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银柳端了鞋子上来,她这才将藏在被中的玉佩送到她面前,“这个玉佩,你可见过?!”
银柳仔细端祥那玉佩片刻,轻轻地摇了摇头,“似乎有些眼熟,一时间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您这是从哪得来的,看这玉的成色,怕是价值不菲呢!”
吸了口气,云端终于还是说了实话,“这是乔嘉禾的东西!”
“三老爷?!”银柳又仔细看了看那玉佩,脸上露出思索之色,“您这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那天咱们在老太太房里用饭的时候,我似乎是见过三老爷戴着这样的玉佩,只是没有看清,是不是一模一样!”
难道,这乔嘉禾说的是真的,这玉佩真的是他从小带着的?!
云端皱眉追问,“那你之前见到他时,他可曾一直带着?”
“之前?!”银柳摇摇头,“为了逃避和您的婚事,三老爷一早便跑出了乔家,直到您清醒前几天才回了燕京,回来了也不过只在家中呆了一会儿,便到花楼买醉去了,我也不过是帮你去买人参刚好回头,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和我的婚事?!”云端猛地抓住她胳膊,“这是什么意思?!”
乔府的秘密
银柳意识到自己失口,忙垂首道,“银柳说错了,不是那么回事!”
云端只看她表情,便知道此中必有隐情,只是追问不止,“不可能,你告诉我,告诉我呀!”
银柳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小姐,您不要问了,刚才是银柳说错了话!”
“我原本以为你是可以信任的,没想到,你对我连实话都不肯说!”云端松开她胳膊,故意夸张地叹了口气,“老天为什么要我醒过来,早知道如此,还不直接将我收了去,省却在这里做一只任人宰割的笼中鸟!”
银柳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抿抿嘴唇,她终于松了口,“小姐,我将实话告诉您,您可不要伤心!”
云端心中暗笑,脸上却仍是淡淡的,“事情到了这步田地,还有什么可以令我伤心的呢!”
银柳叹了口气,轻声讲述起来。
原来,乔家最初向云端提亲的时候,为了并不是大少爷乔雨轩,而是和乔雨轩同一天出生的乔家三老爷,乔雨轩的小叔叔乔嘉禾。
这其中缘由,还要从乔嘉禾出生时说起。
当日,乔家同时添了两位男婴,时辰几乎也是不分先后,年纪相同,辈份却是差了一辈。
乔老爷年近六旬,同时得了儿子和孙子,自然是喜不自禁,便大肆庆祝。
两个孩子快满周岁的时候,乔府门前却突然来了一位衣衫褴褛的和尚,大放厥词,说什么双子分身,家门不幸的怪话。
乔老爷知道后,十分生气,立刻就让家丁将那和尚赶走,那和尚却推开众人,奔到乔老太爷面前,送给他一块蓝晶一块红玉,说是要送给两位男婴。
乔老太爷看那晶石和红玉俱非凡品,心中也是惊奇,便请那和尚进府中细谈。
和尚不肯道破天机,只说是要将其中一个男婴送与他带走剃度出家,方能免去乔家灾祸,乔老太爷哪里舍得,跪求另外破解之法。
相公原来是填房!
和尚便叫这乔老太爷将这蓝晶红玉分别戴于两个婴孩身上,又吩咐他一定要寻一位名唤云端的女子与那红玉之子结合,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说罢,留下四句诗,大步离去。
后来,乔老太爷便命人将这蓝晶红玉分别做出了手镯和玉佩,放在抓周用的书本并元宝等物件里让两个婴孩来抓。
两个孩子被放到抓周桌面前,却是齐齐伸手抓向了那只红玉玉佩,哪个也不肯放手。
争来抢去,乔雨轩便被摔下了椅子,磕破了额角,大哭不止,丫环们上来解劝。
不知哪个将那镶着蓝晶的手镯放到他手里,他竟然立刻就止住哭声,把玩起来。
至此。
乔老太爷越发相信和尚的话,便叮嘱家人,这蓝晶红玉要永远戴在两个孩子身上。
后来乔雨轩渐渐长大,那镯子不能佩戴,乔老太爷便将那蓝晶取下,做成一枚成人的戒指。
初时用红绳系了挂在小雨轩颈上,后来雨轩渐渐长大,才套上手指,而乔嘉禾的玉佩却是从小一直戴到大。
“乔家之所以向您提亲,一半是因为咱们云家一直也是做着钱庄的生意,还有一半就是因为您的名字是这‘云端’两个字!”
银柳吸了口气,“后来咱们云家没落,夫人临终前知会乔家,将你嫁过来。可是三老爷听说此事,怎么也不肯,大闹了一场,竟然在订下婚期的日子跑掉了,只把乔老太爷气得一病不起,之后便再也没有起来!无奈之下,老太君便偷龙转凤,将三老爷与您的婚约转到了大少爷身上,所以,您才会成为这乔家的大少奶奶!”
云端只听得失了神,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其中竟然有如此周折的缘由。
虽然知道银柳不可能自己编出这些来,却仍是不敢相信,“这些事,难道咱们云家便不知道?!”
“这件事情,咱们云家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咱们收了人家的财礼,大少爷又是这等人才,倒比三老爷的名声还要好许多,又是乔家的继承人,云家自然不会追究,毕竟这种事,说出去也不是光彩!咱们家的情况您也是知道,自从夫人去世后,凡事还不是二姨娘作主,她是巴不得你能靠上乔家这颗大树,哪里顾得了这么许多!”
相公很吃醋,后果很严重!(上)
想不到,这云端在娘家也是受气的角色!
云端在心中暗叹了一声,“那,这些事情你又是如何知道?!”
银柳吸了口气,“您出事之后,二姨娘和翔少爷来探望,初时还大哭大闹,收了二老爷的银钱,便再也没有出声,这件事,便是我那时偶然听他们说的,为了听明白,还差点被他们发现呢!”
云端捏着那玉佩,陷入了沉思。
银柳也怕她多心想不开,便接着劝道,“现在木已成舟,您也不要多想了!”
云端点了点头,却是没有言语。
反正这乔家她也并不想长呆,还是尽快想办法弄些银两,早早离开的好,也省得夜长梦多,再生出什么其他的杂事。
只是,该到哪里弄银子呢!
她原本还想着回娘家想办法,现在看来,这娘家也是指望不上了。
云端在心中暗骂那偷钥匙的贼一句,长叹一声,无奈地作了罢。
————
百福院内。
“你的意思是说云端与老三有染?”
乔老太君白眉紧皱,全无半点平日的痴呆模样。
“孙儿亲眼所见,那蓝晶戒指戴在三叔手上,云端手上却捏着那红玉玉佩!”
乔雨轩一把扯掉头上连着灰白假发的布帽子,脸上满是愤慨之色,“遇匪之时,情况危急,她一个女人家怎么能全身而退,这其中有太多疑点,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孙儿当初也不会出此下策,假扮花工暗中查访。”
“老三的脾气,你也是知道,这件事情怎么也不像是他所为,他虽是浪荡了些,心地其实不坏,这其中必是另有隐情!”乔老太君怜爱地注视着面前浓眉紧锁的乔雨轩,
“如果老三与这云端有染,之前又为何要逃婚呢,就算他们是为了那把钥匙,也没有必要非要将云端的眼睛弄瞎呀!依我看,你还是继续装成花工,再仔细查访一下的好!”
“不!奶奶,我受够了!您也知道,雨轩不重名利,却是最恨别人的欺骗!虽然雨轩与云端并无感情,心中却一直觉得乔家对她不起,对她尊重关爱。”
乔雨轩吸了口气,“您也知道,为了她,我失去了什么,现在却换来这样的背叛,孙儿如何甘心?!”
亏他还以为她是无辜的受害者,包容她,关心她,割舍了他的爱,她又做了些什么呢!
眼前闪过乔嘉禾与云端亲吻的情景,乔雨轩只觉心如刀绞。
相公很吃醋,后果很严重!(下)
乔老太君长叹一声,“那…你决定怎么办?!”
一边是小儿子,一边是大孙子,全是她的心头肉。
哪一头她都不想割舍,事到如今,便是她,一时也没有想出什么好的办法。
乔雨轩缓缓地握紧了拳头。
“我暗中查访这些时候,也没有什么大的发现,我要以大少爷的身份回到乔家,如果遇匪之事与她有关,她看到我平安回来,一定会露出马脚!”
老太君挑眉看着自己一向谦和的孙儿,“如果这事真与云端有关,你准备如何?!”
“如果真与她有关!那么,孙子一定会将我所受的委屈加倍偿还!”乔雨轩音冷如冰。
目光滑过他眼中的阴郁,乔老太君也只能在心中长叹一声。
“雨轩,如果知道事有今日,奶奶说什么也不会非要将云端娶入乔家!”
乔雨轩垂下脸去没有言语。
乔老太君摇了摇头。
“好了,就照你的意思办,奶奶会尽力帮你!不过,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你要向我保证,不要轻易伤害云端!知道你没有生还之后,她一直郁郁寡欢,到最后便一病不起,又瞎了眼睛,也是个可怜人!”
乔雨轩只是不以为然。
“谁知道这些不是她装的呢,否则的话,又怎么会突然间便身体痊愈!”
————
第二天,芙蓉又照往日一般的时候,将熬好的药端着送了过来。
这次,却没有像往日那般,放下碗就走,而是坐在椅上,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
“芙蓉姐姐,这么一大早的,二夫人那边一定有不少事吧,要不,一会儿我这把碗给您送去!”银柳旁敲侧击地说道。
“二夫人说了,大少奶奶这边只银柳姐姐一个,要我伺候大少奶奶吃了药再回去呢!”芙蓉扬唇笑着端起那药碗,“这药是越凉越苦,大少奶奶还是衬热喝了吧!”
“怎敢劳动芙蓉姐姐!”银柳忙走上去将那药碗接了过来,无奈地看向了云端,“小姐,我帮你加些糖去?!”
云端摆摆手,“不用了,你只管把药端过来吧!”
看芙蓉这意思,是非要看她喝了药才肯走,云端也懒得再与她斗这心思。
不就是一碗药吗,喝了就喝了,也省得他们怀疑!
接了药碗,缓缓送到唇边,鼻中嗅着那酸苦的中药味,云端便是一阵反胃,咬了牙,便将那碗送到唇边,准备硬灌下去。
她嘴唇刚碰以碗边,外面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却见二夫人赵宁一脸喜色地急奔了进来。
“云端,大喜了,大喜了!”一边说着,赵宁就从云端手里夺了那药碗去,“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得喝药,快些穿衣起床到前厅去!”
“听声音,似是二婶!”云端疑惑地松开药碗,“究竟出了什么事?”
“是我!是我!”赵宁将那药碗交到芙蓉手里,“我是向你道喜来了,雨轩回来了!”
相公总是人家的好(上)
45
乔雨轩?!
云端愣了愣,“您是说,他的尸体找到了?”
赵宁轻拍手掌,“我的大少奶奶,要是尸体,你二婶我也至于这般高兴的!不是尸体,是活生生的人呢!”
此言一出,屋子里的其他三人俱是吃了一惊。
“您是说,乔雨轩、乔雨轩他回来了?!”云端几乎无法想像自己的耳朵。
乔雨轩不是死了吗,怎么会突然又活生生地回来了?!
“没错!你要是不信,只管到前厅看看去,这会儿,雨轩正和老太君和你二叔他们说话呢!”赵宁说着就猛拉了一把吃惊地傻站在原地的银柳,“傻丫头,还不快给你家主子找身干净衣裳去,难不成,你想要云端穿着孝服见大少爷去!”
银柳这才回过神来,一脸喜色地到隔间的衣橱里找帮云端找衣服去了。
很快,她就抱了一身淡粉的春装来,帮着云端换下了身上的孝服,忙不迭地扶着她出了房门。
“仔细寻个僻静处把这药倒了去!”赵宁向芙蓉吩咐一句,这才急步追了出去。
“说熬也是你,说倒也是你!倒只会消遣我!”芙蓉向她的背影撇了撇嘴,端了那药碗出来,四下看了看,也懒得去寻找隐蔽之处,便随意将那药汁泼在门外的花池子里,将碗放在廊边的石台上,也跟着看热闹去了。
————
乔家正厅里。
一屋子人俱是面带喜色——至少表面上如此。
“我的孙儿,您受苦了!”乔老太君紧握着乔雨轩的手掌,一对老眼里泪光闪闪,“你可知道,奶奶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呀!”
“可不是吗!别说是太君,便我和你二弟哪一个不是整日郁郁的饭都吃不下!”柳如眉用手帕抹着眼睛附和道,“为了云端身子能好些,雨川他还提前成婚为家里冲喜呢!”
一边说着,她就用手招呼着薛含青,给乔雨轩行礼。
“含青拜见哥哥!”薛含青走上前来,一边向乔雨轩行礼,一边就悄悄窥视这位死而复生的大伯。
看这乔雨轩生得这般人才,比乔雨川不知道是强了十倍百倍,心中不由地便越发嫉妒这云端,瞎了眼睛还能有这般的好命。
相公总是人家的好(下)
“娘啊,现在雨轩回来了,您这病也就快好了,您可不要再哭了,小心哭坏了身子去!”乔嘉茗笑着走上前来安慰着老太君,一边就向乔雨轩问道,“雨轩啊,我们当时可以找遍了整个山上山下都没有找到你呢,现在你也该向我们大家说说,你究竟是如何福人天相,逃过此劫的呢!”
“是啊,大哥,究竟是怎么回事!”乔雨川也好奇地问道。
老太君抹了把眼睛,“轩儿,坐在我脚边,好好给大家讲讲!”
乔雨轩点了点头,便听话地坐在老太君脚边,简单地讲述了他摔下山涯,被一位打柴的山里人救到家中休养的经过,“当时也是凑巧,按我那恩人的说法,应该是我刚落到山腰的树上便被他发现了!”
“这是老天眷顾咱们乔家呢!”薛含青边说边笑着看向了乔雨轩。
乔雨轩却是看也没有看她,一双眼睛只是不住地向门口的方向看着。
这么久了仍不见云端过来,他的心情远没有脸上的轻松。
云端,知道我乔雨轩活着回来,你一定是害怕得不敢来见我吧!乔雨轩在心中忿忿地想着。
“雨轩你别急,云端这丫头,一定在后面精心打扮呢!”老太君边说边轻拍着乔雨轩的肩膀。
薛含青撇了撇嘴,“大嫂也是,要是换了我,便是蓬头垢面也早巴巴地跑过来了!哪还有心情打扮!”
“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懒洋洋地声音从门外传来,却是乔嘉禾大步迈进了门槛,“所谓女为悦已者容,要是我,肯定也要精心打扮一番的!”
斜一眼薛含青,乔嘉禾的目光移到乔雨轩身上,一向迷离的目光里闪烁出一片欣喜之色,“雨轩!我一早回来,就听下人们在那边乱说大少爷回来了,还只是不信,没想到真的是你!”
大步走上前来,乔嘉禾挑衣坐到乔雨轩身侧,胳膊就伸过来在乔雨轩的胸口轻轻击了一拳,“我就知道,你这小子舍不得死,总有一天回来的!”
二人目光相接,乔雨轩感觉到对方目光中深深的情谊,心下也是一阵心潮澎湃,忍不住便伸出手来,要与乔嘉禾的手掌握在一处。
眼看着二人手掌便要相接,厅外却是传来了赵宁尖细的声音,“雨轩啊,快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两个美男排排坐,选那个?
任由银柳扶着迈进门槛,云端的眼睛便隔着纱布看向了坐在乔嘉禾身侧的乔雨轩。
斜飞入鬓的长眉,灿若繁星的眸子,仿佛仙人手笔般的脸部轮廓,远比画中的他还要飘逸俊郎。
与乔嘉禾坐于一处,也丝毫不会被对方的光采压下去。
却是一正一邪,各有迷人之处,却又相辅相成,更加突出了对方别致的韵味。
二个人在那里并肩而坐,却仿佛是将这一屋子的光都吸引了过去,让人移不开眼睛。
云端的心中忍不住冒出一个疑问来。
如果这二个人同时让她选,她该选谁呢!
乔雨轩和乔嘉禾二人几乎是同时转过了脸来,目光齐齐地看向了云端。
那原本伸在空中,准备相握的手,便各自缩了回去。
“银柳见过少爷!”大少爷死而复生,银柳只在心中替自家小姐高兴,知道二人久别重逢,必要亲近一番,便偷笑一声,缓缓地退到一边去了。
正是阳光灿烂的时候,金色的光线从敞开的门口投射进来,将孤单地侍立在门口的云端晕上了一圈朦胧的光圈。
她并未太多的装扮,只是换下了身上的孝服套了件淡粉的裙子,脸也是素的,未着脂粉,却有着细腻的质感。
乔雨轩忍不住便想到了,那晚慵懒的倚在浴桶中眼得像个孩子般的那个娇美身影。
目光缓缓划过她脸上的黑纱,想到她连喝口水都要别人伺候,他原本淡淡的目光里慢慢地溢满了柔情。
也许正如老太君所说,一切真得与她无关呢!
站起身,乔雨轩缓缓地向云端走了过去。
云端慌乱地垂下了眼睛,心知这个男人便要与她亲近,心下怎么也无法平静。
注视着缓缓走近的两人,老太君的脸上也慢慢地舒展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