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姗再度告诉小石头,儿啊,你又多了个…南姗还没说完,小石头已条件反射地询问:“娘,我又多了个弟弟么?”
…南姗温柔的纠正:“这回不是弟弟了,这回是…小叔叔。”
入了腊月后,在南姗奔赴予各家皇亲贵戚的满月酒场中时,南家再度传来一个消息,叶氏的四个儿媳妇,从月初到月中,短短半个月时间中,隔几天便有人临盆,然后,叶氏一口气多了四个孙子。
南姗的心情只有一个——真给力。
得知此事的萧清淮,颇觉匪夷所思,接着文绉绉扯了一句:“真是奇事年年有,今年冬天特别多啊。”
南姗突想到忘了一事,便摸着已过三岁大儿子的脑袋,逗他玩道:“昭儿,你又多了四个小弟弟哟。”小石头自打过了三岁的生辰,大名儿便逐渐称呼起来了。
弟弟都快成满大街的白菜了,最近当哥哥当腻了的小石头,已没啥热烈反应,只噢了一声,便又埋头拆解起手上的九连环,倚在靠枕上悠闲看书的萧清淮,想了一想,将大儿子的脑袋瓜掰过来,温声道:“昭儿,你的哥哥弟弟虽有很多,只有小豆豆才是你的亲兄弟,和你是同一个爹,同一个娘,你们是最亲的哥哥和弟弟,以后要好好爱护他,知不知道?”
第208章
腊尽见春回,寒梢花又开,又是新的一年。
一天天长大的小石头,渐渐变得懂事,南姗倍感欣慰,小豆豆除了能给力的乱爬之外,也能依依哦哦着模糊叫娘喊爹了,南姗愈发欢愉,只要再熬上几个月,石头就可以请西席来启蒙了,小豆豆也能摇摇晃晃走路了,南姗差不多也能到外头闲逛逛了,噢耶。
天知道,除了赴酒宴走亲戚,她有多久没出去闲云野鹤了。
老婆心情好,萧清淮的好心情便能乘以二,于是常拉老婆云里来雨里去,行快活如仙之事,快活是快活够了,只是媳妇很劳累很疲惫,每日搂着被子睡大觉,还动不动就报以幽怨的眼神,萧清淮便很大方地允媳妇蓄精养锐,再另择一阵子欲情酣战。
此言一出,遭到媳妇白眼一双,拳头一对,媳妇拳眼交加过后,便以一抹雪白柔腻的后背无视他,惹得萧清淮又好气又好笑,倾身覆上,紧紧搂着,与媳妇前心贴着后心,隔着两层皮肤,这是彼此最亲近的距离。
春晚花开迟,元启二十八年的春天,来的似乎格外晚些。
到了二月下旬时,迎春花才渐渐在枝条上拢起花苞,小石头素知母亲爱花,又经父亲教育,要孝顺爹娘,遂掐了几枝花苞最多的迎春花条,兴冲冲捧到母亲跟前,让母亲赏花,南姗大悦,心房中充实的温暖。
渐临三月,已挨近南妩的临盆期,宫里宫外,不知有多少人的目光,都紧巴巴盯着她的肚子,这个孩子是太子目前唯一快出生的子嗣,数月以来,太子别的姬妾暂未有受孕的。
二月末的最后一天,是萧清淮的休沐日,和媳妇同去皇宫请了安,例行步骤完毕之后,萧清淮直接带了南姗回府,在皇宫中多留片刻的兴致都没有。
因寒春依旧笼罩着京城,回府后,萧清淮便窝在暖炕上看书,媳妇和长子在一侧作陪,只是…听到耳边再度响起的咀嚼声后,忍不住将目光瞥向南姗和小石头,只见金玉一般容貌的母子俩,却拱在一处大快朵颐,不禁嘴露微笑,言语戏谑:“我说,你俩也够了吧,整天吃了睡,睡了吃,真当我是养猪的啊。”
儿子倒还罢了,萧清淮格外深看着南姗,语气悠悠:“姗姗,你素来爱美,又注重身材,嗯…我告诉你句实话吧,你近来似乎胖了些。”
南姗看着手里的糕点,一阵迟疑不定,最后很懊恼地丢回盘子,表情抑郁:“可我真的一直觉着饿啊,总觉的吃不饱…”说着又紧张兮兮地问萧清淮:“那我都哪里胖啦。”
萧清淮拿书抵着下颌,目光游移着评价:“脸没胖…”
南姗轻瞪一眼萧清淮,一字一字强调道:“我、问、的、是、哪、里、胖、了!”废话,她天天都要照镜子,她要是脸颊长膘了,她能不知道!
“你催什么,我还没说完呢。”萧清淮呵呵笑着,神情很是愉悦,又道:“除了脸没胖,别的地方都胖了。”
呃啊!
南姗忍不住垂低眼眸,从上看到下,胸脯丰了倒没关系,后臀肥了也还好,可要是腰粗了、腿壮了…南姗伸手掐掐腰,又量量大腿,最后抬起头,再度确认:“真的胖了么?好像没有吧…”
微歪了脑袋,南姗鬓边凤钗垂下的明珠,熠熠而动,神色怀疑道:“王爷,你不会又在拿我逗乐吧…看我紧张,你很开心是不是…”
萧清淮微微笑着,似乎心情颇好:“你头发又长了几寸,我都晓得,你有没有变胖,我能不知道?不过,你也别紧张,我早说过的,不会嫌弃你变胖的…”搂抱起来还更舒服的说,萧清淮好言宽慰道:“兴许是入冬后,你吃的多,又动的少,再加上总是睡懒觉,才会长膘吧,没事的,现在虽开了春,可气候一直冷着,等过阵子天气暖和了,我带你出府多活动活动,自然会再瘦下来的。”
说着又埋下头看书,一边翻书页,一边纵容宠溺的笑道:“要是真饿着,就继续吃吧,反正你都嫁给我了,就算吃成了大胖子,也不用发愁嫁不出去,乖,吃吧吃吧…”说着说着,萧清淮忽觉哪里不对劲儿,又飞快地抬起头来,若有所思道:“可你最近也太能吃了,都赶上怀孕那会儿了,还动不动就打瞌睡…”
很能吃,很能睡,呃,不应该吧…
南姗本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吃,听到萧清淮的嘀嘀咕咕,福至心灵间,浑身顿时闪出一个大激灵,小五哥,你可千万别吓唬她啊。
见老婆似乎惊呆了的模样,萧清淮也淡定不起来了,从吉祥如意迎枕中坐起身,将手里的书搁到几案,修长的手指在桌案轮流轻敲几下后,然后唤人进来,吩咐道:“叫小包子找个御医过来,就说王妃最近胃口不好,让过来请脉。”
南姗肚里破口腹诽:她哪里是胃口不好,分明就是胃口太好了。
经过老爹一阵子的莘莘培训,小石头终于不在爹妈讲话的时候随意插嘴,那这会儿爹妈都沉默无语中,他插两句嘴,总不会还被揍屁股了吧。
萧明昭鼓着胖嘟嘟的脸颊,吃完一块香喷喷的糕点,嫩声疑惑道:“父王,为什么要找御医啊,是母妃病了么?”又澄澈着两只水汪汪的眼珠子,问南姗:“母妃,你病了么?要喝很苦很苦的药么?”
南姗脸色沉重:只怕比生病还严重。
御医来了之后,萧清淮将大儿子撵出去玩了,将受到惊吓的老婆抱回床榻,让她舒服地窝靠好,又亲自卸下一层层的帷帐,然后才叫御医进来,隔着帷帐,凝雪似的纤秀手腕搭上帕子,御医凝神诊脉,片刻后面露笑容,对着脸色不佳的萧清淮连声恭喜。
被恭喜的萧清淮却轻蹙着眉峰,道:“你确定是喜脉?”
别的王公贵族,一听被诊的妇人怀了喜脉,都是一脸惊喜的‘此话当真?’,怎么到了五王爷这里,反应就这么古怪呢,瞧那眉心微深的表情,似乎挺不愿意自己的王妃被诊出喜脉…
因牛老御医近日不在京中,所以小包子请来的是御医院的方副院正,作为下一任御医院院正,医术竟被质疑,方御医铁骨铮铮的铁口直断道:“回王爷的话,下官确定王妃娘娘是喜脉,已快两个月了。”
见萧清淮依旧眉峰不展,方御医知晓五王爷极是宠爱五王妃,每逢王妃怀孕产子,他都以天快塌下来的紧张态度对待,便又温言好语道:“王妃娘娘临上回产子,虽差些日子才满一年,王爷也勿要多忧心,王妃娘娘产后调理得当,产后虚亏都已补回来,身子骨又健壮,这回的胎像,据下官探脉,也很稳健,只要王妃娘娘素日少劳累烦恼,多安心静养即可。”
让人送方御医出去,萧清淮挑开床幔,钻坐进了床榻,将一脸无语的媳妇抱在怀里,偏头亲亲她的脸颊,低喃道:“我的小心肝儿啊…”
南姗颇有点欲哭无泪,便握了拳头捶萧清淮的胸口,低嚷道:“都怪你,你讨厌,你又让我生孩子,讨厌,讨厌,讨厌,真讨厌…”
萧清淮心底无奈的笑,正欲附和几声‘是我讨厌’,哪知媳妇突然又变了调调:“你才答应我,等天气暖和了,要和我去普生寺后山看桃花,再去凤凰山爬回山,还要去百芳园赏花,我这一怀孕,又哪里也去不了了…就这还不算,石头刚长大一点,豆豆才学会走路,你又要我再养一个小东西,我照顾的过来么…我都和你说了,那种事别做那么勤快,你偏耍无赖不依,你看吧看吧,我现在又怀身孕了,看你以后还怎么快活…你要敢去找别的女人,我就绞了头发去出家,让你俩儿子都去当和尚…”
等异常兴奋的老婆,喋喋不休够了,萧清淮才能插进一句话:“姗姗,你先别激动嘛…”
南姗显然还没激动够,被萧清淮抱着也不安生,仍拿拳头捶捶这儿,砸砸那儿:“我能不激动么,我又要一整年忌吃这个,忌吃那个,生孩子的时候又要疼一天,你叫我怎么不激动呀,我去年才生了豆豆,今年又要再生一个,我都快成猪了我,就不能再等个两年,叫我稍微喘口气么…”
萧清淮俯头堵住老婆的嘴,片刻后起开,再次道:“别激动。”
发泄的也差不多了,南姗便长长叹了口气,伸胳膊环住萧清淮的腰身,脸颊贴在他的心口,没精打采道:“我已经激动完了。”又在他的心口蹭了蹭,闷声道:“小五哥,我刚才对你那么无礼,你没有生气的想揍我吧。”
萧清淮将下巴压搁在南姗头顶,低头吻了吻她的秀发,低声缓缓,心意缠绵:“对你,我不会生气,也生不起来气。”满满抱着怀里的人,语气格外温柔:“这么多年了,我连重话都没舍得对你说过一句,怎么会对你生气?对我恭敬有礼的人那么多,又不缺你一个…”
南姗心里顿觉甜甜的,倚在萧清淮温暖的身上,又道:“肚子里多了个小东西,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起码我又能偷懒不去宫里请安了。”
萧清淮轻轻‘嗯’了一声,道:“明日我替你去找皇后告假。”
南姗抬起脑袋,又伸胳膊勾住萧清淮的颈子,对着他的嘴唇啄了一下,笑嘻嘻地问他:“王爷,你说我这回会生儿子还是女儿?”
萧清淮搂着精神又活跃起来的老婆,毫不犹豫道:“都好…嗯,这回最好是个女儿,咱们都有两个小子了,也该添个姑娘了。”
南姗正欲再开口说话,一个困倦的呵欠袭来,便又一脑袋栽回萧清淮身上,懒洋洋道:“我困了,想睡会儿,你可不许再说我是猪了,这个孩子兴许就是叫你说出来的…”
萧清淮没再多言,只微笑低语道:“困了就睡吧,我陪着你。”南姗瞌上眼睛,语调朦胧道:“你陪我了,谁来陪石头和豆豆啊。”萧清淮低低一笑,活脱脱一幅甩手老爹的架势:“叫他两个自己玩呗。”
南姗再度有喜的讯息传出后,想来探望她的人,又呈络绎不绝之势,大都叫云芳敷衍回去了,开玩笑,若但凡有女眷登门,南姗都要会面的话,她一上午就别歇着了。
小石头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哥哥,牵着弟弟练走路,教弟弟学说话,都特别有模有样,偏小豆豆又乖巧又安静,脾气特别温顺不闹腾,小哥俩相处起来,自然十分和谐,鲜闻有哭闹之声,大多数都是孩童咯咯咯的欢笑声。
这样顺心舒畅的日子,持续了好一阵子,某一天,南姗忽然想起南妩也该生完孩子了,因她已不去皇宫走动,消息自然落后闭塞,于是在萧清淮下衙回家后问起此事,哪知,萧清淮沉默了一下,才开口道:“你堂妹生了个女儿。”
南姗轻轻‘噢’了一声——这是个有人欢喜有人愁的结果。
萧清淮搂着南姗的腰坐下,神色略踌躇了一下,又缓缓接着道:“反正你迟早会知道的,我也就不瞒着你了,姗姗,你那个堂妹腹中胎儿过大,生产时很不顺…”见妻子水灵灵的眸光望过来,萧清淮略顿了顿后,再道:“因是难产,大人胎儿无法两全,所以…”
所以…弃大保小了是么。
第209章
弃大保小,弃大保小…
南姗胸中不由自主气血翻腾,一股强烈的恶心之意,急速地奔至喉头,在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才用下的蛋奶羹已一股脑儿全吐了出来,白碎的星星点点,溅了暗红地毯一大片。
见南姗反应竟如此之大,完全超乎自己的意料之外,萧清淮顿时急了,心中暗骂,早知会这样就先不说了,又忙轻轻拍着老婆的后背,也不说任何毛里急躁的话,只耐着性子,先柔声安抚道:“姗姗,你别激动,别激动…”
因吐得太急太猛,许久没湿润过的眼眶,都被激的一阵水雾迷离,南姗闭了闭眼,许久后,才涩声道:“我没事。”
萧清淮举着柔软的帕子,慢慢拭着南姗嘴角的渣渍,见南姗长长的眼睫上,缀着湿湿的水雾之气,便又拿起一块帕子给她擦眼,做完这些,见南姗始终没再说话,便轻声道:“我抱你回床上歇着吧。”
脚不沾地的如履平地,萧清淮抱得很稳,走得也很稳,南姗脑袋倚挨在踏实的肩头上,低声问道:“那她现在呢?”
萧清淮略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已经下葬了。”
“有名分么?”语调很轻的问题。
有些空灵的回答:“没听说。”
静了一静,南姗才继续问道:“那她的孩子呢?”
已进了卧房,萧清淮将南姗轻搁至榻上:“已由太子妃抚养了。”瞅着南姗的脸色,仍不复问及此事前的红润俏爱,便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叫御医过来帮你诊诊脉吧。”
南姗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萧清淮本是午间回府用饭,哪知会有此意外,下午索性也不去衙门了,便留在府中陪老婆,老婆醒着,他陪着,还叫两个儿子过来耍宝卖萌,逗他们的母亲高兴一些,老婆睡着,他仍陪着,又把两个儿子撵得远远的,不能吵了他们的母亲休息。
对于如此过河拆桥的老爹,萧明昭扭着肉嘟嘟的屁股,牵着摇摇晃晃的小弟弟,出去遛弯了。
午睡醒来,萧清淮的脸近在咫尺,上下眼皮依旧大开着,眸光幽深静远,枕畔对视了一会儿,南姗伸手摸摸萧清淮的脸,囔声道:“你是睡醒了,还是压根就没有睡呀。”
萧清淮轻轻动了下眼睫,伸掌覆住脸上的手,捉握着揉了揉,又拉到唇边亲了亲,才嗓音低低道:“你猜猜…”
南姗翻了翻白眼,又伸手扯萧清淮的耳朵,嘀咕道:“我饿了,要吃的…”
萧清淮忍不住扑哧了下,眉头舒展道:“是不是想吃猪耳朵啊…”
南姗讪讪地收回手,低斥道:“不许再提猪这个字!”
萧清淮好脾气地笑了笑,将南姗搂进怀里更紧些,神气认真地看着她:“你中午怎么有那么大反应…”
南姗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话来。
“你是因为你堂妹殁了伤心,还是因为…太子选择保胎儿寒心…”萧清淮轻轻抚着南姗的后背,柔软着声音问她。
南姗伏在萧清淮胸口,闷声道:“…都有。”
“好姑娘,万事在难以周全之际,总要有个抉择,舍谁弃谁,留谁保谁,端看做抉择的人,认为哪方更重要…”萧清淮娓娓轻语着,在静谧的午后,宛如一弯溪水缓缓流淌:“你堂妹之事,我也只知大概,你若想多知道些,可叫小包子去仔细打探,只一点,不管知道了什么,可千万别再像中午那样吓我了,你是我最重要的事,比别的任何事都重要…”
南姗静静语默着,过了一会儿,忽从萧清淮胸口抬起脑袋,问道:“等我这回生孩子时,王爷还会叫我娘来陪我么?”
“自然要叫。”萧清淮很脆利的一口定下,将南姗直起的脑袋瓜摁回胸口,摸小乳狗似一下一下轻抚着,又道:“其实,前两回你生孩子时,我也有请你爹过来的,嗯,可是,他不来…”
南姗惊奇的‘哎’了一声,然后吃吃地笑了:“你叫我爹来干嘛呀,他又帮不上什么忙。”温氏能在产房给她鼓劲打气,南瑾老爹来了,他能干啥子噻,总不能让他在外头扯嗓子嚎吧,那绝对是吓死人的节奏哎。
见南姗神思被转移开,萧清淮笑得眼角弯弯,小小的泪痣欢快地跳跃着:“反正你爹在家也是干担心着急,还不如过来和我一道做伴呢。”
南姗顿时语气幽幽,目含鄙视道:“然后和你一样,我每生一回孩子,就磨坏一双好鞋底么,你个傻瓜加笨蛋…”
萧清淮捏捏南姗的鼻子,眸子含笑:“我若不傻,也不会自小到大,一直惦记着你了…你大概还不知道,我在秋月湖遇见你那一天,正是父皇送我去别苑独居的第一天,那一年我刚过四岁,我以前和你提过的,我三岁之后的事情基本都记得,现在也没忘,嗯…”
本来是最孤独寂寞的过往,萧清淮却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神情悠远道:“那时候,你差一点才满四岁,你刚开始教我背《爱莲说》时,我没有理你,你也不生气,还问苏有亮,我是不是嗓子干想喝水,所以才不说话…我现在告诉你,其实我嗓子一点也不干,我只是在奇怪,怎么会有小孩子愿意理我,我在皇宫时,几乎没有年岁相近的小孩儿理我,便是有愿意理我的,也叫他们的乳母赶紧牵着离开了…”
“然后,苏有亮叫你和我玩游戏,你当时的反应有趣极了,你居然一脸认真的说,男女授受不亲,哈哈…那时候我也不懂这句话,后来还是问了云芳姑姑,才明白是什么意思,我说,你当时才几岁呀,你爹娘怎么就教你这个…”萧清淮说到半茬,忍不住笑着吐槽,吐槽完毕后,又在南姗脸颊光明正大啃一口,以示咱俩现在可以随便授受不亲。
“那天,在我们的船还没绑在一块时,我远远就听到你在背书了,你的声音又甜又脆,入耳十分好听,其实那会儿,我听你背完一遍《爱莲说》之后,就已经熟记在心了,我还听到你和你爹叽叽喳喳说了好些话…嗯,你小时候的确话很多…”萧清淮摸着老婆的后脑勺,微笑道:“长大了更见唠叨,可我就是爱听你说话。”说着,又凑近南姗的嘴巴啄了两下:“你别光听我说呀,你也说两句。”
南姗眨巴眨巴眼睛,然后手脚并用爬到萧清淮身上,神色严肃道:“王爷讲的故事虽然很好听,可你能不能让我边吃边听呀,我肚子真的饿了…”
“你可真是个饭桶。”黑线片刻,萧清淮只憋出如斯七个字。
南姗不甘示弱地拿脑袋撞小五先生,驳斥道:“你才是饭桶。”
萧清淮捂着额头‘哎哎’了两声,轻瞪又调皮起来的老婆:“自己男人,你也使这么大劲儿撞,愈发蹬鼻子上眼了你,喂,玩归玩,闹归闹,也别一直在我身上趴着,当心压着孩子,若把我女儿压丑了,你看我不揍你…”
“你揍一下试试,你敢揍我,我就继续给你生儿子,叫你永远没有小甜甜(萧清淮给未来女儿起的乳名)…”南姗叽里咕噜地威胁道。
两人斗嘴片刻,萧清淮揽着妻子尚未凸显的腰身,轻轻抚了又抚,道:“你堂妹的事别再多想了,好好静心养胎,只有你平安无虞了,咱们的孩子也才能安好,乖乖的,别叫我再额外多担一层心。”
南姗轻轻‘嗯’了一声。
三月十六是小豆豆的周岁生辰,皇帝老爷御赐名讳为‘轩’,连姓带辈分再加名儿,合称为‘萧明轩’,因南姗怀孕还在前三月,萧清淮不忍爱妻劳累待客,便很干脆的宣布,不再给嫡次子大办周岁,私下里,只略请最近的亲戚过来热闹一下。
宾客名单乃是萧清淮亲自拟定,小豆豆的外祖家只邀二房,再邀一个皇叔一位皇姐一位皇妹两位皇兄三位皇姑家,外加妻子的温舅舅家,然后,然后没了,当南姗看到这份简易名单时,嘴角抽了又抽。
萧清淮以为次子的周岁办得简单,老婆在为儿子感到委屈,便好言道:“我实是怕你累着,才如此安排,你若觉豆豆委屈,那咱们下年给他办个大的再补回来。”
南姗伸指头戳着上面的人名儿,嘀咕道:“需要我劳累待客的,也就是这些个,如今,王爷邀请的人数虽然少了,可我的工作量还是这么多哎…”
萧清淮微蹙眉道:“那要是一点都不办,也太不成体统了,一旦举办,这些人还必须得邀过来,我虽与她们没有很大情分,可到底都占着近亲的名分…”
南姗又笑嘻嘻道:“人少些,起码不会很吵了…就这么着吧。”
第210章
豆豆的简易周岁礼过后,南姗再度过上好吃好喝好睡的猪头生活,养得一派气色滋润,容色娇艳,到了四月中旬时,皇四女安乐公主大婚,南姗捧着略微显怀的肚子,到皇宫观礼。
女儿大婚,便是勤政繁忙如皇帝老爷,今日也疏政一天,与一众晚辈闲话家常,南姗则与一堆珠光宝气的女眷,轮流向安乐公主说吉利话,这份差事,南姗已做得颇是熟练,送出祝福语后,南姗便找了个安静的位置待着,过不多久,便见南芙挽着萧清湘的胳膊,款款而来。
近至前来,南芙笑容甜美,对南姗身姿轻灵的福了一福,嗓音明丽轻快:“给姑姑请安。”
南姗冲已长成大姑娘的南芙招招手,一脸亲切道:“芙儿快过来,让姑姑瞧瞧是不是又变俊了。”拉了已体态窈窕的南芙在手,南姗对坐下的萧清湘问候道:“大嫂嫂近来可好?茜姐儿又长大好些了罢,家里也都安好吧。”
萧清湘温声笑道:“都好,近来天气暖和,茜姐儿整日想逛花园,放风筝,爱玩得不行,呶,都是芙儿领着她玩,不使人去叫,俩人都不知道回屋歇会儿。”
南姗明眸流转,伸出纤纤指尖,轻摁一下南芙的额头,笑嗔道:“你呀,眼瞅着明年就要嫁人了,还不专心绣你的嫁妆,就知道和妹妹贪玩儿。”
南芙脸上飞起红霞,却脸皮颇有厚度地嘀咕道:“我每天都有在绣的嘛,我还抽空给姑姑肚子里的三表弟绣了个小肚兜呢,噢,就是还没做好,等做好了就让人送去…”
南姗刚想开口说,请叫她肚里的娃娃为三表妹,不仅是要当爹的萧清淮先生,又要当大哥的萧明昭同志,也强烈同意有个小甜甜妹妹,南芙却已飞快歪了脑袋,贴到南姗耳边轻声说话,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架势:“姑姑,咱们全家都安好,只毅七叔最不好…”
南姗很想拍一下南芙的肩膀,对她大声说一句‘’,咳咳,为了保持优雅贤淑的形象,却只能轻声低笑道:“快说来听听。”每次听到南毅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时,南姗就很莫名的感到酸爽,叫你丫以前爽歪歪,现在叫你歪歪爽。
自打南珏大伯退休后,南毅便每天被十二分严格的看着念书,还是一对一式的授课方式,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惨,念书迟到了,听课不专心,上课打瞌睡,完不成功课,通通都要打手心,南毅气急了,忍不住对老爹咆哮:“您老把我的手都打成猪蹄子了,我还怎么拿笔写字啊!”
此话一出,南毅受罚的待遇顿时升级——改打臀部。
据常来探望南姗的嫂子们爆料,要不是有南老夫人多次阻拦,南毅早不知臀部开出多少回红艳艳的血花了。
南毅自打去年夏天终于成了婚,嗯,在新婚三日之后,再度过上很苦逼的日子,据爆料的人转述,大致就是南毅白天要看亲爹的菊花式皱纹脸,晚上又要看张氏貌不惊人的太寻常面孔,便是不歇在张氏屋里,老爹亲自安排给他的两个通房,也基本没啥食欲下咽,因为那俩姑娘比张氏更貌不惊人,一天到晚见不着点美好的面孔,南毅同志简直感觉天要绝他…
暗无天日的生活过了快一年,南毅已不知多少回向南老夫人申请,请给我纳个貌美如花的美妾吧,南老夫人那里自然很好通过,可到了南珏大伯这里,就跟船撞岸似的,怎么也通不过。
近日,南毅再度提起纳妾之事,且打出‘一切为了繁衍子嗣’的招牌,张氏嫁给南毅已有十个月,如今还没有受孕,其实这也还算正常,生孩子又不是蒸包子,只要捏一个,就能蒸出来一个,怀孕也很讲天时地利人和的说。
儿媳妇进门尚不足一年,又不是好几年都没开怀,你急着繁衍哪门子子嗣啊,分明还是色迷心窍,耽于享乐,不求上进,于是,南珏大伯依旧不准。
为了能弄个美娇娘回来,南毅也是蛮拼的,不惜下血本污蔑张氏怕是不会生孩子,不然,为啥咋迟迟没有身孕咧。
南珏大伯气得简直要飞天成仙了,将南毅揍了一顿后,又把南毅现在仅有的两个通房停了职,叫南毅专心和张氏生嫡子,并且发话——生不出嫡子,你就别想再添屋里人。
这道晴天霹雳砸下来,劈得南毅很想死一死,如今正躺在床上养臀伤,外加装死的哼哼,爱孙被打,南老夫人又在气鼓鼓地和长子闹别扭,南珏大伯现在最富裕的便是时间,颇有耐心和精力的与老娘磨着。
听完南毅的最新惨状,南姗这回倒兴奋不起来了,只为张氏惋惜怜悯,南姗没见过张氏几次,每次见面的机会也很短,最直接的感官印象,便是张氏的话很少,给人一种沉默的冷漠感,不过,据温氏闲话之时所言,张氏倒和小杨氏处的不错。
为张氏的处境可惜之际,南姗不免又想到叶氏,便低声问南芙:“芙儿,你三祖母近来如何?”
南芙瞟了一眼远处的太子妃祝氏,眸光离合不定,然后才与南姗悄语道:“…经常后悔的哭,说不该由着十三姑姑,才短短一年的功夫,就叫她白发人送黑发人,连十三姑姑最后一面都见不着…”顿了一顿,才嘀咕着继续道:“三祖母哭得声泪俱下,是挺可怜,可是…可是当初,大伙儿都劝十三姑姑打消进宫的心思,十三姑姑不听劝,便叫三祖母帮着劝,可是…现在弄成这样,这到底该怨谁呀…”
是啊,到底该怨谁呢…正唏嘘感慨之时,忽听喜嬷嬷高声笑着道:“吉时到!”
人流簇拥着搭上红盖头的安乐公主,出了内殿寝宫,到正厅去叩别皇帝皇后,萧清淮对南姗的嘱咐是,别往人堆里扎,离人堆越远越好,对跟随在南姗左右的人吩咐,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前到后,六个方位都要照看仔细,若王妃有任何意外闪失,你们就都别活了。
是以,南姗走在人流的最末尾,跟随南姗入宫的侍女,精神力全部都在高度集中着,丝毫没有瞧热闹的兴致,待安乐公主与驸马爷行完叩别礼,便该上花轿出宫,皇室公主出嫁,亦是先在夫家办喜宴,三日之后,驸马再随公主搬进公主府,素日隔上几天,回夫婿家探望一番便是,模式与南姗基本雷同,区别不过是,公主去婆家时,婆婆要仔细瞧公主的脸色,而南姗去婆家时,要仔细瞧婆婆的脸色。
坐在皇帝身畔的钱皇后,脸色并不好,脸上堆出来的笑意,很刻意,也很勉强,南姗很想往她脸上吐两口唾沫,据小包子阐述,当御医报说南妩难产,大人胎儿恐难两全之际,钱皇后张口便道——皇嗣为重,自是保胎儿。
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半点迟疑,一点思考为难的表现都没有,呵,真该叫她躺到产床上,体验一把随意被人抛弃性命时,心里会是什么感觉,如此视人命如草芥,或许刚好遇到老天爷睁眼,钱皇后日夜烧香跪拜佛祖,一直期盼多个孙子,到头来,从血淋淋母体里抱出来的,却偏偏是个孙女。
噢,对了,钱皇后目前唯一的孙子,已三岁过半,还在贵人语迟着,已经许久没在人前露过面了。
黄昏日暮中,南姗走出宴饮的大殿,暖风拂面,花开正好,体形优美的海棠树枝头,绽满点点吐蕊的绯红花朵,在轻轻扬扬的微风中摇曳起伏,如画一般美好的景致,缓步绕过一片海棠花林,萧清淮迎面走来。
云芳往后退几步,萧清淮亲自扶住南姗的胳膊,轻声问道:“可有累着?”
南姗摇了摇头,再补充答道:“除了不能躺,整整坐了大半天,去哪里累着。”
萧清淮拉着南姗缓缓前走,又道:“没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罢。”
南姗又摇了摇头,轻声道:“姑姑在旁边看着呢,我哪敢偷吃哟。”
萧清淮低笑一下,偷偷叫了一声‘小馋猫’,继续问道:“想石头和豆豆么?”
南姗这回不摇头了,略苦着脸道:“当然想啊,咱们快一天都没在府里,也不知他俩闹脾气了没。”
萧清淮轻轻‘唔’了一下,自我感悟道:“我猜没有。”
南姗目光狐疑地瞥向萧清淮:“你怎么知道没有?”小孩子的情绪是最难琢磨的,说哭就哭,说笑就笑…小孩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的好嘛。
萧清淮俊眉微挑,大言不惭道:“要不然打个赌,石头或者豆豆但凡有一个闹脾气了,我念一本书给你听,书名由你定,若是他们都很乖,一个也没有闹脾气,你弹一首曲子给我听,曲名由我定,如何?”
南姗深深看一眼萧清淮,语气幽幽:“王爷可真疼你女儿啊,只怕以后有了她,我都不知该被挤到哪个旮旯里去了。”南姗给肚子里的娃娃做胎教,一是念书,二是弹琴。
萧清淮微微失笑一下,偷偷捏了两下南姗的胳膊,低声笑道:“那自从有了石头和豆豆,你还常把我忘在旮旯角里呢,我都没舍得说过你。”
两人一边悄声嘀咕,一边携手缓缓而行,黄昏暮阳中,宽阔的青石板路上,拉出两道相依相偎的身影。
第211章
“祝母妃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跪在锦色厚垫上的两个奶娃娃,一个跪的姿势相当标准,一个跪的模样极其歪扭,一个吐字格外清晰,一个吐字较为含糊,不过,俩人说话拜寿的频率速度,还是比较同调的。
南姗心里简直要乐开了花,忙对两个儿子摆手示意,喜笑颜开道:“好儿子,快起来,都快起来。”
今天是南姗正式迈入双十年华的日子,呜呜,她刚满二十岁,就有两个儿子给她磕头拜寿,放到上辈子,简直是想都没想过的事情,尤其是这会儿肚子里还揣着一个,也已经又快六个月大了。
萧明昭轻轻摸着母亲跟球似涨起来的肚子,语声稚嫩清楚:“母妃,小妹妹今天乖么?”
目前经常在上演孙猴子大闹天宫的某小甜甜,你亲娘可以说你太不乖了么…
老婆生日,萧清淮一下早朝,就翘班溜了回家,到了府中,见爱妻懒洋洋地窝在湘妃榻上,萧清淮挑开珍珠挂帘,清脆的珠玉声中,将正轻轻打扇的丫头撵出去,自己接过团扇,顺便也挤到软榻上歪着。
一边轻打折扇,萧清淮一边微笑,目光和煦地望着媳妇,笑道:“今天你是寿星,你最大,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保管给你办到。”
南姗眼珠子转了转,神色狡黠:“真的?那好,我想吃两块冰镇西瓜,给不给我吃…”
“这个,这个…”萧清淮很语塞的迟疑了。
南姗将脑袋凑近萧清淮,伸指头戳了戳他的下巴,笑眯眯道:“什么这个那个的,就知道你办不到…还有,你的宝贝女儿小甜甜近来踢我太勤快了,你能叫她今天歇歇不踢我么,啧啧,还是办不到吧…再有,我许久都没遛过马了,你敢带我去马背上坐会儿么,依旧办不到吧…还我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保管给我办到,哼哼,我便是说上一百个要求,也能叫你一个都办不到…”
萧清淮搂着老婆愈发丰润绵软的身子,照着她的面颊狠狠亲了一口,笑骂道:“你这个小丫头,尽拣为难刁钻之事来讲,你叫我怎么办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