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
“我不。”陆则灵执拗的摇着头。
“我没事,你走吧,别再靠近我了,没有意义。”
“我不走。”
那一刻,一直濒临崩溃的陆则灵终于疯了,她已经忘记了一切的教条,忘记了别人的劝诫,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盛业琛,只剩下他那样伤心的表情,那样绝望的眉眼。
盛业琛每天形单影只的吃饭,她就厚着脸皮的“偶遇”,她从来不和他说任何话,只是沉默的跟着他。盛业琛对她的跟随从开始的劝服到后来的厌烦到最后的麻木。
仿佛她就只是他的影子,他不和她说话,也不再赶她走,反正赶也赶不走,说再多恶言恶语也毫无意义。
叶清离国的时间越来越接近了,陆则灵每天活在漫天的流言里,寝室的姐妹都开始疏远她,连一向和她最要好的夏鸢敬也开始与她置气,她如同一抹游魂,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每天这么跟着盛业琛究竟是她在陪他,还是她自己也很寂寞。
2009年6月19日,那是陆则灵一辈子都不忘记的日子。明明是和以往的每一天一样平常的开始,却又以那样殊然的方式结束。
那天的盛业琛情绪很不好,陆则灵直到晚上才在校门口碰到了他。他正急匆匆的向校外走去,陆则灵想也不想就跟了上去。
发现了陆则灵的身影,盛业琛倏地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难掩怒气的对她吼道:“回去!不要跟着我!”
“你要去哪?”陆则灵察觉今天的盛业琛有些异样,急切的问:“你怎么了?”
“陆则灵!你听不懂人话吗?不要跟着我,回去!”
“我不!”陆则灵站在原地,倔强的看着盛业琛。
盛业琛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再说,转身就走了,脚步是那样急,他冲上马路,拦了辆出租车就走了。陆则灵慌忙的也拦了出租车紧跟在他后面。她一直跟着盛业琛跟到了酒吧,他大约是真的心情不好,一个人点了一大堆陆则灵叫不上名字的酒,一杯一杯的往下灌,仿佛他喝的是水一样。他的脸色很难看,谁只要往他那边靠他就会露出凶狠的表情,让人们都退避三尺。
陆则灵点了一瓶喜力就这么坐着,不远不近的看着他,她怕他喝多了会出事。
大约到了两点,陆则灵见盛业琛趴在吧台上一动不动,才起身走近他。酒保见她过来,如遇救星:“小姐,赶紧把他拖走吧,都吐几回了还要喝,这么下去可真不行,自杀也不能用这种方式啊!”
“不好意思。”陆则灵礼貌的致歉。
那酒保见陆则灵一个女孩瘦瘦弱弱也拖不动盛业琛这个大个子,便好心帮忙和陆则灵一起把盛业琛扶到了附近的酒店。陆则灵掏光了钱包里所有的钱才把酒店的押金交上。
陆则灵浑身都是盛业琛身上的酒气,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却还是呢喃着叶清的名字。真是个痴情种,陆则灵不禁有些感叹。
洗了个脸,陆则灵走进房间开始帮盛业琛收拾,脱掉鞋子,艰难的把他推进了被子里,他衬衫上有呕吐过的秽物,她不敢给他脱衣服,只能拿了毛巾一点一点的擦。不知是毛巾太烫,还是他的酒渐渐开始醒了。他慢慢睁开了眼睛,双眼血红而迷蒙,似乎还带着一些水光。
他一把抓住了陆则灵的手,用卑微到可怜的声音说:“叶清,不要离开我,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陆则灵的手被抓的紧紧的,甚至有些疼,可她一下都没有抽回,他醉得糊涂,一直对着她喊着叶清的名字,她紧咬着嘴唇,不敢吭声。
他用力的拽着,陆则灵跌进了床里,他顺势收紧了手臂,将她收紧了怀抱。
酒气熏天,陆则灵仿佛也有几分醉了,她没有动,也没有挣脱,只是紧紧的屏住呼吸。
盛业琛温柔的抚摸着陆则灵,一下一下,那么怜爱,仿佛她是全天下最珍贵的瓷器,陆则灵渐渐迷失了,她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对待,她突然不想离开了,这一刻的温暖让她生了贪念。哪怕一切都是错的。
盛业琛醉得已经有些糊涂,说话哆哆嗦嗦,他睁着迷蒙的眼睛看着陆则灵,“叶清,清清,我好想你。”说完,他低头吻了吻陆则灵的额头,带着浓重的酒精气味,随后,他又吻了吻眼睛,鼻尖,最后是嘴唇……
那是陆则灵的初吻,居然和梦中一样,是和盛业琛,只是,是这样难堪的情形。
盛业琛浑身像火一样滚烫,仿佛灼烧着陆则灵的灵魂,他颤抖着双手开始解着陆则灵衣服的纽扣,陆则灵紧张得整个身子僵得一动不动。
他的絮絮呢喃还在继续:“一定要出去吗?等我一年不行吗?为什么要分手?清清,告诉我,为什么?”
他的表情逐渐开始痛苦,眉毛拧成一团,那样脆弱的样子:“你以为我是真心答应的吗?我只是生气了,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吗?”
“回来吧,回到我身边,叶清,清清……”他疯了一般急切的索取着陆则灵的身体,吻着所有裸露的肌肤:“我不能没有你,回到我身边来,求你……求你……”
陆则灵一直没有动,连呼吸都很小声,她怕惊扰了他,怕他醒了发现一切都不是真的,她不忍心看他失望的样子,不忍心他这么卑微。
“清清,你怎么不说话,是你吗清清,还是我又在做梦?”
像个迷了路的孩子,眼里充满了空茫,他用那样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陆则灵,硬生生的将陆则灵的眼泪逼了出来,她不忍心,不忍心让他这样痛苦,哪怕是假的也好,哪怕只是一瞬间也好,她想让他高兴一点。陆则灵咬了咬唇,突然下了极大的决心,她抬手,生涩的搂住了盛业琛的脖颈,一字一顿的说:“是我,是我业琛,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
是我,我是谁,你又可是知道?
陆则灵眼里全是泪,她努力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缱绻不舍的抚摸着他眉目的每一寸,仿佛要将这轮廓刻入骨血,刻入她的生命。
盛业琛终于笑了,那样的欣喜若狂,他脱掉了陆则灵身上最后一件敝身的衣物,用虔诚而恳切的语气说:“叶清,谢谢你终于肯把自己交给我,今生今世,我绝不会辜负你。”
下一秒,他把他的决心化作了行动。绮梦旖旎,陆则灵无依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寄主,如果这是一场梦,她宁愿永远都不会醒。
明明他是那样生涩,弄得陆则灵很疼很疼,可她却还是觉得满足。很多很多年后,陆则灵回想这一夜,仍觉得那是她人生最美好的一夜,因为她无法预料,她之后的人生,都会活在痛苦中。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从那一刻起,她便已堕入修罗地狱,永世不可翻身。
只是很多很多年后,她想起那一夜,仍就没有后悔过。
她想,那一夜,她怕是也醉得厉害了吧?
第八章
大约是梦做得太久,陆则灵醒来的时候已是清晨,明媚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空气中的灰尘在阳光下打着金色的旋儿,仿佛真是甜美的梦境。只是一整夜已经过去了,是梦也该醒了。
陆则灵初醒有些迟钝,床上已经没有了盛业琛的身影。她微微坐起来,就看见盛业琛正懊悔的坐在酒店的沙发上,双手撑着脑袋,无比崩溃的模样。
听到床上的响动,盛业琛下意识的回过头,正与陆则灵的视线对上,只一秒他便转开了。陆则灵在他眼中看到的后悔,难堪,愧疚,尴尬……总之,绝对没有任何一丝喜悦。
她沉默的穿着衣服,动作很快,声音也很小。她终于知道了,她昨夜付出的最大的代价,是她的自尊。
穿好了衣服,她独自进厕所洗漱,等出来时,盛业琛还是方才的表情,看她出来,眉头皱得更紧了,浓重的川字,深深印入了她的眼眸。
想必他是真的被吓得六神无主了,他一直沉默不语,低着头,也不说话。他应该是起来的很急,穿在身上的衬衫全都皱巴巴的,可能是太慌张了,衬衫的下摆也没有整理好,蔫蔫的耷拉着,像一只闯了大祸等待受罚的小狗。陆则灵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失态的模样,她该高兴吗?终于有一天,她陆则灵的名字占满了他思绪?明明该高兴的啊?发生了这样的事,她要求他负责也是正常吧?哪个白花花的黄花闺女给人白睡呢?
可是她为什么觉得这么凄凉?太阳一点一点的上升,阳光也变得越来越刺眼。陆则灵觉得眼前开始有些模糊,她悄然转过身去,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风景,呆呆的,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仿佛想了很多,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迷迷糊糊的看见了妈妈的身影。那样心酸,那一刻,她是那样的想妈妈。
终于,她也脆弱了吗?
不记得沉默了多久,陆则灵转过身的那一刻,盛业琛正盯着她的背影发呆,见她转过了身,身子陡然颤了一下。
陆则灵轻抿着嘴唇,强扯着嘴角笑了笑:“学长,我要走了,我下午还有课呢。”那样的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她一步一步的向门口走去,强忍着不回头,也强忍着不让自己颤抖。
“对不起。”身后传来盛业琛略带沙哑的声音。
陆则灵仰起了头,想让那些不听话的水汽都逆流回身体里。只不过三个字而已,却像是最锋利的刀刃,鲜血淋漓的剖开了她的心脏,她忍不住用手按住了胸口,那样疼,疼的她几乎要倒地不起。
“对不起什么?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喝醉了,我照顾了你一下而已。”明明是伤极了,她却咯咯的笑了笑,努力让自己的脸看上去更明媚一些:“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你也不需记得。”
说完,她扭开了房门,离开了让她崩溃,也让盛业琛崩溃的空间。她的脚步很急很急,她很怕自己再不离开,会忍不住流眼泪。
酒店的地毯软软的,踏上去很没有实感,走廊不算太宽,只是光线不算好,尽头是那样暗,暗到陆则灵再也看不到前方的路……
冲出了酒店,陆则灵一个人走了很久,走到全身无力,连汗都流不出了她才停下来歇息。她想,身体里的水分应该已经全部蒸发掉了吧?这样,是不是也哭不出来了?
一个人呆呆的看着街景,看着来来往往千姿百态的人们,想着这浮生若梦,怎么就是容不下她一点点的饕餮念想呢?
只是人们总是追逐着前方的风景,谁也不会驻足在原地。纵使她再怎么难受,也不会有任何人为她而停下来。人心,原本就是这世上至寒之物。
回学校的路上路过药店,思前想后最后还是怯生生的走了进去。收银的是个中年妇女,若是陆则灵的妈妈还在,大约也是这般的年纪。她紧紧的揪着自己的手指,她不敢看她的眼睛,她觉得罪恶,半天都难以启齿。
直到门口传来女孩结伴进来的声音,她才低声的问:“阿姨……有没有避孕的药?”
那阿姨什么都说,直接从货柜中拿了一盒药给她,仿佛习以为常。
陆则灵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收银阿姨麻木的原因之一。从小到大她中规中矩的长大,虽然没有对这个社会做出过什么贡献,却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一直是爸爸引以为骄傲的乖女儿。
可是现在的她呢?她自己都不齿这样的自己。
付完钱,她疾步离开了要开,半走半跑的回了宿舍。
还没进寝室,就被刚从寝室出来的夏鸢敬拦住了。她紧皱着眉头,一把关住了寝室的门,将陆则灵拉到了天台。
她的力气是那样大,陆则灵的手臂都被她拉疼了。
“你昨天去哪了?”夏鸢敬严肃的质问。
陆则灵下意识的揉了揉自己的手臂,没有说话。她不想骗夏鸢敬,但有的话她不能说。
“我问你话呢?为什么不回答?”夏鸢敬推了陆则灵一下:“我来替你说?”她步步紧逼:“你和盛业琛在一起!他昨天也没有回寝室!所以你和他在一起。陆则灵,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陆则灵低垂着头,还是不说话。阳光燠热,烤得她很晕,她一天什么都没吃,也没有喝水,胃里只有昨夜的喜力在翻腾。
“说话啊!陆则灵!”夏鸢敬又狠狠的推了陆则灵一下,原本就晕的陆则灵不堪推搡跌倒在地上,手上一直紧握着的药盒也掉了地上。
陆则灵下意识去抢,不想夏鸢敬手比她更快。
“这是什么?”夏鸢敬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你用这个干什么?”
陆则灵手肘摔破了,汨汨的淌着血,她无力的去拿药盒,虚弱的说:“还给我吧,求你了。”
夏鸢敬终于不忍心了,眼睛里哗哗的开始流起了眼泪,“陆则灵,你怎么能这么不争气?我宁愿你是被人家强奸了,也好过你现在这样要死不活!你怎么这么傻啊,你以为男人得了你的身子就是你的吗?你怎么这么天真?”
陆则灵鼻子酸涩,膝盖发软,整个人都在簌簌发抖,却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夏鸢敬哭得伤心,她知道她只是心疼她,她不想看她这么折磨自己。
她自己又何尝想要这样?说不到,不过是心不由己。
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公平的事?你用心爱着一个人,却不代表那个人一定会爱着你。世界上幸运能遇到自己爱人的人很多,叶清是幸运的那一部分人,她陆则灵不是。
她伸手抱了抱夏鸢敬,用手轻轻的拍着夏鸢敬的后背,像在安慰她,也在安慰她自己。
那夜过后,直到期末周才传来了一些盛业琛的消息。寝室的老三带回来的。她气呼呼的说:“以前还以为盛业琛是什么好人!原来也只是个贱男!他又和叶清和好了!居然就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见她义愤填膺,老大怕伤了陆则灵,嗔责她:“行了,少说一句,怎么这么三八啊!”
“我只是气不过!”
“行了!”
陆则灵断断续续的听着她们的对话,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面无表情,一切如常。
晚一些的时候,她接到了盛业琛的电话。
从听筒里传来的盛业琛的声音听上去遥远又陌生,仿佛和他有关的一切都只是遥远而模糊的梦魇。
电话接通了很久,他都一直沉默,陆则灵也没有挂,两个人就这么拿着电话,不说话。
过了许久,他才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则灵,对不起。”
陆则灵没有说话。
“我和叶清和好了,昨天的事。”
陆则灵觉得此刻反应变得有些慢,半天才讷讷的回了一个“噢”字。
“之前的事,我很后悔,如果你愿意,我愿意补偿你……”
“呵呵,”陆则灵笑了笑,失忆一般无谓的说:“补偿我什么?你欠我钱啊?”
她的语气越是听上去没事,越是让人愧疚。盛业琛沉默着,不知道能说什么。
“则灵,有人说我和你亲近,是有目的的。我承认,确实是有。”他轻叹了一口气:“我爸妈生意一直很忙,小时候我是奶奶带大的,后来奶奶生病,我才回到爸妈身边。那时候家里有了妹妹,爸妈太忙,没时间照顾,丢给保姆。后来……”他顿了顿,很是惆怅的说:“后来她失足掉到水池里,去世了。对她,我一直很愧疚,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是我太贪玩了,如果那天我不去打篮球,她一定不会溺水的。她从小就特别聪明,最喜欢穿白色的裙子,最喜欢钢琴,钢琴弹得那样好,如果她活着,大概和你一般大了……”
不必他再说什么,陆则灵已经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还用说什么呢?不过是让她更难堪罢了。
“我决定和叶清去美国了……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陆则灵终于对他的话有了一些反应,只是这反应很是消极,一听到他说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心中便觉无限哀凉。
心终于被挖空了,一点都不剩,冷风瑟瑟的往里灌,只是她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一路……一路小心……”她用力的吞咽着口水,用力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则灵……”盛业琛说:“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一定要向我开口。”
“嗯。”
“那,祝你幸福。”
……
陆则灵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幸福?何谓幸福?幸福就是你离开的时候,从我这里带走的一切。
她心痛如绞,在心里问了一遍又一遍。
盛业琛,你的心怎么这样狠?原来,我在你心里,终究是一丁点重量也没有吗?
第九章
陆则灵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定义爱这个词,就如同她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她对盛业琛那些化不开的感情和解不开的偏执。
即便她努力坚持的一切,只如一双不合脚的鞋,她做不到洒脱的光着脚,所以即使血流不止她也只能咬着牙死撑。
这几年,过去的一切还是会时不时的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噩梦频发,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盛业琛不在家的时候,陆则灵只有不断的做家务才能缓解内心那些恐惧和空虚。
她擦了地,刷了地毯,又把床单被罩都拆下来塞进了洗衣机,她像个孩子,无聊的蹲在洗衣机旁边,看着滚筒一圈一圈的转着,看着同花色的床单被罩搅成一团,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放松一些。
这房子太大了,大到盛业琛不在的时候,她几乎嗅不到一丝属于他身上的气息。她慌张的从脏衣篓里翻出盛业琛换下的衬衫,紧紧的抱着那件衬衫,仿佛那衬衫就是盛业琛。
爱是这样吗?不是的吧,文人墨客不是都说爱在痛的同时是会给人带来幸福的吗?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感受过呢?
傍晚,陆则灵忙忙碌碌的做了一大桌的菜,明知道盛业琛不会回来,她还是固执的准备着。盛业琛是这样的,她越是希望他回来,他就越是不回,这几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六点的时候,她在桌上摆上了两副碗筷,动筷之前,她像个寂寞的疯子一样,对着盛业琛空空如也的座位,温柔的说:“业琛,吃饭了。”
好像他就真的在那里一样。只是,回应她的,只有一室的空虚和她的筷子碰到碗盘叮铃清脆的声音。
这样的情形这三年陆则灵自己也不记得上演过多少次。也许,疯只是个缓慢的过程吧,只是她也不想清醒了,就这样下去吧,到有一天,她真的疯了,真的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去,真的忘记一切,真的不需要盛业琛,也许,那一天才是她真正的解脱。
她沉默的吃着白饭,专注得连盛业琛回来了都没有发现。直到司机开口提醒她:“陆小姐,盛先生回来了。”
她一抬起头,真的看见了站在玄关处的盛业琛,她怀疑自己又产生幻觉了,使劲眨了眨眼睛,发现盛业琛还在那里,一时吓得呼吸都忘了,倏地一下站了起来,一阵风一般的走了过去,把拖鞋拿了出来,递给了盛业琛。
她不敢抬头,她这么迟钝,慢吞吞的怕是盛业琛又要发火了。谁知盛业琛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接过拖鞋自己换上。他大概是心情还算不错,陆则灵也松了一口气,心中也有了一丝丝的高兴。她讨好的跟在盛业琛的身后:“饿了吧,我去把白斩鸡在热一热。”
盛业琛拦住了她,“不用了,给我盛碗饭就行了。”
饭桌是椭圆形的,陆则灵和盛业琛分别坐在两头,直径最长的两个顶点,她小心翼翼的看着盛业琛吃饭,生怕他有一丝的不愉悦,即使她知道,最令盛业琛不愉悦的,就是她的存在,她也还是傻傻的坚持着,伺候着。
盛业琛刚失明的时候经常跌倒,对声音和方向都很迟钝,这饭桌是她亲自选的,她怕盛业琛撞到了会受伤,不仅饭桌,这家里所有的家具不是圆的就是沙发式的,实在有棱角的东西,她也都用海绵细心的包裹起来了。她悉心的照料,怕是任何保姆都要叹服,只是她即使做得再好,盛业琛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感动,他的恨已经将一切覆灭了,她做了什么又有什么重要?
放下筷子,盛业琛没有立即离桌,他坐了一会儿,陆则灵低垂着头,等待着他的发落。
“你有没有像样一点的衣服?”
陆则灵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抬头看了他一眼,想了半天,才怯生生的说:“过年的时候,奶奶送了一条裙子给我。”虽然不是什么昂贵的牌子,但是纯手工做的,在现在倒也难得,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好的。
盛业琛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你一会换着,跟我出去一趟。”
陆则灵以为自己听错了,半天都不敢确定,傻傻的问:“你要带我出去?”
盛业琛一听她这么问,声音立刻冷了下去:“不想去?”
“不是……”
“那就不要废话,叫你去你就去。”
陆则灵很细心的打扮了一番,将一头黑长的直发挽成一个发髻,还化了一点妆,她自小学琴,爸爸对她举止都很严格的调教,她又经常参加表演,对化妆什么涉猎的也很早,只是她一贯喜欢自然素净,又在家困了几年,有些疏于打扮了,只凭着过去的感觉装饰了一下。
三年了,盛业琛从来没有带她出席过任何场合,也没有向任何人承认过她,正因为此,她才格外的紧张。盛业琛带她到了一个高档的私人会所,恢弘的大门前都是门童和代驾,出入的豪车上下来的都是穿着得体举止矜贵的男女,什么都不必说,就能看出家族的显赫和良好的修养。陆则灵努力的挺直了背脊,即使她已经因为冷有些打颤。
进了会场陆则灵才知道盛业琛带她来的原因。这是一场慈善拍卖,所有的拍卖品都是收藏家捐出来的古董瓷器,盛业琛的奶奶要过大寿了,她素来喜爱收藏,他想拍一个送给奶奶,陆则灵和奶奶还算投缘,所以带她来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