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文谦看着那纸结扎手术单,表情也很复杂:“娜娜,你为什么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就自作主张。”
“没必要跟你商量,商量也只是让你为难,对不起文谦,这件事我自己拿了主意了。”
席文谦长长叹口气,伸出一只手覆盖在范娜搁在桌面上的手背上,无言地轻柔摩娑着。薄荷则久久看着那纸结扎单发呆,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整件事的孰是孰非了。
4、
薄荷和席文谦范娜夫妇分手后,就近去了附近的季家,还给母亲何婉一张五万元的现金支票。
“妈,上次跟您借的钱还您。”
这是席文谦开出的现金支票,用来偿还她为席睿南垫付的那笔手术费。她想了想没有拒绝,季风说过季氏农场还准备扩大规模,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
何婉见到那张支票并不太惊讶,开门见山地问:“是席睿南的父亲给你的吧?”
“妈,您怎么知道?”
何婉是从季风口中听来的零碎资料,席睿南的父亲能在高级海景酒店用餐,那么显然经济条件不会太差。不过父亲的经济条件这么好,儿子却一度落魄到没有立足之处,见了面又仇人似的掉头而去,这对父子间的关系看来很复杂。
“他们父子俩的事说来话就长了,妈,我也不方便透露太多,席睿南最恨别人张扬他的家庭隐私。”
何婉点点头,这点她也听季风说起过,那次季风只是婉转地那么一问,结果就被席睿南抢白了一番,碰了一鼻子灰回来。
“薄荷,你和席睿南,你们又重新开始了?”
母亲的问话,让薄荷心里一跳脸颊一红,何止是重新开始了,而且还一下就突飞猛进到了那种关系。想起这几天和席睿南日日夜夜厮守在一起的情形,她脸颊的红晕不受控制地迅速蔓延,赶紧低下头徒劳地想藏住。
看她的样子,何婉就知道事情果真如此了。不由微笑道:“那什么时候再叫上他一起回家吃饭吧。”
何婉想留薄荷多坐一会吃了晚饭再走,她不肯,急着要赶回去。正好季风回来了,何婉便叫季风开车送她。
路上季风一直通过后视镜打量着薄荷:“薄荷,你今天看起来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还不是老样子。”
“我怎么感觉你特别容光焕发呢?”
薄荷不自禁摸摸自己的脸颊:“有吗?”
“真的,可能是谈恋爱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吧。你和席睿南真的重新开始了?”
“嗯。”薄荷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季风看着她一脸甜蜜又不好意思的神色,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那天在农场和席睿南的单独对话后,他个人觉得席睿南的脾气太冲性格太强,言辞锐利起来如刀锋挥舞,毫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和这种性格的男人恋爱,只怕女孩子很难不受伤害。之前薄荷对他的种种敌对行为应该是初恋时受过伤害的表现,但没想到,现在她竟然又选择和他重新开始。
对于薄荷的选择,季风实在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坏,也不方便发表个人意见。这个妹妹毕竟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说话轻不得也重不得,分寸很难掌握。而且她已经是成年人,她可以自由选择她喜欢的人和她想要的生活,不需要别人的意见。
季风终究只是泛泛地说了几句不关痛痒的话,谨慎地保留了自己对席睿南的个人看法与观点。
季风开车把薄荷送到楼下时,楼道里突然冲出一个拍着篮球的小孩,简直是朝着车头直扑过来。好在车速已经放慢,他猛地一踩刹车,伴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车子停住了,小孩愣在车头不到半米远的地方。
季风下车查看了一下,确定孩子没事,松了一口气。薄荷也下了车,对那个小孩说:“小弟弟,以后从楼道里跑出来不能这么快,外面如果有车开来的话就会迎面撞上了。”
季风已经下了车,薄荷便顺口邀他上去坐坐。他想也不想就摇头谢绝,跟席睿南会面恐怕不会愉快。
薄荷独自上楼进屋后,看见席睿南正站在窗前,背对着她头也不回地问:“季风送你回来的?”
她不以为然地点点头:“嗯,你看见了。”
“你是去见席文谦,为什么季风会跟你在一起?难道你让他陪你去的?那我家的事他一定全知道了。”
“我没有叫季风陪我去,他对于你家的家事一无所知。我是见过你爸后回了一趟家,我妈让季风开车送我回来的。”
席睿南霍然转身,一双眼睛黑得深不可测,亮得咄咄逼人:“季风真的对我家的事一无所知,那上次在酒店他为什么会跟席文谦在一起?薄荷,你不能一次又一次地出卖我!”
一次又一次的出卖——这个严重的指责让薄荷蓦地一凛。突然间明白上次在酒店席睿南为什么会那么愤恨地掉头就走,不仅仅是因为看见他父亲,还因为看见了季风,他一定以为她和季风一起商议把他骗去见席文谦。就像当年他以为是她把他的家事告诉郭益一样,这回他觉得她在又一次出卖了他的隐私。当时他克制住了没有发作,但现在看来是再也克制不住了。
“我没有,”薄荷急忙辩解,先把当日事情的缘由详细解释了一遍,“季风当时根本不知道他是你爸,只是想跟他换个台子,后来才知道的。”
顿一顿,她再说起九年前的旧事,“其实以前我也从来没有把你家的隐私告诉过别人,连安然我都没说过。郭益之所以知道了是因为他在医院看见你爸陪范娜一起去看病。”
她的话,显然让席睿南非常意外。他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似是在衡量真与假,眸中神色异样复杂地变幻着。最后半信半疑地反问:“真的?”
事隔经年,薄荷已经没办法证明自己,面对他带着几分猜疑的目光,不免有几分赌气:“信不信由你。”
她赌气,席睿南比她还赌气,气头上像小小孩子似的争占上风:“好,就算郭益这件事是误会,可你当着我爸妈的面说破我装病总不是误会吧?”
薄荷一怔,心里那几分赌气迅速膨胀。气急之下,话里就带上了火药味:“席睿南你这算什么?翻旧帐吗?如果要翻就好好翻一翻,我为什么会在你父母面前拆穿你装病的事?你为什么不想想在那之前你自己都干过些什么?完全就是一付小流氓的作派。”
席睿南眼神一凛:“我知道,那时候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小流氓!”
薄荷越发气恼了,不假思索:“席睿南,你到底想怎么样?是你说要重新来过的,现在却一个劲地在这翻旧帐。如果这样子的话,我们还有必要再继续下去吗?不如趁早拉倒好了。”
一番话脱口而出后,屋子刹那间安静下来,安静得像没有人存在了。面对面相峙争执的两个人仿佛都已经石化为雕像。
薄荷话一说完心里就马上后悔了。好不容易才与席睿南重新开始,难道又要就这样拉倒吗?何况她还已经都和他…他若当真负气扭头就走她可怎么办?
好在席睿南万万没想到她会提出拉倒,怔在原地半晌不吭声,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而她刚刚才说了气话,此刻一时没办法转过圜来,遂也冷着脸不说话,一室气氛僵僵地僵住了。
最终是席睿南长吁一口气,带一点点软弱地退让求和:“对不起,薄荷,我看见季风送你回来,心里就有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其实我并不想提过去,我也很想忘记,但气头上却控制不住自己,你——原谅我吧?”
两个人吵架斗气,只要有一方肯退让,很快就可以天下太平。席睿南的示弱求和,让薄荷心里突然有些过意不去,干吗有事没事提他最不想听的那两个字呢?
“算了,我也不好,不该跟你针尖对麦芒。以前的事,我们以后都不要再提起了。”
这场争执本来都要过去了,但席睿南又随口问上一句:“对了,为什么你跟席文谦见面后要先去季家,不先回来?”
“因为…”薄荷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相告:“因为你爸把那笔手术费还给了我,季家的农场要扩大规模需要用钱,所以我考虑后收下钱就近去了季家交给我妈,这笔钱当初我是跟我妈借的。”
“他把手术费还给你,”席睿南脸色又一变,“你告诉他我动手术是用了你的钱?我说过我会想办法还你的,为什么你要找他?”
“席睿南,你能不能不要跟个刺猬似的?你动手术的事不是我跟你爸说的,我也没找他要钱。你知道他当初为什么会找上我吗?因为他在报上登了寻人启事重金寻找你的下落与相关消息,以前在医院照顾过你的那个护工看到后马上联系他。就这样,他知道了你受伤的事,也知道是我给医院付的手术费。他主动要还钱给我而季家又在等钱用,我为什么不接?等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想也不想地说完了这一大通话后,薄荷突然觉得最后一句有点不太好。虽然她说的是事实没有错,以席睿南目前一穷二白的经济状况,想要偿还五万块钱的债务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问题。如果能找到一份月入五千的白领工作,也得要不吃不喝将近一年的时间才能还清。但事实归事实,这样直截了当地指出来,对一个自尊心强烈的年轻男人来说,未免太不留面子了。
席睿南再次沉默了,紧紧咬着下唇不发一言。他的沉默让薄荷更觉自己刚才的话有欠妥当,结结巴巴地说:“我…其实…没有别的意思…”
他突然打断她,声音异常平静,一派无所谓的口吻:“没事,拿了就拿了,席文谦反正有钱,范娜花的,我也花的。”
提及范娜,薄荷突然想起来,从背包里拿出席睿南的那堆证件时,顺便把那张结扎手术单一并递给他。他一眼就注意到那张对折了一下的薄薄单据:“这是什么?”
“你看看就知道了。”
看过那张单据后,席睿南面无表情地往桌上一搁,然后抬眸看定薄荷:“你拿这个给我看什么意思?”
“不是我要拿给你看,是你爸和范娜要我拿给你看。范娜想让你知道,她并不想抢走你的父亲,你永远是你爸唯一的儿子,她绝对不会再生一个孩子来分走你爸对你的感情。”
薄荷说完后,席睿南听若罔闻地不发一言,径自拿了那些证件回房,那纸单据孤零零地被遗弃在桌面上。她想了想,跟进房说:“席睿南,你爸打算过几天就回去了,他很希望临走前能见你一面。如果你愿意,一会打个电话给他吧。或者你直接去酒店找他也行,他就住在…”
话没说完,却被席睿南毫不客气地厉声打断:“够了,我的家事不用你管。”
在涉及他父亲的事情上,他就是如此的抵触与强硬。硬梆梆的一句话,挥舞如棒,砸得薄荷懵了一下,懵过后急怒迅速涌上心头,她按捺不住地发火:“席睿南你什么态度啊,好心当成驴肝肺。嫌我管了你的闲事,有本事你一开始就别让我管你。”
席睿南的眼睛冷锐如冰棱:“好,我没本事,我在你这让你管吃管住了那么久,我是窝囊废行了吧?”
看见他也发了脾气,薄荷倒又恢复了几分冷静。深吸一口气,极力让自己语气平和:“我没这个意思,你之前因为受伤和遗失证件一时找不到工作才会暂时需要我的帮助,并不代表你这一辈子都会这样。我们刚才都太激动了,也许应该冷静一下再继续。”
席睿南也深深吸一口长气:“我也觉得我们应该冷静一下,薄荷,我并不想跟你吵架。”
薄荷也不想跟他吵架,关系已经这么亲密,吵架拌嘴这类伤和气的事情最好不要再发生。都是成年人了,不再是小孩子,动不动就吵起来未免有些心态不成熟,她暗中下定决心以后尽量不和席睿南再起争执了。
心里正思量着,席睿南突然上前一步拥她入怀,轻声在她耳畔道:“薄荷,我们不是小孩子了,以后别动不动就吵架了好不好?”
他带着几丝哀求的声音更让她的整颗心软软融下去,用力点头:“以后我不会再跟你吵架了。”
几分钟前,满屋子都还是浓浓的火药味,而此刻,那股火药味已经散得一干二净了。他的唇温柔地印下来,一个接一个,密密覆盖在她的脸颊。吻到她的嘴唇时,她搂住他的脖子回应他。相拥相吻,渐渐从缠绵到热烈…
5、
安然终于正式发喜帖了,这天晚上,她和傅正亲自登门给薄荷和席睿南送帖子,婚期订在十一国庆节。
薄荷开的门,她一边接过喜帖满口道恭喜一边招呼安然和傅正进屋坐下。安然笑吟吟地拿出另一张喜帖:“这张是给席睿南的,他是不是在客房里做威客,快叫他出来。”
她话音刚落,卫生间里就传来席睿南的喊声:“薄荷,我忘拿衣服,你帮我拿过来一下。”
如此亲昵毫不见外的唤声,让安然和傅正双双一愣,两双眼睛下意识地都钉在薄荷身上,她的脸哗一下就红到了耳朵根。赶紧拿了衣服去敲卫生间的门,席睿南拉开一线门看着她带几分坏坏地笑:“要不要进来一起洗?”
薄荷的脸红得几乎要烧起来了,把衣服往门里一塞:“你小声点,安然和傅正在外面。”
席睿南那句话应该已经被安然和傅正听到了,薄荷再走回客厅时,安然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进了卧室;“薄荷你跟我来,我要审你,傅正你在外面等着。”
一进卧室,安然就马上敏锐地看出这已经不是薄荷独自居住的屋子了,房间里明显有男人的东西和气息。安然一口气吸进去,半天吐不出来:“薄荷,你跟席睿南…你们同居了?”
薄荷的头低得不能再低:“嗯。”
“老天,你们怎么开始的?你们本来是仇人一对的呀,这关系是怎么扭转过来的?难道住在一起日久生情了?这情也生得太快了吧,以速度论简直是一日千里。到底怎么回事?你坦白交代。”
架不住安然地一问再问打破砂锅问到底,薄荷断断续续吞吞吐吐地,如挤牙膏般把往事种种都挤出来了。安然凝神听完整件事后,哇哇大叫:“我真没想到,原来高一时你和席睿南已经偷偷好过了。你还真能瞒我啊,薄荷。”
“不好意思安然,我也不是有心想瞒你,因为那时候你喜欢席睿南,我当然不好告诉你他在喜欢我。”
“算了算了,过去的事了,我现在都快嫁人了,不跟你算这些旧帐。现在你和席睿南在一起感觉怎么样?不会再说他是流氓了吧?”
薄荷听懂了安然最后那句含着笑加重语气的问话,脸一红,低下头不作回应。
“想一想席睿南那时挺冤的,因为小时候不懂事摸了你,又因为青春期骚动一时举止失了分寸,你就恨恨地不理他了,还把他划入流氓的行列。难怪他后来突然性情大变,无心向学,一而再地闯祸生事。薄荷,你那时真是给他带来了很大的负面影响。”
“这也不能怪我吧?换了是你,小时候被一个可恶的男生蛮横地看过摸过,长大后又被他动手动脚,你能心平气和地接受吗?尤其是,他接下来的表现还越来越可恶。”
这点安然也否认不了,不过她认为:“薄荷,我想以前的事,你们俩其实都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两个人都年轻不懂事,也都容易意气用事,所以就越弄越僵。”
这个说法薄荷能够接受,也许她和他,根本没有谁对谁错,错的只是时间,他们在最倔强最固执的年龄相遇,不懂得彼此为对方着想,只是执著于自己的委屈与不满,所以当年才会把事情越弄越僵,直到最后僵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对了,薄荷,你们都这样了,有没有结婚的打算?”
结婚——这个问题让薄荷不好意思了:“哪那么快就谈到结婚的事,我们才刚刚重归于好呢。我没有想过,他也没提过。”
“可以考虑一下了,你们那个…有没有做避孕措施?如果怀孕了要怎么办?打算结婚的话就不成问题,名正言顺生下来。要是不打算,那你去做人流很伤身体的。”
安然如今还真是一付小妇人派头,说起结婚怀孕这些事情来有板有眼。薄荷一怔,想起这些天和席睿南在一起谁都没想过避孕的事,这方面他们都因缺乏经验而不懂。如果真的怀孕了可如何是好?
“薄荷,我看你和席睿南要好好规划一下你们的将来。”
夜里临睡前,薄荷伏在席睿南□温暖的胸膛上,一边静静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一边用手指在他那道已经愈合的伤疤上轻轻打圈:“还痛吗?”
“已经不痛了。”
“晚上你洗澡怎么洗那么久,一直洗到安然他们都走了你还没从卫生间里出来,是不是不好意思出来见人?”
“是啊,被安然撞破我们的关系挺尴尬的,而且她那个人一向话很多,我不想出来应付,就让你去应付她好了。”
薄荷一根手指用力戳着他的胸膛:“好哇,你还真是会躲事啊,害我一个人孤军奋战,被她审犯人一样审。你知不知道她的问题有多少啊?”
“哦,她问了多少问题?”
薄荷就等着他这句话,一口气全部说出来:“她问我们同居多久了,又问我们有没有做避孕措施,还问我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如果不打算结婚,万一怀孕了怎么办?”
席睿南被她一连串问题问住了:“是哦,我们这样一直没有避孕,如果你怀孕了怎么办?”
薄荷哭笑不得,她先问他的,他却又反问她,她只能又把问题踢回去:“我也不知道,你说怎么办?”
他似是在用心思索,久久无声,她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的声音迟迟疑疑,下句的话老半天都说不出来,她恨不得能冲进他的喉咙把那句话拽出来:“你到底在想什么呀?”
“我在想…你…会不会…愿意跟我结婚?”
结婚——他主动提及结婚,甜蜜与欢喜瞬间淹没了她的心:“你——想和我结婚?”
“我想,如果你不想的话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薄荷,我有自知之明,以前你非常憎恨我,虽然现在我们重新开始了,又有着这样亲密的关系,但在这个时代这种关系根本不能代表什么。何况我这个人脾气又坏,性格又强,还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你如果觉得我又惹你讨厌了随时可以赶我走,我绝对不会像以前那样纠缠你。不过,我希望这一天可以慢点来,薄荷,我真得舍不得走,舍不得你…”
薄荷红着脸打断他:“行了,你别说了,我什么时候说了不愿意。”
席睿南拥在她身上的两只胳膊一下用力扣紧了,声音带着轻颤:“薄荷,你愿意嫁给我?你真的愿意嫁给我——你爱我?”
薄荷把脸颊更紧地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强有力的心跳,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有几分微薰的感觉,轻声低语:“是,我愿意,我爱你。”
“以前的事,你都不放在心里上吗?你完全原谅我了吗?”
“嗯,以前的事也不能全怪你,我也有错。我们错在太年轻,太气盛。现在我们长大了,过去的就让它全部过去吧。以后我们不要再提以前了,好不好?”
席睿南回答她的是一个深深的吻,仿佛以吻为缄,缄封所有不愉快的前尘旧事。
窗外,夜色深沉,夜空深碧,空中一轮满月如同碧海飞金镜。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她和他亲密相拥如同一体。曾经的那些磨难、嫌隙与心结,在这一刻都悄然轰塌…
安然的提醒、薄荷的担心并不曾成为事实,第二天她就发现每月必至的老朋友准时来报到了。看到内裤上的血迹时她心里都有点淡淡的失望,有了结婚为□的打算后,她为人母的母性意识也蓦地就被唤醒了,倒是很愿意能尽快怀上一个孩子。
可是希望怀孕却偏偏没怀上,而且还因为老朋友来了,夜里她和席睿南不能再有那种最彻底的亲昵行为。这对于一个刚刚开始尝到禁果滋味并夜夜沉迷的年轻男人来说,一时很是煎熬难耐。席睿南躺在她身边像烙饼一样翻来覆去,最后干脆跑到隔壁房间去睡觉了。和她同床共枕却必须循规蹈矩,好比一个饥饿的人看着红烧肉却不能吃,实在太难受了,不如索性眼不见为净。
手机在床头柜上铃声大振时,薄荷睡得正香,睡眼惺松地摸索着接起电话:“喂,哪位?”
电话里是一个惊慌失措的女人声音:“你是薄荷吗?请你转告席睿南,他爸爸刚刚进了市中心医院,请他立刻过来一趟。”
所有睡意都飞去了九宵云外,薄荷一下子就清醒过来:“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我们本来今天上午的飞机要离开的,可是文谦到了机场后却感觉非常不舒服,机场方面当即召来急救车送他到了中心医院,让席睿南快点过来吧。”
薄荷挂了电话就跑去客房咚咚咚地砸门,告诉了席睿南这个消息。他显然一夜没睡好,两个眼圈隐隐发黑。听说父亲进了医院,他陡然一震:“为什么会进医院?出什么事了?谁告诉你这个消息的?”
“打电话来的那个女人应该是范娜。席睿南,你别问这么多了,赶紧去医院吧。”
薄荷陪着席睿南一起赶到医院,范娜正在翘首相盼,见到席睿南她小心翼翼地跟他说话:“你总算来了,你爸等你好久了。”
席睿南劈面就问:“我爸怎么了?”
薄荷注意到了,他不再口口声声称父亲为席文谦,而情急地唤出了爸这个字眼,顿时替他们父子关系有望缓和松了一口气。
范娜也敏感地注意到了这一点,她脸上浮起一个欣慰的笑容:“你爸在病房里,你进去看看他吧。”
席睿南进了病房,薄荷和范娜一起等在门外,她忍不住问:“席叔叔到底出什么事了?”
“医生说是食物中毒,大概是他早晨那份蘑菇鸡汤面的蘼菇不新鲜引起的,到了机场后就上吐下泄。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我这么大张旗鼓地把席睿南叫过来,是想趁这个机会让他们父子俩能够和好如初。”
原来如此,范娜还是很会利用时机的,煞费苦心地为那对因她反目的父子制造和解的机会。薄荷想起刚才席睿南着急慌乱的样子,不禁微笑,到底是父子,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怎么可能说没有关系就没有关系了呢?
第五章却道天凉好个秋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诉还休,欲诉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1、
病房里,正躺在病床上输液的席文谦看着焦急赶来的儿子,虽然脸色还因之前的上吐下泄而苍白无比,唇角却含着一丝由衷欣慰的笑意。
“南南,谢谢你马上赶来看我。”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医生说是食物中毒,可能早餐吃坏了东西,现在已经没事了。”
听说已经没事了,席睿南把双手袖进裤兜里,干巴巴地道:“没事了就好,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先走了。”
“南南,”席文谦赶紧叫住他,一边叫一边费力地想坐起来。“南南,你多坐一会,我们好好谈谈行吗?”
“你快躺下,行了,我坐一会再走。”
席睿南在病床前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他看着脚尖不吭声,席文谦试探地问:“南南,你也知道范娜已经做了结扎手术,我和她不会再有孩子,你始终是我唯一的儿子。你就接受她,接受我们已成事实的婚姻好不好?”
席睿南不发一言,像没有听见似的依然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过他这样的态度比起之前那样激烈的行径来说已经好太多了。
席文谦把声音放得更加柔和:“南南,你理解一下爸爸吧。我真的需要一个妻子,你已经长大,你的世界不会永远以我为主。可能你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家庭,你会为你的妻子和孩子而尽心尽力,到时候爸爸一个孤老头子,会很寂寞很孤独的。”
席睿南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他的父亲。他还不到五十岁,还处在一个男人最年富力强的时候。他明白父亲的确还需要一个妻子,他至少还有十几二十年的人生光景。有个妻子既能在身心两方面关心照顾他,也能在老去后有个伴彼此照应慰藉,这一点是再孝顺的子女也满足不了的。所以他当初并不反对父亲再婚,只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他再婚的对象是范娜。
“南南,你不要再针对范娜了。其实她这么多年也很不容易,没名没份地和我在一起快十二年了。一个女人有多少个十二年?她当年要不是一时鬼迷心窍爱上了我,现在没准会有一个幸福家庭,有亲爱的丈夫和可爱的孩子。可是现在,她却为了缓和我们父子间的矛盾而做了结扎手术,放弃了成为母亲的权利。南南,她并不是像你想像中的那样,没有任何牺牲就轻而易举地进了席家门。你就接受她好吗?”
席睿南沉默半晌:“你们结婚都已成事实了,我不接受又能怎么样?以后你们的事情我不管了。不过有句话我要说在前头,我还是很不喜欢她,我恐怕不会想搭理她。”
他不再对父亲的再婚持激烈反对态度,但也并非认可同意。他的表态是既不反对也不支持,父亲可以娶他想娶的女人,那是他自己的事他不再管。但对于他而言,那个女人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绝不会给予她一份继母的尊重和待遇。
席文谦听懂了儿子话里的退让,喜形于色:“明白,这我明白,你只要不再强烈反对爸爸就很满足了。”
儿子能够不再因再婚的事与自己激烈对抗,席文谦心里一块压了多日的石头终于可以搬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
“南南,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你那个计算机公司的筹办工作在你走后不得不暂时停止了,那可是你一度的心血和梦想,不如你现在就跟爸一起回去,继续把它办起来吧。”
席睿南不假思索的拒绝:“我现在不想回去。”
席文谦脸上浮起了解的微笑。他能够明白儿子不想回去的原因——当然是因为薄荷,只能是因为薄荷。
席文谦的食物中毒症状较轻,所以当天就出院了。机票改签为次日的航班,当晚他特意叫上席睿南和薄荷一起吃晚饭。范娜借故没有出席,只有他们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