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何人寻玉赴夜来(六)
盼夏醒来发现已经是天黑了,虽然她今天一大清早清醒过来,可是却依然是昏昏欲睡的感觉,吃过午饭之后想要睡个回笼觉,却不料一直睡到了晚上。
只是…房间里没有点灯,这一直都是玉君的工作,因为自从姚夫人去世以后,盼夏身边也没有什么人侍候了,为了避免椒夫人的眼线,除了三个负责传膳的小宫女以外,就只有玉君侍候她的生活饮食,其中包括入夜以后亲自为她点灯。
难道因为害怕烛光会打扰她睡觉,所以才没有点灯吗?
“玉君!”盼夏唤了一声,空荡荡的宫室之中并没有传来玉君的回应,就算在午夜之中,只要她叫了玉君的名字,玉君也会马上来看她的,玉君的房间就在一旁的偏室,绝对可以听见她的叫声的。
可是没有人回应。
难道是时辰尚早,玉君外出未返,可是盼夏记得玉君早上不过是说午膳之后会去蝶轩一趟采集一些蝶形的兰花,难道是在蝶轩被椒夫人刁难了?可是多年来椒夫人对玉君也算不上是刁难的呢…
心里有一种闷闷的感觉,盼夏捂着自己的胸口深呼吸了几口气,却依然难以消除这样的感觉,她总觉得自己好象失去了什么再也找不回来了。
找?
盼夏连忙从床上起来,也顾不上穿外袍了,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如果穿上那些华丽的外袍实在是太不方便了,所以她没有穿外袍就出了自己的寝宫。
蝶轩是盼夏出生长大的地方,在姚夫人去世,椒夫人掌管后宫以前她都住在蝶轩,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蝶轩的所有小路和捷径呢?
盼夏小心翼翼的从墙角的小洞里钻进了蝶轩的花园,今夜的蝶轩特别安静,大概因为现在正值战乱,郑穆公为国事繁忙,完全没空来椒夫人这里,所以蝶轩才会那么安静吧。
放眼看去花园中满园芬芳,淡蓝色的蝶形兰花在夜空下的散发着幽香,淡蓝的花瓣折咪着月光的颜色,呈现出一种银紫的色彩出来,只是在那一片银紫之中竟然有着点点的暗红。
看着那点点暗红,盼夏的心仿佛“咯嗒”的慢了一拍,她猫着腰向前走了两步,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那朵花儿花瓣上的暗红,那抹暗红已经干了,不过仅仅借着月光,她也不能知道这血到底是否新的痕迹,因为椒夫人掌管后宫以后,公子蛮也仗势行凶,枉死的宫人也有很多。
盼夏收回了手,正打算继续靠近宫室去探个究竟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她俯下身来一看,那竟然是半截玉佩?!
雕刻着兰花图案的翠玉,仅仅是玉佩下半截的翠玉,即使只有半片,盼夏也可以认出来这正是她七岁那一年亲手戴到玉君脖子上去的,这八年来,玉君从来没有结下来。
然而这玉佩断了,仅仅留下了半片于这蝶形兰花丛之中…
“盼夏?”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盼夏连忙把那半片玉佩藏到了袖子之中,然后才不慌不忙的抬起头来看叫自己的人——公子蛮。
第十七章:何人寻玉赴夜来(七)
“盼夏你怎么在这里?”公子蛮站在走廊上看着那站在花丛之中的盼夏,他不得不承认,盼夏的确越来越漂亮了,月光下她的眉目如画,肤色白皙,桃腮红唇,无一不是赏心悦目。
“王兄…”盼夏双手指叠置于额前,恭敬地行礼,也同时阻止了公子蛮那毫不掩饰的目光,“盼夏此次前来不过是为了采取一些兰花罢了,如有打扰到王兄,还请王兄多多包涵。”
“言重了。”公子蛮淡淡一笑,侧过身去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今夜母亲大人去了父王的寝宫与父王共进晚膳,我正愁一个人进膳无聊,盼夏不如来陪为兄一同进膳,把酒畅饮?”
“那么盼夏恭敬不如从命。”盼夏微笑,看似恭顺的点头,然后绕道上了走廊,跟着公子蛮进了房间,然而在靠近公子蛮的时候,盼夏闻到了一阵香气,淡淡的,夹杂着血腥味道的香气。
下意识的在袖子里握紧了那半片玉佩,盼夏的稚气未退的脸上依然保持着最平常的笑容,跟随着公子蛮入座,只是让盼夏吃惊的是在殿室之中,餐桌之上竟然就是摆放着两个人的碗筷和酒杯,就像是公子蛮一早就预料到有人回来陪他进膳一般。
仿佛这一切都是预料之中,这便是公子蛮以玉君来布下的陷阱?
盼夏并不担心这是一个陷阱,因为她知道不管如何公子蛮都不会把她杀了的,因为郑国需要公主,所以公子蛮为了将来如果自己得到了王位会有一片江山,那么他就必须保证郑国的安全,然而在这个乱世,没有什么比联姻更好的拉拢方法。
她担心的是玉君,因为那块玉佩是她送给玉君的,不管这块玉佩是否真的如姚夫人所说的那样在临盘之前于梦中从一位仙人取得,仅仅因为这是她送的,所以玉君一直非常珍惜,不要说掉下摔碎,就连沐浴更衣的时候他也不忍脱下,从来都是贴身佩戴的。
“盼夏,来试一下为兄的美酒。”饭菜还没有动过半分,公子蛮便已经亲自为盼夏满上了一杯酒。
盼夏并没有端起面前的酒,反而是不留痕迹的环视了一眼这没有宫人的殿室,公子蛮和椒夫人都是处于意气奋发的时候,寝宫内怎么可能连一个侍候的宫人都没有呢?如此看来这的确是一个陷阱。
“王兄有所不知,盼夏现在的身子虚弱,不宜喝酒。”盼夏微笑着说道,“对了,不知道王兄是否见过时候我的那个番奴玉君?”
“你的番奴,为兄如何得知…”
“我看到了他的血,在外面的花园那里。”盼夏收起了笑容,直视着公子蛮,一字一句的说道,“盼夏希望王兄把玉君还给我。”
公子蛮把就被递到了盼夏的面前,如此说道:“我们不要为了一个番奴伤了和气。那奴才不过是不懂规矩罢了,盼夏既然要为兄放人,为兄自然不会拒绝。盼夏就代那不懂规矩的奴才被为兄罚酒一杯,你喝了这杯酒,我就把那奴才还给你。”
第十八章:何人寻玉赴夜来(八)
喝了这杯酒,只怕玉君也不会回来了。
盼夏心里明白,如果玉君是落在椒夫人的手中就不会有大碍,可是如果落在公子蛮的手中,只要玉君稍有不从,只怕凶多吉少。
尽管如此,盼夏还是伸出手去接过了公子蛮递过来的酒杯,那青铜三角杯中的酒散发着浓郁的酒香,看来的确如公子蛮所说的那般,这的确是一杯好酒,只是酒中有着什么,那就不足以为外人道了。
“可是…盼夏还是想要先看看玉君。”盼夏犹豫再三,还是把酒杯放了下来,这里是公子蛮的房间,她在这里没有把握孤身一人全身而退,如果公子蛮真的要不顾一切害死她,只怕玉君依然安全,那也是远水不能就近火。
公子蛮收起了笑容,他冷冷的看着盼夏,本来他并不想对盼夏强硬,可是既然盼夏敬酒不喝喝罚酒的话,他也不打算给她好脸色了,这就如椒夫人所说的那样,盼夏的确是一个不识抬举的女人!
“我杀了那番奴。”快下了手中的酒杯,公子蛮的鹰眸紧紧地盯着盼夏,仿佛要把盼夏任何一丝表情都看得剔透。
盼夏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只是长袖之下她紧握粉拳,当年她在为生母姚夫人守灵的时候就发誓,她绝对不会放过所有要伤害她们的人,当年椒夫人毒杀了她的生母,今日公子蛮杀了她的玉君。
盼夏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公子蛮,视线越过了公子蛮看着角落里的那盏高脚烛台,那一根白烛上火舌摇曳,无风自动。
盼夏从坐垫上起来,走到了那高脚烛台前,没有理会公子蛮不解的目光,伸出手去拔掉了那跟白烛,在那白色的蜡油滴到她的手背上的时候她也不过是轻轻皱了皱眉头。
因为禸体上的疼痛又怎么比得上她的心痛?
自从她懂事以来,娘亲一直教导她要隐忍,凡事不能过于急躁,也不能存有害人之心,可是那个老巫师却预言她是一个祸人国,灭人族的妖女。老巫师是否妖言惑众,盼夏并不知道,可是她知道玉君为了她而害死了那个老巫师,还有那妄想要与姚夫人争宠的新夫人。
生母姚夫人也是代替她死去的,那个时候看着玉君把那碗有毒的甜汤端给了姚夫人的时候,盼夏心里虽然决定了牺牲姚夫人可是却也同时不甘心如此,如果说她没有对玉君的做法感到愤怒的话,那也是骗人的,可是她更清楚如果不是玉君,那么她和姚夫人早已经香消玉殒。
可是今天香消玉殒的人是玉君,所以盼夏再也无法令自己冷静下来,她已经忍耐了好久好久…
这一次,绝对不再退让!
“盼夏?”公子蛮并不知道盼夏在盘算些什么,他也站了起来走到了盼夏的身后。
把手中那根还燃着的白烛丢到了地上,不过地面干燥,那蜡烛并没有燃起任何东西,而是在地面上滚动了几圈就熄灭了过去。
室内顿时昏暗了不少,然后盼夏便看着那没有了蜡烛的高脚烛台,烛台有大半个人的高度,圆台之上用于固定蜡烛的长针也有一指的长度。
良久,盼夏缓缓的开口:“玉君每一夜都会为我点灯的。”
“如果你想要一个新的奴才,为兄必定为你物色…”公子蛮一边说着,一边朝着盼夏伸出了手。
第十九章:何人寻玉赴夜来(九)
就在公子蛮朝盼夏伸出手来的时候,盼夏一把握住了面前的高脚烛台,毫不客气的朝身后的公子蛮刺去。
公子蛮虽然没有料到盼夏会突然攻击自己,可是他毕竟是一个带过兵,上过战场的男人,盼夏如此小女子杂乱无章的袭击自然不能伤他分毫,所以他只是微微一侧身就避开了盼夏迎面刺来的烛台上的长针,紧接着他一手抓住了那烛台,另一手朝盼夏的手以手刃劈下,使得盼夏吃痛不得不放开了手中的烛台,也在这时候,公子蛮踏前一步抓住了盼夏的手臂,毫不客气的把盼夏推倒在地上。
“哐啷”一声,公子蛮把手中的烛台丢到了一旁去,他沉着脸看着那跌倒在地的盼夏,冷声问道:“堂堂一个郑国公主,居然为了一个番奴而袭击自己的王兄?此事如果传了出去,简直就是有辱国体!”
“你和椒夫人毒害我的娘亲,还杀了我的玉君,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盼夏也不想再假惺惺的假装恭顺,她今夜就要为生母和玉君报仇,因为就算她忍耐,也难以等到机会。
公子蛮也不敢大声声张,他竟也就料到盼夏必定为了寻找玉君亲自来蝶轩一趟,然后他骗盼夏喝下那被下了软筋散的酒以后,所有的一切都会按照他和椒夫人的计划进行,为此他不惜把所有的护卫和宫人全部遣开,生怕惊动到郑穆公,如果真的惊动到郑穆公,就算他不追究玉君这么一个奴隶被杀的事情,也会追究这酒被下了药的事情…
公子蛮把心一横,竟然盼夏不能收为己用,那么不听话并且有着怨恨的棋子,绝对不能留下!
公子蛮没有再犹豫,他转过身去就从一旁刀架上拿下了一把剑,拔掉了剑鞘就朝盼夏砍去。
那么一瞬间,盼夏也只来得及在地上翻过了身,然而公子蛮的第一剑就砍断了她的衣摆,盼夏不得不庆幸自己没有穿那些沉重的外袍,否则她怎么可以恰恰避开了公子蛮的一剑?
看见盼夏避开了第一剑,公子蛮怒火中烧,他一刻也不敢耽搁,生怕盼夏大呼救命会引来别人,于是他一脚踩住了盼夏的裙摆,同时提剑朝盼夏刺来。
衣服被公子蛮踩住了,盼夏无法再避开,看着那迎面而来的利刃,她咬了咬牙,连眼睛也没有闭上,就算要死,她也要认清楚公子蛮狰狞的神情,就算化成厉鬼,她也决不罢休!
可是那锋利的剑刃就在离她额前不到半分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公子蛮把手中的剑丢掉,双手捂着脑袋惨叫了起来,他不过退后了几步就因为踩上了那丢在地上的高脚烛台一下子站不稳,然后跌倒在地。
看着公子蛮突然像是疯了一般捂着脑袋在地面上打滚,盼夏一刻也不敢耽搁便爬过去捡起了公子蛮的剑,这青铜长剑颇为沉重,可是她双手持剑,丝毫不敢再犹豫,她提着长剑一步步走近了那在地面上挣扎惨叫的公子蛮,然后…她笑了。
“很痛苦吗?我的娘亲和我的玉君死的时候后也都很痛苦。”说着,盼夏朝公子蛮举起了手中的剑。
第二十章:何人寻玉赴夜来(十)
盼夏提着手中的剑对着地上的公子蛮要刺下的时候却突然闻到了一阵幽香扑面而来,然而下一刻却听见了玉君的声音。
“盼夏…”
玉君的声音依然轻柔,却使得盼夏愣了一下,手中的剑应声而落,就在这个时候那倒在地上的公子蛮也突然安静了下来,不再动弹。
“玉君?你在哪里?”
盼夏借着昏暗的烛光环视了一眼这空荡荡的宫室,却不见玉君的踪影,她苦笑一下,蹲到了公子蛮的身旁去用手探了探公子蛮的鼻息,却发现公子蛮的鼻息轻轻,可是却依然活着。
“你活着,我的玉君却不在了。”盼夏再一次伸出手去握住了身旁的剑,正准备再一次以剑刺向公子蛮。
盼夏的剑还没有刺下,公子蛮却突然睁开了眼睛,连忙翻身避开了盼夏的剑,同时大声说道:“盼夏,我是玉君!”
盼夏以剑直指公子蛮的咽喉,然后冷笑了起来:“你以为我会信?”
“今夜是三月初四,是我和你的上巳节。”公子蛮看着盼夏,轻声说道,“你说今夜要为我唱曲跳舞,所以我特别来蝶轩采这些蝶形兰花,因为你说…这是最适合我的味道。所以我在死的时候,我也抱着一簇兰花。”
“玉君告诉你的吗?”虽然认为不大可能,可是盼夏还是问了出口,因为这样的事情应该只有玉君才知道。
“在客栈的时候,那个老板娘问我是你的谁,你说我是你的夫君。”
“玉君?”盼夏迟疑了一下,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剑,只是她看着面前的公子蛮却不能相信面前的人是玉君,因为这让她恨之入骨的容貌,冷血无情的公子蛮的身体之内竟然是她的玉君。
“我已经死了。”公子蛮轻轻的开口,一改往日嚣张的语气,那样的温婉的语调正是玉君平日对盼夏说话的语气,“下午的时候我听到了公子蛮和椒夫人商量陷害你的计划,所以公子蛮杀了我。他把我的尸体烧了,还阻止了所有关于我已经死去的消息传出,为的就是让你今晚来寻我。公子蛮在酒中下药,想要对你不利…那个时候其实我就在这里看着。我想救你,可是却碰不到你,我需要一个身体,一个可以保护你的身体,所以…我杀了公子蛮。”
“就算你不杀他,我也会杀他!”
“不能,我不才会让你沾染上半分血腥。”公子蛮…不应该是玉君才对,他伸出手去拉好了盼夏略微凌乱的衣裳,柔声说着,“我说过,就算我死我也不会放过他们,我会保护你的,盼夏。”
“嗯。”盼夏轻轻靠到了玉君的胸前,虽然这是公子蛮的身体,可是里面的却是她的玉君,就算是鬼魂那又如何,这还是她的玉君,所以她现在不会讨厌这个身体的,可是…“当你不再需要这个身体的时候,我会把这个身体毁得…一点也不留下,我要以此来祭我的夫君之灵!”
玉君抿着春不说话,他只是静静的搂着盼夏,良久,才缓缓的开口:“盼夏,我听椒夫人说,大王要把你嫁到陈国去,那个时候…你就会有你真正的夫君了。”
第二十一章:子霞尚在纷飞舞(一)
“出嫁陈国?”盼夏听了玉君的话不过是微微一愣,她没有生气,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生气,因为她是郑国的公主,总有一天要面对这样的宿命。
郑国是一个小国,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之中如果不想被大国吞并,那么只有寻求依附,然而联姻就是最好的方法。只不过前些日子,郑穆公把一位公主嫁给了齐国的国君,引来秦国的不满,以至大军来犯,所以郑穆公必定着急的寻求新的联盟国家,虽然陈国很小,可是只要多一个联盟国家,那么就会多一份力量活下去。
联姻是必需的。
“是的,具体的事情我也知道的不多。”玉君轻声的说着,仅仅是从语调上根本听不出他的喜怒哀乐,“不过此事既然出自于椒夫人和公子蛮之口必定不假,估计不消时日,大王就会把此事公布于众。”
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玉君,盼夏看到的不是公子蛮的脸,而是透过这句皮囊,她看到的只是她所爱的玉君:“就算我要出嫁陈国,我的夫君就只有玉君你一人,而你…也只是属于我的。”
说着,盼夏拉着玉君走到了另角落的一盏烛台前,毫不犹豫的跪了下来。
玉君迟疑了一下,还是顺应着盼夏的意思跪到了地上,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燃着火光的白烛。
“玉君,我们对着这烛火发誓,在此结为夫妻,永生永世,绝不分离!”盼夏侧过脸来看着玉君,如此说道,“你可愿意?”
“好…”玉君淡淡一笑,只是用公子蛮的脸来露出如此温和的表情他连自己都觉得别扭,不过他已经没有选择,今日从黄泉路上逃了回来,为的就是救下盼夏,然而真正可以救下盼夏的方法只有一个,那便是成为公子蛮如此有权势的人,而不再是那个不能听不能说的番奴。
就算人鬼殊途,就算天理不容,他也绝对不会离开的!
“那么我们对烛火起誓,皇天在上,后土为证,我盼夏在此与玉君结为夫妻,永生永世,绝不分离!”说着,盼夏便朝那烛火深深拜下,在她抬起头来的时候,便轻声说着话,“三月初四子时未过,这还是你和我的上巳节。”
永生永世,绝不分离?听着盼夏的誓词,玉君一阵心酸,或许就因为盼夏如此的执着,也不记得上一辈子惨痛的教训,就算在来生的时候依然要执着的在一起,所以…
收起了自己的思绪,玉君也朝那烛火拜了下去,表面上的确像是顺应着盼夏的意思,可是他却在心里默默的说着——如果可以的话,请盼夏不要再爱他…
“玉君,王兄不会再醒来吧?”拜了烛火,说了誓言,如此简单的盟誓过后,盼夏却担心起更为现实的问题来。
“不会,我已经杀了他的魂,他生前作孽太多,所以命该有此一劫。我杀了他的魂占据了他的肉体,想必此时此刻他已经下了地狱,说不定已经被阎王扔下了油锅。”说到这里,玉君难掩笑意,他从地上站了起来,伸出手去把盼夏拉入怀里,“你放心吧,所有的事情都由我来处理。”
作为她的玉君,他要做的便是把一切的罪一个人扛起,为了盼夏今生和来世,他化为厉鬼永不超生又如何?
第二十二章:子霞尚在纷飞舞(二)
“好,只要玉君你还在我的身边,什么都没有所谓了。”盼夏靠在玉君的怀里,那是公子蛮的身体,身上残留着属于玉君的血的味道,然而因为被玉君附身了的关系,身上还有这一阵淡淡的幽香。
是兰花的香气,属于玉君的香气。
兰香?男香?一样罢了。
这是她的玉君,待她最好的男人,她最爱的男人,就算被杀了也要变成鬼魂回来救她的男人。
“盼夏,椒夫人打算和公子蛮联手控制你,害怕你嫁到了陈国会得到绊倒他们的机会,所以在出嫁以前,你就留在我的身边,我会假装成公子蛮的样子…”
“我不要。”盼夏从玉君的怀里抬起头来,她嘟着小嘴伸出手去捧着玉君的脸,“在我看来,你还是玉君,你的头发是和阳光一样的金色,你的眼睛是我最喜欢的翠绿色,你就是我的玉君,就算你死了,也不曾改变过。”
“好。”玉君点了点头,“我只是你的玉君。”
盼夏笑了,她的笑容如春风般缓缓扬起,或许,这才是所谓的如笑春山?
玉君知道自己为何要在沦落到如此下场的时候还要那么坚持,因为他要守护盼夏,守护盼夏的笑容。
“看来我似乎回来得有点早。”
椒夫人的声音响起,玉君连忙放开了怀里的盼夏,抬起头看去,只见椒夫人身旁并没有宫女跟随,似乎椒夫人自己也担心如果身旁有人的话会不会让他们看见一些不该看见的东西。
“椒夫人…”
看见椒夫人的时候盼夏顿时沉下了脸色,就在她想要踏前一步的时候却被身旁的玉君一把拉住了。
玉君仅仅的拉住了盼夏的手,然后抬起头来对椒夫人如此说道:“母亲大人回来的正是合时,盼夏已经是孩儿的女人了,所以日后请母亲大人不需要再为难盼夏,那些琐事全部交由孩儿来做便可,母亲大人不需要再操心了。”
椒夫人吃惊的看了一眼被玉君附身的公子蛮,再看了看盼夏,似乎并没有想过一向倔强的盼夏会那么快就顺从了公子蛮,就连那软筋散也没有用上,不过既然盼夏顺从了公子蛮,那么对于一个温顺听话的棋子,椒夫人自然不会多加为难。
“那么就由孩儿你负责吧。”椒夫人点了点头,多看了一眼盼夏以后便笑了起来,“那么以后大家一家人了,也不必要见外。孩儿你就好好照顾盼夏吧。我刚才从大王那里过来,大王已经决定于下个月盼夏成人礼的次日,正式把盼夏嫁于陈国大夫夏御叔。那么在这之前…你们好好相处。”
椒夫人口中那么一句“好好相处”包含了太多的意思,盼夏没有听懂,可是玉君却心里清楚得很,那是一个无比坑脏的阴谋,并且针对盼夏而来,可是…他不能阻止,只能顺从。
“母亲大人请放心,孩儿这就与盼夏回其寝宫,在盼夏出家陈国以前,孩儿都会和盼夏在一起的。”
第二十三章:子霞尚在纷飞舞(三)
玉君拉着盼夏一路走回盼夏的寝宫,一路上的宫任和侍卫纷纷俯首让路,明显的都是惧怕公子蛮的身份。
玉君直到和盼夏入了房间关上了门,他才放开了盼夏的手,转过身来毫不客气的教训道:“盼夏,你刚才差点就让椒夫人发现了,如果被发现了,你就会遭受不测,说不定椒夫人当场就叫人来要了你的命!”
盼夏愣了一下,似乎并没有想过玉君会吼自己,所以她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
看见盼夏愣愣的看着自己,玉君也怔了一下,他似乎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对盼夏生气,因为多年以来,盼夏一直是他的宝贝,他不要说对盼夏生气,就连大声说话也从来没有过,或许因为今天一下子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所以一时之间他也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对不起…”
听到了盼夏的道歉,玉君更为吃惊,因为这一位直心高气傲的小公主,居然会向他道歉了。
玉君正要说些什么,盼夏却一把抬起头来,笑嘻嘻的说道:“趁着子时未过,现在还是我们的上巳节,现在夜深不方便唱曲,那么至少我给你跳舞。”
玉君欲言又止,只能任由盼夏拉着自己往内室走去,在走到了床的旁边,盼夏把玉君按到了床沿上,然后站了起来,拿过了一旁架子上的外衣长袍穿到了身上来,那是一件大红的长袍以红色为底,以金线秀出了牡丹盛开的图案,极为华丽,宛如…嫁衣。
看着盼夏穿着这火红的长袍,并且随手打散了发髻,玉君觉得一阵目眩,这个画面似曾相识,良久…他才记了起来,上一辈子的盼夏也曾为他起舞,只可惜当年看见盼夏跳舞的人并不仅仅是他一个,还有当时的大王,那位大王也因为这样而喜欢上了盼夏,光明正大的向他讨过了盼夏,而他…没有拒绝。
连忙低下头来,玉君脱鞋翻身上床,拉着被子盖到了身上然后躺下,现在夜里还是寒凉,所以他也习惯为盼夏暖被,只是今日用的是公子蛮的身体,这个与兰花无缘的身体却因为被他附身的原因而带有着一阵香气,刚才玉君并没有发现,可是现在在盖上被子的时候却可以清楚的闻到了,或许这样的香气已经渗入了他的灵魂…
一阵铃铛的清脆响声打断了玉君的思绪,玉君躺在床上侧过脸来,看见盼夏已经整装待发,她一身红袍,长发披肩,两边的手腕上都带上了嵌有小铃铛的手镯,她踢去了鞋子,那样的小动作看起来很孩子气,也是说不出的可爱。
踢掉了鞋子,盼夏原地跺了跺脚,转身舞了起来,那是她年幼的时候姚夫人教她的舞蹈,说这样的舞蹈只可以跳给自己所爱的男人看,盼夏一直紧记在心,也在那个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一辈子只会跳给一个人看,那便是她的玉君。
姚夫人说,在这样的乱世之中,女人是可悲的,她们并没有选择丈夫的权利,因为就算是自己的丈夫,那也是别人的丈夫。所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盼夏就讨厌和别人分享任何东西,她可以让出自己的东西,比如说现在椒夫人所居住的蝶轩,可是她不要和任何人分享自己的东西,特别是…男人。
玉君是属于她的,在她为他戴上那传说是可以克制妖气的玉佩,为他取名玉君开始。
就算死,他也是她的夫君。
第二十四章:子霞尚在纷飞舞(四)
随着盼夏双手伸展的动作,手镯上的铃铛清脆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