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宁看出苏轻焰郁闷得不行的小表情,随手从上打开一盒点心,摸出两块果味软糖,放入苏轻焰的掌心,哄小孩的口吻:“不想试穿衣服的话,我送你回去?”
“没事。”
“他老婆脑子不好,你……”
话还没说完,护妻狂魔顾深远淡淡回骂:“你脑子才不好。”
这顿反骂,对江行宁来说,不痛不痒地,俊脸淡定如斯。
知道骂不到他,顾深远换了个目标和骂法,看了眼苏轻焰,凉薄嘲讽:“你以为你那根嫩草脑子好到哪里去,被人骗得家破……”
顿时,面目温和的江行宁,眼神却凌厉地一扫——你敢继续说?
顾深远沉默了。
瞧瞧,这什么护犊子的眼神。
门口的动静,让话题暂告一段落。
来人不只是许知意,还有一个男人,是那天陪江行宁一起的斯文眼睛男,陆与。
他们刚巧碰见,便一起过来。
陆与以为这包厢里除了陪酒的姑娘,只有许知意一个女的,和往常一样,不拘小格,但看见苏轻焰后,脸上大咧的笑猛地一顿。
这,这不就是上次的女孩?
她坐在离江行宁不远的位置,穿着日常随意,马尾辫简单可爱,看到那张碾压他过往见过所有的美女面孔后,陆与的惊讶更深一个层次。
六个字:流弊流弊流弊。
许知意提着袋子里的两件衣服,兴致冲冲地走过去,“我新设计的小衣衣来了,焰妹等着急了吧。”
苏轻焰:“……不着急。”
默默扫过上半部分如同抹布下半部分又是欧根纱的绝美神仙设计,无话可言。
许知意依然热情似火,“不着急就好,他们男人打牌,我们两个女孩子可以在这里打游戏。”
陆与:……得了你都当妈那么多年了可不是女孩子。
江行宁:……我和陆与想法差不多。
顾深远疼爱怜惜地看着自家老婆,眼神里写满:我老婆就算七老八十岁也是个美丽可爱温柔大方倾国倾城沉鱼落雁的女孩子。
牌局目前是三缺一,还有一个人没来,他们不急,谈自己的事情。
陆与基本上每说一句话就挑挑眉头看着江行宁。
什么情况?
电梯口往给男人的衬衫上糊了血,而后在包厢里连声谢谢都吝啬的那个高岭之花,江行宁什么时候和她认识的,都不和兄弟说说?
陆与服了。
有些兄弟,嘴上说你要不到号码,没想到背地里和人家勾搭上了。
大概使了两三分钟的眼神,江行宁才注意到陆与的情况:“你眼睛怎么了?”
陆与一副“你不给我解释解释这女孩是从哪儿来的吗”,点烟傲娇脸,意有所指,“我们这儿是不是多了个新面孔?”
江行宁瞥了眼围绕在陆与身边的两个穿旗袍的姑娘,“这两个不是伺候你挺长时间的吗,人家穿好衣服你就不认识了?”
陆与:“……”
行呗兄弟你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经过江行宁提醒,陆与才注意这里的变化,基本看不见昔日的白晃晃,姑娘们衣服严严实实,看不到脖子以下的地方。
整成这样,哪有一点娱乐的意思,陆与习惯走肾不走心,走眼不走脑,现在倒好,这不是逼他食素吗。
当然,如果像漂亮妹妹那样的素,他还是愿意吃的。
“那个漂亮妹妹是你带来的?”陆与压低声音,做贼似的看着他们。
单人沙发上的江行宁正襟危坐,像是没听见。
顾深远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也跟着缄默。
没人回答,陆与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慢慢悠悠地挪到那两个女人窝坐的地方。
“你来得正好,给我这个设计打个评分呗?”许知意拣起肩角,将衣服摊开,完整地呈现出来。
陆与敷敷衍衍,“还行,十分吧。”
满分一百,给她十分都是夸她的了。
就那设计……
陆与感慨一番,视线落在轻焰妹妹身上。
陆与拿出前半生为数不多的柔和语气,收敛起自己看似斯文却邪恶的面孔,挤出自认为风度翩翩的笑。
“嗨,小妹妹,有男朋友吗。”
苏轻焰头也没抬。
“没有吧?”陆与又问。
她不说话,等同于默认。
既然没有男朋友。
陆与把自己手机递过去,撩起暧昧的笑,“要不咱两认识认识?给哥留个电话号码呗?”
视线略过陆与的肩膀,苏轻焰看了看江行宁,他也在看她,眉目深邃得难以捉摸。
苏轻焰抿唇微微笑了下,爽快答应下来:“好啊。”
她接过陆与的手机,把一串号码输进去,改了备注。
“这么多8,妹妹的手机号很吉利啊。”
陆与丝毫没感觉到危险的来临,一边拨号一边暧昧道,“哥现在就打给你,你记得把哥的号码保存好哦——”
信号拨出去,苏轻焰的手机却没有任何的动静。
倒是江行宁那边,突然响起手机铃声。
作者有话要说:
焰妹:不好意思,我留的是老公号码,惊喜不?
陆与:好坏一女的。
第十八章18
气氛真实又应景地沉了下去。
手机铃声显得格外突兀,夸张,以后甚至超过闹钟对陆某人大脑的威胁。
江行宁不急不躁摸出手机,扫了眼号码,然后扔到桌上,咣当一声撞上盛糖果的盒子。
一句话没说,眉眼却是别有深意。
“谁打给你的?”对面的顾深远一瞥,看到备注后,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陆与,“你搞什么,行宁不是在这里吗,你打电话给他干嘛?”
陆与痴痴愣愣呆呆怔怔好一会儿,手无意识地把通话掐断,好好一个大男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跟个做错事的小孩似的杵那儿,俊脸就差写满“哥我错了我没别的意思都怪嫂子太漂亮”。
而罪魁祸首苏轻焰舔了舔上唇,舌尖是果糖留下的甜腻,嘴生得小,吃个糖果慢得像只细嚼慢咽的小猫咪,慵懒可人。
看起来多么纯良无害的姑娘家啊。
坏起来,让自认为会耍小聪明的陆与没任何的防备。
整得他还挺惨。
陆与其实没别的意思,纯属是想多认识几个妹子,排解排解寂寞。
虽然江行宁没发话,也没有责备的意思,但陆与知道,完了。
没撩到小美人,自个儿像只落败老狼似的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跑,安定坐在座位上,时不时用眼偷偷瞥着江行宁。
江行宁心平气和:“我帮你叫个眼科医生?”
“哥别……”陆与险些嘤嘤嘤嚎出来,“我不知道那姑娘是你带来的。”
“没事。”
“真的?”
江行宁嗯了声。
“那成。”陆与彩虹屁嗖嗖嗖地放,“主要是嫂子太漂亮,小天仙似的,那张脸太容易让人犯错。”
小天仙……得了吧。
小魔仙还差不多,还是最坏的那种。
这谁顶得住啊。
听见门口有服务生的迎接恭候声,江行宁起身,走之前拍了拍陆与的肩膀,“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一共拍了三下。
拍得陆与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顾深远饶有兴致瞄着:“老江都说不怪你了,怎么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不怪我……好吧,我信了。”陆与揉了揉自己酸痛麻木的肩膀,懵懵地看着已经走到门口的江行宁。
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下的力。
手指每一寸,钢铁磐石一般,无形之中,拍得人措手不及,叫苦不迭。
拍三下就让他服服帖帖,这还是说“我不怪你”的情况下,要是怪罪的话,他的肋骨岂不是要被拍断了。
阴险,小气。
半小时后。
姗姗来迟的人终于来了。
虽然是娱乐局,但如此不注重时间,怕是真的把自己当一尊大佛。
也确实是大佛。
门口,只见一个习惯于着黑衣,看起来年纪不大却叵测难懂的男人,长相和身材无疑是出类拔萃的,但是和江行宁站一块儿,总少了点味道。
好在,身边有人衬托。
“江总,不好意思,我和夜少路上堵车,来晚了。”开口说话的是一个带口音的煤老板。
煤老板糙汉子一个,大概四十来岁,长相是扔人群里找不出来的老大叔,身上粗金粗项链,握着沾满灰尘的大奔钥匙。
又土又豪的暴发户老板,将另外两人气质衬得更加非凡。
“我知道。”江行宁语调平稳,“今天确实堵车。”
不说还好,一说,把人弄得心虚不已。
这个时候非上下班时间,堵车纯属借口,完全是想找机会摆摆架子罢了。
江行宁看起来没计较,却把人拆穿得彻底,止住煤老板的讪笑。
“江先生不计较就行。”夜阳态度虽是恭着,语气却没几分敬意,“迟到就是迟到,我自罚三杯。”
穿过典雅的檀木帷幕,脚步踩过绒地毯上的祥云图腾,他们进入主棋牌室后,一眼便能看见坐在长沙发上,盘腿而坐的苏轻焰。
夜阳的目光,顿住。
她随意地搭在沙发沿边的脚丫子很白,悠闲地晃来晃去,闲情雅致,和原先沦落街头的穷野丫头完全不同。
他知道这几个月来她的生活比流浪猫还惨,拒绝好心人的食物赞助,拒绝别人的关怀,拒绝所有——因为她被骗过一次,狠狠的欺骗后,所有的安全感顿然消失。
流浪猫同样没有安全感。
就算把它捡回去,在短时间内,不可能和它建立友好关系,给它食物和暖窝,水和玩具,它仍需要一段时间才慢慢接受新主人。
此时的苏轻焰,如同一只刚被人带回家的流浪猫,唯一不同的是,在短时间内外界放松警惕,怡然躺在窝中,允许旁人抚摸柔软的肚子。
这不应该。
“夜少。”清淡的男声响起,“你在发呆吗?”
江行宁的嗓音,打断夜阳飘出十里之外的思绪。
夜阳唇角似抿非抿,弧度极浅,“我只是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熟人。”
有些话放在明面上说,没那个意思,也让人听出其他意味,“熟人”二字,把两个人都嘲弄一遍。
“是吗?”江行宁像是没听出他语气里的戏谑,“要不过去打声招呼?”
“算了,也不是很熟。”
夜阳不急着接战,在软座上坐下,先自罚三杯。
去打招呼的话,难免会做介绍。主动权在别人手中,谁知道江行宁会如何介绍。
他说苏轻焰是他祖宗,他们也要跟着叫祖宗?
夜阳不可能给搬石头放自己脚下绊。
但是,蠢队友会搬。
夜阳身边的煤老板,自从进包厢后,色眯眯的视线把全场的女性扫了个遍,入眼的便是沙发上的那两个。
他没有轻举妄动。
在这方面,他还是很小心翼翼的,要是撩了个有家室有背景的,他可没好果子吃。
如果只是普通妹子的话,也许可以撩一撩。男人喝酒打牌,哪能少得了异性的陪伴。
气氛还没调节完全,煤老板便自认为风趣地打开话题:“那边两个美女是谁?长得可真漂亮。”
“左边我妻子。”顾深远目光凌厉,把煤老板眼里的色意瞪得缩回去。
“那另一个呢……”煤老板又忐忑问。
“另一个是老江……”不知从哪里挖来的嫩草。
顾深远回答还没说完,江行宁平静地接:“是我未婚妻。”
第十九章 19
未婚妻。
是他的未婚妻。
有些话,不需要情感的表露,不需要抑扬顿挫。
没什么起伏的三个字,就可以无懈可击。
“噢……我还以为只是。”经过刚才的小闹腾,陆与对这个回答感觉到意外,他以为只是普通的男女关系,或者上升为朋友,情侣。
作为江行宁的多年好友,从未听他提起过恋人或者伴侣。
也不曾有结婚的打算。
陆与嘲讽过他——赚那么多钱到死也花不完,还不如女人帮忙花花。
他以为江行宁会一直单下去,没想到人家不声不吭,动作比游走于花丛间的他还快。
和陆与一样,顾深远也颇感意外:“未婚妻?什么时候定的?”
江行宁:“刚才。”
“……”
当未婚妻三个字说出口后,夜阳仍然一副慵懒矜贵的贵公子模样,不曾提起半点兴趣,但是听见“刚才”两个字时,唇角泛起浅薄的嘲讽。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