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统见外边没人,便凑过去嘻嘻笑道:“恭喜你就快调回京城了。”

“呼”的一下,萧江北猛然坐直了身子,沉声道:“这事儿不能开玩笑。”

“拿这事儿开玩笑,我嫌命长吗?”程统好整以暇坐下笑道:“是朱龙用快马小心透过来的消息,说皇上之前微服出宫,与太子在京城转悠了一圈,也偏偏这么巧,就撞见了一起天仙阁豪奴仗势欺人的戏码,皇上大怒之下命人要一查到底。虽然现在皇上那边还没查出个结果,不过我却是知道这天仙阁的底细,那是裕亲王府里的产业,除了敛财之外,应该也是他一处打探消息的所在。只要皇上查出端倪,势必要对裕亲王起疑心,如此一来,必定会调你回去执掌京营。”

萧江北闻言十分振奋,忽听身旁钟春风幽幽道:“大人,你眼里这光火都可以点蜡烛了。”他这才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冷哼道:“要是你处在我这个境地,听见这样好消息,眼光也可以点蜡烛。”

钟春风兴奋道:“不用处在大人的地位,我现在眼睛里的光就可以点蜡烛了。天可怜见,只要大人回京,我也终于可以离开辽东了。”

他一边说,就一边用眼角余光去偷看程统,却见对方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目光不善的看着自己,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便硬着头皮道:“你看我干什么?我当初是跟大人和奶奶一起来辽东的,如今他们都回京了,我……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为人处事,千万莫要得意忘形,不然就容易乐极生悲。”程统站起身悠悠说了一句,然后看也不看钟春风一眼,便阴沉着脸出门而去。

他这样一作势,倒让钟春风坐立不安,眼看着萧江北似笑非笑看着自己,这货想来想去,到底还是畏惧程统“yin威”,生怕那家伙狗急跳墙,于是结结巴巴找个了个借口,便也偷溜出去。

这里萧江北才没心思管他们两个狗屁倒灶的事儿,他只要一想到可以尽快回京,见到朝思暮想的爱妻,便振奋不已。

从抽屉里取出五封信,他轻轻抚摸着,喃喃道:“绮罗,我真是很想你,太想你了。苍天垂怜,终于让我可以再见到你,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府里如今不比从前,你每次信上都说得好,可我知道,那个女人必定会给你气受,没关系,等我回去,反正我是武夫,莽汉,等我回去给你出气。”说到后来,语气中已经是带上了腾腾杀气。

而让萧侯爷差点儿起了杀心的女人这会儿正气得有进气没出气,半倚在榻上直哆嗦。萧江北说她不知给了顾绮罗多少气受,这可真真是冤枉了人家,因为阴险狠毒的方琼华这会儿都快让顾绮罗给气死了。

百味馆的事铩羽而归,就让她被裕亲王的管家在信里骂的狗血喷头。这也罢了,偏偏裕亲王接连失利之下,竟迁怒于她,她这才知道顾绮罗给太子献了肉灵芝,让太子在皇上面前讨了欢心,还顺带着一招连消带打,就把裕亲王给置入险地,裕亲王如果倒了,自己也肯定要万劫不复,这怎能不让她急怒交加。

“红露,给我下令,让那些人立刻动手。”

方琼华紧紧握着拳头,指甲把手心都掐的通红一片,看着替她抚心口并小声劝慰着的红露,她忍不住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下子坐起身来低低吼叫了一声。

红露的动作一顿,接着不敢置信的抬起头问道:“太太,当初不是说……不是说要等年后再动手吗?”

“等不得了,我不能让那个女人这样得意。”方琼华脸上满是暴戾之色,站起身抓着胸口喃喃叫道:“让他们快动手。哼哼!不过是个老头子,还有一个弱智女流,加上几个没用的下人,用得着什么安排?现在就动手,把人抓了卖的远远儿的,敢断我的后路,我就让他们阖府鸡犬不宁。”

“可是太太,这明天就是除夕了,何必非要在这个时候闹将起来……”

红露不等说完,便见方琼华猛然红着眼睛回过头来,咬牙道:“就是要在这个时候闹,我就是不想让她们过个好年,按我的话去做。”

看见方琼华那几乎歇斯底里的模样,红露只能在心里叹气,暗道主子真是被气疯了,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她也做得出来。一面替彭樱桃悲哀,一面却只能出去执行方琼华的命令。

“奶奶怎么又看起爷的信了?这些天您都看不下十遍了,就是背出来也没问题吧?”

秋容和绿儿走进屋里,就看见顾绮罗正在椅子上看那几封她视如珍宝的信件,听见她们的话,顾绮罗脸上一红,连忙强词夺理道:“可不许胡说,我不过是看你们爷的字儿写的还蛮好,所以才拿出来想学习学习,这些日子没有事做,我打算把字练一练。”

“爷明明说奶奶的字儿写的比他好,怎么还想练字?再说哪里有这功夫,明儿就是除夕了,除夕过后,正月里虽然不动针线十分清闲,但那是对别的闺阁千金来说,我不信奶奶也能清闲到练字儿打发时间的地步。”

“我就是随口一说,你这丫头那么较真做什么?”顾绮罗被秋容戳穿了谎言,立刻恼羞成怒,却听秋容笑道:“是是是,奴婢就是心太实了,也不知道帮奶奶遮掩遮掩,还把您给戳穿了,奴婢给奶奶赔罪。”

“赔罪就这么口头上赔了?哪有诚意?好歹送点什么东西来表示一下诚恳认错的态度才好吧?”顾绮罗冷哼一声,却听秋容笑道:“奴婢可没有能拿出手的,后日就是大年初一,少不得还要从奶奶这里讨个红包花花。”

“呸!还有脸说。”顾绮罗啐了她一口,话音未落就听外面有人跑动的脚步声,秋容面色一整,连忙快走几步到门边打起帘子,就见小丫头柳儿一头闯了进来,小丫头跑的满脸通红,汗都出来了,看见顾绮罗便慌张叫道:“奶奶,可了不得了,奴婢刚刚去给老太太屋里送点心,结果正巧赶上人来报说……说是表姑娘家进了贼人,把……把姑老爷都给打伤了。”

“什么?”

顾绮罗猛一下站起身,到了柳儿面前一把抓住她胳膊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表姑娘怎么样了?”

柳儿急急摇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奴婢也不知道,只听说这一句,奴婢的心就吓得跳出腔子了,又说表姑娘也差点儿被掳走。这会儿三爷已经带人赶过去了,老太太险些昏厥过去,香姨娘和容姨娘正在那里忙乎着,让我赶紧回来请奶奶去主持大局。”

顾绮罗也顾不上换衣裳,披了一件貂皮斗篷便急匆匆来到北院正堂,这会儿大夫还没到,许老太君却是已经醒了,看见她便拉着她的手哭道:“樱桃这个苦命的孩子,这一次差点儿遭了大难,绮罗,你可得好好儿想个法子,再不能让她离开咱们府了,不然还不知道有什么劫难要降在那孩子身上。”

顾绮罗连声道:“老太太放心,三弟已经去了,想必很快就能把姑老爷和表姑娘接过来,这一次咱们就不让他们走了。”说完起身问香姨娘道:“通知太太了吗?老爷那里有没有人去报信儿?”

香姨娘沉声道:“太太今天出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老爷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只是不知姑老爷和表姑娘怎么样……”

不等说完,外面人说大夫来了,于是女眷们忙都躲到屏风后,只留下两个婆子和丫头。那大夫看完,只说许太君是急火攻心,不妨事,便开了张药方,拿了诊金走了。这里李氏便道:“弟妹不是说应大夫回京了吗?该请他过来看看,哪怕老太太只是一时急火攻心,姑老爷这会儿还不知怎么样呢。”

顾绮罗道:“这事儿我出来后就想到了,所以已经打发人去百味馆叫他过来,放心,等一下就到的。”接着又皱眉道:“怎么好端端会出这样事?报信的人在哪里?让她来说说,我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香姨娘道:“之前来的这个婆子我们已经问过了,并不知道什么。我想着姑老爷家里人手本来就少,这会儿得用的只怕都在他们父女两个身边,不如等她们过来了,再找那可靠的人来问,想来她们知道的会多一些。”

顾绮罗想想是这么个道理,也只能按捺下急切之情,一时间,诺大一个厅堂里静悄悄的,可见大家心情都十分沉重。

第二百二十一章 推测

幸好又过了不算长时间,就有人报说姑老爷和表姑娘过来了,顾绮罗和香姨娘等人连忙出去迎接,这里许老太君也要出去,被秋月秋芳两个按住,只听她们道:“老太太刚刚就差点儿昏厥了过去,这会儿该好好坐着等消息才是,若您过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大家还得担心您,左右有奶在,什么事情都会安排妥当,老太太不用急,在这里等着听人过来报信就是。”

许太君听着有理,只得耐着性子坐在罗汉床上,自觉着过了许久,却还没人来,不由气道:“怎么这么些时候还不过来?樱桃和她爹爹到底怎样了?这存心是要急死我啊。”说完又要起身。

秋月连忙道:“老太太是着急,所以觉着时间长,其实还不到一刻钟,不是说姑老爷受伤了吗?大家总得探问探问,这一耽误,可不就是好一会儿工夫呢,您老镇定些,没事儿的,要是有事儿,只怕惊呼声就传过来了。”

如此好不容易按着许老太君,只过了小半个时辰,才见众人都匆匆回来,其中一人看见许太君,便扑上来哭道:“外祖母,外孙女儿险些就看不见您老人家了,呜呜呜……”

许老太君这才看清扑过来的是彭樱桃,不由搂着也是老泪纵横,众人忙劝住了,她这才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听见消息,我吓了个半死,说你爹爹受伤了,你也差点儿被掳走,这……这是哪个丧心病狂的禽兽做下的?你爹爹的伤势如何?”

彭樱桃这才擦了擦眼泪,因为许太君紧握着她的手,她便在外祖母身边坐下。抽泣着道:“让外祖母担心了,爹爹的伤势还好,大夫已经给包扎过,过些日子就没事儿了。至于到底是谁做下的,我也不知道。这还幸亏是二表嫂那天去看我,说府外有些人来来回回的,似是不怀好意。当日她劝我回来。我不肯。只想着这天子脚下,难道还有人敢做杀人越货的买卖?只是我到底多了个心眼,就吩咐看门婆子注意些。过了几日。果然她也说门口总有些熟面孔晃着,说是货郎,可看做派又不像是货郎……”

不等说完,就听李氏道:“这必是人家故意在你们府外踩点儿呢。你既知道了,就该早些和我们说。搬过来才是,哪会有昨晚的惊险?”

顾绮罗连忙道:“樱桃妹妹向来沉稳,她又没有证据,只凭着几个形迹可疑的人。甚至就这几个人是不是形迹可疑的还说不准,毕竟她又没有亲眼看到,所以哪肯听风就是雨?”

彭樱桃垂头涩声道:“是。我当时便是这样想的,若能确定那些人不怀好意。不用嫂子说,我自然就赶紧过来寻求庇护了。”

顾绮罗道:“吃一堑长一智,这以后可要记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驶得万年船。”说到这里,忽然拍着额头一笑道:“罢了,是我说错话,从此后就不用你为这种事上心了,这一次你趁早儿给我乖乖住下来,说破大天也不可能再让你搬出去,你说这万一有个闪失,可不吓坏了人?”

彭樱桃垂头不语,顾绮罗也只是用这句话点她一下,那边许太君着急,连忙又问道:“后来怎么样?”

彭樱桃这才深吸口气,继续说道:“听看门婆子这么说,虽然我不能确定,到底还是起了防范之心,就让人做了点安排,在我和爹爹房间周围挖了几个深坑,撒了一些枣棘子,每天在门窗横梁上放了水,又令几个健壮仆妇加强巡夜,我爹爹原本还说我这是杞人忧天,太小心了,哪曾想安排完没几天,竟然……竟然就用上了。”

顾绮罗这才明白为什么彭樱桃和彭老爷能逃过一劫,原来这冰雪聪明的女孩儿早已经做好了一些准备。那枣棘子就是山上野生的酸枣枝子,野酸枣虽然很少有长高长大的,但枝叶茂盛,细细枝子上是数不清的倒刺,所以彭樱桃在房间周围挖了坑,还用这玩意儿在房间外防护,那些贼人不了解里面情况,大意之下难免要吃点小亏。这就给了人呼救的时间,加上彭府中如今的下人都是忠心耿耿的世仆,大家奋力厮打之下,又拼命叫喊,这才吓退了那些贼子,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听完彭樱桃的讲述,众人全都是合掌念佛不已,许太君更是一阵阵后怕,紧紧拉着彭樱桃的手不放。这时就见萧江中也走了进来,向来跳脱飞扬的少年,此时却是紧绷着脸,眉眼间全是怒气。却还没有忘了礼数,见长辈们都在,便团团行了礼。

许老太君连忙问道:“老三,你姑父怎么样了?可安置妥当了?”

萧江中道:“安置妥当了,按照二嫂说的,把听涛院收拾了出来,让姑父先在那里住着,我爹也回来了,听说此事也是十分震惊愤怒,这会儿正和姑父说话。大夫说只是皮肉之伤,没有大碍,休养几天就会好,也让他开了药,小墩子已经跟着去药房抓药了,请祖母和表妹放心。”

许太君这颗心才算是落进肚子,只是一想到昨夜彭府的事,仍是一阵阵心惊肉跳,遂怒道:“你去告诉你老子,让他找人好好查,这天子脚下,竟然有如此胆大包天的盗匪,还了得了?”

萧江中道:“不用老太太说,爹爹说过一定严查,绝不姑息。这会儿正和姑父说话,只等了解了情况后,就去顺天府。”

许老太君点点头,这里顾绮罗便道:“樱桃妹妹昨晚受了惊吓,这会儿虽是逃过一劫,只怕也是心惊肉跳疲乏不堪,这几日都不适合独自居住,恰好我那院里如今只我一个人住着,也十分寂寞,不如让妹妹先过去住几天,和我一处做个伴儿,老太太以为如何?”

许太君点头称善道:“如此甚好,你好好劝劝你妹妹,让她务必留下来,那府里不能再回去了。甚至就连她父亲,也在府里住一段日子,等伤好后,这事儿过去一阵子再说。唉!也就是他那个清高性子,让他在这里住着,就怕他不自在,不然只剩了父女两个,就都在我们这里又何妨?”

彭樱桃小声道:“外祖母,没有这样的道理。”

“道理道理,你们父女两个可是差点儿没命。”许老太君瞪眼睛:“难道道理比命还重要?”

彭樱桃咬着嘴唇不说话。许老太君就也叹了口气,她何尝不知?不管自家对彭父和彭樱桃怎么好,也难以让他们这样的人摆脱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所以这件事竟是无解之局。

正苦恼伤心着,就听顾绮罗道:“老太太不用担忧,据我推测,那些人应该只是冲着樱桃妹妹,姑老爷是为了保护妹妹才会奋不顾身,被贼子伤到。只要妹妹长住在我们府中,等事过境迁,想来姑老爷就算是搬出去,也没人会打一个老头儿的主意。”

香姨娘也道:“奶说的没错,老太太放心吧,姑老爷两袖清风,家里除了许多书外再无别物,那些江洋大盗懂什么?所图还不是金银财宝?只怕之前他们不知是谁偶然看到表姑娘,所以……如今只要表姑娘住在我们家里,姑老爷就万无一失了。”

彭樱桃脸红了一红,知道香姨娘那未完的话是暗指歹徒要劫色,想到昨天晚上的凶险,她不由一下子红了眼圈儿。又听顾绮罗道:“好了,一大早老太太让这消息吓得不轻,这会儿赶紧喝点安神补气的汤水,好好休息一下。我也带樱桃妹妹回去,让她好好睡一觉。”

许老太君连忙道:“也给这孩子喝点安神补气的汤,可怜见儿的,定是吓坏了,别说她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就是我这老婆子,几十年什么没经历过?听见这事儿也吓得魂飞魄散。”

顾绮罗连道“知道”,又嘱咐秋芳秋月好好服侍老太太,然后便和众人一起退出来。

李氏与萧静舒萧静悦拉着彭樱桃,不住安慰她,容姨娘和闵姨娘也都上前抱着安抚了一阵,这里顾绮罗便和香姨娘道:“姨娘,过去我那里坐坐?因为过年忙,咱们好长时间没一起坐着说说话了。”

香姨娘欣然道:“好啊。”说完又压低了声音道:“奶奶可是觉着这事儿有些奇怪?”

顾绮罗凝重点头道:“非常奇怪。从我进京以来,还没听说这天子脚下发生过这种事,竟然是趁着后半夜人们熟睡之时公然劫人越货,以往那些案子,最多也就是趁着夜深人静偷盗些财物,且多是平民百姓家遭殃,咱们那旧日府邸虽不是什么显赫名门,好歹也是高门大户,怎么竟忽然有人打起了它的主意?”

香姨娘沉吟道:“我也是这么说,咱们旧宅那条街上住的虽然都不是什么达官显贵,可大多也都是武官门户,这些盗匪无论如何也不该挑着那么个地方下手才是。可若不是盗匪所为,那是什么人做的?”

“盗匪肯定是盗匪,只不过在我看来,这些盗匪不是那些随意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罢了,这背后定是有人指使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 恶人就得恶来磨

香姨娘小声道:“我起先也是这样想,然而仔细想来,姑老爷向来清廉,待人又和气,怎会有仇家?何况就算有仇家,也该是扬州那边的,没道理在扬州不下手,倒千里迢迢跑来京城下手。”

顾绮罗轻声道:“之前不是说过了吗?那些人的目标不是姑老爷,而是樱桃妹妹。”

香姨娘道:“这就更不应该了,樱桃妹妹的确是千里挑一的好姑娘,只是她向来深居简出,是最有分寸的一个人,不可能得罪人,更不到艳名远播的地步,不说别的,只说这容貌,京城不是有十大名门美人吗?樱桃妹妹可没在那个榜上。”

说到这里,见已经到了西院,众人便都进门了,萧静舒对顾绮罗道:“二嫂子有什么疑惑不能和我们一起说?难道只有姨娘才能为你排忧解难不成?”

顾绮罗笑道:“你们的任务是陪好樱桃妹妹,我这里和姨娘商量事情呢,就要过年了,就算别的不张罗,给妹妹们的礼物难道还能不张罗?”

一说起礼物,萧静舒和萧静悦的眼睛都亮了,但转眼间就听四姑娘疑惑道:“这会儿嫂子还有心思想什么礼物?咱们还是好好商量商量樱桃妹妹的事才是正经。”

顾绮罗笑道:“表姑娘的事情还用商量么?我已经让厨房做了安神补气的汤,从此后,就让她在家里安安心心住下,休要说什么寄人篱下的话,过不长时间,我让你名正言顺变成我们家的人……”

不等说完,众人已经笑开来。萧静舒连连点头道:“二嫂子这话真真说得好。”而彭樱桃虽然还是惊魂未定,此时也不禁红了脸,啐了一口道:“你们着魔了?她说什么都是好,叫我看这不过是混账话罢了。我不让她打趣,先去歇着了。”

顾绮罗给萧静舒使了个眼色,于是三姑娘会意,拉着萧静悦叫道:“我们和樱桃妹妹一起去。”说完让绿儿带路。自去厢房休息。不提。

这里李氏却留了下来,看着顾绮罗道:“我刚刚在路上就看见你和姨娘嘀咕,你们可得出什么结论了?”

香姨娘苦笑道:“我这里还茫无头绪。却不知奶有没有什么推论?”

这时春雨奉上茶来,顾绮罗让了她们两个,又遣春雨出去看着,这才沉声道:“我也没有证据。然而想来想去,我能想出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咱们太太。”

“太太?”

香姨娘和李氏一起惊呼了一声,香姨娘便沉声道:“奶,你知道我心中对太太是有一股怨气的,从她进门。的确把侯府折腾的天翻地覆,但是……但是表姑娘和她毫无冤仇,她怎么会做这种事?”

李氏也轻声道:“是啊。她怎么说也是个女人,还……还不至于这样狠毒吧?表姑娘若一旦让人劫走。那后果……生不如死,她怎也不至于这么狠心吧?”一面说着,想到彭樱桃被掳走的下场,身上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顾绮罗垂着眼,淡淡道:“表姑娘既然和她毫无冤仇,为什么还让她给挤兑出去住了?大嫂子和她又有什么仇怨了?她就派人去挑唆你弟弟上门闹?若说狠毒,呵呵,你们还是太小瞧了她,大嫂子想一想吧,就你弟弟那件事,她做了好人,却把你批得生性凉薄,公爹也信了,你这性子,受得住这样委屈?这股火窝在心里,你又会是什么下场?难道你们到如今都还对太太抱有幻想?以为她来咱们家,就是想出口怨气的?”

李氏和香姨娘面面相觑,两人仔细想了好半晌,方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顾绮罗说的有道理。香姨娘便喃喃道:“难道……难道她害的咱们府里天翻地覆还不够,竟还要我们家破人亡?”

顾绮罗淡淡道:“即便不是这样,也差不多吧。”说完皱眉道:“这件事我还是觉着有点儿奇怪,听樱桃妹妹的讲述,那些贼人似乎还不是很熟悉府中环境,不然不会被她一个女孩儿家弄出来的暗算整治的人仰马翻,这发动的似乎有些仓促了,如果真是准备充分,突然发动,樱桃妹妹那点儿小机关根本就不够看。所以我很奇怪,既然目标明确,发动的又这样凌厉,怎么会不准备充分呢?看着倒像是被人催着,只得仓促发动攻击,最后功败垂成似得。”

“什么意思?”香姨娘和李氏眨巴着眼睛,异口同声的问,却听顾绮罗沉声道:“我大胆假设一下,原本这伙人接到了幕后主使者的任务,所以提前几天在府外踩点儿,可因为樱桃妹妹和姑老爷深居简出,他们一直没有进入府内的机会,原本他们应该再耐心一些,找个机会混进府去转悠一下,毕竟临近年关,大家都放松了警惕,事情又多,这个机会不会太难得。但他们突然就发动了,倒好像是幕后主使者因为什么事情忍耐不住似得。”

“因为什么事情忍耐不住?”香姨娘和李氏又是异口同声。

这一次顾绮罗却不说话,只是啜吸着茶水良久,好半晌才抬起眼看向两人,轻声道:“如果我是太太,会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受了气窝了火,所以要将这股怒气发泄出去。想一想,如果樱桃妹妹真被歹人劫走,老太太会是个什么光景?三弟会是个什么光景?咱们府中还想和和美美过这个年吗?”

香姨娘和李氏倒吸一口冷气,她们原先只想过彭樱桃一旦被劫走的下场,然而此时一联想起来,才知道若是这位人见人爱的表姑娘被劫走,那侯府恐怕也要面临从未有过的艰难,不用说别的,许太君年岁大了,被这样一刺激,很可能就再也起不来,更不用提萧江中,会不会就此自暴自弃心灰意冷甚至是疯癫殒命?

“如果真是太太做的,那她也太歹毒了。她为什么要这样?老爷对她难道还不够好?一直痴心不改,就算年轻时因为老太爷老太太所以有负于她,可如今不也是把她娶回来了吗?更何况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当年老爷亲自上门恳求过她父母,让他们再等自己两年,一定会劝老太爷老太太回心转意,是她父母一口回绝,老爷伤心之下这才前往边关。结果不久之后,他们家就为了攀高枝把她嫁去高家,认真说起来,这算是老爷负了她吗?她先嫁,老爷之后万念俱灰,才又娶了我们小姐,她……她凭什么还来报复?”

香姨娘简直出离了愤怒,李氏生怕她气坏了,连忙劝说道:“一切都是二弟妹的推断,这不是还没有证据吗?”

香姨娘皱眉道:“可我觉得奶的推断很有道理。”

顾绮罗沉声道:“是推断没错,但大嫂子弟弟的那件事,我却已经问明了,就是她手下的人做的。你们知道她在外面还有两个丫头叫做紫蕊和绿珠的吧?便是那紫蕊的人和李青云交好,然后挑唆他来闹的。”

话音未落,李氏便一下子站了起来,惊怒道:“果然是太太?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二弟妹,这事儿你有没有告诉老爷?”见顾绮罗摇头,她便气愤道:“你为什么不告诉老爷?难道还要老爷受她的蒙蔽?不行,这事儿我要去讨个说法。”

“讨什么说法?”

这一次却是香姨娘,拉着李氏坐了下来,冷哼道:“奶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如果真的凭这件事就能让太太原形毕露,你以为她会隐忍?你想一想,这大半年来,她做了多少事?咱们老爷又是什么态度?到现在,还以为咱们就是针对她呢,这一次难道能例外?说不定还以为是咱们处心积虑陷害她。再者说了,就算老爷相信了咱们的话,又如何?奶说是她手下那个丫头做的,到时她只要说是丫头自作主张,不一样能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这样次数多了,老爷被她蒙蔽着,反而以为咱们一次又一次的害她,真到那时就晚了。好歹现在我看老爷对奶还算和蔼,咱们不能轻易就把这点优势葬送掉,俗语说的好,打蛇打七寸,打不到七寸,就干脆不要打,免得被反咬一口。”

顾绮罗叹气道:“姨娘这话说得没错儿,这件事确实不可能扳倒太太,既如此,咱们就慢慢攒着,积少成多因小成大,瞅准机会,一击必杀。”

李氏和香姨娘眼睛都有些发直,愣愣看着一把握上拳头的顾绮罗,却见她笑道:“怎么?素日里都只看见我温柔端庄的模样,没见过我这样厉害的时候,所以都吓呆了?其实姨娘和大嫂子不该这么脆弱啊,你们也不想想,我要不是有这份儿厉害,能名声在外?”

香姨娘笑道:“我倒不是被吓到了,只是奶奶那个一击必杀当真有几分二爷的气势,所以一时间愣住,唉!也不知二爷什么时候能回来?他回来就好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气死你

顾绮罗摇头道:“切!他回来也没用,太太是他的继母,他难道还能喊打喊杀的?所以还得靠我这个阴险的恶人,有数的,恶人自有恶来磨,大嫂子和姨娘都是老实忠厚的,也难怪不是阴险太太的对手。”

李氏感慨笑道:“我知道二弟妹厉害,却不认为您是什么恶人。你这才真正是大智慧,对好人就有不尽的温柔体贴,对坏人就有雷霆手段。我倒是想学你,只是这辈子已经定了性,怕是难了。”

顾绮罗笑道:“嫂子别往我脸上贴金了。嗯!总而言之,姑父和樱桃妹妹如今没事儿就好。呵呵!咱们也不能让太太白忙活一场,总得送她一份儿好礼,让她好好过这个年才是。”虽然没有证据,但她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事儿就是方琼华干的,因为除了她,再没有人有动机做这种事。当然,事实上顾绮罗也没冤枉她。

香姨娘和李氏听见这话,眼睛便是一亮,但香姨娘又很快沉声道:“奶想做什么?您可得想清楚,刚刚你还说,老爷现在是非不分,咱们得按兵不动,你可不要打草惊蛇啊。”

“放心,我只是气气她罢了。哼哼!不想让我们好好儿过年?那我们就偏好好过给她看。姨娘,你要明白,只要咱们过好了年,太太就过不好这个年,嘿嘿嘿!”

听着这“阴险”的笑声,香姨娘和李氏心里反而升起了无尽期待,虽然不知道顾绮罗要怎么做,但她们充分相信这位奶绝对能说到做到。

“咚……砰”一声巨响,将方琼华从睡梦中惊醒,她从床上坐起身。抹了把头上冷汗,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噩梦里。

好半晌回过神来,方琼华便有些恼羞成怒,对外面嘶声叫道:“红露。红露。”

“太太。”

红露从外面走进来,就见方琼华抚着胸口,咬牙道:“是哪个不懂事的东西放炮仗?他们倒是乐呵。”

“回太太,是……是三爷带着……带着几位姑娘在一起玩。”红露小声答了一句。头也不敢抬。但即使看不到,她也能够想到太太的脸色定然很不好看。

果然,方琼华猛然就将一个水杯摔在地上。咬牙道:“他们想造反吗?这样闹腾,还让不让人活了?年都过了半个月,炮仗还没放完?过年时不是让你少采买点这东西吗?”

红露无奈道:“太太,咱们采买的烟花炮仗就剩下一点儿了。还要留着元宵放,三爷和姑娘们手里这些。是奶买给他们的,老太太又说喜欢听这个响儿,奴婢实在……实在也是没办法啊。”

方琼华气的立刻下了床,恨恨道:“给我换衣裳。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开心。”

“太太,算了吧。”红露无奈的劝。她是真不明白,自己主子之前是多聪明智慧的人。怎么现在却总是做蠢事儿?从过年后,她被这几位姑娘小爷气得还不够吗?这会儿就出去了又能如何?还不是只能干生气?这种自取郁闷的事情,为什么她就总看不开呢?

但方琼华显然已经被接连几次的失败刺激的失去了理智,哪会听红露的话?一心要去杀一杀这些小混蛋的嚣张气焰,因到底还是穿了大衣裳,怒气冲冲走出去。

走了不到几十步,就看见石山后一块空地上,几个女孩儿披着各色斗篷远远站着,萧江中则带着几个八九岁的小幺儿在地上燃放炮仗烟花,欢笑声响成一片。忽然有人抬头看见方琼华面色不善走过来,那几个小幺儿便吓得退后跪下磕头,萧江中和女孩儿们也恭敬行礼,萧江中甚至还带着笑容道:“太太怎么过来了?”

“三爷过了年又长一岁,还是这么和姐妹们厮混着?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你将来怎么办?若是我,只怕愁得饭都吃不下,你倒是有心思乐,还知不知道羞耻两个字儿怎么写了?”方琼华摆出晚娘面孔,声色俱厉的训斥。

如果是往常,萧江中早已经气得满面通红转身而去了,他不能反驳太太,不然就是不孝,可也受不得这样话,不赶紧躲着还能怎么样?

然而今天,萧江中却是笑吟吟道:“多谢太太牵挂,我已经决定开春后就好好儿跟着先生学习八股文了,加上樱桃妹妹已经决定在咱们家住下,老太太高兴的了不得,所以特地把咱们撵出来,让咱们无拘无束玩一会儿,再放些炮仗增添点儿喜庆,不成想就把太太招来了。”

方琼华惊讶的挑高眉,她没想到视八股文为蛇蝎的萧江中竟然会改变主意,自己之所以一味纵容他玩乐,不就是为了将萧东海这个最小的儿子养成一个废物吗?虽然对方对彭樱桃情有独钟,所以在外面不至于乱来,也对自己怀恨在心,但是她很开心的看到:萧江中正在按照自己给他设定好的路,向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发展下去,只要他心爱的彭樱桃一出事,想必他从此后便是个废人了。

然而现在,他却说他要学习八股文,又说彭樱桃要长住在家里,这怎能不令方琼华震惊愤怒?最近时常发作的心口痛又出现了,以至于她不得不使劲儿捂住胸口,才能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不至于破口大骂。

“呵呵,原来表姑娘又要长住了,上次我就说你何必见外,非要搬出去呢?你不肯,到底还是搬出去了。又如何?如今知道,清高的性子不能当饭吃吧?转回头还不是要留在我们府里?正所谓千古艰难唯一死,和性命相比,一点儿小小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是不是?”

这尖锐的奚落让萧静舒当场就变了脸色,正要说话,就觉着手被彭樱桃轻轻一握,只见这向来受不得半句重话的要强表妹竟抬起头来,看着方琼华展颜一笑,然后微微福身道:“舅妈说的是,我受教了。”

方琼华一愣,眼睛微微眯起,毒蛇般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彭樱桃,忽地冷笑道:“我不敢当表姑娘的礼,只要你吸取这教训就好。记着,人在屋檐要低头。”她心想这下这丫头受不了了吧?呵呵呵,人在屋檐要低头,这和寄人篱下就没什么分别了,就不信她还能受得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却见彭樱桃又是一礼,这一次面上笑容更深了,轻声道:“是,我记下了,以后麻烦舅妈的地方还多着呢,到时候舅妈可不要嫌我烦。”

“呃……”

方琼华就觉着一股恶气从丹田升起,逆流而上转眼间到了嗓子眼儿,差点儿没把她噎着,然后……然后竟然重重打了个嗝儿出来。这一下差点儿没把她羞死,整日里讲究排场气质,却不料今日竟在人前丢了这样大的人,一时间,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萧江中萧静舒彭樱桃等人都愣住了,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几个人脸上都使劲儿憋着笑意,看上去严肃无比。那边萧静舒还沉声道:“太太可是午饭吃的太饱?这其实是不对的,咱们这样的人家,最讲究惜福养身,饭要吃个七分饱,对身体才最好,太太别不把这个当回事儿,到时候只顾着让嘴痛快了,最后却是胃口遭罪,这可是得不偿失啊。”

方琼华都气哆嗦了,可萧静舒一脸的“关心”,让她怎么发作?只好用杀人般的目光狠狠剜了几人一眼,点头咬牙道:“好!好好好!你们玩的开心些,但愿你们永远都能这么开心。”

“承太太吉言,咱们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萧静舒那嘴皮子多利索,立刻补了一句,看着方琼华灰溜溜含恨去了,她和彭樱桃萧静悦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大家就再也绷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

“走,咱们把这事儿告诉二嫂子去。”笑完了,几个人便兴致勃勃往顾绮罗这里来,正看见她在屋里对账,萧静舒便把她拉起,叽叽喳喳把刚才的事情讲了一遍,然后得意道:“还是二嫂的手段高明,如今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天天玩乐,便让太太整日里都得不了舒心,您是没看见,她那脸这些日子来越拉越长,今儿我看简直都快拉成马脸了。”

顾绮罗也笑了,摇头道:“你这个不留口德的,既然有这份儿伶牙俐齿,怎么从前还让人欺负成那个样子,连身边丫头都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