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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姗悠悠笑道:“毅弟弟,我方才所诵,正是《孝经》中的开宗明义章和纪孝行章,此乃考取童生的必考科目,毅弟弟该不会不知道吧…我记得毅弟弟常对祖母说,以后定要考取功名,为官做宰,给祖母脸上增光添彩,祖母听了不知有多高兴…可是,倘若毅弟弟连《孝经》都不曾熟记,别提为官做宰了,恐怕考个功名都很有难度啊…毅弟弟只比我小半个月,说起来也是十五岁了,咱们南家好几位哥哥,在十五岁时都是秀才了,毅弟弟既有为官做宰的远大志向,为何现在连个县试都还没考过啊…毅弟弟对祖母说过的话,该不会只是哄她老人家开心吧…”

南毅涨红了面皮,指着南姗结巴道:“你…你…”随即狠狠一甩头,甚是理直气壮道:“我当然不是哄祖母开心,街上算命的先生都说了,我以后一定能当大官…你少扯东扯西,你说的这些,和把丹露拨给我有什么关系!”

南姗再笑道:“街上算命先生的鬼话你也信?他们还说我以后能当皇后娘娘呢,这话毅弟弟信么…依我看,要是毅弟弟少看几眼漂亮丫头,老老实实多看几本书,说不准明年真能考个童生呢。”接着皮笑肉不笑假笑道:“姐姐不愿将丹露拨给毅弟弟,其实是怕耽搁毅弟弟念书,姐姐一片好心好意,毅弟弟当真不明白?”

见南毅又要开口说话,南姗压根不停地继续说下去:“若是当真不明白也无妨…丹露已服侍了我五年,主仆一场,我的确很舍不得她,追根究底,毅弟弟想要丹露过去,无非就是瞧着她好看,京城里漂亮姑娘多的很,毅弟弟不是觉着你院里的丫鬟不合心意么,祖母最是疼爱毅弟弟,想来你说点好话求求祖母,再单独给你买一、二十个漂亮丫鬟,也不在话下,若是新买来的丫鬟还不合毅弟弟的心意,你可以求祖母继续给你买,直到你满意为止…”其实,南姗的心里话是,直到你x尽o亡为止。

南姗脸不红气不喘,洋洋洒洒说完一大篇话后,最后扭头问南老夫人:“祖母,您老人家以为呢?”

南老夫人也没老到完全变傻冒,南姗言里言外都透露出两个意思,一是南毅念的书还没她多,凭这么点本事,还痴人说梦考什么功名,二就是南毅十分贪花好色,遂横沉着脸道:“方才那些话,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能说的么…好了,你回去吧。”

此话一出,南姗当即行礼告退,她本来还以为要再辩论好一会儿呢,刚扭过身,已听到南毅哭着声腔道:“祖母,你不疼孙儿了么,不过就是个丫鬟嘛…”南姗挑帘出屋之时,南老夫人已轻声骂道:“哎哟,你这个小冤家,你院里的丫鬟哪个不是水灵灵的,毅哥儿呀,你都快十五岁了,眼瞅着也能说亲事了,你要是没有个功名傍身,可说不到大户人家的好媳妇,毅哥儿乖,听祖母的话,读书才是正经事,等你考上了童生呀,祖母就给你把那个什么露的要过来…”

南姗暗翻白眼,南毅要能考上童生,母猪都能爬上树了。

归至半途时,南笙正脚步飞快地迎面行来,一搭上话,就火急火燎地问道:“姗姗!祖母没给你气受吧,他妈的,南毅那个死小子,我迟早一巴掌拍扁他!”

南笙自从考上武状元,皇帝亲自给他派活做,发配他去训练新兵蛋子,军营那种地方,素质水准参差不齐,南笙才待了两个多月,已常常口蹦粗话,某次被南瑾听到后,当即打了二十板子,南笙自小记打,忙给老爹发誓以后再不犯了,此刻气怒之下,却忍不住又爆粗口,南姗只笑了一笑:“没事,没事。”若条件允许,她也能一巴掌抽飞他。

南笙面色稍霁,随即嘴皮动了动,十分郁闷道:“姗姗,那个毛思恩他…”

毛思恩?听到老哥提及近来正上门求亲的某人,南姗十分想表现得娇羞一点,可她自小最擅长装乖巧和卖可爱,咳咳,娇羞之态还是不学了吧,若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可就要闹大笑话了,遂只轻声询问:“他怎么了?”

“他前几天害了痢疾…”南笙皱着一对乌黑的浓眉说道,南姗略感无语,道:“生病了就去找大夫呀…”她又不是会看病的大夫,南姗心里正默默嘀咕,忽听南笙低语道:“大夫没治好,今天早上已过世了…”

南姗不由张大了嘴巴,毛思恩是京城极有名的神童,从其一十六岁就中了头甲状元,便可窥探出估计是真神,他自幼酷爱读书,自知‘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句话,是以考取功名后,便央求其任职翰林院的老爹,去求娶京城新一代的第一美人,好搭配成男才女貌组合。

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南姗也只能感叹一句:“…大概是天妒英才吧。”

作为同科的两名状元,南笙亦去了毛家吊唁,新科文状元不幸猝死,在民间自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十年寒窗苦读,一朝扬名天下,鲜花着锦尚不到三个月,便这般撒手离世,众人无不喟然长叹,莘莘学子尤甚。

渐渐临近六月,温氏着人给南姗特制的衣衫首饰,均已全部到位,华丽金灿的珠宝,璀璨如星的襦裙,南姗试穿之后,小南果直接蹦蹦跳跳欢呼道:“姐姐好漂亮!就像个仙女!”南姗戳了一下南果的额角,笑道:“你知道什么仙女?”小南离轻歪着脑袋,嫩声嫩气道:“知道呀,姐姐是八仙过海里的何仙姑!”南姗一手搂一只小弟弟,笑赞道:“真是乖弟弟,不枉姐姐疼你们。”

六月初之时,被称赞有仙女容貌的南姗,却没有半点当仙女的心情,不知从何时起,外头忽然流言蜚语骤起,纷纷议论南家小姐美则美矣,其实却是个相当彪悍的克夫命,不信,好,上证据。

证据一,刚死的毛状元郎知道吧,人家健健康康了十六年,考上头甲状元后,先前快两个月的时间,都还是好好的,偏偏在去南家提亲后,才短短不到十天,忽然就得了痢疾,不治而亡,死了。

好吧,你说这个可能是巧合,咱们接着上证据二,黎大学士的公子还记得吧,人家活蹦乱跳了十八年,也是在去南家提亲不到十日内,却忽然得了羊癫疯,好,你说这个还可能是意外,那么,证据三,户部右侍郎冷大人的公子清楚吧,正值年富力强的十七岁,他也去南家提过亲,也是在五六日后,害上了肺痨。

你说这一回是巧合,两回是意外,这第三回又算什么,并且,还不单单如此,再上证据四,丰顺候家原来的世子爷知道吧,不用你提,我知道那位公子爷喜欢男人,可人家喜欢男人的事情,起码也有好多年了吧,一直藏得多严实啊,偏偏在去南家提了亲后,就突然被发现了,你说要是那南家小姐不克夫,桑世子说不定也不会这么倒霉,可你瞧瞧,桑世子自杀了,花公子也死了,桑侯爷老成什么样子了,桑夫人更是中风在床,多惨呐。

说起这倒霉呐,年头钱家和傅家也算是倒了大霉运,钱公子和傅公子素来不合,这个大伙儿也知晓,可他俩从来都是斗嘴,何尝动手打过架啊,那南家小姐只露了个脸,俩人就跟着了魔似的斗起来,后来两家还一块去提亲,可你瞧瞧,没几天,钱公子竟被一只毒蜘蛛给咬死了,这事难道不稀罕,傅公子就更倒霉了,竟被那南家小姐迷得神魂颠倒,直接在钱公子出殡那日,特意等在酒楼上,对钱家大放厥词,这才招了杀身之祸呀,然后呀,傅公子的祖母福荣大长公主死了,钱家三爷现在还坐着大牢呢,钱太子妃说不定也是被气死的呢。

不止这些,还有呐,睿王爷家那位三公子知道不,听说也钟情于南小姐,可你瞅瞅,他下江南时翻了船,到这会儿身体还孱弱不已呢,还有远靖候府的小公子,说来那也是亲戚,balabala,总之一句话,但凡谁打上那位南家小姐的主意,死神就在冲你招手了,不怕死的就继续前扑后继去吧…

醉客居二楼窗口,一位极年轻俊美的公子站在窗口,看着脚下街市繁华,耳边听着喧闹纷嚷,到处可闻南家小姐克夫的各种八卦,说长道短声仍在继续,只是这回那道粗放的嗓门压得极低:“…说起来,这京城的新鲜事就是多啊,太子爷这阵子不是在选妃么,我听说呀,钱太后还想选她钱家的姑娘做太子妃,这回,皇帝怎么也不答应,连太子爷也不乐意,你们说,已经娶了一个克子的太子妃,要是再来一个,那太子爷说不准就得给其余的王爷王子们挪位了不是…”

又有一道温吞的声音插话,音量同样十分低微:“我也听说了,太子爷让宗人府查阅京城户籍的官家小姐时,特意吩咐要寻找那些多子多福之家,嘿嘿,那位南家小姐也在其列,她母亲一人就生了八个嫡出子女呢,说来那南小姐的亲爹官大权大,有权势的姻亲也着实不少,成为太子妃倒也大有可能,可现在大家都在传着说南小姐克夫,也不知太子爷还有没有胆子…”

接着,先头的那道粗放声音又爆料道:“我这还有呢,钱家那位如今正当妙龄的小姐,钱太后本来想再给太子爷做正妃,哪知皇帝老爷太子爷都不同意,便又想着把那位钱小姐,说给五皇子呢…”

温吞声音的主人忙接过话茬:“这个我也知道,说起来这位五皇子更奇,一出生就克死了亲娘,后来又克了好些个宫女嬷嬷,这么多年了,就没见消停过,啧啧,不过,那位钱小姐还没说订给五皇子呢,自己却突然患上了白癣病,那张脸啊,算是要毁喽…”

粗放的声音低叹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正感慨着,不知怎的,竟忽然突发奇想:“哥们,你说这南家小姐克夫,五皇子又克女人,若是他俩凑在一块,你说谁又会克了谁呢?”

温吞的声音低声道:“那我哪儿知道,他俩这不还没凑一块么,若是真凑到一块,就又有热闹瞧了,来,来,喝酒,喝酒…”声音又渐渐大起来.

那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又转说向其余的话题,那位立在窗口的年轻公子,一直在静静聆听,面上古井无波,只在听到那段‘南家小姐克夫,五皇子又克女人,若是他俩凑在一块,你说谁又会克了谁呢?’时,才轻轻动了动眉眼。

第111章

外头谣言满天飞,南府里气氛也极诡异,每当南姗托着下巴颌儿,望着屋梁的彩雕发呆时,董妈妈就忙把南姗的脑袋掰回来,逼着她欣赏新采摘的荷花,偶尔南姗神情寥落地握着剪刀裁布时,洪妈妈也忙说做女红容易累得慌,夺下剪刀并抱走针线筐,随即塞给她一册书劝她看,南姗想一个人清静清静时,门窗外头总有丫头在偷偷贴耳朵,直到过了两、三天后,南姗才终于回过味来——这架势貌似是,怕她起轻生之念?

她花了十五年的漫长时间,修身养性,习针线女红,练琴棋书画,终于熬成一枚标准的闺阁淑女,这会儿去寻死,她脑袋又不是秀逗了…搞清楚状况后,南姗遂反过来安慰为自己担忧的温氏:“娘,女儿还没报答爹娘的养育之恩,不会想不开去做傻事的…”

温氏轻叹一口气,目光慈爱地摸摸南姗的脸颊,随即大是愠怒道:“也不知是哪个黑了心肝烂了肠子的东西?竟如此胡言乱语,存心败坏你的名声…”

流言这种东西,来无影,去无踪,即便能封住一人的嘴巴,却封不住成百上千人的口,南姗没有神通广大的法术,可以把所有人的这段记忆清除掉,也只能十分无语的诅咒:偷偷摸摸的无良鼠辈们,你们才克夫,你们全家都克夫!

南姗行过及笄礼后,因正顶着愈演愈烈的‘克夫’之势的风头,还真没有人家再敢来说亲,南姗摩挲着光洁的下巴,敢情她可能要滞销在仓库了…

一直心里很苦的叶氏,瞧见南姗颇有嫁不出去的势头,竟莫名的有些窃喜,让你们二房春风得意,这回可得意到尽头了吧!还挑什么要有功名的,还不允许人家纳妾,切~~~~~,能先嫁出去再说吧。

到了六月底,太子萧清斌要续娶的新一任太子妃终于订下,乃是理国公祝家的嫡枝嫡出小姐,婚期订在九月中旬,因此事与南姗又没甚么关系,南姗听了此消息后,只当耳旁过风,吹过也就算了。

眼瞅着快到八月,已新鲜上架正等着出售的南姗,只被众多买家远远观望,就是不近前来问价,换句话来讲,就是大伙儿正持观望态度,都等着下一个人再去试试水,测测南姗是不是真如传说中所言,来一个上门提亲的,便克死一位提亲男。

温氏渐渐有些坐不住,南瑾却还算淡定,在接到温流庆要接南姗去小住的信笺后,和声嘱咐道:“老祖宗想你了,要接你去住几天,老祖宗年纪大了,你到那儿后要听话,别惹他老人家动怒…姗姗,你也别烦恼,爹爹不会让你长成老姑娘的…今年的中秋节,你就在侯府陪着老祖宗过…”

南姗听得默抽嘴角,老爹前边和后头都嘱咐的好好的,中间突然插那一句什么‘不会让你长成老姑娘’,好破坏队形噢。

一得到老爹允许出门的亲口吩咐,次日一大清早,在南毅还没从床上爬起来时,南姗已坐着哒哒哒的马车,火速驶离南家,泥煤的,简直够了,在南姗被‘滞销’的日子中,终于逮着良机的南毅,可没少笑话过她。

温流庆待南姗自幼就极好,如今南姗深陷‘克夫门’的尴尬处境,温流庆便时常多加宽慰,也常提溜着南姗一块品画抚琴,钓鱼逗鸟,莳花弄草,偶尔还陪她弯弓射箭,没有某些南家人的冷言讽语,又兼之南瑾老爹也不催她回去,南姗颇有些乐不思蜀,这一住便是快一个月。

某日,南笙过府前来探望,告诉南姗一个颇振奋人心的消息,在老爹隐晦含蓄的授意之下,南笙兄弟几个寻来几位‘不怕死’的猛士,在南姗刚刚离开南府后,便分批次英勇地前来上门提亲‘送死’,结果,猛士不愧是猛士,经过了快一个月,现在都还处于活蹦乱跳中,时常关注此事的人家已略有意动,已有几户蠢蠢欲动的人家登门拜访,不过,都是些门庭萧索的人家,约摸是想趁着南家小姐行情正低迷的时候,投机取巧的赌上一把,万一要是成了呢,那以后的好处可是大大的有。

南姗没想到老爹也会弄虚作假,不由莞尔,末了,南笙又对南姗道:“姗姗,你可别胡思乱想,就在老祖宗这里安心住着,凡事有爹娘和哥哥呢。”

事情似乎正在慢慢好转。

入了九月,又到温流庆去探望好友智能老和尚的日子,普生寺的住持又一次后浪拍飞前浪,可智能老和尚仍不动如山的活着,两位年岁一大把的老人家,有时谈佛论经,时而畅怀往事,笑语风生。

见南姗一直安安静静的坐着,智能老和尚和蔼的笑道:“小女娃,听我们这两个糟老头子唠唠叨叨,怪没趣的吧,后山的那片桃林,还结着不少大红桃,你去那里摘会果子顽吧。”

普生寺是南姗最常来的寺庙,因这里地处较为偏僻,香火远不如宝禅寺等庙宇繁盛,智能老和尚所居的院落禅房,又是普生寺最清净之地,素日鲜少有外人到来,故而温老祖宗每逢带南姗过来,便放任她四处走动,从不约束着她。

后山那片桃林,南姗是那里的熟客,春天看过灼艳的桃花,夏天摸过青涩的小桃,待到小青桃长成熟为大红桃时,便时常过来摘着吃。

夏桂负责提篮,南姗负责摘桃,待摘完满满一竹篮子,南姗瞧着白里透红的桃儿,心中甚是喜欢,便笑道:“夏桂姐姐,你先将这篮子桃儿送回去,嗯,再换个大些的篮子来,我还想再摘一些,噢,再给我带碗茶来喝,我有点口渴了。”

夏桂略犹豫,看了看静悄悄的四周,迟疑道:“那不就剩小姐一人…在这里了?”

南姗掩唇笑道:“哎呀,夏桂姐姐,这片桃林我不知来过多少回了,除了见到天上有鸟飞过,还从没见过半个鬼影子呢,夏桂姐姐,你不也随我来过好些次么,别提人了,你是见过老鼠,还是见过野兔?”说着,就把夏桂往桃林外推,催促道:“快点去,快点去,我正口渴着呢。”

夏桂三步一回头地艰难离去,南姗就盈盈立在桃林边,让夏桂一边走一边看,待夏桂的身影完全消失后,南姗预备在桃林里自由溜达一会儿,哪知刚以兔子蹦的嗨皮姿势,跳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向后转动作,迎面便撞上一堵湖蓝色的绸缎墙壁。

湖蓝色,是南姗用眼睛看到的,至于绸缎嘛,南姗实在是被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地便伸手外推,推攘的时候触摸感觉到的,但是,有颜色的墙壁十分坚硬牢固,南姗反被震得后退了几步。

心有余悸的南姗,瞧见墙壁原来是个人,不由松缓了一口气,才松了半茬气后,忽觉还是有些不对,这个鬼影子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站稳身形后,不由放眼看去。

只见一株果实累累的桃树前,站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男子,此时正目光炯炯地瞧着她,他穿着一件湖蓝色银丝线绣云纹的长衣,生得唇红肤白,眉秀眸灿,面容瞧着似乎有些面熟,因离得不太远,南姗又清晰看到那人的左眼角下,印了一颗小小的泪痣,南姗不由眨了眨眼,脑中似有烟花绽放,许久之前的记忆,一瞬间纷至踏来。

南姗很是吃了一惊,失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少年版的萧清淮微微展眉,露出一丝极浅极浅的喜悦笑意,发出的声音有一种华美的绮丽,却语含疑惑:“哦?你认得我?”

南姗顿时语塞,差点忘了,这是一位不幸失忆的童年伙伴,遂迟疑道:“我…”那我到底还应不应该认得你呢。

“佛门境地,千万别乱打诳语。”萧清淮似乎十分好意的提醒道。

乱打诳语,会遭报应,呃,难不成因为她曾经在寺庙撒过谎,所以才有如今被扣上‘克夫’大帽子的报应?不会吧…

南姗眼珠子骨碌一转,反问道:“我认不认得你,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萧清淮双眉斜飞,朝着南姗又走近几步,将南姗罩在自己的身影中,轻轻缓声道:“你若记得我,我便履行我的君子一言,倘若你不记得我…”

南姗原本正听着萧清淮的轻语缓调,脑中却忽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你不是失忆了么?”

“失去记忆不等于永远忘记,该记起来的总会记起…”萧清淮语调忽然清淡,似乎有无限深意隐涵其内,说着,又细细看了看南姗,见她生得极是花容月貌,与想象之中一模一样,又柔声低语道:“姗姗,自我记起你,就常常想你。”

第112章

萧清淮唇齿间轻唤出的‘姗姗’二字,温柔而缱绻,思念的话语,亦说得多情而缠绵,南姗听得忍不住满脸通红,连耳根都似有些发烫,言辞十分贫乏的结巴道:“你…你…”

虽说是久别重逢,可两人自从搭上话算起,总共加起来还没说上十句,突然间就蹦出这么露骨的情话,这是人们口中有‘闷葫芦嘴’之称的五皇子么。

“我如何?”萧清淮轻笑着低语问道,瞧见南姗细润白腻的脸颊,红成一片绚丽的胭脂之色,又接着道:“你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对你说过的话么?”

“记得。”南姗的语调如切金断玉一般干脆利落,萧清淮眼睛顿时一亮,眸中冀盼之色甚浓,只听南姗极是言简意赅道:“你说,你不记得我。”

萧清淮额头差点落下一排黑线,小丫头以前总是不记得他,让他胸闷气堵也就罢了,如今终于长大了,记性也好了,也如他所愿,一眼就认出了他,可怎么还是憋得他郁闷,萧清淮真想伸手揪一把南姗的耳朵,用力拧两下出出气…忍下蠢蠢欲动的爪子,萧清淮板起脸,着重强调:“那回不算,是我们一起看荷花那一次。”

南姗清咳两声,半偏了眼睛,仰头看天:“那一回,不记得了。”

六年未见的小青梅太不老实,萧清淮决定,还是不忍了,随即伸出右手,扣抓在南姗肩头,在南姗的惊呼声中,已把她拎离地面,再丢坐在桃树枝头,然后,萧清淮背负着双手,在桃树下方悠然地站着,笑瞧着树梢上的南姗:“我对你说过的话,该记得的,你倒忘得干净,不该记得的,你反倒记得清楚…坐那儿好好想,什么时候记起来了,我就放你下来。”

从惊慌恢复到平静,南姗只用了十秒钟的时间,随即攀着树枝,往地面瞧了瞧,啧,拿这种小儿科的高度吓唬她?

南姗在萧清淮微微含笑的目光中,一个纵身间,裙摆如花苞绽放,瞬时就跳落回地面,接着,轻松自在地拍着手掌上沾染的灰尘,啧,你能把我放到树杈上,我就不会自个下来么…

萧清淮有片刻的傻眼,愣了一愣,随即笑得微有些怅然:“姗姗,你一直闭门不出,我等了大半年的功夫,才终于有机会单独见到你,就是想亲自确认清楚,你是否还记得我…姗姗,你既记得我,就当知道我此行的来意,我们的六年之约已到了…”

南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好多人说我克夫,你不怕么?”

萧清淮目光中流露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惜悯之色,轻轻自讽道:“好多人还说我从出生起就克女人呢,你信么?”

南姗轻轻摇了摇头:“不信。”

萧清淮舒展眉头,静静道:“你都不信,我又为何要怕?”

时隔六年,已过十五岁的萧清淮比南姗高了半个头,南姗要半仰着头,才能望进萧清淮的眼睛,凝视片刻后,又问道:“你真的愿意娶我?”

“当然!”萧清淮直直盯着南姗,答得掷地有声,毫不拖泥带水,然后忍不住微笑,眸光璀璨:“不然,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专门派人守在你家门口,一守就是大半年!”

南姗咬了咬唇,口气微有迟疑:“那你以后会…会纳妾么?”

萧清淮眉峰轻挑,忽然半垂下头,凑近南姗耳边,语带戏谑:“那你希望我纳妾么?”

有温暖微湿的呼吸气,细细扑在脸后颊,南姗感觉十分别扭,下意识地便稍稍退后两步,瞧着萧清淮仍在轻轻微笑,似乎毫无不悦之色,便斩钉截铁答道:“自然不希望。”

萧清淮直起身子,背负着双手,眉开眼笑道:“那我便不纳妾。”

南姗表示很怀疑:“真的?要是你以后骗我呢?”

萧清淮当即举起右手,五指朝上,竖在脑边,在南姗瞪大眼睛的目光中,朗声道:“天地为证,日月为鉴,我萧清淮在此发誓,日后若是行纳妾之事,便叫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南姗压根没想到,萧清淮居然发起了毒誓,不由戳戳前头有佛主镇庙的佛殿,小心翼翼提醒道:“五…五皇子,你刚说过的,这里是佛门净地,不能乱打诳语的…”

萧清淮放下右臂,又前行两步,靠近南姗的距离不足两寸远,神色认真道:“我没打诳语…姗姗,我从四岁开始识得你,八岁那年便说过,等你长大了,我娶你当妻子,如今你已过及笄之年,我来兑现我的诺言。”

南姗忆及萧清淮方才说过,若她记得他,他便履行当年的君子一言,那若是她不记得他了…南姗琢磨半晌,忍不住又问道:“那我刚才要是没认出来你,你准备怎么办…”

萧清淮伸出手,轻轻拍南姗的脑瓜,叹气道:“当然是还会娶你,毕竟我们幼年有缘相识,又如此同病相怜,实在是难得的天生一对,只不过,会不如你记得我高兴些…”

因与南姗挨的十分之近,有女孩子清幽的细密馨香窜入鼻中,萧清淮不免有些心神飘荡,正轻轻拍脑瓜的动作,不自觉已改成移到后背,把想念多年的小姑娘,揽入怀中,轻轻抱着。

被萧清淮双臂抱住的南姗,十分瞠目傻眼,萧小五小时候不懂含蓄,长大了还不懂矜持,正说着话呢,拍她脑袋已经够逾越了,这还突然又搂搂抱抱上了,南姗回过神来后,急忙挣脱萧清淮,又嗖嗖嗖退出几步远,义正言辞的强调道:“你…你自重些,只能好好说话,不许动手动脚!”

怀里突然一空,萧清淮自是有点失落,不过,萧清淮瞧着南姗似受了惊的小兔子,忙温声解释道:“姗姗,你别生气,方才是我孟浪了,在我们成婚之前,我定不会再如此了…”

南姗又忍不住红脸,瞧了瞧四周,轻声道:“你…你快走吧,等会儿我的侍女就来了,让她瞧到你不好。”

萧清淮站在原处不动,只悠闲淡定的笑:“没事的,有人在替我望风,若是你的侍女回来,他会告诉我的。”

——有人望风!南姗微怒:“这附近有人!那你刚刚还动手动脚!”

萧清淮柔声安抚道:“他是我的贴身内监,绝对不会胡说八道…”

南姗低低‘噢’了一声。

有轻细的秋风拂过,萧清淮墨色的长发亦随风轻扬,隔着快三尺远的距离,萧清淮望着亭亭玉立的南姗,知她如今流言缠身,心里必定难过憋屈,便轻语宽慰道:“姗姗,你不必理会那些流言蜚语,也别往心里去,等我回去与父皇讲明,待我们成了亲,一切谣言都会不攻自破。”

六年不见,萧清淮俨然已是个丰神翩然的美少年,南姗想了一想,以她如今风头正盛的‘克夫’之势,皇帝老爷会把自个儿子置于危险处境么,遂开口问道:“我如今名声不好,你父皇会答应么?”理智分析,搁在以前风平浪静的时候,端看皇帝老爷几次当红娘的架势,南姗觉着在那个条件下,倒是很有几分可能,而现在嘛,还真的挺难说。

话说,现在俩人相处的情形,真的是蛮诡异…才久别重逢,不思怀念旧事,不过搭讪短短几句话后,就已在这儿商量起婚姻大事,连日后纳不纳妾的问题,都直接讨论通过了,虽然要待日后的时光来验证,不过,若是让她亲爱的爹妈知晓了,不知道会不会双双跌落下巴,囧…

再话说,萧清淮目前的这张脸,她看得其实还不太熟悉,似生似熟中…

再话说,萧清淮目前的这张脸,她看得其实还不太熟悉,正在似陌生似熟悉的适应中,她这快一年来,几乎就没出过门,这一出门,就遇上稀罕事了…

萧清淮笑了笑,和声道:“我父皇那里,你不必担心,他从来不信这些。”忽而轻皱了眉峰,又再次踱步走近南姗,郑重其事的轻声提醒道:“等我们的婚讯公布之后,你凡事要多加谨慎些。”

南姗眉心骤然一跳:“怎么了?”

萧清淮轻轻吐出一口气,才缓缓道:“京中有关你的谣传,其实是有人刻意而为…”

南姗沉声道:“这个我知道,你知道…是何人所为?”南瑾老爹可能也知道,但是没给她说。

萧清淮神色微有不悦,冷哼一声:“我那太子哥哥日前甄选太子妃的事,你总该知晓吧。”

南姗脑门顶瞬时飘出一个大问号,结巴道:“这难道还和我…有什么关系?”

萧清淮神色倏然冷淡:“自然有关,太子本来已相中你做太子妃,还曾和我父皇提起过…”不会吧,南姗一口气提紧到了嗓子眼,只听萧清淮接着道:“那时,我尚未恢复记忆,父皇念着我与你的幼时之约,便没答应,直到京中风传你有克夫之命后,太子最后订下了理国公家。”

第113章

听萧清淮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在她啥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就被炮灰了一次喽?可是,南姗真的很想说,感谢老天爷将她炮灰,要她去给太子当第二任大老婆,呃呃呃,怎么想都感觉一阵恶寒…

南姗正一脸庆幸的神思飞扬,萧清淮瞅着心爱的小姑娘,见她没有因当不上尊贵的太子妃而懊恼,反而一脸幸好如此的表情,不由心中慰贴,柔和了神色,轻声道:“姗姗,你就像我小时候的一个梦,以后,我会待你很好很好…”

“那到底是多好?”南姗听着如此抽象的表述,忍不住好奇问道。

萧清淮眼角下的那一滴泪痣,轻盈闪烁着:“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瞧到南姗似水的明眸微微睁大,又道:“你不想做什么,也可以不做什么…”

这话讲得着实娓娓动人,南姗却也没喜傻神智,想到他那复杂的家庭环境,不由叹气道:“你家可要比我家复杂多啦。”有一堆兄弟姐妹不说,最关键的问题是,他们基本还都是一人一个妈,噢,对了,还有个传说中十分嚣张跋扈的太后,除了有她钱家血脉的人,别的一概不喜,睿王妃做了她几十年的儿媳妇,听说还常常不给好脸色呢。

似乎知道南姗所虑,萧清淮缓缓言道:“若是嫁给我,你会害怕么?”

“你若有本事把我娶到手,我再害怕有用么?”若说害怕,显得她太胆小,若说不怕,她又不是缺心眼,南姗只好避重就轻如此回答。

萧清淮深深看着南姗,他知道,以南瑾夫妇对唯一女儿的宠爱程度,定会为她择一门和乐美满的婚事…静了片刻,萧清淮忽而低语道:“我自然一定要娶到你,也努力不让你害怕。”

南姗见萧清淮面色真诚,语出肺腑,与他一对比,自己的态度简直太过敷衍,不知怎的,忽然就莫名的有些心虚,觉得应当适度鼓励一下,便也低声道:“那我…相信你。”

这时,一道轻细低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殿下!”

南姗扭过头去,只见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缩在一棵树后挥手比划,萧清淮亦望了他一眼,而后再转回目光,对南姗柔声低语道:“我要走了。”想了一想,忽又皱起眉峰:“姗姗,你长成这幅模样,太容易叫人念念不忘,以后若无要紧事,还是少出门见人为好。”然后,终于没忍不住又动起手来,飞快地轻刮了一下南姗秀美的鼻梁:“记得乖乖听话。”随后,身体像一阵清风似,脚步点着地飘然远去,片刻之间,便消失在南姗的眼帘。

如此来无影去无踪,南姗几乎都有点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做了个梦,不远的前方,夏桂窈窕的身影,已轻快着步伐而来。

南姗摸了摸自己的鼻梁:萧清淮的爹是君,而她的爹是个臣,若君有意,臣自无议,或许真的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还是慢慢边走边瞧吧…

回到陵安侯府后的第五天,南姗正拿着喷壶给菊花浇水,一个侯府的小丫鬟突然跑来,对南姗轻巧的福了福身子,笑道:“小姐,姑老爷和姑奶奶来了,老祖宗让您过去呢。”

啧,爹妈来了,看来该到回南府的时候啦,若是能在这住上个一年半载,那该有多好,实在不想回去看南老夫人的脸,还有执行那无休无止的请安请安请安…一旁服侍的碧草,忙上前接过南姗手里的喷壶,夏桂则帮南姗整理衣衫。

南姗到了花厅后,规规矩矩福下身,分别给温流庆、南瑾以及温氏请了安,许久不见宝贝女儿,温氏笑着冲女儿招了招手,柔声唤道:“姗姗,快过来。”

温氏把腻在身边的女儿,拉着细瞧片刻,又问了些日常琐事,才笑嗔道:“这一个多月,你可在老祖宗这里顽够了吧,你个小没良心的,也不想着回来看看娘。”说着,拿食指点了点南姗的眉心。

南姗抱着温氏的胳膊,冲一旁的老爹挤挤眼睛,笑嘻嘻道:“是小哥哥替爹爹给我说,让我在老祖宗这里安心住着啊…我这不是听爹爹的话,一直在安心住着嘛。”

南瑾瞥了南姗一眼,也不晃虚招,直接开门见山道:“姗姗,你今天便随爹娘回家,准备准备…两个月后的出阁。”

毛!出阁!!还两个月后!!!南姗的笑意顿时戛然而止,打雷前还要先闪个电呢,如此振聋发聩的消息,咱不能缓着点说么。

温氏瞧着南姗有点傻愣的模样,伸手轻轻抚摸南姗的脸颊,和声道:“圣上要将你许给五皇子做正妃,三日后,宫里便会来人宣旨…你爹爹已给娘说过,你和五皇子自幼就相识的事,昨日,五皇子也已登门拜访,亲口许诺日后定不纳妾…”

南姗听得目瞪口呆,小五同志这出手也忒太快了,怎么才短短五天,似乎什么都搞定了一样,可是那什么…南姗有点难以置信的结巴道:“两…两个月?”

温氏瞧了一眼南瑾,又徐徐道:“五皇子说,他对你倾心爱慕已久,想与你早日成就…呃…鸳盟之好,今晨礼部的仪制司已来人说,十一月二十九是黄道吉日,最宜嫁娶,三日后便会有宫中内监前来宣旨。”

直到南姗爬进驶回南府的马车,还有点回不过神,两个月!两个月后出阁!!呃,要不要这么着急啊,刚过十五岁就嫁人,南姗想了一想,感觉真有点醉。

南姗与萧清淮成就鸳鸯之盟的消息,虽尚未明旨昭告,却已经开始广为流传,别的人是啥反应,南姗看不见也不知晓,她只知南老夫人的神色复杂到不能再复杂,叶氏眼红到不能再眼红,几乎所有人瞧着她的目光,就好像活生生见了鬼一样。

董妈妈也颇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自家小姐摇身一变,突然就由无人求娶的局面,直接一跃成为要作皇子正妃,真是奇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在得知南姗会嫁到皇家的当天,秦岳的嫡亲姨母莫楚氏,便火急火燎赶往远靖候府,女儿马上就要十七岁,年纪实在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这两年期间,其实亦有别家门户上门提亲,可惜不是家底单薄,就是世家旁支,又或是后生太没能耐,挑来比去,依旧是以秦岳的条件为最好…

如今,那南家丫头归落皇家,秦岳总不会还死心眼的再惦记着吧,不过,想到南姗以如今这般不好的名声,还能被皇家聘为皇子正妃,真是气死个人。

莫楚氏赶到远靖候府时,一向孝顺懂事的秦岳,正在与秦楚氏吵架,双手紧握成拳头,额角青筋蹦起一片,眼眶却通红着:“…母亲早知儿子对姗妹妹的心意,却一直劝儿子娶姨母之女,您总说灵燕表妹孤身一人,没有半个兄弟姐妹依靠,让儿子多多体谅,儿子都跟您说过许多次了,我只当她是妹妹,儿子绝对不会娶她…如今姗妹妹…她要嫁给别人了…”

说至此处,秦岳已语带哽咽之意,用力拿袖子抹掉眼泪,哑着嗓子道:“娘,就算姗妹妹嫁给别人,我也不会娶灵燕表妹!”说罢,踩着一地碎瓷片,大步离去。

莫楚氏单手扶着门框,呆立在原地。

三日之后的清晨,皇宫中的内监在一阵鸣锣声中,前来南府宣旨。

第114章

“…吏部尚书之女端庄贤淑,柔嘉表范,秉顺恭和…册为五皇子正妃,钦此。”也算半个老熟人的苏有亮公公,神色十分庄严,缓缓摊开高举半天的双耳卷轴,既而抑扬顿挫着声调,气派隆重的宣读旨意。

一大早就从被窝爬出来的南姗,被收拾的极度容光焕发,以神采奕奕的精神风貌,迎接古代人生中的第一份圣旨,待苏有亮念完皇帝旨意,将圣旨再缓缓合上后,南姗动作恭敬地磕头谢恩,再神情端肃地双手接过敕封圣旨。

最重要的宣旨差事办完,苏有亮接过身后小太监递回的拂尘,眉开眼笑地对南瑾拱了拱手:“南大人,恭喜,恭喜。”

南瑾态度客气地回道:“承苏公公吉言,多谢。”

苏有亮又瞧向眉眼轻垂的南姗,笑道:“几年不见,南小姐出落的这般亭亭玉立,难怪咱们五殿下一直朝思暮想的念着。”

南姗并不吭声,只用红彤彤的脸表示——我正在害羞。

苏有亮唯一的职责,是把皇帝老爷服侍妥帖,以及把皇帝老爷吩咐的事办妥帖,而不是闲着瞎聊天,故而与南瑾略微客套两句后,便继续吩咐人做差,当朝皇子成婚的喜服,皆由皇宫针工局的绣娘裁制,被选作皇子妃的小姐,婚服亦同样如此,苏有亮遂又吩咐宫中前来的两个绣娘,一同与南姗回住处量体。

宫中来的绣娘不仅把南姗的身体量了,连脑袋大小也量了两回。

在南姗量体期间,苏有亮公公对南瑾夫妇道,有关皇子成婚的各项礼数,礼部都会依着规矩一一妥当进行,接着丢下两队站岗的侍卫,会日夜轮流值守,并嘱咐在三日之后,会有宫中嬷嬷前来指导南姗宫中的规矩和礼仪,顺便附送小道消息一则,让南姗对前来的嬷嬷千万don'tworry,因为她是陪着五皇子长大的云芳姑姑,是五殿下特意要求的。

待一切事宜交办妥当,苏有亮挥一挥衣袖,骑着高头大马回宫复命。

当南姗要作皇子正妃的明旨昭告之后,京城继续热潮沸腾的…八卦,而被八卦的热潮人物,正抽着下巴十分无聊中,南姗甚至很无聊的在想,若是南毅这会傻不愣登的再来踢馆,她就威风凛凛的让人把他叉出去。

或许是母女间心有灵犀,在南姗无聊的数菊花瓣时,温氏带着才过四岁的小南离和小南果,来给待嫁的闺女解闷,小南离抱着南姗的左胳膊,声音清甜而糯美:“姐姐,你若是嫁了人,是不是就不能教我们写字啦。”小南果则抱着南姗的右胳膊,面容极稚气可爱:“是不是也不能教我们背诗啦。”

南姗瞅瞅挂在胳膊上的俩弟弟,十分沉重的点点头:“是啊,离哥儿和果哥儿说说看,这可怎么办呐。”

小南离挥爪子表示:“那姐姐不许嫁给别人!”——南姗顿时心情大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