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明伦顿了一顿,想起自己与姜融君的婚事,开始犹豫了。

他到底要不要说呢?

皇帝试探石明伦的口风,青云那边也没闲着。因石明伦一直非常积极地在外头搜索罗家余孽,而罗家死士又一向以身手高强、心狠手辣、行事狡诈著称,姜融君在庄园内住着,却为石明伦的安危担心不已,没两日就憔悴下来。本来听闻他已经找到了人,不会有危险了,但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了他被皇帝召进宫中的消息。前来颁旨的内侍,还一副“石统领就要发达了”的表情,实在不能不让人多想。

姜融君又一次病倒了。病情倒是不重,其实更多的是忧思过甚。青云倒是常常劝她宽心,可她一想到青云有可能要跟石明伦定亲,就无论如何也没法宽心。青云只得给姜五太太送信,接了她来陪姜融君。可姜五太太同样是知情人,听说青云已经知道了姜融君与石明伦那档子事,只觉得无法面对青云,见面时更加尴尬了。

青云只好再让人把周楠接了过来,含含糊糊、扭扭捏捏地道:“我把融君请来,是想让她散散心,高兴一下的,没想到我这边出事,倒吓着她了。她和姜五太太还觉得不好意思,觉得扫了我的兴。我觉得这有什么?可她们都是心思重的人,见了我都尴尴尬尬的。我只好请了你来,替我多陪一陪融君,让她别想这么多了。”

周楠对朋友一向热心肠,她不知内情,只对青云的话信以为真,忙道:“这有何难?都是朋友,原是应该的。只是姜五太太怎么也跟你客气起来?还有融君,与她相熟的,谁不知道她的身体?本来就是病人,还未好全呢,受了惊吓再病倒也不出奇,她跟你不好意思个什么劲儿?”

青云干笑,拿话混了过去。等送了周楠去见融君,见她们相谈甚欢,才告了罪,退将出来。转去看清江王:“大皇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只要安心静养就好了。你想要什么吃的,玩的,尽管吩咐李进宝两口子。只要不会影响伤势,你做什么都没问题。妹妹想要进宫一趟,可能要过两三天才能回来,就先在这里向大皇兄赔个不是了。”

清江王挑挑眉:“好好的。怎么要进宫去?我倒是没什么,可你这庄园里还有另外三位客人呢。你不在,难不成要我去招呼她们?只怕不大方便吧?”

青云道:“她们都不是陌生人。有李进宝两口子在呢。我再让孙嬷嬷出面,也就差不多了。其实我也知道不该丢下人进宫,但我有要紧事要办,再耽搁下去,也不知要几时才能办妥,难免夜长梦多。”

她将石明伦与姜融君之事简单地给清江王说了说,又道:“石统领刚刚立下大功。这时候为他俩的事说情,最不容易惹太后生气。如果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未必有这个店了。”

清江王皱了皱眉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妹妹一眼:“你倒是个好心人,居然一点儿都不为这种事生气,只怕是因为心有所属的缘故吧?”

青云微微红了脸,就大大方方地道:“没错,我是有喜欢的人,只怕那人是谁,大皇兄也能猜得出来。我本来就不想嫁给石明伦,他有心上人还免了我的麻烦,我当然不会生气啦,反而还要为他高兴呢!”

清江王十分不解:“我虽然听说你跟那位小曹大夫相识多年,情份不浅,但他终究只是一个大夫,哪怕有个太医父亲,他也不是官身。从前他能仰仗的,只有太后的宠爱,如今只怕连太后也不会坐视他与你交好,你为什么会觉得你们有望在一起呢?”

青云便道:“他和我都知道彼此身份地位相距有多大,从前他为了这一点,还故意疏远我呢。不过他现在下定了决心做改变,特地回家乡参加了科举考试,已经考中了秀才,马上就要进国子监了。他功课挺好的,只要他能考中进士,我跟他要在一起,其实也没那么困难。麻烦的是在那之前,我不能被太后安排亲事而已。”

“所以你就想尽办法摆脱石明伦这门亲事?”清江王叹了口气,“小曹大夫就真的那么好么?”说完了,他又想到,如果曹玦明已经有了功名,他就不适合再叫对方大夫了,很该改口为曹秀才才对。

青云道:“他其实也有不少缺点,只是对我来说,到了如今的地位,想要有一份真心,已经不容易了。我更相信从前身份寒微时所认识的朋友,能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也能关心我、爱护我的人,在我一朝显贵,也能对我一如往昔,不会借着我往上爬的人——就象曹玦明和周楠——这样的人才是我能放心结交的对象,朋友是如此,爱人也是如此。所以我才会选择曹玦明。”

清江王不由得想到了自己。他过去患难时,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两名侍女,如今却愈行愈远,到底是他改了初衷,忘了前情,还是天意弄人?

一想到这点,他也不再劝青云了,只道:“既然妹妹已经拿定了主意,就只管去吧。这里有我呢,我既是你哥哥,怎么也是半个主人,招待客人的事,就交给我吧。”

青云忙笑着道了谢:“大皇兄,你真是太贴心了!谢谢你!”

清江王笑笑:“不必谢我,若你得闲,进宫的时候,就替我去看一看孩子吧。”

青云一口应下,回头马上收拾行李,坐着马车就进城去了。她才入了宫,就受到了皇帝的召唤,赶将过去时,正好看见石明伦跪在御书房的地板上,低头不语,面上倒是一脸的坚决。

皇帝笑吟吟地对青云道:“清河姐姐,石卿方才求朕赐婚呢,你道他想娶的是谁家的千金?”

青云瞥见石明伦的表情瞬间紧张起来,便嗔了皇帝一眼:“我当然知道啦,我还想替他们做说客呢,没想到石统领自个儿说出来了。依我说,这原是一门好姻缘,皇上何不成全了他?石统领为国征战,也是功名赫赫的,赐他一门称心如意的婚事,也是对功臣的嘉赏嘛。”

皇帝笑了笑:“清河姐姐的话说得也有理,若换了别家的女儿,兴许朕这会子已经应了,可他偏偏看中了姜家的表姐,这就让朕犯了难。姜家的堂舅们这几年可有些不大安分呢,就怕他们得了石卿这般能干的侄女婿,越发要出夭蛾子了。”

石明伦原本因青云的话放松下来的表情立刻又变得紧张起来。

第一百章说服

青云心里觉得很奇怪。

姜家大老爷最近确实有些不大妥当的行为,让人心疑他有意在朝中结交权贵,涨大自身权势,是要往罗家当年外戚当权的方向发展了。不过姜家毕竟与罗家不同,百年来都只在文官仕途上拼搏,从未染指过兵权。而书生造反,三年不成。姜家无论是表面上,还是实际上,都不可能走到谋反这一步的。

本朝从先帝时期开始,对外戚一向是防备的多,就算姜家子弟人才济济,能升到高位的也是极少数,一般都是在地方上任五品以下的比较多,地点还分散得很。这样的姜家又能给朝廷带来什么危害?皇帝不过是不想让姜家势力过大,给外界以错误的信号罢了。

但这种事,皇帝跟她私下里说说没问题,皇帝跟近臣们讨论一下,也没问题,石明伦却还远远不到心腹重臣的地步,皇帝怎会蓦然在他面前提起了?如今姜家还没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皇帝也没打算跟舅家翻脸哪?忽然对着臣下说几个堂舅最近很不安分让他很不爽,又是在演哪一出?

演?

青云忽然明白了什么,便望向石明伦,留意他的神情。

石明伦到底不是蠢人,这下也明白皇帝话里隐含的意思了。这对他而言却并不是什么问题,姜融君幼年遭逢巨变,不得不诈死逃亡,对族人并没有太多的好感,姜家族中与她关系还算可以的,除了收养她多年的姜五太太,就只有这几年才接触多起来的姜七老爷了。姜五太太作为姜家二房媳妇,本来就与婆家人和族人不大和睦;而姜七老爷则是因为与姜锋、姜钧的生母林氏侄孙林德——也就是姜融君的表兄——关系密切,又曾为姜钧之死向二房讨公道,因此得了姜融君的感激罢了。姜七老爷如今也在外任上做官,两人相隔甚远,不过是偶尔有书信来往而已。

既然皇帝忌惮姜家权势涨大,那等姜融君出嫁后。与姜家疏远些就是了。横竖姜融君的父母亲叔都已死了,本房只剩下一个继祖母和一个叔叔,素来就有旧怨,几年来也没什么联系。只怕娘家人的角色,还要让姜五太太与龚乐林夫妇代劳呢。

这么想着,石明伦便斟酌着道:“皇上明鉴,臣是皇上的臣子。自当听从皇上号令,王公大臣,皆非吾主。况且姜家姑娘自幼离家在外。与族人并不亲近。前些时候又曾因婚事之故,与长房生隙,听闻她除了收养她的姜家二房五太太,并姜七老爷外,与族中其他长辈并无密切往来。姜家人虽有娘家之名,却无娘家之实,臣又怎会因娶姜家姑娘为妻而重岳家族人。却忘了为人臣子的根本呢?”

皇帝要听的,不过就是石明伦这一番话罢了,因此当即便笑了:“石卿忠君爱国,朕还是信得过的。既然石卿已有了主意,朕也乐得成人之美。你且回家等消息便是。”

石明伦精神一震,差点儿就要露出喜色来,勉强维持着在御前的礼仪,重重磕了个头,方才退了出去。

青云见事情这么干脆利落就解决了,有些反应不过来:“皇上这就答应他了?”那之前说那么一大番话是为了什么?就为了让石明伦表表忠心,答应日后疏远姜家吗?

皇帝笑道:“这就够了,朕本来就有意成全他,方才说那番话,不过是提醒他一声,省得日后他真被姜家人哄过去罢了。”

青云悄悄瞥了他一眼:“皇上,这是要打压姜家了吗?虽然母后在这种事情上一向很是通情达理,但她心里还是会难过的。况且姜家如今行事还不算太过分…”

皇帝摆摆手:“姜家能做什么事?敲打几句就完了。谁还真把他们当成祸患了不成?依我看,姜家一族里头,也就是姜大老爷心气高些,兴许是从前被二房的舅舅们打压,不得出头,他忍气吞声久了,如今得了势,便有些忘形起来,也想要学姜家二房似的,挣一个权倾朝野。无奈当初姜家二房有楚王太妃扶助,他如今却得不到母后的支持,因此有些浮躁了。眼下他还在外任上,等明年任满,就该谋个好缺了,朕估计他是想入朝,入中枢,待朕把他继续压在地方上,最高也只能做到四品,他要折腾,也折腾不起来。”

青云想了想:“那也是明年的事了,眼下大舅母就在京里,正给几个儿女寻亲事,看起来似乎不是实权大臣,或是高门大族,她都看不上。婉君婚事已定,没什么可说的,剩下的表弟妹们,还不知会如何安排呢。不如稍稍提醒一声,让大舅母别忘了形?若是姜家长房愿意收敛,事情自然皆大欢喜。皇上是要压制外戚,却没打算跟外家翻脸吧?”

皇帝沉思片刻:“也罢,姐姐给母后透个口风吧,让母后把心思转到这件事上头,省得她招婿不成,要寻人出气。母后对姜家还是有些情份的。姜家长房如今已成势了,哪怕是我们暗中警告,他们也未必甘心收敛,若真闹得狠了,母后心里也要难过。横竖母后是出自姜家二房,如今也一落涂地了,其他哪个房头得势,对母后来说都是一样的。朕听闻姜家七堂舅在外任上已经到任了,不日便要进京,他为人正派,在任上行事也清正,颇有些才干,朕就抬举一下他,与大堂舅作个制衡,如何?”

青云讶然:“这能行吗?七舅跟大舅关系一向很好,从前二房作大时,他们就是联合起来对付二房的。我当年身世不明时,七舅还为了我的事去求过大舅呢,大舅本来不想理会,也是看在七舅的面上,才派了嬷嬷来教导我,只不过我与那个嬷嬷合不来罢了。”

皇帝却笑了笑:“那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他二人之间是否依旧交好,却是难说。”

青云有些不解,不过等她到太后那里提起这件事,太后就说出了内情。

姜七老爷与姜大老爷过去的关系的确很好。但随着二房败落,姜大老爷在族中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族长,尝到了大权独揽的滋味,变得越发专断独裁了。他不但热衷于让自己的儿女联姻高门大户、实权官员。连几位交好的兄弟、族兄弟的儿女也没放过。姜七老爷的长女今年刚满十四岁,正是要说亲的年纪,据说也是容貌姣好,知书达礼。颇有美名。姜大老爷有意把她嫁给朝中高官之子。那人才貌俱佳,家境更好,本来也是联姻的好对象,问题是他已经娶过妻子。只是一年前妻子过世了,又留下一个男孩儿,正急着续娶一房妻室。教养幼子。若姜七老爷之女嫁过去。就是做填房了,还是现成的后娘。姜七老爷夫妇疼爱长女,怎么肯答应?可姜大老爷却觉得这个兄弟很不识相,自己都答应人家了,他却在要紧关头掉链子,扫了自己的脸面。

姜七老爷为了女儿着想,硬是将这门婚事拒绝了。姜大老爷眼睁睁看着这门“大好”婚事便宜了别人家,自己还不大不小地丢了个脸,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听闻姜七老爷看中了另一家的子弟,便打着给兄弟一个教训的意思,让老婆出面截胡,把老婆娘家的侄女说给了那家的儿子。这下姜七老爷自然更加恼恨堂兄了。

两人关系转差,姜七老爷在吏部有同榜好友,却没有为姜大老爷明年升职之事出力,而姜七老爷即将任满,姜大老爷还要托人卡着不让他调个肥缺。外头人兴许不觉,但族中却已流言四起了。

太后也是才听说这件事不久,心中深觉姜大老爷不晓事。姜七老爷曾经帮助过她的亲女青云,若不是他阴差阳错地将消息传回姜家族中,惊动了楚王府,兴许她到现在还未能与女儿相认呢。太后对七堂弟还是很有些感激之情的。儿女亲事,自然是由父母做主,姜大老爷没问过兄弟就答应婚事,本就不该,又因此恼恨兄弟,无视族人利益,哪里象是个好族长的模样?

她向青云抱怨:“从前我们二房得势时,他成天装出个正人君子的模样来,哄得人人都以为他比你几个舅舅强,如今可不露馅了么?他以为他是谁?难道姓姜的人人都要听他指派?那是不是我也要听他的吩咐行事了?”

太后再生娘家亲人的气,也终究是姜家二房之女,对一向与二房不睦的长房大老爷,未必就真的那么亲近。

青云好笑之余,连忙安抚住太后,又拿别的闲话聊了半日,才缓缓将石明伦与姜融君之事说了出来。

太后果然大怒:“石明伦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还嫌弃起我闺女来了?你有什么不好?他偏要娶姜融君!”对姜融君也没了好感,“我平日听你们说起,只道是个烈性女子,没想到如此不知廉耻,未出阁的女孩儿,怎能跟外男私订终生?!”

青云见她怒不可竭,索性将脸一把:“母后这是在做什么?难不成我嫁不出去了,只能认定一个石明伦吗?!他喜欢融君,您就成全了他们又如何?原先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他的心思,你难道还打算拆开他们,硬是把我嫁过去吗?那我成什么人了?这辈子只怕也难有幸福。母后真是做的好媒!”

她这么一生气,太后反而软了:“好孩子,原是母后的不是,母后哪里知道石明伦是这样的人?你放心,母后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那石明伦没眼光,咱们也不肖理会他!”

青云稍微缓和了语气:“既然是这样,母后索性就给他们赐婚好了。一来,算是掩过了先前的事,毕竟石家那边不知情,似乎把您有意赐婚的事都传出去了,有不少人知道呢,如今婚事不成,我也太没面子了,就说您本来要赐婚的就是他们俩,也好给我留点面子。二来嘛,融君是您侄女儿,这门婚事,自然是您这个姑姑为侄女儿做主,传出去了,世人只会说是陈皇后与您这位皇太后的娘家亲人联姻,也算是一桩美谈了。”

太后细心一想,似乎还真有些道理,只是还有些不甘愿:“你这孩子就是好心,姜融君把石明伦给抢走了,你还一心为了他们着想。”

青云笑道:“怎么说是她把石明伦抢走了呢?他们早就对彼此有情了,只是没来得及订亲罢了。您也别恼她,她是姜九舅的亲侄女儿,九舅当年可是抚养我有功的,没有他,我早死了。她父母也是因为我才被灭的口。母后,您就当作是偿还当年欠下的债吧!让六舅与九舅在天之灵,也能得些安慰。”

太后的眼圈顿时红了。

第一百零一章私心

石太太从石明伦处听说赐婚对象变更的消息后,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怎会如此?!”她脸色苍白,面上犹带焦急之色,“是你惹太后不高兴了么?”又想到他最近做过的事,立刻有了联想,“难不成是因为你救回了清江王,太后和皇上不高兴了?明着说是要奖赏你,事实上却是要责罚?!”

“母亲想到哪里去了?”石明伦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太后与皇上都十分关心清江王,听说他平安无事,都十分欢喜呢。这桩赐婚,本就是对儿子的嘉奖。”

石太太瞪大了双眼:“难不成…难不成是你自己求的?!”见儿子低头默认,她顿时心中大恨。早知如此,当初儿子还未返京之前,她就该使尽浑身解数,说服太后将婚事定下来了,也省得夜长梦多。结果如今到嘴的鸭子飞了,偏又是太后亲自下的懿旨,她连半点不情愿的神色都不能露出来,一露出来,那就是对太后的不满。她还没胆子惹太后生气呢!

石明伦见石太太在那里咬牙切齿,犹豫了一下,想起姜融君嫁给他之后,是要跟婆婆一块儿生活的,还是得先劝一劝母亲的好,便道:“母亲也别生气,姜姑娘是太后的侄女儿,听闻太后对她也颇为看重,愿意给我们赐婚,也是觉得两家后族联姻,可以称得上是佳话。姜家姑娘是名门闺秀,家世并不逊色于人。”

“名门闺秀?!”石太太忍不住了,“父母双亡,亲缘几乎断绝,这能是什么有福之人?若不是太后赐婚,哪怕没有清河县主,我也瞧她不上!”

石明伦心里有些难受。低头闷声道:“您怎么在意起这种事来了?先前您不是还劝过我,清河县主虽是孤女,却出身尊贵,又得太后宠爱。与儿子正匹配么?”

石太太一窒,心里更呕了。这确实是她之前对石明伦说过的话,可她当时并不真是那个意思!论表面上的身世,清河县主跟姜融君都是孤女。确实相差并不远,姜融君背后好歹还有个龚乐林和姜家呢,可是…知情人都清楚实际上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石太太有些无言以对,纠结过后索性把儿子赶出屋子去了:“行了行了。你不是说还有公务要忙么?婚事的事,等旨意下来了再说,你先给我一点儿时间冷静冷静!”

石明伦苦笑着告退了。石太太犹自在屋里生闷气。想着如今太后还未正式下旨呢,不过是跟石明伦打了声招呼,也不知旨意几时才能正式颁下来,如果她现在赶进宫去求恩典,不知能不能说服太后改主意?

她正打算起身去换一身衣服,丫头们就报说二爷过来了。石明朗乃是她亲子,她自然是疼爱至极的。忙把人迎了进来,拉着手嘘寒问暖:“这趟外差听说有些凶险,你们还跟罗家余孽对上了,是不是?可有受伤?可吓着了?你哥哥也是的,怎么明知道罗家死士凶悍,还把你带上?”

石明朗忙道:“儿子并没对上罗家的人,大哥带队追缉去了,却让我护送清江王回了清河县主的庄园,等我听到消息时,罗家那两人早死了。我还抱怨哥哥呢,若不是他一定要我护送清江王和县主,我就能赶上抓人的场面了。”

石太太嗔道:“这有什么好抱怨的?总算你哥哥还没糊涂,没让你遇着危险。你这话真是小孩子家不知事!”

石明朗心道他都已经及冠了,母亲还把他当成小孩子,稍稍扭捏了一下,便对她说:“母亲,我听说哥哥赐婚的事了,太后给他定了龚大人家的姜姑娘,是不是?这是好事呀,我听说哥哥跟那位姜姑娘早就互生情意了,能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不是好事么?”

“什么好事!”石太太气道,“若是姜家长房的女儿,又或是其他几个有些势力的房头的女儿,那倒还罢了。这个姜融君,父母亲叔都死了,剩下个继祖母和这继祖母所生的小叔,不过是个破落户,关系又不亲近,真嫁给你哥哥,能有什么好处?你哥哥是被她灌了迷汤,才犯了死心眼儿,日后有他后悔的时候!清河县主有什么不好?模样儿,性情,出身,人品,样样都比那姜融君强,可你哥哥就是看不上,真是气死我了!”

“母亲别生气。”石明朗见母亲喜欢青云,心里更欢喜了,忍不住道:“您既然那么喜欢县主,哥哥不能娶,就让儿子娶了吧?儿子早就稀罕她了!”

石太太愕然:“你…你说什么?!”她激动地站起身来,“这不行!绝对不行!”

石明朗愣住了,大叫:“什么不行?!您不是很喜欢县主么?!”

石太太咬牙:“那是你哥哥娶她,我才喜欢,可你不行!”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况且我原本跟太后说的是你哥哥娶,如今事情不成,又改成你,太后会怎么想?不行,绝对不行!”

石明朗不服气地道:“太后才不会这么想呢,哥哥能做的事,我为什么不能?只要我一辈子对县主好,太后也会欢喜的!”

石太太瞪着儿子,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可知道…清河县主的真正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