也没有想象中的恐怖样子,只是衣服残留着些血迹。沫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红袖和她救活的那个男子仍倒在地上。男子一脸死灰,四肢僵直,混沌的眼珠子直勾勾瞪得溜圆,双手指甲暴长,深嵌入红袖肩头,而满口利牙正咬在她的左边脸蛋上。红袖抽动了一下

,断断续续道:“快…快救我…”
婉娘熟视无睹,俯身看着沫儿,捏了下他的小脸,歪头笑道:“怎么样,今晚这个,比年初一还要刺激吧?”
沫儿竟然傻笑着哽咽起来。婉娘撇撇嘴,转向老者,哂笑道:“你不去救她?”
老者迟疑再三,走过去用力推开男子。男子沉重的身体倾斜倒地,硬生生将红袖的脸颊撕下一块肉来。红袖此次竟然没有哭叫,硬撑着坐了起来,满脸血污茫然地看着男子。
婉娘走过去,上下打量着男子,伸手道:“给我。”
沫儿一愣,将手中的桃木小剑递给婉娘。
婉娘叹道:“阴阳殊途,情缘难续。安息吧。”双手一挥,朝男子的胸口扎去。
红袖猛然扑了上来,一把推开婉娘,尖声叫道:“不行!”她一边抱着男子狂吻,一边喃喃自语:“大笨蛋,大笨猪…你看看,我是小石榴啊…我答应过你的,一定让你活过来…”一时

珠泪横流,泪水合着血水扑簌簌滴落在男子的脸上。
婉娘静静看着,若有所思。男子的眼珠突然转动了一下,红袖惊喜异常,摇晃着他道:“你醒了?”不料男子一个激灵,张开大嘴咬住她完好的右边脸颊。
红袖凄厉尖叫。婉娘一声不响逼近,轻轻松松将桃木小剑送进男子心口。
一股黑水喷涌而出,男子灰白的脸渐渐变黑,原本恢复弹性的肌肉快速失去水分,须臾之间变成了一具黑色骷髅。
红袖跌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骷髅,泪流满面。
婉娘取了小剑擦拭干净,重新递给沫儿,道:“看明白了没?”
沫儿似懂非懂地点头,又摇摇头。
婉娘笑骂道:“小笨蛋,吓傻啦。”指着男子道:“这是新昌公主的爱人,两年前死啦。她利用皇家的显赫地位,收集魂魄,寻找魄引,处心积虑想把他救活。所以便有了今晚的这一切

。”
沫儿翻了翻白眼,吭吭哧哧道:“这个我早就猜到了。”话音未落,红袖发出一阵狼一样的低吼朝婉娘扑过来,脸颊上的咬痕狰狞地抽动着。
婉娘灵巧地一转身,顺手拉过沫儿。红袖扑空,伏在地上大声咒骂婉娘。
婉娘一笑置之,走到雪儿身边,将醉梅魂朝她眉心一点,大声道:“回家啦。”
雪儿睁开眼睛,脸色却没有婉娘的轻松,朝四周扫视了一番,默默叹了口气,垂着眼睛不响。
婉娘瞟了一眼躲在阴影之中的老者,缓缓道:“再晚,就来不及了。”
雪儿欲言又止。
沫儿终于忍不住,伸出小指指指婉娘身上的血迹,小声道:“你的心…还有雪儿姑娘的脸,没事啊?”
婉娘灿然一笑,朝门外一摆手。一个高大的白衣人稳稳地走了进来,熟练地将石台推过来,在旁边轻轻一按,石台从中间分开,露出下面的血槽——脸皮,眼珠,五脏六腑,还有新鲜的

肌肉,一件件摆放着。
沫儿跳了起来,捂住眼睛。
婉娘一把把他的手打开,笑道:“你看这是什么?”沫儿皱巴着脸儿,从手指缝中看去。
婉娘手里,托着一颗蓝色的人形果子,依稀便是那棵她养了多日的木魁果,但原本泛着异彩的“身体”已经干瘪,“脸皮”、“眼珠”、“内脏”等部位被人生生挖去,呈现一种干涩的

蓝色。
沫儿舔了舔嘴唇,鼓起勇气朝血槽中看去。血槽中的人体部件渐渐变小变蓝,直至成了玩具一样的东西。沫儿拉着婉娘的手臂一顿狂摇,连声叫道:“我就知道你有办法!我就知道你有

办法!”
婉娘被他拉的一个趔趄,笑道:“你还会不会说其他的的?”
旁边的白衣人微笑着看着他,眼神极其亲切。沫儿愣了一愣,猛窜上去一把抱住他,吊在他的脖子上打起了秋千:“三哥三哥!原来你也在!我刚才吓死了,我以为婉娘和文清被害死了

,我不知道怎么办…”
原来黄三早就来了,就藏在白衣人之中。他因香木一事,自身魂魄不全,所以夹杂在白衣人中并未被发觉。后来推石台来剥取人体物件的,他便是那个主刀手,配合婉娘偷梁换柱,用人

形的木魁果为假象,骗过了红袖和老者。
红袖抬起头来,怨毒地瞪着黄三。婉娘淡淡道:“怨不得他,这是我的主意。”
红袖嘶哑着嗓子,咬牙切齿道:“我早该毁了你。”
婉娘莞尔一笑,道:“我也这么认为,这样你刚才就和他到地府团聚了。”
沫儿伏在黄三的肩头哭了一鼻子,才扭捏着下来,这下如同撒欢儿的小马驹,一蹦三跳到文清小安等人跟前,学着婉娘的样子点了醉梅魂。文清很快清醒,但小安、朱允之、真红袖等却

仍人事不知。
雪儿忧心忡忡,在小安眉心揉了又揉。
雪儿忧心忡忡,在小安眉心揉了又揉。沫儿扶着一脸懵懂的文清也有些不安。婉娘伸手摸了下小安的额头,道:“她身体虚弱,睡一觉就好——也免得面对这种景象。”
雪儿沉默片刻,探询道:“能走吗?”
婉娘微微摇了摇头。沫儿警觉,道:“我们回去吧,这个地方到处透着邪气。”
婉娘看着小安,敷衍道:“嗯,过会儿就走。”
文清终于完全恢复,咬着嘴唇闷声道:“我带着小安回家,怎么会到了这里来呢?”当时他和小安出了雪儿布庄,走了几步便觉得如同迷路一般,找不到方向,再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沫儿抖搂着文清的白衣,道:“肯定是中了他们的道儿了。啊呀,这些衣服是纸做的——”说着扭头去看红袖和老者,却见老者鬼鬼祟祟,已经溜到门口,不由大喝一声:“站住!”
老者不仅没有站住,反而快步走出房门。沫儿自己不敢追,连声叫黄三,黄三眉毛抬了一下,嘴角微动,并不追出。
沫儿正自愤愤不平,只听几声沉闷的叫声传来,老者跌跌撞撞从白衣人中折了回来,衣衫褴褛,血迹斑斑,竟然满身伤口。
红袖一骨碌爬起,双眼放光,上下打量着老者,突然转向婉娘和雪儿,哈哈大笑道:“好极了!你们就留下来陪我的大笨猪吧。”她抱起干尸,脸部不住抽动,原本几近凝固的血痂重新

裂开,在惨白的灯光下异常狰狞。
小安的呼吸越来越有力和均匀。婉娘过来一手拉了文清,一手拉了沫儿,慢慢走到门口,道:“唉,果真是这个。”
外面白压压的一片,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看不清有多少人影。弥漫的阴气从地下升起,片刻功夫,浓雾已经过膝。
沫儿打了个冷战,哆嗦着问道:“是什么?”
婉娘缓缓道:“鬼冢。”
老者惊恐地后退了一步。文清重复了一遍,喃喃道:“鬼冢,埋鬼的地方。”沫儿感觉更冷了,嘟囔道:“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雪儿眉头紧皱,道:“他们果然还是启动了鬼冢。”
沫儿却听出了这句话中隐藏的含义,试探道:“雪儿姑娘,你以前就知道这个?”
雪儿苦笑道:“我不仅知道,还因为这个专门来了洛阳。”沫儿还要再问,却被婉娘一把拉住:“注意脚下。”
浓重的雾气中,无数个若隐若现的白影子拥挤在一起,相互撕咬、缠绕,传导出难以言状的怨恨和惊恐。绕着沫儿小腿旋转的两个白影将一张白色的骷髅状脸漂浮在雾气表面,空洞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