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则灵有些心酸的想,夏鸢敬的小主意算是彻底泡汤了,不管她穿的再怎么显眼,盛业琛也不会多看她一眼的,他的视线早就已经被另一个人占满了,连余光都吝啬于分给她。更何况她此时如此狼狈,连动都不敢动,何谈去吸引他呢?
她正一个人想的入神,连眼前有人挡了她的阳光都没发现,等她再次抬头,盛业琛那张英俊的脸孔已经近在咫尺,吓得她怔怔往后退了一步。
她捂紧了胸口,咬着嘴唇,还没想好要说什么,盛业琛已经脱下了他身上的T恤,盛业琛当时还在给大家分队,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被推了下来,所以他是唯一一个下水穿了T恤的人,他什么也没说,将湿嗒嗒的衣服放在了她露在水面的肩膀上,然后转了个身,用宽厚的背替她挡住了人们的视线。
陆则灵有些恍惚,T恤贴着她的肩头,还带着盛业琛的体温,她腾出一只手拿了过来,整个人都有些颤抖。她抬头看了一眼盛业琛的背影,光裸而坚实的背脊,逆着光,有一道浅浅的轮廓,仿佛真是电影里救公主于水火的骑士,那样温暖动人,慑她心魂,那一刻,她的心脏仿佛都灼烧了起来,先前的失落一瞬间便一扫而空。她感动得不能自已,吸了吸鼻子,赶紧把T恤穿在身上,只是那T恤浸了水,变透了不说,还贴着身,原本陆则灵身材就生得很是凹凸有致,这一弄虽然遮了一些,但禁欲感更强了,陆则灵还是必须用手紧紧的捂着。盛业琛回过头见她那样,脸色一红,低声说:“你跟在我后面,我送你上去,赶紧去换衣服。”
陆则灵怯怯的点了点,羞赧不已,双颊绯红。
他们这边一动静,马上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尤其是男生,看着陆则灵这模样,立刻有人吹起了口哨,调侃起了陆则灵的好身材,陆则灵不好意思的垂着头,跟着盛业琛一步一步往岸上走去,一下都不敢抬头。大约是大家的口哨吹得太厉害了,盛业琛突然停了下来,紧跟着的他的陆则灵一下撞到了他的后背,他赶紧的抓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下意识的抬手给她揉了揉撞到的额头。两人肌肤相熨,陆则灵心跳如雷,浑身颤抖的厉害。只听头顶盛业琛的声音有如鼓点,他笑骂那些人:“你们这些小兔崽子,眼睛往哪放呢!我告诉你们啊,打主意的鸟人闪远点啊!陆则灵可是我妹!”
盛业琛话音没落,就有个男生接话道:“会长!认哥认妹,关系不对啊!”
盛业琛和陆则灵已经快上岸,他抓了一把沙扔了过去,“兔崽子。”惹来众人一通大笑,而陆则灵也趁着大家高兴忘形冲上了岸。
那夜陆则灵怎么都睡不着,盛业琛从天而降的身影一次一次的出现她的脑海里,占满了她的每一寸思绪,内心那一份窃喜纵是再华美的文字也形容不出,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丝丝的甜蜜感暗涌。
她自然是不知道,首先发现她狼狈的人并不是盛业琛,而是心细如尘的叶清,是叶清让盛业琛去帮助陆则灵,而一无所知的陆则灵,却将叶清的一片好心染成了粉色绮丽的少女之梦。
自从盛业琛说了那句视陆则灵为妹妹的话后,陆则灵和他的关系也变得更加亲厚,陆则灵时常能和盛业琛及叶清一起吃吃饭,仿佛真的如他们的妹妹。陆则灵并不贪心,只要能距离盛业琛近一些,对她来说,什么名义又有什么重要?进期末周之前,学生会内部的干部竞选在小会议室进行了,陆则灵以一番精彩的演讲竞选成功,成为后勤部长,她竞选成功以后,叶清亲自送上了一束鲜花。陆则灵抱着鲜花,盛业琛搂着叶清,大大咧咧的说:“我一早就说吧,这位置肯定是她的,叫你提前买好花就是对的。她啊,现在就是我的左膀右臂,没了她我等于看了我的手啊!”
陆则灵听他这么说,心里极其满足,她微笑着看着他,眼神虔诚,仿佛他真是什么神圣的神祗。盛业琛不知道,方才她演讲时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他什么也不必说,只是坐在那里,只是偶尔的微笑,就已经是她一腔孤勇的全部力量,是她持续向前的全部动力。
对陆则灵来说,盛业琛就像天上的太阳,而她就是最最普通也最最痴心的向日葵。她这辈子别无他想了,只要像现在这样,离他近一些,便也满足了。
期末结束后,寒假如期而至,放假在家见不到盛业琛,陆则灵一直有些蔫蔫的,她有盛业琛的电话,却不敢打过去,她不知道能和他说什么,更怕他发现了她的心思而疏远她。他对叶清的痴心,她离得越近,看得越清。
每次想他,她总是从网上找来各种祝福关切的群发短信,一个一个的编写出来,然后发给他,怕被人发现,她总是全部群发一遍,装作那关心不是特殊的,只是她顺手转发的。
接到盛业琛的电话,完全是陆则灵意料之外的,电话接通的那一刻,陆则灵激动的几乎话都不会说了。她后来怎么都想不起盛业琛到底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自己一直傻傻的说:“好,好,好。”
这座城市已经进入三九寒天,近日天气预报又说将要有雪,所以外头特别冷,地上有树上落下的残叶,踩上去便嘎吱嘎吱的响,街上行人不多,有也是行色匆匆的。天气太冷了,哈一口气都好像要结冰一样,陆则灵穿了厚厚的棉衣戴了围巾手套还是觉得冷,她跺着脚,搓着手,站在凛冽的冷风中等着盛业琛。
他就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拿着手机不停地有说有笑,随便一打就是快一个小时。而陆则灵,也傻傻的等了快一个小时,并且完全没有打断他的意思。
叶清去了老家的姥姥家里,姥姥封建,大学毕业前不让她谈恋爱,为了逼她学大家闺秀修养身性,没收了她的手机,盛业琛为了能和叶清说说话,每次都要拜托陆则灵,电话接通后由陆则灵请求姥姥转接,再轮到他去和叶清说话。这份心意,不知道远在老家的叶清有没有感受到,反正她陆则灵是感受得很透彻了。
盛业琛的声音不大,但时不时发自内心的笑声还是传进了陆则灵的耳朵,她心里难受极了,却什么都不敢说,也不敢拒绝他的请求,还表现的很乐意帮忙的样子,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时不时的见到他,才能和他说说话,哪怕她知道,他见她的目的只是为了给叶清打电话,她也不舍得放过,暗恋一个人是卑微的,不是暗恋过的人,又怎么能懂?
一个多小时后,盛业琛终于结束了电话,脸上带着笑意,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他走近了,发现陆则灵脸上冻的通红,一时歉疚不已:“哎,我真是打电话就忘了神,应该像上次一样找个咖啡厅的,冻坏了吧!”说着,他解下了自己的围巾,三两下给陆则灵围上了。
陆则灵的手紧紧的抓着还带着盛业琛体温的围巾,死死的逼着眼泪,逼着鼻腔里不住的酸涩,心里暗暗的想,比起她的心,这天气又算得什么冷?
一无所知的盛业琛还顾自沉浸在欢喜中,看了看时间说:“时间还早,要不我请你看电影吧,你今天陪我等了这么久。”
陆则灵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起往不远的电影城去了。电影院里多是来约会的情侣,一双一对,来来往往,买票的时候,售票员以为他们也是情侣,给他们推荐情侣套餐,陆则灵吓了一跳,赶紧否认:“不是不是,我们不是情侣。”
不想站在后面的盛业琛走上前来,敲了敲陆则灵的肩膀,指着目录上的情侣套餐说:“这个里面什么都有不用单买什么了,就这个了,是不是情侣有什么打紧的!”
选电影的时候,盛业琛很认真的看着一部部的简介,扫到这个说,“这个叶清没看过”,看到那个又说:“叶清肯定会喜欢”,他几乎口口不离叶清,在陆则灵面前,毫不掩饰自己对叶清的想念和宠爱。与他的坦荡相比,陆则灵觉得自己是天下最阴暗最谎话连篇的大骗子。她总是言不由衷的祝福着盛业琛,忍着如刀割的心痛调侃他们,做到这个份上,她已经尽了全力了。
他毫不设防的样子让陆则灵心酸,最后,她选了一部孩子们才看的动画片,努力装作大方的样子说:“就看这个吧,别的你就可以和学姐看了。”
盛业琛取了爆米花和水,笑眯眯的对陆则灵说:“这妹妹真懂事,亲的都没你好了。”
陆则灵扯着嘴角笑了笑,半晌,她吸了一口气说:“会长,以后你和学姐结婚的时候,我给学姐当伴娘吧。”
盛业琛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说到这个,片刻后咧着嘴笑了笑,大方的回答:“好啊!”
只是提到叶清而已,盛业琛的笑脸已经温柔如水,这样的男人,这样的感情,哪还有她陆则灵什么事呢?陆则灵想,这辈子她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盛业琛的爱人了,做伴娘也好,至少是除了新娘以外,她能做的,离他最近的人了。
这样就够了。
这样就够吗?
第六章
盛业琛真心把陆则灵当妹妹,有什么好事总爱叫上陆则灵,也曾不止一次暗暗的安排饭局给她介绍男朋友,都被她四两拨千斤,滴水不漏的拒绝了,每次失败,盛业琛都会拍拍胸脯豪爽的对陆则灵说:“这次不行下次再来,哥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风光大嫁。”
换来叶清鄙夷瞅他一眼,“会不会说成语啊?什么风光大嫁,跟风光大葬似的。”
话说完,三人就会一起笑起来。只是不同的是,两个笑容是甜的,剩的一个,是苦的。
陆则灵就这样以妹妹的身份待在盛业琛身边,是他们二人的小尾巴。叶清很好很好,和盛业琛也很般配,一切就这样吧,如果一切真的可以就这样的话。
三月十四日,白色情人节,其实只是个没什么正式明统的节日,到底自哪由来也没什么人有空去研究,只是情人之间的节日本来就少,多一个便是一个。时值周末,盛业琛和叶清理所当然的要去约会,陆则灵寝室所有的姑娘都恋爱了,都要出去,盛业琛知道后把她也一起带了出来。也没流行多久的节日,却能让商场餐厅甚至街道两旁都张灯结彩,路上接踵而至的是一对对柔情蜜意的情侣,盛业琛牵着叶清,陆则灵跟着叶清。三人行,怎么看怎么奇怪。
平日里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今天陆则灵一直觉得很尴尬,自己未免也电灯泡的太明显了,她一直不怎么说话,尽量消除自己的存在感,怕扰了他们二人。
吃过饭,三人在路上随便逛着,广场上人很多,中心喷泉四周的台阶上坐满了人,大家都短暂的歇息,赏着这霓虹灯装点下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情侣们有的在拍照,有的拥抱在一起低声说着话,不管是怎样的情形,只是装点着这柔和的夜色。
有卖花的小女孩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一见着情侣就过去抱着男孩子的腿,这日子特别,几乎每个男孩都会掏钱买下这“昂贵”的玫瑰花,送给身旁的女友。陆则灵见时间晚了,快要到回学校的时间了,便寻了上厕所的借口和他们分开了,约定了地方集合。
陆则灵一个人在商店里转悠着,其实她也没有什么要买的,只是想着拖延时间,给他们一点空间,好歹也是个情人节,总得让他们独处一下。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陆则灵才回到约定集合的地方,她抄了一条近路,从写字楼的廊下穿过,还没转弯,就听到转角另一边叶清和盛业琛低声说话的声音。
只听叶清抱怨道:“你觉不觉得我们最近都没有二人空间了?你好像好久都没有和我亲近了,你是不是对我感情淡了,故意带着则灵的?”
盛业琛听她这么说,笑了起来:“怎么,咱们淡定的叶清也会抱怨?”
“讨厌!”
“欲求不满啊?”盛业琛调笑:“原来是抱怨我好久没亲近你了?”
叶清恼羞成怒,大声喊道:“盛业……”
最后一个字消失了,消失在了盛业琛的嘴里。陆则灵悄悄往前走了一步,就着廊下微弱的光,她看清了不远处两个人的身影。盛业琛旁若无人的亲吻着叶清,那样难分难解。陆则灵仿佛心碎成一片一片,她本以为这么久她已经接受了这一切,她也以为自己的心脏已经练得无坚不摧。原来不是,她还是在乎的,而且在乎的很。
她的手死死的攥着拳头,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这一刻,只有手上更痛,才能分离一些心上的痛。
很爱很爱一个人,才会爱得没有自尊,爱得乱了阵脚,爱得狼狈不堪。
陆则灵再也看不下去,跌跌撞撞的往回跑,往车流拥挤的马路跑,随手招了出租车便钻了上去。出租车里没有灯,暗暗的,只有时不时一晃而过的路灯光点忽闪忽闪的滑过她的脸庞,她的眼睛明明看着车窗外一直后退的风景,眼前却只有盛业琛拥吻着叶清的样子。
她陆则灵到底算什么?彻头彻尾一个多余的人,她怎么能这么没脸没皮?人家让她跟着是客气,她怎么就当了真?她逐渐适应了车内的黑暗,可眼前仍是持续的一片水汽,仿佛失了焦的照片,一切都变成了斑斓的光点。她一直哭,哭得竭力仍是停不下来,竟是那样的委屈。
那一刻,她是那样的想妈妈,如果妈妈还活着,至少这一刻可以抱抱她的,这一刻她只想有个人抱抱她,仅此而已。
她一个人回了寝室,原本以为寝室没有人,却不想约会的几个都回来了。给她开门的是寝室的大姐,原本脸上挂满了笑容,一见陆则灵哭成那样,立刻噤了声,大家也默契的不再说话。夏鸢敬在洗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声的说:“陆则灵你这个没良心的货,我们几个怕你一个人孤单,全都回来了!结果你居然给我回最晚!”
说着,一边擦着脸,一边走了过来,嘴里还在喋喋不休,直到她走近了才戛然而止。
她挥了挥毛巾,对寝室其他的姐妹说:“大家睡觉吧,这灯开着眼疼。”
大姐沉默的关了灯,大家都默契的上了床,谁也没有多说任何一句话。
陆则灵在黑暗中洗漱,最后一个上床,她刚躺下,就听到夏鸢敬状似无意的说:“那什么劳什子人,其实真的不咋地。”
陆则灵知道夏鸢敬在说什么,也知道这就是她的安慰方式,身体感觉慢慢有些回暖,那些化不开的委屈也舒展了些。她侧躺着,对着墙壁,手握着拳压着心脏,仿佛在保证一般,她对自己说:陆则灵,最后一次,这一定是最后一次为他哭了。
她唯一一次的任性引起了盛业琛的注意,第二天她一下楼就看到了盛业琛,站在楼下的树下,身影绰绰,来来往往的姑娘都会忍不住看他一眼。他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面上也显着疲色,和陆则灵倒是不相上下。
陆则灵晚上哭了很久,整个脸都有点肿,盛业琛一见她这样眉头便皱了起来:“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
陆则灵摇了摇头,尔后看着自己的脚尖:“昨天落枕,没睡好。”
盛业琛松了一口气,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他的声音还是一如从前的温和:“昨天你去哪了,你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吗?你电话还关机了,急死了。”不含一点点责备,只能让人听到真切的关心。
陆则灵又心软了,昨夜催眠式的精神建设一点用都没有,看着他的那一刻就开始破功,就像溃堤的大坝,闸水倾泻而出,她早已抵挡不住心底的情潮。爱一个人就是会让人卑微如斯,哪怕是一点点的火星,就能燃起熊熊的烈火。
“没去哪,就走散了,找了半天找不着就回寝室了,手机没电了,回来太晚寝室又熄灯断电了。”仿佛一切都合情合理,叫人抓不出破绽。
盛业琛见她没事,脸上又露出了笑容,“还以为你怎么了,没事就好。”说完,他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物什放在陆则灵手中,是个兔子玩偶的手机挂饰,他高兴的说:“这是礼物。”
“什么?”
“昨天买的,”他指了指小兔子:“你看着兔子戴的围巾,你也有一条,觉得很像你就买了送你了。”
陆则灵的手觉得一片熨热,只是呆呆的看着那只小兔子。
“我先走了,找了一晚上,早上才回,我回去睡觉了。”
“嗯。”
……
看着盛业琛离开的背影,再看一眼手心的兔子,陆则灵觉得难受极了。那兔子围着的围巾她没有,她曾戴过一条类似的,但那是有一天因为太冷,她随手围了夏鸢敬的,只戴过一次,他便记得了,叫她怎么能不投降?
只是这么小的一点事而已,到底有什么值得欣喜的?可是她却偏偏欣喜若狂。老天啊,谁能教教她,到底该怎么放弃?
陆则灵一直没能狠心抽身,便只能痛苦的做着小尾巴,跟着盛业琛,做他们坚贞爱情的见证者。
四月,叶清进入毕业忙碌期,她一贯是优等生,论文自是十分重视,几乎每一天都要去见导师,她已经被保研了,原本可以歇一歇,只是她这个人有些完美主义,做什么都要尽善尽美。
盛业琛近来也很忙,学生会会长历来是大二到大三,他也要着手工作的一些移交,每天都在学办忙碌。
这天,只是四月寻常的一天,盛业琛原本约了吃饭,谁知半路被人叫走,叶清想着反正也要等,干脆去一趟导师办公室,陆则灵也没事,就跟着去了。
叶清进了办公室,陆则灵百无聊赖的坐在办公室外不知道是谁搬来的椅子上,无聊的看着墙壁上各个老师的介绍和获得过得奖项。几分钟后,一个男生拿着一沓试卷进了办公室,不一会儿他又出来了,只是他关门没有关严实,里面老师和叶清的对话也传了出来。原本也是在说些学术上的东西,陆则灵和叶清不同专业,也听不太懂,没什么兴趣。
过了一会儿,老师好像说完学术的问题了,办公室里安静了一会儿,陆则灵以为他们谈完了,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等在办公室正门口,贴着墙壁,用脚在地上画着圈圈。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的老师突然又开始说话,语重心长的口气:“叶清,你一直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我是诚心的希望你能在我们专业里大放光彩,上次我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陆则灵脚下停止了动作,突然好奇起来。
“老师,我还没有想好。”
“你要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我们专业只有这么一个名额,你知道多少人在抢吗?”老师语重心长的说:“美国有更好的环境供你做研究,他们对你论文中的实验研究很感兴趣,愿意提供资金让你继续研究,叶清,别辜负了老师的期望。”
陆则灵楞了一下,什么美国?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更凑近了一些,企图听得更清楚。
叶清没有说话,只是那老师又在继续说:“你是为了那男孩子吗?”
“老师……”
老师有些恨铁不成钢:“我一贯觉得你是最聪明的,怎么在这事上却拎不清了?叶清,老师要敬告你一句,真正的爱情,距离和时间都不是问题,若这些都成了问题,又叫得什么爱情?”
“……”
叶清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模样十分失落,连一旁等着的陆则灵都没有理,径自就往下走了。
陆则灵急切异常,紧跟着叶清,希冀着她能说些什么,最终她却什么都没有说。
走出办公楼的时候,陆则灵终于等不住了,往前大迈了一步,拦住了叶清:“学姐!”她努力想淡定,也努力想好好措辞,但是这一刻,她失了镇定,叶清要去美国?那盛业琛怎么办?他还没有毕业啊!他那么爱她,怎么能失去她?
她的声音因为急切有些颤抖,音量也有些难以控制,如同质问一般:“学姐,刚才老师说的美国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已经保研了吗?怎么老师还让你去美国?学姐!你要去美国吗?你的决定是什么?”
她咄咄逼人的质问让一贯清淡的叶清也隐隐有了怒气,只见她秀眉微蹙,上下打量着陆则灵,半晌,冷冷的说:“机会很难得,我会和业琛商量的。”
说完又继续往前走了,一眼都没有看陆则灵。
陆则灵仍是不放心,反复的问着她:“学姐,你会去吗?你要去美国吗?可以不去吗?”她顿了顿,说:“你不会离开会长的,对吧?”
听到这一句,叶清突然停住了脚步,倏然转身,长长的头发在风中甩得都出了一道声,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定定逼视着陆则灵,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慢慢的说:“你这么急着要知道答案是为什么?”
“陆则灵,”叶清第一次用清淡的语气喊了她的全名:“你爱业琛,对吗?”
第七章
也许是心虚吧,陆则灵再也不敢上前,也不敢看叶清的眼睛。那些不切实际卑鄙无耻的想法在心里发酵太久了,几近腐烂,陆则灵也忘了什么是羞耻,她一个人在泥沼里挣扎太久了,早已忘了什么是干净。叶清一句话就扼中了她的要害,她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的反应泄露了一切,叶清眼中一贯的友善也一点一点的消失,转而成为无尽的失望:“你是不是希望我早点走?”
“我没有……”陆则灵的头埋得更低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怎么样,知道叶清可能会离开的那一刻,她已经失了方寸。
叶清轻叹了一口气,声调渐渐降了下去:“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你一直没做什么,所以我一直容着你,则灵,你要知道,业琛是不一样的,他曾有过一个妹妹,只是很不幸夭折了,他是真的喜欢你,把你当亲妹妹一样疼,要不要伤害他,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叶清洞察一切,却一直没有说什么,和她的坦荡君子比起来,陆则灵简直连小人都不配当。
“对不起……”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陆则灵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哭,可她真的没办法,她可以控制一切,唯独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这一年多,她已经迷失了,和从前的自己越走越远。她是那样的坏,可她真的已经无路可退了。
“算了,你回去吧,我们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的。”
……
叶清的风度是极好的,没有当面给予难堪。只是从那之后,盛业琛再也没有给陆则灵打过电话,不是学生会开会,他也完全不会和陆则灵多说一句话。偶尔远远看见他,还不待走近,他就已经改变了方向,与她渐行渐远。
他的决绝是她意料之外,却也意料之中的。
她没有资格要求叶清不告诉盛业琛她心里的那些肮脏的想法,他现在对她避而远之也全部是她活该。
她应该庆幸的,至少她爱着的盛业琛不是那种想要左拥右抱的坏男人,她明明什么道理都懂,明明知道这一切本该如此,可是她的心为什么还是这么疼呢?
陆则灵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任何一个人,自从遇见盛业琛她就像病了一样,偏执得厉害,她想离他更近一些,可是离得越近,便越贪心,她不断的告诉自己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这样的行为是可耻的,可她清醒不了一时片刻,她的贪婪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
她该怎么办?不过是一回首,她已经在不归路上越走越远了,她没想过得到任何人的原谅,她这种人不配得到任何原谅。
和盛业琛失去联系近一个月时间,学院里便传来了风言风语,叶清去美国的名额批下来了。寝室的老三刷碗的时候无意说起了最近的一些听闻:“你们听说了吗?叶清居然要去美国了,前几天听一个学妹说碰到盛业琛和叶清在小树林里吵架,叶清居然在哭!而且这几天盛业琛都一个人呢!好像分手了!”
陆则灵低着头,连洗碗的动作都停住了,她的心揪得紧紧的。还不等她说什么,夏鸢敬已经打断了老三的话。
“谁让你跟她说这些的?”一贯嘻嘻哈哈的夏鸢敬突然冷下了脸,严肃的对陆则灵说:“陆则灵我告诉你,盛业琛现在怎么样和你没有一点关系,我不想再看着你像以前那么上赶着,这时候你要是趁虚而入,我看不起你!”
她说完顿了顿,不放心的又说:“陆则灵,别犯贱。”
夏鸢敬是第一次用这样严厉的口吻和陆则灵说话,但陆则灵知道夏鸢敬是为了她好,整个寝室的姐妹都不止一次旁敲侧击的劝过她,只是她一意孤行。
她像个疯子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将未来的蓝图里填满了盛业琛,可是她是清楚的,盛业琛永远都不可能属于她,属于她的,只有一声声的叹息。
也许一切都是注定的,上天像个冷漠的局外人,旁观着他安排好的一切一点点决然的发生,看着所有的人被搅和得朝着完全不同的轨迹走去也完全无动于衷。
盛业琛和叶清的事在学校里越传越难听,谈论这段八卦的人也越来越多。天气像人们的心一样,越来越燥郁,明明阳光灿烂得刺眼,却仍掩盖不住什么东西腐烂的气息。
这天陆则灵一个人拎着两壶水艰难的上楼,前面有两个面生的学妹端着刚买的饭在她前面慢悠悠的走着。
“你看到盛学长那样子了没有?真的有点可怜啊!一个人坐食堂吃饭。”
“是啊,叶学姐心真挺狠的,你说一个女孩读那么好的书干嘛?为什么不能为了爱情牺牲一下?再说了学长那么优秀,难道还养不起她吗?”
“哎,也许她是事业型吧,和我们这种不思进取的人不一样。”
“哎,可惜了学长了,看那样子怕是几天没睡了。”
“……”
陆则灵也曾努力控制过自己,也曾努力远离盛业琛,也曾想过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只是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念之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啪——”一声巨响,陆则灵手上的水壶已经砸到了地上,内胆碎得稀里哗啦,热腾腾的水顺着楼梯流了一路,她也顾不得烫,转身冲下了楼。留下那两个小女孩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惊诧的定在原地。
她拼命的跑着,疯了一般,跑的手和脚仿佛都要麻痹,脚上烫伤的痛觉一点一点自脚向上蜿蜒,可她仿佛毫无知觉,一秒都不曾停止。风通过鼻腔和嘴巴灌进了她的喉咙,吹得她五脏六腑都跟着疼,她大脑一片空白,只是不断的回放着那两个女孩的对话。
她们觉得盛业琛“可怜”?怎么可能?她心里有如神祗一般的男人,怎么能被人可怜?她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她急切的冲进了食堂,由于跑的太快,停下来的那一刻一阵眼晕她也顾不得,毫不顾忌的从买饭的长队中穿来过去,她也不记得自己撞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多少句对不起,一切都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想如何,她只知道,这一刻,她要找到他,哪怕只是看他一眼也好,哪怕一眼也好。
走过最后一条长队,她拂开凌乱的发丝,努力的搜寻着他的身影。她环顾四周,没有,哪里都没有。就在她以为他已经回去的时候,一个人起身离开了,陆则灵看到了角落一直被遮住的盛业琛。
食堂明明那么喧闹,他看上去却是那么安静,安静的坐在角落,低着头吃着自己的饭,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仿佛他什么都听不见。
陆则灵一步一步的向他走去,脚下仿佛有千斤重的巨石,让她的每一步都走的那样艰难,直到她停在了盛业琛的眼前。
陡然被挡住了光线,盛业琛的头微微抬了一点,但他只是抬了一半,便又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