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吧。”

凭着那感应,两人来到了那片旷野。那时候江离正躺在黄沙草丛上,一本正经地想着对他来说很重要的问题。江离不知道一个方士埋伏在暗处正想要暗算他。而那方士也不知道刚刚睡醒的季丹洛明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更不知道天空中有两朵白云正慢慢飘近。

不久,有莘不破出现了。祝宗人在两人的对话中推知出了一些端倪,决定把江离带走。他已经知道了有莘不破的身份,不想徒儿被卷入夏商鼎革的漩涡之中。不过,伊挚的看法却和他相左,两人起了争执。

“你我来一场赌赛如何?”伊挚提议。

“我不赌博。”

“若与我一战,你有几成胜算?”

面对伊挚,祝宗人没把握,而伊挚对他也一样。终于,祝宗人妥协了,相约补天。

看着两人击掌为盟,江离道:“师父补天,就是为了我?”

身后若木道:“应该是,或许也不完全是。也许是因为我。”

“因为师兄?”

若木道:“如果当初我肯负担起我应负起的责任,或许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不,这不是师兄的错。”江离道,“师父和师伯的这约定很奇怪啊。如果他真的输了,难道他还真的要背叛大夏吗?”

若木道:“不。师父不会背叛大夏的。因为如果师父赢了,得成汤奉为太一正道的人,将不会是师父,而是你。”

“我?”

若木道:“不错,你。如果师父输了,而天下大势又倾向于成汤,那助商灭夏的也将是你。若不是出于这种考虑,师父怎么会让你和有莘不破走?”

江离黯然道:“师父让我助商灭夏?但大夏是我们的…”

“你还不明白吗?”若木道,“血脉的责任,师父希望自己一个人担起。至于太一宗的新运,他希望由你来承继。”

江离道:“如果是这样,那师父是打定主意要为大夏死节了。”

若木道:“应该是。属于夏王族的太一宗,总该有一个人来殿军的。”

“可是,师父却失算了。他没有想到在这场赌赛中自己面对的不是赢,也不是输,而是死。”江离道,“所以,太一宗对大夏的责任还没完。你说得对,属于夏王族的太一宗,总该有个人来殿军的——为了这个朝代,也为了这数百年的冤孽。”

若木叹道:“没想到,你最后还是这样选择。”

江离眼神蓦地一闪:“你最后这声叹息,是以我师兄的身份发出的,还是以你自己的身份发出的?”

若木的脸显出一丝不自觉的妩媚来,妩媚得不像一个男子:“你发现了?”

江离道:“我早发现了,只是这个梦连我自己也不愿意打断。这大概也全在你预料之中,是吧,雒灵?”

过去消失了,但周围的一切展现的也不是现在,而是虚空。

江离和雒灵一起站在这片虚空之中,对立着。

江离道:“穿越九鼎宫的禁制引我入梦,没想到,你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只是我不明白,你是如何幻化出我师兄的气息的?”

“无需幻化。”雒灵取出一截连理枝来,“这是你师兄留在七香车上的精魂,我带来了。”

江离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就怪不得了。”

雒灵道:“实际上,除了最后那声叹息,我的意志并未介入你的梦境。在这个梦境中我们所看到的东西,虽然有一些是你我的猜测,但更多的都是你我本不知道的内容——而这些并不是我凭空创造的。”

“我知道。”江离道,“关于我祖先还有奈月的镜像,其实是藏在这九鼎宫最深层的记忆。加上你我的记忆和推断,再加上师兄残留在这截连理枝上的记忆和情感…整个梦境中,只是先师与师伯打的那个赌,我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雒灵道:“那个赌赛,我在亳都的时候听伊挚大人提起过。”

江离道:“原来如此。可是你今天引我做这个梦的动机又是什么呢?难道你想劝我放弃对家族的责任,放弃血脉赋予我的使命,而去帮助不破么?”

雒灵叹道:“并不完全是这样的,我引发这个梦,其实是想延续我们上一次的深谈。”

“上一次的深谈…”

那是在天山。当时江离还被上代血祖仇皇所困,都雄魁又给江离送来了连山子的眼睛,要告诉江离他未来的命运。都雄魁离开之后,雒灵来了,两个人谈了很多,有关于过去,有关于未来,有关于命运——以及如何改变这命运。

雒灵道:“想来你还记得。”

江离道:“我当然记得。”

雒灵叹息道:“你记得,所以我就更不明白了。在亳都,不破一直以为你是被都雄魁大人控制住了,可是现在看来,似乎不像。那天我走了之后,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离沉默着。

雒灵道:“不方便说么?”

江离道:“其实,都雄魁大人只是让我记起了一些被尘封了的记忆。”

“被尘封了的记忆?”雒灵道,“关于你的血统?”

江离道:“嗯。那段记忆并不是很复杂,不过已足以让我改变了。”

雒灵沉默了。

江离道:“你不相信我?”

雒灵道:“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都雄魁大人。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她伸出手来,要触碰江离的额头,江离却避开了。雒灵道,“你不相信我?”

江离道:“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害怕。”

雒灵道:“害怕?”

江离道:“我大致可以猜到你要干什么,不过我现在并不想改变。”

雒灵道:“为何不想改变?”

江离道:“怎么说呢?嗯,如果你的努力会让我对整个局势和整个人生产生颠覆性的改变——你不觉得这样对我而言是一件又严重又可怕的事情吗?”

雒灵道:“再怎么改变,你还是你。”

江离道:“改变到那种程度的我还真的是现在的我吗?”

雒灵道:“那也许只是恢复到以前的你罢了。”

“以前的我?连我都不知道以前的那个我是不是我。”江离摇头道,“至少此时此刻,我只想保有现在。”

雒灵叹了一声,道:“人的心真是复杂啊。”

江离道:“算了,不说我了,说说你吧。听说你生下了一个儿子。”

“嗯。”雒灵脸上显出一丝温柔来,“活了这么多年,那大概是我所做的唯一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江离道:“虽然只是梦境,但你的念力能够突破九鼎宫的限制,已经出乎我意料了。你别告诉我你的真身现在在亳都!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我对你可就甘拜下风了。”

雒灵道:“我人不在亳都,我的真身现下就在大夏王宫之中。”

江离大惊道:“你来了王都?还进了王宫?现在玄战在即,我正准备前往昆仑,你在这时候来夏都干什么?你就不怕不破担心你?”

雒灵道:“他不知道我来了这里,我只是告诉他我出来办点事情。”

江离道:“你可真是任性啊。那你儿子呢?”

“我儿子…”雒灵微笑道,“他现在是商国血脉的嫡长,他的亲人和国人会好好照顾他的,这一点倒不用担心。”

江离沉吟道:“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值得你在这节骨眼上抛家出走?”

雒灵道:“是我师门的事情。”

“师门?”江离问道,“难道是作为心宗宗主的妺喜娘娘给你下了什么命令么?”

雒灵道:“算是吧。”

江离奇道:“你向来是很有主见的人,却不知道对师门宗主的命令会服从到什么程度?”

雒灵道:“她毕竟是我师姐,又是宗主,只要是不危害不破的生命和事业,什么命令我都会听从的。”

江离道:“那她到底给你下了什么命令?”

“上昆仑。”雒灵停了停,道,“替她对付桑谷隽。”

江离眼神一闪:“你答应了?”

“嗯。”

江离道:“你可知道你这样做,相当于是帮我们守住是非之界。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雒灵道:“我知道。不过情况也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她所定的约定只是到解除桑谷隽对她的威胁为止。只要桑谷隽一死,或许我马上会掉过头来帮不破。”

江离道:“杀桑谷隽?如果你杀了桑谷隽,不破会有什么想法,你应该清楚。”

“我知道。”雒灵道,“但这事不用你来担心,师姐已经帮我想好办法了。”

“是吗?”江离微微一笑,道,“世事真是奇妙啊,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会掉过头来帮我们对付商人。”

雒灵纠正他:“不是对付商人,而是对付桑谷隽。”

江离道:“那有区别么?至少在桑谷隽被打倒之前,你会成为不破他们前进的障碍,是吧?”他抬头虚望,道,“本来,我对在玄战中取胜只有七成胜算,但现在已经是十成!”

雒灵道:“哦?”

江离道:“我一直怕血剑宗和师伯在我阵势布成之前就闯到了混沌之界,但现在看来已经不大可能了。在长生之界,根本没人能赢得了都雄魁大人。就算血剑宗和师伯联手,在那里也讨不了好去!奇点之界会被藐姑射封锁,季丹和有穷都没工夫来理会这鼎革之争。因此我最担心的反倒是是非之界。不过如果有你坐镇的话,也许到头来我在混沌之界会白忙一场。”

雒灵道:“白忙一场?”

江离微笑道:“如果没有一个人来到混沌之界,那我在那里不就是白忙一场么?”

“你太看得起我了。”雒灵道,“其实,我对这次上昆仑有很不好的预感。我总感到,如果去了,我一定会出事。我本来已经打定主意不去理会这件事情的,谁知道到头来还是被扯了进来。唉——”

江离道:“如果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雒灵摇头道:“来不及了。我…其实这次我帮师姐,是有条件的。”

“条件?”

雒灵道:“条件就是心宗宗主的位置——在天下归商的情况下。”

江离大惊道:“什么?你怎么会提出这样的条件?为宗主之位冒险么?这不像你的作风。”

“我不是为了我自己。”雒灵道,“当姐姐来找我的时候,我已经知道自己在这场大难中难以独善其身了。既然难逃此劫,那干脆就为我所关怀的人留下一份礼物。”

“你所关怀的人?你是说不破?”

“不是他。”雒灵微笑道,“是他和我的儿子。我已经留下传宗之发给他,如果我不幸死在昆仑,而你又阻止不了天下易鼎,那我的儿子就会成为下一代的心宗宗主——这就是我和师姐约定的内容。到时候,我的宗门将会伴随着鼎革而登上天下道统的巅峰!”

江离听得怔了。他博闻敏思,一转念便明白了雒灵的意思。

雒灵又道:“你呢?你可曾为你和你的宗门作过最坏的打算?”

江离叹道:“没有。或者应该说,如果情况变得那么坏,我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是恍惚了一阵,随即坚定地道,“但世事还有可为。昆仑玄战我方胜利的机会很大。如果这一战我们胜了,成汤单靠人间的军力财力未必能够统一神州。只要我大夏国人能够振作,我们还有复兴的机会。当初后羿、寒浞之乱,形势比今天更加严峻,可我们还是挺过来了。”

雒灵道:“你确实还有机会。我也不会放弃的,说不定我也能争取到最理想的结局呢。毕竟那里是昆仑,是传说中的神界遗迹,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

她身形一转,整个人变得恍惚起来,江离知道她要离开了,心中竟然微微感到不舍。谁知雒灵也叹道:“今天一别,你我不知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不知为何,我总感到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知己。有一些话,也只有和你才能说得下去。”

江离道:“我也是。”

雒灵道:“临别之前,你有什么忠告要给我么?”

江离沉默半晌,道:“没有。”

雒灵道:“我却有。不知为什么,我总感到你的灵魂好像有些不对劲,虽然你不让我帮你诊断,但就算你让我诊断了,现在的我也未必就能帮得上忙。这件事情我会留心的,就算我们没机会再见面,我也会想办法给你留个信息。天山上我们达成的默契,我会记得的。”

雒灵说完这句话,江离就醒了过来。他环顾四周,九鼎宫依然沉寂,沉寂得就像一个坟墓。

第二十章 星辰如幻

川穹回到了天山——他的肉身诞生在这里,但灵魂觉醒之后却从来没有来过。

离开夏都之后,他曾一度追到孟涂,要把燕其羽接回来。但在孟涂他看到巴国的侍女对燕其羽的细心伺候,终于明白这种琐碎细心的照料不是他能做到的,于是他改变了初衷,离开了,只留下了一句话:“桑谷隽,好好待我姐姐。如果你能救活她,就由她来决定她的去向;如果她死了,我会来带走她的尸体。”

川穹找到了自己出生的地方——已经颓败了的血谷,依洞而居,饥食野菜,渴饮冰雪。直到这天,他感应到三山五岳、九河四海同时出现异动。

昆仑的通道终于开启了!

远在天山的川穹不禁发出了赞叹:遍布神州各地的二十一道大门同时打开——这种规模的时空裂缝到底是如何造就的!

和马蹄一样,川穹感到了二十一个通道所通向的地方,有一个“属于我”的所在。和其他三宗不同,洞天派的传人具有自由来往昆仑的能力,而不一定需要通过那二十一个通道。在昆仑通道出现之前,川穹不知道那个地方,但他既然感应到那个地方,便有能力前往。

“难道那里就是师父居住的地方?”虽然对藐姑射还抱怀一定的畏惧,但川穹终于没有抵挡住奇点之界的诱惑,跨越重重空间阻隔,来到了昆仑。

在二十一门大开之后,他并不是第一个到达者。夏商双方术士军团的先锋已经到达了昆仑的基层。那里分裂成四大荒芜幻海,幻海之内是五藏高山,群山延展,将大地分割成九州中原,三千重大山和三千条大河,把大多数人挡在了昆仑四界的外围。

川穹在半空中扫了一眼脚下那些对他抱以疑虑的术士,便不再理会,跨过钱来山、松果山、太华山、小华山、龙首山、鹿台山、鸟危山、符禺山、石脆山、莱山、英山、竹山、浮山、时山、南山、涂山、钤山、翠山,渡过符水、禺水、灌水、竹水、盼水、逐水、丹水、汉水、蔷水、莱水、浴水、泾水、苕水、墨水、夹水、刚水、滥水,直至崦嵫山下,弱水之旁。

这道弱水其实只是支流,主体在混沌界之上,支流则经由奇点之界、是非之界、长生之界,盘绕昆仑。

川穹凝视那弱水,河中流淌的却不是这个世界的水,不知何物,蓝沉沉似乎是一股冥阴之气。川穹不敢去碰,有这么一道小小的弱水拦在前面,他竟然无法用玄空挪移术跨越过去,只好沿着弱水沿岸,踏入奇点之界。

空荡荡的奇点之界内,没有昆仑基界的万水千山,没有混沌之界的四季同天,没有是非之界的真幻相流,没有长生之界的万物欣然——这个地方竟是一片虚空。川穹经大夏王都一役,对高深玄法所悟甚多,在天山数月潜修,功力和在王都时已不可同日而语。这时以瞬息千里之术玄空挪移,走出万里之遥也没触摸到奇点之界的另一个边缘。

他遨游了不知多久,突然悟出了什么,心念一动,悟出了奇点之界的玄理,跳身出来,却把自己遨游了十万里的巨大空间收在掌心。

原来,自己身处的宇宙竟然是这样的渺小。

他悟出了天地至小的道理,正在高兴,又看见了之前没有看见的一副壮丽景观:成千上万颗星辰连在一起,串成了一个人的形象,整个人形星系似乎是静止的,每颗星星又都无时无刻不旋转着。但由于离得太近,反而难以把看清全貌。

川穹看得出神,渐渐后退,以便把这个星系看得更加清楚。不知退了多远,他才看清那星系的旷远绝尘的神态,越看越沉迷,甚至觉得自己能体验到祂的眼神。

“师父!”川穹忽然惊叫起来,这个星系,竟然像极了藐姑射——不!川穹觉得,那就是藐姑射。

“这个星系,按你所来的地方的时间算,诞生于十年之前。”

一个声音从川穹的心里冒出来,不过川穹却知道这个声音不是他自己的心声。

“你是谁?”川穹问。

“我不是谁,只是留在这里的一个念头。可以说,我是那个留下这个念头的人的一念,当然,也可以说我就是她。”

川穹道:“那她又是谁?”

心中那声音道:“这重要么?”

川穹道:“那么,这个星系又是怎么回事?这里又是哪里?”

“这里是昆仑奇点之界内一个本不存在的地方。你们洞天派的人,管这叫洞内洞。这是一个属于藐姑射的地方。”

“属于师父的地方…”川穹由衷地感叹着,他的洞内洞始终没法长期维持,而师父的这个空间显然却已经恒久地存在了。“那么,这个星系…”

“祂就是你师父。作为一个真人,祂参悟了与天地同理、与万物同体的至理。但作为一个世人,祂仍然被人生的恩怨情仇困扰着。十年前,你师父请我用神裂把他的道枢与人枢分离,道枢体天验地,与天地同始终。你眼前所看到的,就是他悟道时留下来的影像。”

能够用神裂,难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独苏儿么?

川穹想着,问道:“那人枢呢?”

“人枢…人枢还在这个世界浮沉啊。”说话的却不是心中的那个声音,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人已站在川穹身边。

川穹听到这个声音,回过神来,冲口叫道:“师父!”

藐姑射道:“十年前,我错了。我自以为神裂之后不会再受到人的困扰,可是神裂之后,作为天地一部分的祂解脱了,而作为人的我却也没有就此消散。我的情依然在,我的痛苦依然在。不但是我自己的痛苦,连我师父的痛苦、我祖师的痛苦…甚至上溯到那个始祖的痛苦,都由我继承下来。那持续了上千年的痛苦,以命运乖张、情虐纠缠的世俗形式压在我身上,煎我熬我,烹我烤我。没有歇止,也看不到尽头。”

川穹道:“那祂呢?”

藐姑射道:“祂?祂已不是人了。大而言之,祂是万千星辰,小而言之,祂是一堆尘埃。”手一挥,那个星系化作亿万光点。“有时候我真不知道,祂到底是真的存在,还是一种虚幻的想象!”

川穹道:“师父,现在的你,是不是不完整的?”

“不完整?哈!怎么会不完整?好徒儿,你要知道,时空其实是混一的。祂不是我的一部分,而是我的一个片刻——十年前的某刻我所体悟到的一切。所以祂是完整的——祂是那片刻的我。而我也是完整的——我是那片刻以后的祂。不同处仅仅在于,我是个人,而祂已经不是了。”

川穹道:“师父,我不懂。”

藐姑射道:“现在让你理解这个是有些困难,不过无妨,不懂便不懂,懂了也化解不了你的痛苦,既然如此,懂了又有何用?”

川穹道:“师父,我不痛苦。”

藐姑射道:“不痛苦是现在,必定痛苦是将来。只要那个诅咒不消失,你总有一天会承继我的命运。我不愿你承继我的命运,我的这个人生总有一天会走完,但如果你继承了我的命运,那这一切将没完没了!所以我才把你送到至黑之地去。可惜你还是回来了。那件事我还没问你,你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川穹道:“因为我感应到了这个世界的某个人。”

藐姑射道:“是哪一宗的传人?”

川穹道:“太一宗的传人。”

藐姑射道:“太一宗,又是太一宗。四大宗派纠缠不已,光是把你送去至黑之地,果然还是没法斩断这一切。”

川穹心中一凛,道:“师父,你…”

藐姑射道:“跟我来。”

川穹跟着藐姑射,跳出了四界。

藐姑射道:“近而观之,四界似乎浩大无边,但我宗跳出上下左右观念的束缚而观之,四界不过是弱水临近基界的一个小岛。川穹,你知道这四界的来历么?”

川穹沉吟道:“是我们祖师创造出来的吧?”

藐姑射道:“不完全对。帝俊之时,天下道统是混一的。到了轩辕黄帝之时,四宗道始分而宗派未离,乃以太一之法,令弱水之流为之中断,以洞天之法,在断裂处开辟出一个空间,以长生之法实之以万物,以精魂之法赋之以神灵。四界本为一体,后世才渐渐分野。至奈月时,才鼎定了如今混沌居上、其他三界在下的局面。”

川穹遥望混沌界之上那片无边无际的水光,说道:“师父,弱水究竟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