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郡王中的刀,是他自己贴身藏的匕首。他本是从宫里出来。就直接奔进了正院,并没有换过衣裳,也没有回过房。无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带上这把匕首的,也不知他带上它是要做什么。照理说,除了他本人,应该没第二个人知道他带着这把匕首才对。也不知世子是如何知晓,又从他身上夺下这把匕首。杀死父亲的。但世子既然做了这等大逆不道的事,自然要赶紧上报宫里,也不必再提他去母亲“墓旁”守孝的事了。
齐郡王世子没有再说过什么话,就乖乖任由别人押着入了宗人府大牢。得到消息急忙赶来的宗正气急败坏地问了他许多问题,他都没吭声,过了两日。方才提出想见皇帝。宗正自然是不愿意的,他连亲生父亲都杀了,谁知道会不会对皇帝也下杀手?
但齐郡王世子却非常平静地道:“我已是死路一条。又何必再造杀孽?我只是有话要告诉皇上,提醒皇上,等我把话说完,也就能安安静静地上路了。”
宗正看着他的眼神,不知为何打了个冷战。犹豫过后,还是把他的请求转告了皇帝。让皇帝来决定要不要见他。
皇帝年纪虽小,却很有胆识。他轻车简从,没有惊动旁人,便来到了宗人府,进牢时,身边也只有冯德安一人。看到那在短短两日内瘦得脱了形的堂兄,他只是平静地开口:“听说你要见朕?”
齐郡王世子看着他,呆呆地,忽然流下泪来。
他告诉了皇帝一个非常长的故事。
当年罗家覆灭,蒋家受了池鱼之灾,除去直接参与了谋逆的两名子弟伏法外,主要家庭成员基本保住了性命,却丢了官职,只能黯然归乡,对于罗家,他们根本无力伸出援手,甚至对嫁入宗室的女儿也保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齐王幽禁。
但事实上,当时齐王与蒋氏感情极好,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妻子受外祖家连累,所以先一步将她幽禁,其实是为了保下她。她虽幽居佛堂,但除了不能出门走动,不能见外客,也不能在明面上掌管王府中馈以外,日子跟从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罗家死士大概是探听到了这一点,为了躲避京中官兵的搜捕,暗中联络上她,希望能得到她的庇护,同时,也想将那刚刚被发现怀有罗家血脉的丫环躲进齐王府里来,日后可以安然生下罗家子嗣。
他们同时还送来了罗家收藏起来以备东山再起的几大箱财物。可惜东西占地太大,很快就被齐王发现了。齐王起了贪心,同时也是为了断绝蒋氏再为罗家出力的心思,便昧下了这笔钱,但因为蒋氏哭闹,他最后也作出了妥协,允许她将那个怀孕的丫环养在王府中,并提供住处给罗家死士,条件是他们要装成一般老百姓,不许泄露身份,更不许为非作歹。
那丫头怀的胎,事先找大夫看过,据说是男胎,因此罗家死士们都期望很高。只是没想到,她生下来的是个女儿。若这件事让罗家死士们知道了,只怕他们的心就会散了,因为女儿无法传承香火,更无法以首领的身份带领罗家残存的势力东山再起。那这些死士们就有可能改变原本的想法,放弃这个女孩,各自分些财物离开。但他们会分什么财物呢?会不会就是先前罗家藏起来的那几箱子东西?万一齐王不肯放弃到嘴的肥肉,跟他们斗起来,会不会惊动朝廷?
无论是齐王还是蒋氏,都不愿意看着这件事发生,而蒋氏甚至还有自己的小九九。她一向是天之骄女,这次幽禁佛堂,实在是伤了她的自尊,不但让她怨上了丈夫,更让她恨上了皇家。她想要将罗家的力量为她所驱使,而不是事事都指望靠不住的丈夫。
于是她向罗家死士们撒谎,说那丫头生下了龙凤胎,然后把那丫头灭了口,另外让心腹寻了个男婴回来,充作“罗六公子”,抱到别处抚养。她只是需要一个傀儡。并没打算真的培养一个贵公子,因此除了一些花架子,完全没打算教导那孩子什么。为了不被罗家死士们发现端倪,她声称为了罗六公子的安全计,一年只让死士首领见他一面,不让他们发现那男孩只是个花架子,完全不中用。
与此同时,蒋氏又将罗家女儿抚养在身边,便是关蕴菁。她早前命人硬抢了蒋二奶奶的娘家侄女过来,打算将孩子弄死。让罗家女儿顶下关家女的身份,日后也好瞒天过海。关家女孩的奶娘抱着孩子在出城路上逃走的事,她手下的狗腿子们怕被责罚。便约好了回去报告说人已经被杀了,因此蒋氏完全没预料到会有知情人活下来。
齐郡王世子其实常常能见到关蕴菁,两人青梅竹马的,也曾生出过情愫,但蒋氏拦下了这件事。
她告诉儿子。会给他寻一位高门贵女为妻,关蕴菁虽然身份见不得光,却也不能与他为妾,而是另有安排。
对于关蕴菁,她最初的说法则是:要等罗家平反后,才让关蕴菁以罗家女的身份正正经经嫁入齐王府;但新帝登基后。清江王得出清江园,她又改了说法,要把关蕴菁嫁给清江王为侧妃。将来生下子嗣,便灭了新帝和那病弱的四皇子,捧清江王上位为帝,再立关蕴菁之子为储。到时候关蕴菁这个皇储的生母自然母凭子贵,正位中宫。将来孩子长大了继位,想要恢复外祖家的尊荣。自然是易如反掌的。
但事实上,这只是哄骗关蕴菁罢了。蒋氏真正的计划,其实是等到清江王登基后“病逝”,关蕴菁身为皇后却早失亲子,为保地位,只能矫诏,假借清江王遗命,让齐王世子继位。这么一来,离皇位十分遥远的蒋氏之子,便一跃成为九五至尊了,而她蒋氏,也母凭子贵,成为实际上的皇太后,哪怕是丈夫齐王,也要畏她三分。
罗家也好,蒋家也罢,其实都只是工具而已。蒋氏心中只有自己的儿子。
这个计划,她非常详细地告诉过儿子,但说完之后,却要他忘掉,更不允许他参与进去。无论她有多大的把握,谋逆就是谋逆,终究是有风险的。她告诉儿子:“你什么事都不用管,只要等着做皇帝就好。”
说到这里,齐郡王世子已是泪流满面。他对皇帝道:“母亲虽然痴心妄想,却是一片慈爱之心,做儿子的生了贪欲,不曾阻拦,实为不孝。母亲功败垂成,以致丧命,我也没什么可埋怨的,只是父亲不该亲自下手!昔年父母恩爱,他曾为了护住母亲甘冒风险,也曾对我这个儿子爱护有加,如今却都成了泡影。我激愤之下,杀了父亲,实在罪无可恕,能够做的,也就只有说出真相而已。”
他其实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管,任由蒋氏行动的,她做了什么,他都暗暗打听清楚,记在心间,因此蒋氏这些年收拢的人手和藏东西的地点,他都一清二楚,丝毫没有隐瞒地说了出来,还有罗家死士眼下隐居之处,连那假的罗六公子住在什么地方,都没有漏下。
等做完这些后,他就非常平静地喝下了毒酒。
皇帝一边命人去追捕罗家余孽,一边示意宗人府筹办齐郡王的后事。宗室们从宗正处听说了删节过的版本,得知是蒋氏露出反迹,被朝廷所察,齐郡王为了自保而杀妻,齐郡王世子则为母报仇而杀了父亲,这完全是一场人伦惨剧,若是传扬开来,整个宗室都要跟着没脸,因此非常合作地任由这场丧事低调地举行了。齐郡王府的爵位则由卢侧妃所出的长子继承,但又降了一等,成了镇国将军,另赐了府第让他带着弟弟家仆搬过去,原本的齐郡王府就收归公中。
齐郡王府的事解决了,但青云却有些心神不定,总觉得还有什么尾巴没收拾干净。
她找到太后,问:“卢太嫔宫里那个叫珠儿的丫头,不是齐郡王府荐来的吗?她还在不在宫里?”
第六十五章嫁祸
珠儿心神不定地捏了捏右边的袖袋,那里有一小瓶药粉,是早已准备了许久的,只等着时机成熟便派上用场,但现在,这个时机可能永远都成熟不了了。
她原是罗家死士之女,也算是死士之一了,被蒋氏派到卢侧妃身边当差,本是为了助其在内宅争宠。她自认是罗家的人,是要做正经事的,却被蒋氏用在妻妾争风上头,让她很是不忿,只是想到两位小主人还需要蒋氏庇护,才勉强为之。但随着蒋氏的命令接连传来,她需要神不知贵不觉地说服卢侧妃荐她入宫,到卢太嫔身边当差,她才觉得自己终于派上大用场了。一直以来,她都非常用心地为卢太嫔所出的四皇子静安王调理身体,半点手脚都没做,却只是为了取信于卢太嫔。
蒋氏既然将她辗转安插到皇宫之中,一定是有重要的任务安排她去做的。虽然她自打进宫后,便一直行动受限,连院门都出不了,也迟迟未能入宫籍,只是以王府侍女的身份暂居大内,但她非常有耐心地忍了下来,只等蒋氏吩咐,同时,也常常在卢太嫔耳朵边灌输一些言论,让卢太嫔对皇帝一方的不满越来越大。
卢侧妃病死的消息传来时,卢太嫔曾经猜疑过蒋氏一阵子,感叹着蒋氏心狠手辣。珠儿都忍了,还附和了几句。只要她顺利入了宫,卢侧妃会死是早就预料到的,蒋氏才不会允许这个女人继续踩在自己头顶上。
只可惜,就因为卢太嫔因妹妹之死,迁怒齐郡王府,竟然断绝了与王府的联系。珠儿无法跟自己人联系上,在小院中又不好打听外头的消息,心中只觉得蒋氏沉不住气,为着争风吃醋。把卢侧妃给除了,却导致她行事多有不便。
谁能想到,她再次得到外头传来的重大消息,居然会是齐郡王夫妇的死讯呢?而卢太嫔会关注这件事,完全是因为卢侧妃之子成为了齐郡王爵位的继承人,那是她的亲外甥。卢太嫔已经在幻想着,将来静安王出宫开府时,有亲表兄辅佐的情形了。
珠儿却用了好大的力气,才保持了镇定,但等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再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齐郡王死了,蒋氏死了,齐郡王世子还说出了母亲的整个计划。供出了同伙的藏身地点。这是不是代表着,他们罗家的死士都被出卖了?他们想要让罗家东山再起的计划也失败了?那六公子呢?六公子怎么办?她父亲怎么办?
珠儿想起当初蒋氏命令她进宫时说过的话,只要她在宫中照着蒋氏的计划行事,把皇帝、太后与静安王都解决了,就等于扫清了罗六公子上位的最大障碍。她立下如此大功,成为六公子身边的妾室,也是不成问题的。将来她和父亲以及其他死士们与罗六公子同享富贵,这就是对他们劳苦功高的报答。她想起那位年青俊秀的六公子,小心肝儿就在扑通扑通地乱跳,只盼着计划顺利。她也能成为六公子身边心爱的女人…
可这一切都成了泡影!
珠儿的脸上木无表情,心里却象刀割一般。齐郡王世子出卖了罗家六公子与众死士的藏身之处,他们能不能逃脱还是未知之数。即使能够逃脱,也是大势已去,日后再不能成事了。蒋氏吝啬,不肯让罗家死士掌柜太多财物,平日衣食用度。都是按月送去的,六公子与死士们即便能逃出生天。也要受穷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齐郡王府所致!
果然,皇家的血脉都是信不得的!早知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初还不如狠狠心,把这些什么太嫔、王爷,连齐郡王父子也一并杀了完事,反正他们都是皇家人,皇家灭了罗家,她这也算是为主人出了口气。
不过,现在也还不算迟。
宫外的消息一**传来。卢太嫔那边刚刚又得了信,据说已经抓到几个罗家死士了,对方不肯束手就擒,已当场自尽,逃走的几个,也有官兵严加围剿,用不了多久就会落网的。
珠儿忍住心中痛苦,决定不能再等了,便转身出了门,前往小厨房。今日小厨房遵照卢太嫔之命,给静安王炖了鸡汤,里头放了不少温补的药材,味道鲜美又有益于身体,只要再炖上两刻钟,便可以送去给静安王了。
珠儿却没打算等下去,她直接对灶上的嬷嬷说:“把汤盛一碗给我,我送去给小王爷。”
那嬷嬷面露狐疑:“这个时候?小王爷刚去了前头院子里走动呢,要过得两刻钟才回来。这汤炖到那时,也就差不多了。”
珠儿却道:“今儿外头有风,小王爷还是早些回屋里来的好,喝点热汤,也好驱散寒意。你这婆子啰嗦个什么?难不成我还会害了小王爷不成?!”
静安王的身体完全是珠儿调理好的,她懂得医理,也擅长药膳,照着她的吩咐做出来的东西,连卢太嫔吃了,气色也变得十分好,因此格外信任她。那嬷嬷不过是小厨房里的人,怎敢顶嘴?只得倒了一碗出来,拿个小小的茶盘乘了递给珠儿,正想回头拿盐,一转身,珠儿已经端着汤碗离开了。
嬷嬷跺脚,嘀咕说:“什么神医?什么药膳能手?不过是知道几个药膳方子,从没正经下过厨,如今连汤里要放盐都忘了,只顾着到贵人面前露脸卖乖,精不死你!”她虽忿忿的,到底不是蠢人,想起自己是小厨房里当差的,若小王爷喝了汤不满意,这不是就要落到她头上,那岂不是无妄之灾?她连忙拿起盐罐追了上去。
追到游廊拐角处,她却看见珠儿正往汤碗里洒什么东西,吓了一跳。珠儿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眼神幽幽地看着她。她结巴了,递过盐罐子:“盐…盐没放…”
珠儿扯了扯嘴角:“你当我是你么?早就发现了,刚刚才洒了盐进去。”说罢转身就走人。
嬷嬷迟疑地留在原地,怎么也想不起来珠儿方才带上了盐罐。而且如果她酒的真是盐,那盐是用什么器皿装的?若换了别人,她早就嚷嚷出来了,但珠儿是卢太嫔非常信任的人,几个月来为静安王调理身体,劳苦功高,从未出过差错,若说珠儿下毒,有谁会信?她真要害静安王,过去有的是机会下毒。
就在嬷嬷犹豫之计。另一个人不知几时站在了她身边,吓了她一跳:“张姐姐?”却是卢太嫔从卢家带进宫来的亲信张嬷嬷。
张嬷嬷瞥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往院门外走去。
连张嬷嬷都没有出言阻止,想必是无碍的吧?小厨房的嬷嬷这么想着,心安理得地回去了。
珠儿端着汤碗,走近了正在前院里走路的静安王。这原是她的建议,让静安王在天气晴好时。每日到屋外走动两刻钟,卢太嫔原本不大情愿的,只是见天气渐暖,才勉强答应让儿子试一试,结果儿子的身体竟然真的有好转了,这项活动就成了每日固定的安排。
静安王今年只有三周岁。刚走动了一小会儿,还未出汗,但小脸却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看上去气色好了许多。他一向喜欢珠儿,见她来了,便笑着扑上来:“珠儿你来了?这是什么东西?”
“静安王,这是奴婢特地给您炖的鸡汤。”珠儿的表情非常温柔,嘴角还带了笑。“您尝尝吧?很好喝的。”
静安王看了看鸡汤,小鼻子嗅了嗅。皱起眉头:“好象没有平时的好喝。”他是吃惯了好东西的,汤略有些不足,他就能闻出来。
珠儿的表情依然温柔:“静安王,这汤里有奴婢特地放的温补药材,味道或许差了些,但对您的身体很好,您就趁热喝了吧,喝完了,再走两圈,就可以回屋里去了。”
静安王又皱了皱眉头:“好吧。”但凑近了汤碗一闻,他又不干了:“还烫呢,我一会儿再喝!”
珠儿的表情头一回带上了不耐:“这汤就要趁热喝下去才好,放凉了,效用就没了。快喝吧,快喝!”若是这小子不早早把汤喝了,难保那厨房的婆子不会把方才看到的事告诉卢太嫔,她不能冒这个险…
可惜,静安王被宠惯了,是个跋扈的性子,哪怕喜欢珠儿,也不愿意听话:“我说一会儿喝,就一会儿再喝,啰嗦什么?!”说着把碗朝珠儿身上一推,转身就要跑。
珠儿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一把抓过静安王小小的身体,便将那碗汤朝他嘴里灌去。静安王吓了一大跳,猛然挣扎起来。一直侍立在旁的乳娘连忙上前抓住珠儿的手:“珠儿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小王爷不愿意喝,你怎能…”话未说完,双眼就睁得老大,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不知几时,已经插进了一根簪子,那原是戴在珠儿头上的。
静安王猛地尖叫起来。珠儿一脚踢开乳娘,正要再行灌汤之事,却忽然被人制住了手腕,又有人从旁将汤碗抢走,并将她压制在地上。
那是几名孔武有力的内侍,她认得其中两人,是在院子外头扫地的粗使役从,居然是这样的高手…
珠儿忽然好象明白了什么,连忙尖叫起来:“静安王,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皇上抢皇位?不给你个教训,你还做美梦呢!”
“住口!”其中一名内侍给了她一记耳光,随即有人用帕子将她的嘴堵住了,她用力挣扎着,就要往旁边的柱子上撞,却不料有内侍重重踢了她膝盖一脚,她巨痛之下,不得不扑倒在地。
卢太嫔已闻讯赶来,脸色苍白地紧紧抱住静安王,面上带了深深的怨恨:“果然,他们母子还是不愿意放过我们,居然敢下这等毒手?真当我是个软杮子么?!”
张嬷嬷在她身后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为首的内侍却淡淡地道:“太嫔误会了,这丫头胡说八道嫁祸于人呢,皇上早就疑心她是蒋氏派来的奸细,命奴婢们日夜监视,只要有所异动,就立刻将她拿下。若非如此,只怕四王爷早被她所害了。若皇上真有心要毒害兄弟,又何必命奴婢们出手呢?”
卢太嫔听得一呆,不由得糊涂起来。
第六十六章审问
青云听完内侍回报卢太嫔小院中发生的事故,不由得松了口气。
“真是太危险了。”她对太后与皇帝说,“如果不是皇上收买了卢太嫔身边的人,及时将珠儿有异动的消息传递出来,只怕四皇弟真会被害死!就差这一点儿了…”
太后也摁着胸口叹道:“可不是么?那珠儿不但对静安王下杀手,还要嫁祸给皇上,真真可恶透顶!绝不能轻饶了她!不过经过这一遭,那卢太嫔应该不会老觉得我和皇上要害他们母子了吧?说来也是她糊涂,若我真有那心思,她早就死了,还能活到今日?静安王还能平平安安养到这么大?谁好,谁歹,她都认不出来,真是白活了这么大年纪!”
皇帝与青云都点点同意,清江王还微笑说:“她不过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了。太后与皇上连我都容下了,一个嫔所出的小弟弟又算什么?等他长到可以出宫开府,入朝参政的年纪,皇上早就坐稳了江山,也立了皇后,生下皇子了,哪里还有他妄想的余地?”
这话说得太后十分欢喜,忙笑道:“好孩子,你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可惜不是人人都能象你这般明白。那卢太嫔还自以为是个慈母,其实她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害了静安王!别的不说,平日里卢太嫔总把静安王当成眼珠子似的,一步也不许他远离,怎么今儿倒放心让他一个人在院子里走动了?虽有个乳娘看管,但一个乳娘能顶什么用?好歹也要多派两个宫人内侍立在边上听候吩咐,以防万一。我从前给她送人过去,她又总觉得那些人不可靠,不肯收,如今出纰漏了吧?那个珠儿是学过一点武的,若不是皇上派的人去得及时,只怕连卢太嫔本人都丢了性命,她还不知道呢!”
青云笑道:“我倒不觉得那个珠儿会杀卢太嫔。不然谁会把这祸事嫁到咱们头上来呢?”
“话虽如此,但那珠儿也实在太狠了。”太后皱眉道,“静安王才多大?她好歹也侍候了那孩子几个月,居然这也下得了手。罗家出来的,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人!”
青云飞快地瞥了坐在边上的清江王一眼,他没有说什么。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
倒是太后,发现自己说话又莽撞了,忘了清江王是罗家外孙,若罗家出来的都不是好人,岂不是连他也算进去了?干笑着想要把话圆回来。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清江王察觉到了太后的尴尬,心中不由得苦笑。其实他也不待见罗家,若是罗家残存的人安份。他怎会忍心看着他们落得凄惨下场?无奈是他们惹事生非在先,还把他也算计上了,怨不得他不念血脉之情。
他很快地扯开了话题:“皇上,那叫珠儿的女子,当真是奉蒋氏之命进宫的罗家死士么?她可招了什么?”
皇帝眨眨眼,领会了他的意思,微微一笑:“朕已经命人严加审问了,兴许还能审出更多内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