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死士的脸色都十分难看。他们都曾经历过这十几年里的变故,对从前的旧事记忆甚深,平时没多想就算了,如今一回忆,真觉得楚王妃所为到处都是破绽,不是古怪两字可以形容的。只有清江王的说法,才能解释事情内里的缘故。
罗蕴菁也在旁喃喃地道:“怪不得…我见清河县主到王府作客,明明只是个落魄王府的孤女,说话做事却那般理直气壮,毫无忌惮,原来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她咬了咬唇,心中嫉恨无比。若当年罗家没有出事,如今说不定已经做了皇帝,那她是不是也成了公主,比清河县主还要风光?她不会再担心嫁不了想要嫁的男人。更不愁过不了富贵尊荣的日子,所有曾经小看过她、欺辱过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清江王留意着三人面上的神情,见他们的反应并没有超出自己的预料,暗暗松了口气,决定再加把力:“我当日知道真相时。也深恨楚王妃多事。若不是她胆大包天,以亲子冒称皇嗣,我便会是先帝当年唯一的儿子!先帝那时身体已经不算很好,也不能确定什么时候能再有子嗣,为了保住我。他是绝不会轻易废后的!即便恼恨罗家所为,他也只能敲打罗家一番,把几个带头的罗家子弟寻个罪名关起来。判个流放,不过几年功夫,事情就过去了,罗家又会落得个满门尽灭的下场,只能靠一个奸生女来延续香火?!”
老死士脸上立刻露出无比恨意,死士头领的心情也十分不平静,只有罗蕴菁,也许是因为年纪太轻。对罗家死去的人并没有太多亲情,还有几分清醒冷静:“你说了这半天,到底想讲什么?楚王妃是可恨。但她跟我们有什么干系?你凭什么说齐王妃已成了她的棋子?!”
清江王冷笑:“你之所以打着嫁给我,生下儿子,将来过继给皇帝。又或是捧我坐上皇位后封儿子做皇储的主意,难道不是因为有人告诉你们,当今圣上于子嗣上会有妨碍?我不怕老实告诉你,这是楚王妃编造的谣言,圣上身体并没有问题。”
“你胡说!”罗蕴菁怒道,“这种事怎会是楚王妃告诉我们的?而且,若那狗皇帝的身体没有问题,当年先帝为何忽然将他送走?!”
“那是因为楚王妃命人对他下了毒!”清江王根据自己道听途说的一些八卦消息,胡编乱造了一把,“不过皇上没中毒,倒是身边有人丢了性命。当时先帝见下手的是东宫有头有脸的侍从,也不知是谁在背后指使,担心儿子会再受暗算,才寻借口将人送到行宫去,只命最信任的人随行,其余东宫侍从全都留下来,慢慢审理一番,再全数撤换。但他也没想到,儿子刚走,就传出东宫德行有亏的传言,那也是楚王妃做的。你们细想,当时我这个长子被囚清江园,先帝就只剩下一个儿子了,若这个儿子不能继位,从血缘、从名份、从年纪、从才干…无论从哪一方面说,楚王世子——也就是如今的楚郡王都是上上之选。湘王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除了楚王妃,还有谁会对东宫下手?”
他望向老死士,一脸的郑重,仿佛三人中只有对方是最明理之人:“我不知道当年楚王妃是否知道东宫不曾中毒,但那毒据说会对男子延绵子嗣的能力有所妨碍。这些年会有传闻出来,指皇帝不能生儿育女,除了楚王妃,还有谁会知道这件事呢?”他再猛然转向罗蕴菁:“而你们,却没看清她的狼子野心,信以为真,先是派人入清江园,伺机对我有孕在身的侍妾下毒,再遣人进宫,候在卢太嫔身边,准备对静安王下手——试想当你们把我的孩子与静安王都一并除掉之后,再以皇帝无法延绵子嗣之由逼他退位,等把我捧上皇座,再让我立你为后,而那楚王太妃却在这时候跳出来,一一揭破你们的诡计——到时候皇位又会落到谁的手里?你还猜不出来么?!”
罗蕴菁一震,脸色煞白:“我…我…我…”却“我”不出个所以然。她不知道齐王妃是从哪里得到消息说皇帝无法延绵子嗣,却听说过后者笼络到了楚王太妃曾经重用过的几名人手,说不定那消息就是从这些人嘴里听来的,而消息的来源也不言而喻。难不成,她们真的被楚王太妃利用了?
老死士简直怒不可竭,冲着罗蕴菁大嚷:“事情到底是不是这样?!你们真的相信了楚王太妃的挑拨?!”这么说来,如果没有这则谣言,他们这帮过去的死士,也许还在齐王府的庇护下,过着不得见光却衣食无忧的安稳生活,哪里会落得个性命难保的下场?
罗蕴菁用力咬着唇,勉强道:“我虽不知内里详情,但兴许…兴许表姑母才是下毒之人呢?这事儿未必与楚王太妃有关系。”
清江王满面嘲色:“是么?那齐王妃真是太善良了,竟然明知道楚王世子更有可能成为皇储。也要冒着天大的风险去向东宫下毒。”
罗蕴菁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老死士瞪着她的目光更是冷得象冰一样,冲她狂吼:“这些事你到底知不知情?!你是不是明知道齐王妃跟楚王太妃勾结,还要帮着她们向我们说谎?!”
罗蕴菁吓得掉了眼泪:“不不不,我怎么会那样做?我根本就不知道啊…”
老死士转向清江王:“楚王太妃如今在哪里?”清江王迅速说出了楚王庄的地址,却又劝他:“别去。那里守卫森严,你们势单力薄,去了也只是白白送命罢了。”
死士头领盯着清江王问:“那你又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话?”
“你以为我心里就不会有恨么?我离那个位子,曾经只有一步之遥,如今却只能忍气吞声。苟延残喘,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被蒙在鼓里!”清江王一脸坦然地看着他,“我是罗家外孙。身体里流着罗家的血,哪怕你们这些所谓的罗家后人与忠仆把我丢在清江园里自生自灭,半点没想过救我出来,我也不希望我母后的家族断了根。我心里一边恨着你们,却一边盼着你们能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过上平静的生活。”
死士头领不由得动容,连老死士也稍稍缓和了气息:“清江王,我们…并不是故意丢下你不管,实在是无能为力。等你出园后。又一直不肯跟我们亲近,我们自然以为你已经背弃了罗家。”
清江王露出了苦笑:“说真的,我宁可自己已经背弃了它!”接着又正色道:“两位,我有一句肺腑之言。蕴菁表妹再不好,也是罗家血脉,若你们还有一丝念及罗家先祖的恩惠。还请你们带她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好好照顾,就让她坐产招夫,哪怕是个农家子,只要身家清白,人品端正,其他的就不必强求太多了。只要罗家血脉能传承下去,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呢?即便她性子不好,实在让人无法忍受,只要她为罗家生下后代,你们多年的辛苦就有了回报。”
老死士立刻转头去对死士头领道:“这话有道理。只要这丫头生下罗家后嗣,我们管她去死!”罗蕴菁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他们居然要将她嫁给一个农夫?!
死士头领似乎也有所意动,看向清江王的目光又缓和了几分:“王爷意欲何往?其实…你也是罗家外孙。”
清江王苦笑:“就因为我是罗家外孙,深受皇家忌惮。如果死了,只怕太后与皇帝明面上会为我掉几滴眼泪,心里却不知会有多么高兴呢。只要有我一日,他们就不会忘记,皇帝上头还有一个嫡长兄,他的皇位并不是真的名正言顺。但这种日子真是太难熬了,我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是天家骄子,只能靠着别人的怜悯与宽容活着。”他停顿了一会儿,“我知道你们心里恨我,若要下手,就来吧,最好能利落一些,别让我受太多罪。这种日子,我想摆脱很久了。”
死士头领的眼圈已经红了:“王爷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们并没有杀您的意思。相反,您应该支持下去,长长久久地活着!让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个狗皇帝,根本就名不正言不顺!”
他迅速与同伴达成了共识,罗蕴菁虽然不同意,但也没人听她的。他们留下清江王,就要告辞离开,还说:“想必寻找王爷的人很快就会找过来的,若是王爷体力还能支撑,不妨到山下村庄去找人送信。”清江王则将身上值钱的玉佩、发簪等物都给了他们,最后甚至还脱下了腰间的汗巾:“这是南洋贡品,值不少银子,你们拿去当了,换了钱做盘缠吧。早知道会遇上你们,我就多带些值钱的东西了。”
死士头领感动地握了握他的手,带着汗巾和饰物,叫上同伴,转身离开了。罗蕴菁一步三回头,恨恨地看向清江王,却被老死士拽得踉踉跄跄的,不得不跟着走,没过多久,就消失在山林之后。
清江王松了口气,整个人软倒在山石上。在远处躲藏多时的侍卫急忙冲了上来:“王爷无事吧?可曾受伤?!”
清江王却一脸苍白地喘着粗气,对他道:“老王,方才我说的话…”
老王犹豫了一下,方才清江王说的话有很多都不妥,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可清江王不过是要自救而已!老王只略加迟疑,便斩钉截铁地道:“属下离得太远了,又逆风,什么都没听见!”
清江王盯着他,半晌,忽然笑了笑:“没听见么?那也没什么,不过是些废话罢了。”说着却把手捂向侧腹处。老王顺着他的动作望去,赫然发现他右腹一带的衣襟处已经沾满了鲜血,竟有团团约三寸见方之大,不由得一愣:“王爷,您这是…”清江王是什么时候受的伤?他一直跟在后头,竟半点没发觉!
清江王露出一个惨笑:“大约是激战中不小心中了一刀,我怕他们嫌我碍事,会再补一刀结果了我,就一直死忍着,如今实在是支撑不住了…”
老王脸都白了,连忙撕下衣服去捂住伤口,又四处张望寻找可用的草药:“属下马上去寻药,王爷千万支持住,属下很快就会把您平安送回去的!”说着发现了一株可用的药草,连忙扑了过去。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里,清江王悄悄将手里的一把寸许长的小刀换了只手,借着庞大身躯的遮掩,深深插进了泥土中,直至刀柄被沙土完全掩盖。
第九十八章疑点
清江王的伤口虽然不大,流的血却多,又是伤在腰腹处,没多久就无法自己走路了。这可急坏了老王,他虽然有力气有身手,无奈清江王体型太过肥胖,他拼尽了全力,才把人背起来,往山下走了二三十尺,就再也支撑不住了。他不是没想过憋一口气快步往山下奔,能奔多远是多远,又虑着清江王的伤,怕颠着了后者,只能一步一步地往山下慢慢挪。
清江王气喘吁吁地劝他先放下自己,径自下山求救,老王却不肯。他怕自己一离开,清江王就会遇上危险,谁知道那几个罗家余孽会不会忽然回转?谁又知道这山上会不会有流匪出没?
合该他们走运,石明伦带人一路循蛛丝蚂迹追踪而来,此时已经到山脚下了,老王听见山下人马声,探头一看,见是官兵,顿时大喜,连忙高声叫唤。石明伦上了山一看,清江王居然有伤在身,还流了那么多的血,也吓了一跳,一边赶紧叫人将随身带着的伤药拿过来给清江王包扎,一边命人急报青云。
青云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她担心兄长,压根儿就没睡,闻讯连忙骑马出发,命人用大车带上食水衣裳,又让杏儿亲自到镇上去,把曹玦明给叫了来,一行人先后赶往清江王所在的那座山。
清江王已经被人用树枝紧急扎成的担架抬下了山,伤口上的血也止住了,石明伦还亲自给他上了金创药。大概是流血过多的关系,青云赶到时,发现兄长的脸色白得吓人,还全身冒汗,神色憔悴。她心里难过,忙让人将清江王小心挪到了自己带来的马车里。又请了曹玦明去看伤口。
曹玦明只瞧了清江王腰腹上的伤口一眼,就皱了眉头。
伤口其实并不算深,而且清江王身材肥胖,皮肤下长了厚厚的一层脂肪,然后才到肉、骨头和内脏。大概如清江王所说,他是被误伤的,因此武器刺入他身体并不深,流出来的除了血,还有些脂肪一类的东西,算是在很大程度上阻止了他的伤势变得更糟糕。
然而。他是在野外受的伤,据他本人所说,还耽搁了很长的时间。都没能包扎上药,他又走了很长的路,因此流血过多了,伤口表面还沾了些山上的尘土之类的脏东西,有红肿的迹象。先前石明伦虽然给他上了药。但并没有给伤口做好清理。曹玦明担心他会邪毒入体,加重伤势。
曹玦明取出随身的药箱,给清江王清理了伤口,重新上了一次药,又用干净的白布替他包扎好,便出了马车来寻青云。将详情告知。
青云一听,就知道不好。如果清江王的伤口受到了感染,在这没有消炎药的时代。可是能要人命的。她急忙问曹玦明:“那该怎么办?你可有法子治他的伤?”
曹玦明想了想:“清江王的伤口并不深,且身体一向扎实,虽流了不少血,但看脉相,还不至于损伤身体过重。我瞧石统领上的药正是我医馆里配的。效用还不错,只不过伤口沾了些不洁净的东西罢了。耽误的时间并不长,只要用药小心些,细细照料,应该不会让伤势恶化。如今我已经给他上了药,等回到庄中,就把他安置下来,然后请太医们出手。我知道太医院有几个方子,治外伤极好的,药材也都上佳,比我们民间用的要强得多。有太医令出手,清江王想必不会有大碍,只是难免受些罪。就让他在庄园里养伤吧,伤势痊愈之前,就别再让他移动了。这天气又热,让他在凉快些的地方养伤,对他更有好处。”
青云连忙答应下来,就赶去命人驾车回庄了。她早在出发前,就知道清江王受伤之事,因此赶出来的马车是之前特定命庄中工匠特制的,不但用了简陋版的弹簧,还铺了厚厚一层棉垫,本来是预备走远路时用的,还未完工呢,差了些车厢内外的装饰未做,如今倒是可以先用来运送有伤在身的清江王,比一般的马车要强得多。
石明伦派出弟弟石明朗为代表,带上几个精兵,护送青云与清江王一行回去,自己却带着人开始搜索附近的山林,要将罗家余孽抓起来。
青云并没有插手去管这件事,小心翼翼地将清江王送回了庄园,移到房间内的床上,就让给曹玦明施为,自己则转身去派人进京送信,务必要赶在天亮后城门开的时候把信送到。
清江王在马车上睡了一觉,醒来后只觉得精神好了许多,连伤口都没那么疼了。一抬眼,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皇妹庄园内自己的房间,再一转头,却发现是曹玦明站在床前照看自己,他愣了一愣,便扬起一个虚弱的笑,轻声问:“妹妹怎么把小曹大夫给请来了?”
曹玦明微微一笑:“王爷失踪后,县主担心不已,为防万一,就把曹某叫来了,没想到还真的派上了用场。曹某不才,这手医术倒比镇上的大夫要强一些。”含糊将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给一语带了过去。
清江王虽觉得他的话不清不楚,倒也没打算追踪,只是扫视周围:“妹妹何在?”
“县主去看王爷的药去了。还有,王爷恐怕要在这庄里休养上一阵子,县主还要安排一应事务呢。”
清江王看了看他:“不知我身边的老王在何处?还有其他几名护卫呢?”当得知身边护卫有一人殉职,庄园里的马倌也死了一个,他不由得叹了口气:“这真是无妄之灾。终究是因为我的缘故,才害得他们横死,抚恤之事,千万要让我尽点心力。”
“县主会安排的,王爷不必担心。”
“还有老王。”清江王垂下眼帘,“他已经受了伤,却因为怕我出事,一路缀在后头跟上来。若不是我借着天上的昏暗月色,发现他就在不远处,我也不敢拿话诳罗家那几个余孽。把人给诳走了。这回我能得救,都多亏了他。还有石统领,他这么快就找了过来,我才保住了这条性命。”
“王爷放心,王侍卫的伤势不打紧,曹某已经给他看过了,也上了药。”曹玦明观察着清江王的神色,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清江王忙转开了头,微笑说:“那就好。那就好。他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小曹大夫。你替我跟妹妹说一声,让她求一求太后与皇上,在老王伤好之前。就别让他四处跑了,免得误了伤势。”
曹玦明应着声,见他又闭上双眼休息了,方才退了出来。青云带着杏儿捧着药过来,却收到了他的眼色。心中不由得狐疑。等给清江王喂过药,又许诺了一会儿再送吃食来,她便出门到了院子里,走到曹玦明身边。
曹玦明低声道:“王爷的伤势有些不对,他说他是在激战中被误伤的,那应该是割伤之类的。但我瞧他的伤口,更象是被什么短小的刀刃刺中。而且,他似乎希望身边那个叫老王的侍卫不要回京去向皇上复命。并说明事情经过。”
青云怔了怔:“我知道了,我会留意的。”又露出微笑,“这回真是多谢你了,如果不是有你在,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曹玦明微微笑了:“以你我之间的情谊。说这话却是生分了。”
天色已亮,曹玦明看着清江王伤势稳定下来。老王也没有了大碍,想着宫里必然早已得了消息,太医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到,便打算先行离开,回镇上暂居之所去,嘱咐青云有事再去找他。青云也知道这时候他应该尽可能低调些,也就由得他去了,等把人送走,她回到清江王房中,见兄长已经清醒,便颇有深意地道:“大皇兄也太不小心了,怎会被人误伤的?就算罗家那几个人要绑了大皇兄去,也不该真刀真枪地伤人,可见他们是真的不顾你与罗家的关系了。”
清江王一顿,露出了苦笑:“他们怎会顾念我的身份?否则也不会来抓我了。我听他们的口风,似乎是因为齐王府之事对我心存不满,认定我背弃了罗家,想要拿我出气来着。那罗蕴菁更是把我当成了仇人。”他压低了声音道,“我老实跟妹妹说罢,我这伤…其实不是被误伤的,是罗蕴菁所刺。但她终究是罗家仅剩的血脉了,若连她都死了,罗家就真的要绝后了。横竖我已经哄住了她身边那两名死士,让他们不再记恨我,反而怨起了楚王太妃,也答应了会带走罗蕴菁,看着她招赘生子,延续罗家血脉。今后他们再不能为祸,妹妹就饶了他们吧。”
青云听他说完事情的经过——当然,是被删减过的版本,对罗蕴菁等人十分恼火,听了清江王的话,还老大不情愿:“虽然大皇兄成功将祸水东引,但这几个人还逃脱在外,终究是个隐患…”她没有表态,反正抓人的事,自有石明伦负责。
宫里派来的太医很快就到了,为清江王看诊过后,得出了跟曹玦明差不多的结论,也拿出了宫中秘制的伤药医治清江王。宫中太后与皇帝得了太医们的禀报,得知清江王伤势不宜挪动,便命他留在庄园中休养。
太后还哽咽着对皇帝说:“可怜震云这孩子了,明明也是罗家血脉,却从没得过他家的好处。罗家那个丫头生的孽种,还有两个逃脱的死士,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罗家,却对罗家骨肉也赶尽杀绝,真真是太可恨了!咱们以后还要对你大皇兄更好一些,让他一辈子都向着咱们才是。”
皇帝微笑道:“大皇兄本来就是向着咱们的,不过母后说得有理,我们以后要对他更好才行。大皇兄这一辈子吃了无数的苦头,从未在母家处得到半点真心,如今又因为忠于皇家,忠于朝廷,遭到罗家余孽刺伤,朕本该多多补偿他才是。”
太后点点头,又道:“这回不但清江园的侍卫忠心立功,青儿庄园里的侍从也有功劳,还有石明伦,若不是他及时赶到救人,你大皇兄还不知会怎样呢。我从前说的话如何?这孩子确实难得,配你大皇姐正正好。”
皇帝眨了眨眼,笑了:“石明伦立了大功,确实应该奖赏。但皇姐的婚事,还要她自己点头才行。母后着什么急呢?”
“我怎么不着急?”太后道,“世上的事哪有这么巧?你大皇兄刚刚离了你皇姐的庄园出了事,石明伦就赶到了?他一定就在附近呢,说不定是你皇姐心里有了打算,在跟他私下里见面。你皇姐素来不怎么把规矩当一回事,万一做下了什么事,坏了名声可怎么好?倒不如早些把婚事定下,我也就能安心了。”
皇帝又眨了眨眼:“这样…那朕索性叫石明伦来问话好了。若他当真与皇姐有了约定,他定会主动向朕求亲的,到时候岂不是皆大欢喜?”
第九十九章御前
石明伦带着人追辑罗家余孽,才一天就发现了他们的蛛丝蚂迹,然后在京城南郊码头附近,围住了老死士与罗蕴菁。
当时这两人正扮成贫民父女,雇了条渔船打算离开,见官兵围了过来,老死士就抽出了随身携带的武器。船上的艄公一见就觉得不好,当即跳水逃生了,横竖那一带他早已熟透,早早离了这煞神是正经。艄公一跳,老死士就傻眼了,没人划船,他要怎么逃?只好硬着头皮自个儿拿起桨努力划水,又见罗蕴菁傻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脚踢过去叫她帮着划船。
罗蕴菁心中含恨,却无力反抗,又怕划得慢了,官兵追上来,她会丢了性命,也只能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去划船。船慢悠悠地驶离了码头,石明伦那边厢已经寻了船要追上来,两船相隔不远,老死士见自己划不过人家,万一再来几条船,把自己围住,还能往哪里逃?索性丢开船桨,借着两船碰上,提刀就杀将过去。
石明伦那条船上除了他,还有两名亲兵在,一人划船,一人助刀,石明伦本人武艺又好,老死士到底年纪大了,与他斗了几个回合,就有些支撑不住,眼看着就要落败,罗蕴菁见势不妙,想起方才艄公跳水逃走时,轻松得很,而眼下她离岸边也不远,兴许有机会逃过去,总比被抓回京城送命强,便也大着胆子往水里跳。
只可惜,罗蕴菁水性不佳,她又着急上火了,没看好周围的形势,竟胡里胡涂地迎面撞上了一条小舢板,原是官兵驶来抓人的,当即就撞了个头破血流。两眼一翻,直往水底下沉去。这时老死士也被石明伦一刀砍在要害处,不得不束手就擒了。石明伦想着这两个祸根,应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才是,便让手下救人。
码头上人多船多,方才那一番拼斗又造成了一番喧嚣混乱,等石明伦手下水性好的士兵把罗蕴菁从水底捞起时。她早已断气多时了。就在石明伦将老死士送往京城后不久,后者也因为伤势过重,死在了路上。
但罗家那死士头领,却从头到尾都不见踪影。
石明伦在清江王处得了这死士头领的画像。又从京南码头往回追查,最终只能查到这人与罗蕴菁等早在下山后不久,就跟他们分道而行了。去哪里却无从得知。唯二知情的人又都死了。不过根据清江王的说法,他们再回京城里兴风作浪的机会不大,也不会再寻他晦气,倒是有可能会为了日后的隐居生活筹备些银钱。
在老死士与罗蕴菁身上,只搜到了清江王所赠的部分饰物和玉簪子的当票,汗巾子却不见踪影。清江王就对石明伦道:“那汗巾子乃是南洋小国进贡之物,原名叫茜香罗。夏天系着凉快,还隐有暗香,香气十分特别。石统领不妨依此寻访坊间当铺,兴许有所得也未可知?”
石明伦果然寻了过去,在山下不远处的当铺发现了这条汗巾子,当铺的伙计描述了前来当东西的人,正好就是罗蕴菁和两名死士。由于汗巾子材料难得,颇当了一些钱,其中一人就拿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全给罗蕴菁与老死士了,然后三人就在当铺外头分了手。伙计们不知道死士头领要往哪里去,只知道他走的时候,是朝东南方向去的。
清江王那边得了消息,心中一动。老楚王与楚王太妃所居的庄子,似乎就在那座山的东南方向。不过消息还未确定,他也没必要跟石明伦多说什么,只悄悄知会了青云,让青云给宫里的皇帝捎信。
青云迅速照做了。皇帝得了消息,倒是没说什么,只命石明伦回京复命,留下一半人马守在清河县主的庄园周围警戒即可,完全没有警告老楚王的打算。等石明伦进了宫,报告完了事情的经过,皇帝嘉奖过后,便试探地问:“石卿此番救下大皇兄,立了大功,朕十分欢喜。石卿可有什么事情要求朕作主的?尽管说出来,只要不太过分,朕都依了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