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兰摇头道:“不曾,少夫人说要沐身,丫头们都跟去池子了。”

程二婶又道:“你们几个去二郎院儿里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就没一个成事的,这回还让人给遣了几个出去,莫非你们都忘了我的嘱咐,也跟那喜庆似的一心往上爬?”

知兰忙道:“知兰不敢,正是要借喜庆成事呢,她是个没头脑的,这几日定想着去少爷身边献殷勤,我去怂恿她做几个小菜给少爷送过去,只要她能缠着少爷饮一口酒或吃一口菜,这事就成了。”

程二婶很是满意她的部署,提醒她道:“别忘了事先在酒菜里下药,下完药还要记得把药包偷偷扔在喜庆房里,莫让人抓住了把柄。”

知兰点头道:“是,我与夫人想得不差分毫,定会提前把药下在酒菜里的。”

程二婶满意道:“恩,就是如此,你小心行事,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知兰点头应了,回去取了一根簪,寻到喜庆的屋里,央她道:“好姐姐,眼看着你终身有靠,妹妹下半生还没着落呢,我寻思着做几个小菜去讨少爷的欢心,却又不知他的口味,姐姐你教教我…”

不等她说完,喜庆就跳将起来,把簪子直戳她的面门,骂道:“作死的小娼妇,我都还没近少爷的身呢,哪里就轮到你了?”骂完还觉不解气,又拉着知兰下死命拍了几下。

她轰走知兰,心里竟隐隐有些担心起来,虽说夫人要给名分,但若讨不了少爷的欢心,一切也是白搭,如果真让知兰那小贱人抢了先机,她的面子可往哪里搁?她越想越心焦,第二日一早就奔到小厨房,动手要给少爷做早饭。她发面蒸了两笼包子,炒了三个小菜,嫌厨房人多不好行事,端着饭菜扎进自己屋里,把大姐给的春药粉往菜里撒了一瓶子。

喜庆正忙活,突然听见知兰在门口唤她,顿时手忙脚乱,胡乱把瓶儿塞进枕头下,上前去开门。

知兰进门见了那一托盘的饭食,故作惊讶道:“姐姐怎么无故做这么些饭菜,是要给少爷送去么,也不说叫妹妹一起。”

她边说边往桌前凑去,状似不经意地拿袖子将那托盘一扫,喜庆回过神来,忙上前去拉她,偏知兰又不动,二人拉扯了一阵,一个揉成一团的纸包就顺着知兰的袖子,轻轻滚落到桌子底下。

小圆早上起来正在收拾娘家送来的三朝礼,采莲来报,说喜庆与知兰二人又在屋里闹,“夫人,昨日知兰偷偷出去了一趟,回来就故意去招惹喜庆,怕是不怀好意呢。”

小圆道:“我们怕是看不上好戏了,我和二郎本打算九日后再去府里拜门,哪晓得夫人临时改了主意,叫我们现在就回去呢”

第二十三章鱼蚌相争

南宋风俗,女儿家成婚三日,或七日、九日,必要回娘家拜门,到时娘家广设筳席,款待新婿,名曰“会郎”。

小圆带着程慕天回到府里时,见到的就是张灯结彩的盛宴景象,这样的待遇和以前比真是天壤之别,她笑着拍了拍程慕天的手,“二郎,还是你面子大,我还以为夫人就在房里悄悄摆一桌呢。”

程慕天心道,以姜夫人的为人,无事哪会献殷勤。但姜夫人毕竟是小圆的嫡母,她自己说得,他却说不得,于是只微微笑了笑,随着小圆进门去。

此次程慕天却是冤枉了姜夫人,她如今满心只有娶儿媳,根本无暇操心会郎宴,这回的酒席,是何老二张罗的。

何老二知道小圆与李五娘不对盘,特意请了几位小娘子作陪,自己则拉了程慕天一同去喝酒。二哥何时与二郎如此亲密起来,怕是又有什么算计,小圆看着他的背影,隐隐猜到了一二。

但没容她想太多,小娘子们刚敬过一巡酒,采莲就把她请到一旁悄声道:“夫人,家里来人说喜庆死了。”

小圆大惊,但这里却不是说话的地方,她借着更衣带了采莲出来,问道:“怎么回事?”

采莲声音有些发颤:“夫人,早上喜庆给少爷做了早饭想端过去,结果少爷不在,她就把几个包子自己吃了,结果还不到半个时辰就七窍流血死了。”

小圆想起早上知兰的那一闹,道:“必是知兰动了手脚,我就等她下手呢,只没想到喜庆做了冤死鬼。”

采莲却道:“那喜庆也不是个好东西,在她枕头底下搜出一瓶子只剩了底子的春药,全拌在了给少爷做的菜里——我本来还疑惑她怎么尽吃包子不动那几盘菜呢,可惜知兰技高一筹,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将毒弄进了包子里。”

喜庆居然想给二郎下春药?小圆立时将那几分同情尽数收起:“你赶紧带人回去搜查知兰的屋子,若大姐去了更好,就拉着她一道搜。”

采莲道:“夫人。包药地纸包早在喜庆地桌子底下找到了。若此事真是知兰所为。那纸包就是她栽地赃。她自己屋子里地证据恐怕早已没了。”

小圆冷冷一笑:“她敢害二郎。我也不怕做恶人。没有证据也要弄出证据来。”

采莲何等心思。马上明白过来。“正巧他们把纸包儿送来了呢。我这就去办。”

才成亲三天家里就死了人。虽说程二郎定会拍手叫好。可程老爷那关该如何过?小圆越想越头疼。但酒席还未散场。她只得重新上桌与那些小娘子们应酬一番。

过了小半个时辰。采莲又悄悄来报。说大姐带着人在知兰地屋里搜到一包毒药。跟毒死喜庆地一模一样。

小圆立马扯了个谎出来。上轿直奔家中

家中景象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不但没有闹成一团,大姐甚至面带喜色,至于程老爷,根本没有露面。

“四娘不是去拜门么,怎么就回来了,不过死了个丫头而已,赶明儿姐姐给你再挑个好的来。”程大姐见了小圆,开口道,“知兰那丫头也太歹毒了,喜庆不过嘴上厉害些,她竟就记恨上了,以后你切莫别再要二婶家送来的人了。”

小圆还要靠她在程老爷面前讲好话,忙上前与她见礼,顺着她的话道:“大姐说的极是,这样的人成日在院子里待着,让人睡觉都不踏实,我哪里还敢再要。只是我才进门就出了这样的事,还不知爹爹那里怎样责罚我呢。”

程大姐见小圆没有拒绝她再送丫头来的意思,喜不自禁,“不过一个丫头,爹哪里就会责罚你,你若还不放心,我替你去说说情。”

小圆又福了下去,装出欢喜的样子道:“爹爹最疼大姐了,有大姐撑腰,我还怕甚么?”

程老爷本就没把一个丫头的生死放在心上,不过下人暴毙,到底是主母治家不严,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满的;但小圆这个说客请得好,喜庆是程大姐送来的丫头,大姐都不计较,程老爷还能说什么,这事也就此揭过。

送走程大姐,小圆心中还是有口气堵得慌,一个喜庆就晓得往饭食里撒春药,要是再来一群喜庆那还得了?等到程慕天吃完

酒席回来,小圆飞扑上去抓住他胳膊,急冲冲道:“二郎,赶紧挑几个丫头给你姐夫送去,也算礼尚往来了。

程慕天听了这番没头没脑的话,莫名其妙问道:“你赶回来就是为了这个?叫我被长辈们一通好问。”

小圆把喜庆一事讲与他听,道:“我才知道,知兰已是让大姐打死扔出去了。”

程慕天喝着醒酒汤,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杀人偿命,死了就死了罢。”

小圆捶他道:“人家被吓个半死匆匆赶回来,你却跟听故事似的。”

“不过一个丫头,你怕什么,就算有事也还有我呢,轮不到你来受惊吓。”程慕天看了门口的下人一眼,躲开了小圆的拳头。

这便是程二郎式的关心了,小圆含笑看了程慕天一眼:“你挑几个水灵的丫头给你姐夫送去,让大姐无暇往你屋里送妾,我也就不必担惊受怕了。”

程慕天大笑,果真让管家买了几个人给姐夫送了去,但并不是丫头,却是几个乐女。据说程大姐收到这几个伎人勃然大怒,但程姐夫却是爱不释手,成日里护着不叫程大姐下手。程大姐很想上娘家闹一番,但奈何这几个人却是兄弟出面送的,她领教了小圆无声无息的厉害,哪还敢把丫头往娘家送,只恨不得她来把这几个恼人的狐狸精收回去。

制服了程大姐,小圆清闲下来,突然想起拜门那天神神秘秘的二哥,便找程慕天问了一回,程慕天犹豫了半日方道:“说了你可不许恼我。”

小圆看他一眼,“我同二哥关系如何你会不晓得,莫要把生意场上的虚招子用到我面前来。”

程慕天这才放心道:“你二哥想同我一起做生意呢,缠了我半日,我还是未答应。”

小圆轻轻拍他一下:“你要答应我才不饶你呢,如今我又不担心夫人将我卖掉,休要理他们。”

第二十四章人事改革(上)

自程慕天给姐夫送过乐女,程大姐闭口再不提送丫头的事;程二婶失了大脸面,本还想上门弥补一二,不料程老爷在他兄弟处抱怨了两句他家调教的丫头心太毒,她就再也不敢登门。

虽暂无外患,却有内忧,程老爷常年在外,程慕天只忙着生意,家中下人竟没几个贴心的,程慕天心疼小圆,叫她把家中奴仆尽数散去,重新再买人进来,但小圆想了想上头还有程老爷,做人媳妇的到底不比做儿子的有底气,只得折中一二,趁早上请安时略提了提:“爹,虽然大家都是雇人使唤,但管事们掌着家中大权,还是签个死契罢,不然卷起铺盖跑了,我们上哪里寻去?”

程老爷本以为小圆和程慕天一般,想驳程大姐的面子遣走管家,不曾想她要尽数留下,脸上就露了笑:“使得,这起下人也是放任惯了,还需得你去管一管。”

程老爷亲口说要小圆管,就算是根鸡毛也要当做令箭使唤,小圆回房就搬来花名册,足足看了半日,发现上头竟有好些登了记的下人却从来未露过面;每处的管事娘子多达三人不说,连粗使的婆子都有几十人。她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定是有人虚报了名头吃空饷;孟嫂也必是收了贿赂,才设了那么些管事娘子,这一层层贿赂下去,所以连粗使婆子都多出来许多。

她重重合上册子,叫来管事娘子们,把签死契的意思讲了一遍,签死契可不比寻常,这些管事娘子们早就趁家中无主母搂了大把银子,怎会将身家卖掉,于是一番争论下来,竟是大半都自行求去。

孟嫂站在门口侯了半日也不见小圆叫她,等到管事娘子们都去账房结工钱,她就有些沉不住气,拉了出来换茶的小丫头问:“夫人可曾提起我的去处?”这丫头记着小圆的教导,看她一眼道:“你是管家娘子,家里离了你不能成事,自然是要留下签死契的。”

孟嫂听了这话急得直冒汗,她之所以听命于程大姐,皆是因为大姐许了给她家儿子谋个好前程,这若是签了死契入了奴籍,只要夫人不放手,大姐有再多的许诺也是枉然。

她想起家中的独儿子,心一横,不等叫她就自掀了帘子进去,求小圆放她家一条生路。小圆叹了一声:“若你不弄出那么些管事娘子来,我倒还真想过成全了你,只是搜罗了旁人来败掉主人家财产的,放到哪里都算个恶奴。”

说完低头继续看册子,不再理她,孟嫂还要再求,采莲笑道:“孟嫂,看你急的,夫人又没说要赶你,不过签张契纸而已。”

阿云口快,接道:“你又想留下,又不愿签卖身契,哪里有那样好的事,就算到老爷跟前你也没那么大面子,何况这事还是老爷先前就准了的。”

孟嫂答不上话来,灰溜溜告退出去,她想叫程大姐来作主,偏生程大姐忙着管教家中那几个乐女,无暇来关照她。

她左思右想。要想程大姐兑现许诺。还是得继续留在程府。她为了儿子又把心一横。一状告到程老爷跟前。没想到却被小圆抢了先。她到程老爷那里时。程老爷早已看过了那虚撰地花名册子。正在拍桌子发脾气:“大姐真是不像话。怎地送这样一个刁奴来。”

小圆怎会傻到顺着公爹地话讲大姑子地不是。故意驳程老爷地话道:“爹这话可有些偏颇。大姐上回来还叮嘱孟嫂要尽心尽力呢。必是她自作地主张。”

程老爷一口气顺了过来。对这儿媳又满意了几分。点头道:“这样地下人。又不听原主人地教导。又要为害现主人。怎能再留。你赶紧遣出去再挑好地来。”

小圆应下他地话回转时。见孟嫂还在门边站着。也不理会她。自回房料理剩下地家务。偏阿彩是个好探听地。不一会儿就回来讲笑话:“老爷正恨孟嫂子丢了大姐地脸呢。她还上去求。被老爷一顿好骂。将她一家都直接赶出去了。”

阿云一听。推采梅道:“老爷赶得好。既省了给他们结工钱。又免了我们夫人做恶人。姐姐赶紧去做些吃食来庆贺庆贺。”

采梅连声称是。真个儿转身就去了厨房。惹得满屋子地人都笑起来。

程慕天进门就听见一屋子的欢声笑语,他过惯了一个人的冷清日子,恍惚间竟似到了梦中,站在门口望着小圆的笑脸挪不开步子。

丫头们俱捂嘴偷笑,小圆忙赶了她们出去,亲自上前替程慕天换过家常衣裳,又端上一杯加了冰的西瓜汁。没了外人在场,程慕天胆子大些,借着接杯子就势抓了小圆的手道:“咱们家那么些管事娘子你不会使唤么,非要事事亲为。”

明明就是叫我多歇歇别累坏了身子的意思,好好一句窝心的话偏要变作责备的语气讲,小圆暗骂了一声“木头”,在他掌心狠狠掐上一把,指着桌上堆得高高的册子道:“咱们册子上登记的下人比实际的足足多一倍,这样的管事娘子们我哪里敢使唤,已是照了你的吩咐赶出去了。”

程慕天念她打点这一团糟的家务实在辛苦,有心要谢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想了半日讲出一句:“你想吃些什么,我叫程福买去。”

小圆忍着笑答道:“家里什么没有,你若真心要谢我,就让我忙完这阵子去瞧瞧我姨娘。”

程慕天奇道:“除了娘家常回要遭人诟病,你去探探亲戚我还能不许?”

亲亲的生母却成了亲戚,这话虽不中听,但能常去探望陈姨娘却正中小圆下怀,她便没计较程慕天那欠揍的态度,只在心里骂了句“老顽固”就出去唤人来摆饭。

临安的人牙子消息何等灵通,头天听说做海上生意的程家遣散了几房管事,第二天就上门自荐来了。

小圆见人牙子独身前来,打趣道:“上回我姨娘家要挑丫头,你带了一屋子的人来;这回我家要选管事,你却独自来了,难不成是想自己上?”

人牙子和着她笑了两声,自袖子里掏出张单子来,“夫人,这回给你带了好东西来。”说完就把单子递给旁边的小丫头。

小圆自丫头手中接过单子一看,原来是一整套四司六局的人马班子,也不知是那家富户遣出来的,她折了单子道:“好倒是好,但我家人口少,亲戚们也都不在临安,哪里需要专门掌筵席排设的人;再说这些人既被原主人遣出来,定是有不妥,这样的人我家可不收的。”

人牙子指了指单子,笑道:“城中王官人归乡,家中人多实在带不走,这才遣了一部分出来,夫人细瞧瞧,这虽说是四司六局,但每司每局的人数却并不多。”

小圆展开单子又看了一回果然如此,她略一思虑,心中有了计较,便照老规矩付了定金,将单子上的二三十人尽数留下。

人牙子一走,小圆就遣人去打探,得知这群人确是可靠人家出来的家人,这才将他们分作了男女两班,分别跟着程福和采莲先熟悉程家的规矩。

采梅几个都未听说过四司六局,围着小圆问个不停,小圆被她们缠得无法,只得解释了一番:“四司六局是宴请宾客时操办酒席的,四司分帐设司﹑厨司﹑茶酒司﹑台盘司,六局乃是果子局﹑蜜煎局﹑菜蔬局﹑油烛局﹑香药局和排办局。每个司局都司其职,来了客人只管他该管的那几样。”

几个丫头听了还是不懂,采梅道:“夫人给我们细说说,不然以后分派事务下去,都不晓得去找哪个局,哪个司。”

小圆见她细问,可见是有长进,夸了她几句,笑道:“帐设司专责摆设的屏风、隔帘、围幕;红白筵席上迎送客、点斟茶、烫酒、请坐、揭席都是茶酒司的事;台盘司则专管托盘、接盏、劝酒、奉食;厨司不必我说你们也知道,做的是厨下做菜烧饭的活儿。”

采梅奉上一盏茶,接道:“照这样说来,果子局就是摆果子的;蜜饯局是装蜜饯的;菜蔬局是洗菜的;油烛局是管灯火的;香药局是管熏香的?那排办局又是做什么的?”

小圆点头笑道:“你说的很是,至于排办局,是专掌扫洒、挂画儿、插花的。这四司六局听起来唬人,其实也没有三头六臂,况且我们也无甚酒席要办,我只不过看他们是专门训练过的,买来方便平日里使唤。”

丫头们听完直咂舌,咱们夫人真真大手笔,这样大排场的四司六局竟被她拿来作平常下人使唤。

她们那里晓得小圆的打算,未过几日小圆就将这四司六局全部改头换面作了平日里的实用派场,引得临安城里的娘子们纷纷效仿。

第二十五章人事改革

小圆将帐设司改作了专管家中大小家具的;茶酒司与台盘司合并,专管家中器皿;厨司替代了原先厨娘的活计;果子局和蜜饯局、菜蔬局都分作两拨,一拨遣去厨房打下手,一拨手艺高的留作点心师傅;油烛局还是命他们管着灯烛,若有失火处便拿他们是问;香药局兼领了排办局挂画儿、插花的差事;而排办局只负责洒扫布置之类的粗活。安排好四司六局,小圆还觉人手不够,又买来几个花匠管园子。

忙完大事,小事也马虎不得,小圆亲自挑了几个灵巧的丫头,设了女事房。

过了几日,她又编出个月钱制度,叫来管事娘子们道:“以后咱们家后院再无管家娘子,你们凡事只用跟我讲,月钱除了你们,其他人都分作上中下三等,除了这些,哪个事情做得好,另外还有奖。至于谁该讲谁该罚,由你们说了算,但你们做事如何,却在我心里。”

管事娘子们听了最后一句,个个敛声静气,心道这位主子讲话和风细雨,细想起来却叫人不得不提起精神。下人们听说做得好都有奖励,且每月都得奖,俱欢欣鼓舞,做事效率提高了许多,又因小圆严厉打击收受贿赂一事,各房管事、婆子、丫头都安分起来。

小圆忙碌了几日,终于安排妥当,只等待以时日看成效,这天她月事上身,腰酸背疼,便趁机躲在房内歇息,程三娘听说嫂子得闲,拿着几色针线寻上门来。小圆见了她手中的活计,心中咯噔一下,莫不是来向我求教的,厨下针线,我可是一窍不通,不料程三娘却是一见她就拜了下去,慌得小圆忙拉起她问缘故。

程三娘将针线递上,谢她道:“我来多谢嫂嫂,别无他物,只有这几样针线是我亲手做的,手艺不好,嫂嫂将就用罢。”

小圆想了想,这几日忙着家务,都未曾亲自去瞧过小姑子,这谢却是从何而来?

她正想细问问,程慕天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程三娘跟见了猫的老鼠似的一跳而起,直冲到门口才想起回身行礼,“嫂嫂,我明日再来看你。”

小圆知她怕哥哥比爹爹更甚,也不留她,赶紧让小丫头给她打开院子后门,免得她碰见程慕天又要受教导。

程慕天已是瞧见了程三娘的背影,板着脸站在院子里就开口:“未出阁的小娘子,不好好在房里做针线,成日里乱跑。”

小圆可怜程三娘,又听这话气人得很,走到门口驳道:“原来到我这里坐坐就叫乱跑,是嫌我不会针线带坏了她?”

说完也不让他。帘子一甩自进屋去了。丫头们见小两口情形不对。又都知程慕天当着人面最是脸皮薄。忙各自找了借口躲得躲藏得藏。一眨眼屋里连个倒茶地人都未剩下。

程慕天进得门来。捏着空茶杯在桌上磕了磕。“为着小姑子与自家官人置气地。你也算头一个了。”

小圆没想到程慕天竟伶俐起来。红着脸道:“传出去我也算个贤惠地了。正好补一补我进门就赶走管家地恶名。”

程慕天把脸一沉:“当家主母赶个把下人也有人说三道四。是谁?”

小圆见他还是维护自己地。那点子气早就消了。心道何苦去拉拢他和三娘吃力不讨好。自己私下多关照她便是了。于是几步上前倒了杯热茶。端到他跟前。“知道你偏我。连我脚大都不嫌弃。”

程慕天见丫头们都不在。大着胆子就着她地手喝了几口。笑道:“我自己也是个瘸腿地。凑合过罢。”说完不等小圆掐他。先一把搂进怀里。

小圆忙推他道:“我今日刚去过女事房。”

程慕天先是一愣,随后脸红,却还是不松手:“那些生意上来往的官人,自晓得教他们家娘子设女事房的何四娘就在我家,哪一日不笑话我几回。”

“再笑话我家官人,不把改了样的四司六局教她们。”小圆恶狠狠道。

二人又讲了好一会子知心话,小圆把他赶去程老爷跟前尽孝道,叫来采莲问道:“三娘子为何来谢我?”

采莲一笑:“她那是为两样,一是谢夫人治家有方,那些下人服侍她时再无人向她讨赏钱;二是她想见识见识药棉包,却又不好意思来明着讨。”

小圆忙让人给三娘子把棉花包送了几个过去,安排好每月分到她和丁姨娘房里的份例。

丁姨娘听闻她也能分到药棉包,亲自上门来道谢,又问小圆这个是否从她的租金里扣。

小圆一时竟答不上话来,她头一回跟租来的妾打交道,不知里头的门道,况且丁姨娘租金一事一向是程老爷亲管,走的是老爷的私帐,她哪有权力去扣,她脑中峰回路转了一番,突然自嘲,不过小小药棉包,难道还真要丁姨娘自己掏钱?真是当了管家婆,行事小气起来,想到这里,她忙道:“丁姨娘哪里话,这些小东西哪能让你自己掏钱,再说这种小事,你打发个丫头来问便是,还亲身跑过来。”

丁姨娘低头道:“我不过是租来的,每月那点子租金,还要送大半回去奉养父母,哪能不来问问明白,再说我也没丫头使唤,自己都是个丫头呢。”

小圆又愣住了,这话句句招人怜惜,却又句句透着抱怨,自己到底该当哪种来听?这是程老爷的妾,到底不比程慕天的丫头,小圆只得将些场面话出来,打发了她回去。

晚间她将此事问程慕天,她那嫉妾如仇的官人果然又是一样的回答:“一个妾而已,理她作甚?”

小圆却思虑长得多,谁能担保这不是程老爷借了丁姨娘的口,要让她的租金从公帐上走?

说起来家里交到她手里的钱只是刚刚够用,另外大部分的钱虽也是公帐,却都在程老爷名下,她倒是想做个人情把丁姨娘的租金结了,可钱从哪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