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生不如死,又不是叫她死。”方琼华淡淡冷笑一声,掸了掸衣角上的浮灰,悠然道:“我当初不也是生不如死吗?最后还不是挣出来了?她有本事,就也自己挣出来。”

“可是太太,这何苦来呢?何苦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红露只觉着头皮一阵阵发麻,看着身旁主子,如同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罗刹,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主子越来越变本加厉?二奶奶让她吃了亏,就去找二奶奶的茬儿啊,为什么要祸害无辜的表姑娘?

“我怎么做还需要你来教我?”方琼华面色猛然变得狰狞,咬牙切齿道:“什么叫损人不利己?表姑娘出事,你怕那个女人不心急如焚?还有那个老不死的,那些把我看做眼中钉肉中刺的女人们,呵呵,只要能让她们难受,我便开心了,这怎么能叫损人不利己?”

红露吞了口唾沫,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垂头轻轻答应了一声,正要出门去安排这件事,就听方琼华冷冷道:“让青莲去做这件事,你不用插手,四个人里就数你最心软,既如此,你反正也怕沾惹罪孽。就干脆不要做这些坏事了。”

“太太,奴婢没有这个意思。”红露连忙转身跪下,却见方琼华看也不看她一眼,咬牙道:“我知道你是忠心的,始终把我当做救命恩人看待。只是你终究不懂我心里的恨。红露,我们一起做了多少事,你不会都忘了吧?现在说什么罪孽报应。简直可笑。到如今。你只能祈祷这世上并没有阴司报应这种事,不然就和我一起下十八层地狱吧。”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看向被云彩铺满的天空。喃喃道:“其实哪里有什么阴司报应?说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呵呵,那为什么又有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其实不过是愚夫愚妇安慰自己的借口罢了。我偏不信,偏要把这天地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哼!”

她说完看也不看红露一眼,便转身进屋。这里红露跪了一会儿,方悄悄站起身来,出神半晌,直到身后青莲喊她。这才轻叹一口气,转身把方琼华的计划悄悄说了一遍。

“眼看就要过年了,二嫂子不在家里忙。怎么倒来了我这里?”

将顾绮罗迎进屋,彭樱桃亲自奉上香茶。便听这表嫂笑道:“我是来看看我们家三弟在不在这儿?一大早就跑的没了人影,老太太到处找不见,恰好我要出门,所以就让我顺路过来看看。”

彭樱桃脸一红,小声道:“三哥哥是来过一趟,送了些吃食就离开了。”说到这里,仿佛觉得这话不太够分量似得,于是抬起头郑重道:“很早之前就离开的。”

顾绮罗看着她那含羞带怯却偏又做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心中不觉十分温暖,因笑道:“这样啊,那我就没办法了,回去只好和老太太实话实说,三弟是来了一趟,但很快就离开了,对吧?”

彭樱桃一下子就维持不住郑重脸色,倏地垂了头,咬牙小声道:“表嫂越发坏了,你怎么回老太太何必问我?”说完生怕顾绮罗在这事情上纠缠似得,连忙又抬头道:“这都快过小年了,表嫂还出来做什么?难道事情就这么多?可是听说你几处产业都很好啊,百味馆之前虽说被人捣乱,但你另辟蹊径,反响也很是不俗呢。”

“想不到表姑娘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竟也知道我们百味馆的事?”顾绮罗故作惊讶的问,却听彭樱桃笑吟吟道:“我虽然不出门,但自有人讲给我听,所以表嫂的百味馆发生了什么事,我全都知道。”

顾绮罗好笑道:“咦?是谁这么好心?把百味馆的事都拿出来说给妹妹听?该不会是聊到没什么话可聊,所以只好把这话拿出来说了吧?”

“嫂子胡说什么?”彭樱桃一跺脚,却见顾绮罗一摊手道:“我没说什么啊,妹妹怎么就急了?哦,也是我说错了,像妹妹这样冰雪聪明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和人聊到无话可聊?我这不是太瞧不起妹妹了吗?是嫂子的不是,呵呵哈……”

彭樱桃意识到自己在嘴头上是没办法和这表嫂争锋了,只好气鼓鼓瞪着她,冷哼道:“表嫂真不厚道,因为表哥在辽东回不来,您心里不得劲儿,便跑过来拿我开玩笑,等回头见了老太太,看我不告状。”

顾绮罗笑道:“你就去告状啊,老太太时常念叨你,只说当日病着,没拦着你,不然谁也别想让你搬出来。叫我说,妹妹正经还是搬回去吧,我这一次来,见府外人来人往,似乎还有人在这周围徘徊着,不像是什么好人,你一个女孩儿家,花容月貌的,这府里人又少,一旦有人生了歹心,这可不是开玩笑。”

彭樱桃笑道:“天子脚下向来还太平,哪有嫂子说的这样夸张?嫂子就放一万个心吧。我们不说这个,您这次出来到底是干什么啊?百味馆又有什么事发生吗?”

顾绮罗笑吟吟道:“妹妹既然知道百味馆的外卖,想必也知道是因为什么才逼着我们出此下策了?”

彭樱桃点头道:“知道,听说是旁边开了一家赌场一家戏园子,扰人的很,所以百味馆被逼得没办法。说起来,这幕后之人当真可恶,竟然行出这样事情,听说还是背后有势力的,表嫂这次出来,莫非就是有了解决之道?”

“这会儿才想出解决之道,那还来得及做什么啊?”顾绮罗微微一笑,伸出食中二指比了个胜利手势,轻轻摇晃着笑道:“事实上,我今儿出来,是特意去看那赌场和戏园子拆迁的。”

“拆……迁?”彭樱桃瞪大眼睛,不太明白这拆迁什么意思,却也大致有了猜测。

“没错,拆迁。”顾绮罗笑嘻嘻道:“就是他们怎么建成的,就怎么给拆除掉,至于到时候这赌场和戏园子会搬去哪里?那我就不清楚了,我也不想关心。”

彭樱桃的小嘴张的足足能塞下好几颗樱桃,好半天才呐呐道:“这……怎么会这样?那两家才得意了十几天,就……就完蛋了?嫂子这是借了什么风?怎么这样快?”

顾绮罗嘴上说着“天机不可泄露”,心里却嘟囔道:什么风?除了太子的东风,谁还能搬动那背后势力是裕亲王的两家?

原来当日香姨娘转告她说太子妃让她有空去府里,没过几天她就上门了,言谈间把百味馆如今的困境稍微透露了一下,果然就引起了太子的注意:百味馆倒不算什么,问题是谁都知道百味馆的东家是谁,这东家背后站着的是谁?那这两家赌场和戏园子可就十分值得玩味了。

无论是帮小舅子媳妇,还是要看看谁敢捋自己的老虎须,太子都有足够的理由来过问这件事。一查,那两家背后的势力浮出水面,竟是裕亲王在捣乱,这和顾绮罗设想的有些差异,她原本以为是方琼华找人和自己作对,却不成想这事儿和方琼华没关系,竟然是裕亲王针对太子,以至于百味馆成了两大巨头较力的牺牲品。

其实这事儿当然是和方琼华有关,但方琼华当时实在太小心了,把要求委婉的托人转告了裕亲王后,这事儿她就再也没插手,所有的一切都是裕亲王派人整出来的,如今太子查出幕后指使者是裕亲王的人,却是将方琼华给摘了出去。以至于连顾绮罗知道真相后,都愕然了好一会儿。

既然是因自己而起,太子殿下当然不肯善罢甘休了,好嘛,对手都要骑到脖子上了,再不用点手段警告一下,不知多少人要把他这个太子当成软弱可欺的笨蛋,朝廷地方上的大臣们还有几个肯尽心为他说话办事?所以太子迅速就命人来处理此事,也是那人聪明,这戏园子和赌场着重就是在一个“扰”字儿上,偏偏百味馆周围还有其它民居店铺,从前这些小铺子敢怒不敢言,如今有人暗示可以撑腰,大家伙儿自然群情激愤,其中不知有哪家店铺还拐弯抹角和七皇子扯上了点关系,这就更好办了,众人打点了一份厚礼,托店铺的东家送上成王府,把事情一说,立时就让七皇子大怒。七皇子那是什么人?向来只有他横冲直撞毫无顾忌的,何况如今又收了重礼,于是二话不说,便给顺天府衙下令:如此扰民的恶劣经营方式,怎可开先河?责令拆除。不肯拆除?不肯拆除就强拆。

第二百一十七章 危机

裕亲王也没想到这么一点子小事,半路上却杀出了一个程咬金来。当即气得在府中破口大骂,但他此时还真不敢就因为此事和成王爷撕破脸,成王爷那是早早就表明心迹脱离争储漩涡的,因此深得皇帝信任,他现在虽然和太子走得近,却还没有旗帜鲜明的倒向太子,如果自己在此时向他兴师问罪,保准就把人彻底逼到太子那一方了,这个损失他承受不起,所以这个哑巴亏他也只能囫囵咽下去,心里这个憋气就别提了。

心里有气必须要吐出来,裕亲王很快就想到杨子帆之前给他出的主意:告镇北侯府与民争利。眼看准备的差不多了,于是一状告到御前,只说镇北侯府的贵品南货铺子因为打着镇北侯府的名号,所以恶意降价,弄得其它店铺都苦不堪言,这便是自恃身份与民争利,皇上准许勋贵们做生意,只不过是体恤他们,却并没有让他们凭仗权势欺压百姓,若长此以往,人人都有样学样,这天下各业岂不尽被勋贵掌握手中,升斗小民还有什么出路?

皇帝陛下日理万机,也不可能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大张旗鼓的查证。于是便叫来太子申斥了一顿,让他管教好自己的小舅子,待太子委屈的分辩说萧江北还在辽东吃冰,如今京城中的商铺都是他媳妇在弄时,皇帝陛下不由想起尘封已久的往事,因笑问道:“他媳妇?就是那位他一回京便看中了,把宝刀都赠给人家的女孩儿?如今做他媳妇了?”

太子笑道:“可不是?他们两个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佳话了。当年成亲时,父皇还钦赐了礼物呢。那顾氏虽然外面名声厉害,但据江北说,着实是一位贤妻。到了辽东,一面买地经商,却还不忘拿出大把银子接济穷苦百姓,那些女真各族如今极少生事,据说还有这顾氏女的功劳,是她的萧顾山庄教那些人种地,又收容他们做工。再加上程大人施政有方。不像前总督唐万年那般横征暴敛,所以女真各族如今的日子好过了许多,一心都扑在赚钱过日子上。生事的都比往年少了。”

发展辽东乃是皇帝陛下最为得意的一项善政,此时听太子说辽东太平,不由龙心大悦,呵呵笑道:“既如此。这顾氏女倒十分有趣,江北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没想到娶的妻子却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难怪能令他一见钟情,把宝刀都送出去了。不过这样的奇女子,论理该懂得分寸进退才是。怎么会做出与民争利的事?”

太子见皇帝口气松动,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连忙趁热打铁道:“父皇明鉴。与民争利者,非是愚蠢贪婪之辈做不出来。顾氏心地敦厚。早先并未发迹便知道劝谏江北为灾民施粥,之后善行无数,可见她并不是把钱看得高于一切。江北也说过,她做生意,不过是因为一个兴趣使然,这样的女子,又怎会与民争利?只她到底是个女流之辈,如今江北远在辽东,所以她一个人撑着京城局面,难免顾此失彼,底下人良莠不齐欺上瞒下也是有的,儿臣回去后定会让她严加查察,有错必改,无错加勉,父皇觉着如何?”

皇帝对太子的处置还算满意,此时裕亲王也只是刚刚抛出去“与民争利”这么个引子,尚未鼓动谗言让老爷子往其它方面去想,于是也便作罢,父子两个又说了几句话,太子便告退离开了。

然而出宫后,太子的一脸坦然便全都化作郑重。他可是太子,从小就在阴谋诡计中长大,裕亲王这“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企图又怎可能瞒得了他?知道对方近日内必定会再次发动,就是太子也没办法沉得住气,眼见小厮牵了马来,他略微思忖了一下,便对他道:“回府,你去镇北侯府跑一趟,就说侧妃娘娘要见顾氏,命她速速前来。”

小厮一愣,但很快就答应一声,看着太子在几名护卫的簇拥下离去,他则撒丫子向镇北侯府飞奔而去。

听太子说了裕亲王告状的事,顾绮罗也是惊怒交加,太子叫她过来当然不是申斥她的,而是非常严肃的阐述了此事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因为当局者迷,太子只怕自己想不出好的化解方法,反而会雪上加霜。而顾绮罗的才华和独到见解他一直都是十分欣赏的,所以这一次特意把她叫过来,除了告诉她这件事外,还想看看她能不能有什么好主意。

只是这么重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一时间就想出应对方法?太子也没有抱这种奢望,见顾绮罗充分认识到此事的重要,并且答应会想办法化解后,便让她离开了。这里顾绮罗心事重重回到家里,闭目沉思了一会儿,可哪里就能得到什么好办法?

因这一夜也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起来,脸上便多了两个黑眼圈,春雨秋容看了,都十分纳闷儿,只是看主子全没有素日里的温柔之色,反而是面色凝重,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她们便知机的什么都不问,只等伺候完,方堵了昨儿跟顾绮罗去太子府的绿儿问道:“奶奶昨日从太子府回来就心事重重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绿儿苦笑道:“两位姐姐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哪里能知道是什么事?去到后我就被打发到下人房里喝茶,究竟奶奶和太子妃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秋容和春雨便一起垮了脸,都发愁道:“这是怎么说的?奶奶向来聪慧,还没看见过她这样苦恼的时候儿呢,偏偏爷又不在京城,阖府上下只怕也没人能帮的上奶奶,到底太子太子妃那边有什么事?竟把奶奶愁成这样?”

正彼此小声说着,就见一个婆子走进来,看见她们先是一愣,接着陪笑道:“这大冷天儿,姑娘们怎么倒在廊下坐着吹风?当心着凉了。”

三个女孩儿就都站起来,秋容淡淡道:“什么事?一大早就跑过来禀报?”

那婆子笑道:“不是老婆子着急,而是府外那位给大奶奶治过病的应大夫着急,说是一大早进京,直接就来替爷送信了,送完信还要去百味馆安顿,又说这信一定要亲自交给奶奶,婆子没办法,只好过来禀报奶奶一声。”

秋容春雨互看一眼,都欣喜道:“应大哥回来了?怎么之前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呢?”于是忙打起帘子进屋通报。

顾绮罗正在那里对镜沉思,听见秋容春雨说应飞鸿来了,先是一愣,然后站起身道:“这家伙怎么赶在这个时候回京?再晚几天就赶不上除夕了。”

“可不是?”春雨也笑着道:“大概是听说奶奶在京里又开了几家铺子,他着急了吧?想着赶紧回来把他的药铺弄好,就不知这一次他有没有带几棵人参鹿茸过来……”

这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顾绮罗往外走的步子一下子就停下了,抓着春雨兴奋道:“你再说一遍,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春雨懵了,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才小声结结巴巴道:“奴婢……奴婢就是说,不知道应大哥有没有带人参过来?如果他真是为了在京城开药铺,那肯定……肯定要把他萧顾药庄的宝贝带……带些过来吧?”

“宝贝,对啊,宝贝……”

顾绮罗面上猛然绽出万道光彩,哈哈笑道:“有了,便是这样做,那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了。应飞鸿在哪里?我这就去见他。”说完便匆匆出了屋子。

春雨和秋容连忙跟上去道:“奶奶,这不是在辽东,而是在镇北侯府,您还是注意些吧,免得被人说闲话。要不然,直接让应大哥先去给大奶奶看看病也好,毕竟他离开这么长时间,也没给大奶奶复查。”

“对啊。”顾绮罗停下脚步,摇摇头苦笑道:“我真是糊涂了。也罢也罢,秋容,就按照你说的做,让他去大奶奶院里,恰好大哥今天也休沐在家,等他给大嫂看完了病,再请他到我这里说话。”

秋容答应一声,便转身出去,这里顾绮罗在屋里转着圈子,心中十分焦急,不过是小半个时辰,她却觉着比一个月还长,好不容易把应飞鸿盼到了,对方一进门,还不等开口说话,她便急急问道:“应大夫,你这次回京,有没有带一块太岁回来?”

应飞鸿大吃一惊,瞪圆了眼睛道:“奶奶莫非未卜先知?我此前可没给你写过信啊,大人的信还是托我捎过来的,你怎么就知道我带了一块太岁过来?”

顾绮罗松了一大口气,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太好了,你把那块太岁给我。对了,咱们萧顾药庄有太岁的事儿,没有传扬开去吧?”

“那怎么可能不传扬呢?”应飞鸿呵呵笑道:“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高价从我手里收购,恰好那时北峰山脚下出了一次轻微地震,伤了几个人,我就把那几个大块头藏了起来,对外只说这东西只剩下点碎末渣渣配药,其它整块的都自行遁地走了。太岁嘛,那么大的一块,说它通灵也不会有人怀疑。连钟春风都佩服我的急智,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一下可就耳根清净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难题有解

“太好了。不管如何,你带进京的这一块给我。”顾绮罗松了口气,一瞬间已经想好了种种应对:太子昨天说的那个难题,终于有解决之道了。

“干什么?”

应飞鸿警惕的看着顾绮罗,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颤声道:“奶奶……你要它做什么?不会又有什么人生病了吧?我和你说,这肉灵芝虽说是难得的灵药,甚至有人说它是仙药,但它其实没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功效,那个……也就是能治几样病症,然后普通人吃了它能够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其实这作用也是轻微的,只不过是民间传说将它夸大了。”

“你就不用管了,把它给我就是。”顾绮罗心想我要的就是民间传说中把它夸大的这份儿功能。却见应飞鸿兔子一般跳起来,一脸肉痛道:“奶奶,萧顾药庄可也是您名下的产业,你不能见利忘义啊?这……这肉灵芝得来不易,我……我绝不容许你把它给败掉。”

“你懂什么?”顾绮罗沉沉看了应飞鸿一眼,然后对秋容春雨道:“你们两个出去看着,莫要让人接近了。”

两人答应一声出去,顾绮罗坦然面对着应飞鸿的目光,虽然认识不到三年,但她和应飞鸿钟春风已经算是肝胆相照的知己,因此也没瞒着他,就把裕亲王告镇北侯府与民争利的事情说了出来。

应飞鸿本来是不懂这些政治斗争的,然而他在辽东时和钟春风走的颇近,所以对方也时常会和他说一下朝堂形式,对之前闹出的京营冒名案也知之甚详,此时一听顾绮罗说了前因。他自然也很快料到后果,因此面色不由得就是一凝。

却听顾绮罗郑重道:“所以你明白了吗?这件事看似不大,但真正是关系到我们生死存亡的,所以这块太岁,你贡献也得贡献,不贡献也得贡献。”

应飞鸿垮了脸,知道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只好叹口气道:“既然奶奶这样讲。那我无话可说。只是有一样,这肉灵芝虽是至宝,但到底也只是一样东西罢了。你能仅仅用这样东西,就把危险的局面扭转过来吗?”

顾绮罗点头道:“总要试一试,更何况我有八成把握。”

应飞鸿脸皮子抽搐了几下,仿佛看到心头在汩汩滴血。最后一咬牙道:“好,奶奶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把带到京城这一块给奶奶吧。只不过这会儿马车已经到了百味馆,东西应该也都搬进去了,须得我亲自回去取出,找个时间送过来。”

顾绮罗沉声道:“好。这事儿你亲自去办,莫要让人发现端倪。”

应飞鸿深吸一口气道:“放心,此事除了我之外。没人知道。那个小箱子一直是小曼看管着,这孩子机灵懂事。不会出问题,那我现在就回去了。”

顾绮罗站起身送他,见这货一副如丧考妣生不如死的样子,不由好笑道:“你也用不着这样肉痛,没了这一块,那不是还有四块吗?再说这东西可以自己生长,你就别拿出这副铁公鸡的难过模样了。”

“嘘!噤声。”应飞鸿回头将食指竖在唇上,咬牙道:“那四块已经遁地逃走了,虽然我们正在积极寻找,但还没找到呢。”说完没好气瞪顾绮罗一眼道:“奶奶以后千万记住,我们萧顾药庄,已经没有成块的太岁,只剩下一些残渣了,当然,只要需要,这些残渣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好,知道了,就你会耍小聪明。”顾绮罗摇头低声笑骂了一句。

送走应飞鸿后,她整个人都精神起来,秋容和春雨见主子恢复了往日朝气,也都十分高兴,便把之前烦恼丢到了九霄云外。

应飞鸿虽然心疼的都要滴血了,但办事儿还是很靠谱的,下午就让小曼带着人把装着太岁的玉盒送给了顾绮罗。于是第二天顾绮罗便抱着这玩意儿去了太子府。

“二十三,糖瓜儿粘,二十四,扫房子……”

听到外面隐约飘过孩童清脆童稚的声音,皇帝从奏章中抬起头来,扭头看着身旁太监道:“是谁带着孩子进宫来了?”

太监连忙弯腰笑道:“回皇上的话,是太子和太子妃娘娘带着两位皇孙殿下进宫来看静贵妃,原本要来见皇上的,听说皇上正在批阅奏章,所以就先往泰坤宫去了。这会儿想来是有人带着两位殿下在附近玩耍。”

静贵妃独宠六宫,所居泰坤宫距离皇帝的养心殿不远,所以在这里听见孩子的声音也是很正常的。当下皇帝不由得来了兴趣,起身道:“我这会儿批奏章也累了,走,咱们过去看看她们娘儿几个说什么体己话,吃什么体己东西呢。”

见皇帝一副兴味盎然的样子,太监便连忙凑趣笑道:“这敢情好,听说太子殿下还得了了一个好东西,要献给皇上呢。”

“哦?他该不会想用这样好东西当年礼吧?哼!倒是会算账。”皇帝笑骂了一句,却听身旁太监道:“怎么会呢?年礼是年礼,太子殿下不会连这点分寸都没有。”

“就知道帮他说话,不知情的还以为你得了他多少银子呢。”皇帝摇摇头,让那太监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连道不敢,却被皇帝轻轻踢了一脚道:“行了,朕还不知道你?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胆子,罢了,起来吧,朕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

“陛下啊,这样玩笑可不能乱开,会要了奴才的命啊。”太监抹抹汗水,然后又谄媚笑道:“不过只要皇上高兴,奴才这条老命又算得了什么?反正奴才是什么样的人,皇上心里明镜儿似得。”

“你倒是会说话。”皇帝笑着摇摇头,眼看都走到门口了,就听见外面人禀报说裕亲王求见。

“都快过年了,他来做什么?”

皇帝不自禁就皱了眉头。在众多皇子中,裕亲王和太子成王爷的圣眷最好,但这其中,成王爷最得皇帝欢心,只因为他虽有才干,却不是储君的材料,皇帝喜欢其没有野心的同时,不免又添了几分怜悯愧疚。

而太子就又差了一层,虽然是儿子,到底也是储君,不过怎么说也是父子亲情血浓于水,所以皇帝心中虽时不时泛起点酸水儿,但总体对自己定下的这个太子还是非常满意的,心爱的女人生的心爱的儿子,又具有治国之才,可继承自己的大位,能不喜欢吗?

裕亲王却又要差一层,这却是因为她母亲的连累,不过事情过去了很久,加上母子两个也会逢迎,所以那点裂隙已经补得差不多了。因此皇帝听说他过来了,略微沉吟后便又回到座位上坐下,命人宣他进来。

不一会儿,裕亲王就满面笑容走进屋子,先是献上了一副王右军的书法,据说是好不容易淘换到的,这自然让皇帝陛下十分高兴,于是爷俩借着书法东拉西扯了一会儿,又说起京城那些古玩铺子,接着慢慢说到京城繁华,到最后,裕亲王才似是不经意的笑道:“听说前两天太子殿下把镇北侯夫人叫去训斥了一通,大概是有点效果,那南货铺子好似收敛了些。”

“是吗?”皇帝点头微笑道:“这事儿太子还没和朕说,不过那顾氏是个聪明的女人,只要稍微点拨一下,她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父皇这话倒是不错,不是聪明的女人,也做不起这么大的事业。”裕亲王呵呵笑道:“只是儿臣真是不明白,这女人嘛,就该三从四德,在家相夫教子才是正理,她怎么却反其道而行?江北怎么说也是镇北候爷,竟也由得她胡闹。他们两个的钱难道还不够花么?不说别的,就是两次拍卖会,江北从北疆抢的那些东西就卖了一百好几十万两银子,纸醉金迷几辈子都够了,何苦还受这个累?”

“那个顾氏不是寻常女子,只要她不仗着侯府权势与民争利,随她怎么做。从前她不也是名声在外的?京城人尽皆知啊,萧家却也没嫌弃她。”皇帝淡淡说完,将手中书法递给身旁小太监,看了眼裕亲王道:“你怎的忽然关心起这件事了?”

裕亲王连忙嘻嘻笑道:“父皇真是明察秋毫,儿子这点小心思都瞒不过您。好吧,其实儿子就是因为两个小舅子都吃过这顾氏的亏,所以始终对她有点犯嘀咕。你说明明是个悍妇,怎么子帆当初还看上她了?以至于差点和镇北侯府闹出不愉快。”

澄明侯府的小侯爷杨子帆当初要求娶顾绮罗的事,皇帝陛下也是知道的。此时听了这话,便忍不住笑道:“你啊你啊,人家行的正坐得端,你犯什么嘀咕?子帆那叫慧眼识珠。至于你另一个小舅子关山霸,哼!那是个什么东西你心里不清楚?回去该好好儿管教才是。”

裕亲王连忙答应了几声,嘿嘿笑道:“看父皇有些疲惫,那儿臣就告退吧。其实……儿臣还是觉得,那镇北侯府怎么说也是和太子殿下关系匪浅,所以还是避避嫌疑的好,这俗语说三人成虎,流言不可小瞧,别再因为镇北侯府,连累了太子的清誉,那真就是得不偿失了。父皇不如让太子劝一劝那两口子。”

第二百一十九章 :释疑

看着裕亲王离去,皇帝陛下不由慢慢沉思起来,忽听身旁太监小心翼翼道:“皇上,您不去泰坤宫了?”

“嗯,不去了。热门让太子过来见朕。”皇上淡淡说了一句,之前兴高采烈的面色被凝重思索取代,只让那太监心中不住犯嘀咕,暗道裕亲王应该不是特意进宫来送书帖的,难道他这么跑一趟,就是为了说这几句话?只是……这几句话里有什么玄机呢?怎么皇上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一面想着,到底不敢违抗圣命,于是安排人去宣太子过来,他则亲自在廊下候着。过了一会儿,见太子轻裘缓带,迈着沉稳步子进了院里,他便连忙迎过去,趁着两人进屋的时候飞快悄声提醒了一句:“裕亲王刚刚来过,然后皇上就有些不开心了。”

太子此时已经是胸有成竹,闻言点点头,进了书房后,就见皇上正在那展开王右军的书法痴迷看着,见他来了,方指了指面前椅子道:“坐。”

太子坐在椅子上,就见皇上将那书贴递过来,微笑道:“你三哥刚刚送过来给我的,你看看怎么样?”

太子连忙接过来,只看了一眼,眼睛便是一亮,待细细看了一回,方站起身双手将书贴递还给皇帝,欢欣笑道:“恭喜父皇贺喜父皇,这应该是王右军的真迹,此前儿子也只看过一次临摹的,没想到今日竟能得见真迹。”

皇帝哈哈一笑,随手将书贴放在桌上,饶有兴趣看着太子道:“朕听说今儿你们全家都进宫来看望你母亲了?”

“是,父皇。”太子笑道:“临近年关,因为节礼来来去去无非那么些东西,所以儿子有心送父皇点别的,偏偏也没什么可以拿出手的好东西,幸好前两日得了个宝贝,所以就赶紧带进来呈献父皇,愿父皇长命百岁身体康健。”

这吉祥话本是再普通不过,然而在此时此刻说起,让皇帝心中忍不住就是一动。遂微笑道:“怎么忽然说起祝寿词了?什么好东西?快拿进来给朕看看。”

太子便回身叫了一声,须臾间两个小太监吃力抬着一个玉盒走进来。皇帝不由得诧异道:“什么东西这样沉重?这玉盒虽大,还不至于就到了需要两个人合力抬起的地步吧?”

太子笑道:“还是这样稳妥些,不然儿臣生怕有个闪失,那就是暴殄天物了。”说完见两个小太监将玉盒轻轻放在地上,他便走过去打开玉盒,只见一块似皮非皮似肉非肉的东西浸泡在水中,引得皇帝也忍不住离了龙椅,来到近前仔细端详,好半天,他脸上忽然微微变色,诧异道:“这是……这是太岁?传说中的肉灵芝?”

“父皇果然博学多才,这个东西当日顾氏送来给儿臣时,儿臣还不认识呢,看了老半天才终于认出来。”太子轻轻一记马屁奉上,果然就让皇帝眉开眼笑。旋即问道:“这是你那小舅子媳妇送给你的?”

“是!昨日她在辽东的药铺掌柜回京,带来了这个,所以她就送来给我了,我看她那意思,原本应该是想送给父皇的,只是没有门路,所以便送到我这边来。顾氏也知道儿臣对父皇孝顺,这东西到了儿臣手里,肯定是会献给父皇的,这么一来,她一份礼,倒等于是送了两个人。啧啧啧,真不愧是生意人,好算计啊好算计。”

“什么好算计?朕看你这自吹自擂的本事也不比顾氏的算计差。”皇帝哈哈大笑,围着那肉灵芝看来看去,之前还爱不释手的王右军书帖都忘到九霄云外了。也是,对于一个皇帝来说,还有什么比延年益寿祛病强身更重要?

最重要的是:刚才因为裕亲王那有意无意的话而起的一点疑心尽去,皇帝老爷子此刻无比的心满意足神清气爽,端详着太子越看越爱,暗道朕也是老糊涂了,自己教育出来的儿子,怎么还会怀疑呢?又不是不知道他一向恭谨孝顺,这会儿竟然会对他起疑心,不该啊不该。这孩子若真是等不及了,哪里还会把这天地灵物肉灵芝送给我?悄悄儿自个享用不就完了吗?

越想越觉着惭愧,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面对太子,忽听太子笑道:“父皇可知这肉灵芝因何要养在水里吗?”

“为什么?”

让太子这一打岔,皇帝的心情平复了不少,好奇问了一句,就听太子笑道:“这是顾氏在长白山天池旁发现的,当初发现时,这肉灵芝有一半是埋在土里的,那土地就在天池畔,不知被天池水滋养了多少万年,方能将周围灵气精华聚在一起,生出这肉灵芝,如今将这肉灵芝浸泡在天池水中,可保它生命不息。顾氏说,皇宫乃是风水宝地,在御花园或者哪里找块好地方种下去,这肉灵芝还可以继续生长,以后父皇需要时就弄下一小块来,其它的就放在地里任它慢慢长着,岂不是可以延年益寿?长命百岁也就不是什么虚言了。”

对于皇帝陛下来说,肉灵芝本身的吉祥象征意义甚至比它的药用价值更大,这可是当年秦始皇要制作不死药的原材料之一啊,因此听太子这么一说,不由得十分满意,对身后太监总管道:“这事儿交给你了,立刻去办,找御药房的人问清楚怎么用怎么养,快去。”

那太监连忙答应,带着人把这块太岁抬了下去,这里皇帝龙心大悦之下,便踱回龙椅上坐下,笑呵呵道:“快过年了,这腊月里连下了三场雪,也不知道京城各地是个什么情况?”

太子心中一动,连忙道:“父皇放心,虽然下了三场雪,好在没酿成雪灾,京城如今热闹得很呢,儿子有时候微服在街上走走,只见百姓们安居乐业,又因为年关已近,家家户户置办年货,别提多热闹了。”

“哦?你说的是真的?”

皇帝眼睛一亮,于是太子连忙挑了几处京城最热闹的地方,将那繁华景象描述给皇帝听,见父皇的面色越来越好,他心中冷笑,暗道三哥啊三哥,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总是这么算计我,不好好回报你一次怎么行?最好这一次能让江北也调回来,也就还了我那小舅子媳妇的人情。

皇帝显然是被太子所描述的景象吸引了,但却没说什么,等和太子一起去静贵妃处坐了坐,下午回到养心殿后,他便对身旁太监总管道:“你准备准备,看看就这两天,咱们往街上走走去,整日闷在这皇宫里,把人都闷得没精神了。”

虽然没有在太子面前提起,但太子还能不了解他父皇吗?因此回到王府后便叫来心腹总管,递给他一张纸道:“你在这几个地方安排下适当的人选,到时候见机行事,呵呵,裕亲王的爪牙不是向来都很嚣张吗?这一次我让他们嚣张个够。”

京城是一片盛世繁华的热闹景象,相形之下,数千里之外的辽东山春府可就要冷清一些了,饶如此,大街上却也是人来人往,比往年的清冷气氛不知道热烈了多少倍。

这一日钟春风从街上采办了年货回来,大呼小叫奔着萧江北的书房就过来了,他怀中亲自抱着一盘大鞭,进来后便把那鞭炮往萧江北面前一放,兴奋道:“大人看,这是山春府最大的鞭炮了,今年三十儿晚上就放它,肯定这一年的晦气灾星都被赶跑。乖乖,我在京城时,还没看见过这么大个儿的鞭呢,这哪里是鞭?一个个分明是小炮仗。”

萧江北对这些却不感兴趣,抬头看了眼钟春风,面无表情道:“又惹祸了?”

“怎么可能?我是那种惹是生非的人吗?”钟春风气得握起拳头:“大人你这是污蔑,是往我头上泼污水。”

只可惜这厮目光游移不定,看上去就透着一股子色厉内荏。萧江北懒得和他说,忽听门外脚步声响,就见程统也进来了,看见钟春风先是一愣,接着悠悠笑道:“我说你跑去哪里了?原来又跑到江北这里,钟春风,你就不能有点儿出息?我看连技穷的黔驴也比你强。”

“你胡说什么?我为什么不能来大人这里?怎么就是没出息……”钟春风瞪大眼睛,不等说完就听萧江北将手中书重重一摔,咬牙道:“你们两口子打情骂俏能不能去别处?这里是我的书房。”

“谁和他是两口子?大人你开玩笑也要适度。”钟春风如同炸了毛的狐狸般一下子跳起身,却听程统呵呵笑道:“其实也没说错,现在还不是,将来不就是了吗?”

“滚,程统你不要血口喷人。”钟春风急了,就要摔帘子出去,却被程统一把拉住。看的萧江北心里这叫一个冒火,暗道怎么交了这么两个混账朋友,明知我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日日思念成灾,妈的还偏偏跑到我眼前来现。

第二百二十章 :劫后余生

程统那是精明的尾巴尖上长白毛的家伙,一看萧江北这表情明显是欲求不满濒临狂暴,于是连忙哈哈笑道:“行了,江北别见怪,我今天来找你,却是给你报喜的。”

萧江北一翻白眼,冷哼道:“喜从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