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绣满不在乎地答:“还能怎么住,再租一间房呀。”

小圆皱了皱眉,“你这大大咧咧的性子,多租一间房每个月不得多出百来文的开销?这场火烧了四天,咱们以前的那座宅子算是彻底毁了,但地契还在,正好家中多了原先铺子两个月的分红,我想着照你家那个样子盖个三层小楼,楼下作铺子也好,作作坊也好,租出去收租子;楼上的两层,就与你家住吧,租金照着市价给一半,若是有难处,不给也成。”

阿绣喜出望外,爬到地上磕了个头,连着出了好几个主意,直说那地只盖一栋楼太亏,需得多盖几间才是,小圆见她这般兴奋,索性把盖楼的差事交到她手中,自己乐得当个甩手掌柜。

第五章陈姨娘的卖身契

虽说章夫人过河拆桥,家中又没了进项,但三栋楼房还在盖,临安出租房子最是赚钱,因此小圆无甚忧心,一心想着过好中秋节。

南宋虽有月饼,却是菱形,且并未赋予团圆之意,小圆很是失望,只得亲自到厨房拿了菱形的月饼叫她们改作圆形,又亲手调了红糖莲蓉馅,这才走到陈姨娘房里与她商量过节的事宜。

“姨娘,能不能不回府过节?咱们刚搬的新宅子,后头有园子有河,拜月放灯都便宜。”小圆靠着陈姨娘的肩膀,偎在她身旁问道。

陈姨娘搂着她道:“你平日里顶稳重的一个人儿,怎么一说起府里就孩子气起来?中秋乃团圆之节,岂能在外单过?”

小圆撅着嘴扭了半日,陈姨娘就是不松口,使人送了她回房做针线。

晚上阿绣从老宅地督工回来,见着小圆绣的那只像极了鸭子的鸳鸯,一脸奇怪地问:“四娘既然已绣好了帕子,为何不送去后头河边?”

小圆比她更奇怪:“为何要去河边?明日才放灯呢。”

阿绣往门口一指:“我刚才坐船回来也正奇怪呢,今日又不是十五,程少爷怎么就放起灯来。”

小圆一听,趁着天黑没人看见,抓了顶盖头就往后园跑,这宅子园中没有盖竹楼,无法登高去看,她只得编了个理由支开看角门的婆子,悄悄溜了出去。

阿绣紧跟在她身后溜了出来,指点她道:“四娘,那边有个为了方便买水修的台阶,你去那边看。”

小圆依言站到台阶上,却发现阶上有只小船,在月光下微微泛着光泽,她捡起来一看,竟是玉雕的,她把手指伸进船里摸了摸,果然有条纸卷藏在里头。

“四娘。那是什么?”阿绣在身后问道。

小圆忙把纸卷用两只手指夹出来。塞进了怀里。她捧着玉船抬头朝前看去。不宽地小河对岸。柳树下掩着一叶小舟。船首站着地。是她再熟悉不过地那道身影。

她痴痴地看了许久。突然船尾地程福撑了下杆。小舟藏进了垂柳枝叶下。“四娘。有船来了。咱们进去吧。”阿绣在她身后提醒道。

走进角门。小圆躲在暗处直盯着对岸不肯离去。阿绣看了看她手中地玉船。问道:“四娘。你与程少爷打小就认识。我看你又不像不在意他地样子。那为什么当初夫人要把你许给他时你却不依?”

小圆慢慢把目光收了回来。叹道:“是‘许’么?哪有嫁女儿却向人家讨海上生意地股份地?”

阿绣瞠目结舌:“四娘。我不知还有这么一出。那四娘以后去了程家。可怎么抬头做人?”

她话一出口就反应过来,自己讲了不该讲的话,于是捂着嘴不敢再跟上去,小圆正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便也不去叫她,独自回房掩上了门。

“是情诗?”小圆拨亮了油灯,拆开纸卷,自嘲地笑了起来,“要是情诗,那他就不是程二郎了。”

的确不是情诗,那张纸上的内容让小圆欣喜若狂,她含着泪奔到陈姨娘房中,把陈姨娘从床上叫醒:“姨娘,你看这是什么?真不知他是如何弄到的。”

陈姨娘把那张纸看了又看,抱着小圆大哭起来,小圆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姨娘,你现在是自由身了,该高兴才是,等过完节我就使人去官府,把这宅子过到你名下。”

陈姨娘捧着那张已有些泛黄的卖身契又哭又笑,直问她这契纸是谁送来的,小圆只道是程二郎使人送了来,却不敢告诉她玉船的事。

陈姨娘听着听着,突然抬头道:“四娘,那明日我就不能陪你去府里了。”

小圆替她擦了擦泪,说:“姨娘,我本以为你舍不得离开府里呢,见你还是高兴的,我就放心了,你还管中秋作什么,我恨不得也能得个自由身才好呢。”陈姨娘轻轻拍了她一下,嗔道:“府里再怎么有不是,你这个身份是他们给的;我们孤儿寡母独住在这里却无人来欺侮,也是因为你哥哥们都大了;等你出了门子,要靠娘家的地方还多着呢,他们不必为你做什么,只要有人有身份在那里,你在婆家就能过得好。”

小圆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时代,陈姨娘的话很是有道理,但若欺人太甚,她还是要在棉里藏根针,不叫他们小瞧了自己去的。

别了捧着卖身契左看右看的陈姨娘,小圆回到房中,取了那只玉船搁在书架上,又恐小丫头掸灰时摔下来;放在床头,又怕睡觉时压着了它…她折腾了大半夜,直到天色泛白才和衣睡了过去。

她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正疑惑怎么没人来唤她,采菊走进来说:“四娘,陈姨娘体恤绣姐姐,早上就让她回家过节去了,今晚我陪四娘去府里。”

小圆点了点头,换过衣裳就要出门,吴嫂却赶了来,急道:“四娘,刘妈在账上支了好几百钱,已是往何府去了。”

采菊不等小圆开口,先斥道:“没一点眼力劲儿,没主子的许诺,她有胆子去账上支钱?”

小圆看了采菊一眼,“倒是没想到你还这般伶俐。”

采菊见小圆夸她,越发得意起来,理也不理吴嫂,扶了小圆就朝外走。

小圆着急赶路,不及与吴嫂讲话,只得路过她身旁时,微微朝她点了点头。

吴嫂见她们二人走远,往地上啐了一口,“作死的小蹄子,还说我没眼力劲儿,我看你才蠢笨得很,四娘那是对你不满了,还以为是夸你呢。”

旁边喂雀儿的小丫头采莲道:“吴嫂子,她不过是看着绣姐姐讨了四娘的喜欢,一家人都造化了,也一心想着往上爬呢。不过她讲的也有几分道理,此事四娘必是默许了的,你何苦来讨这个没趣儿?”

吴嫂子见她话讲得利索,笑道:“你这丫头还是年轻了些,四娘明白,那是主子的英明;我特特地来回话,那是作下人的本分。”

采莲若有所悟,“原来不是多此一举,而是为表勤恳忠心。”

第六章中秋

且说刘妈到了府里见着姜夫人,将小圆这些日子的行为举止一五一十讲了一遍,又道:“夫人,四娘还是同以前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连庙里烧香都不肯去,同程少爷也无私下交往。”

姜夫人气得满头珠翠乱晃,狠狠朝桌上拍了一掌,“不成器的老东西,以前让你看着她们就没一回盯好过,如今又是这样,我要你留意她的行为举止作什么,她与程二郎定聘礼都行过了,只等着明年成亲,就算他们有来往我又能把她如何?”

姜夫人发脾气乃是家常便饭,刘妈跟了她几十年自是明白,当下不慌不忙地跪倒在地,状了副委屈的模样问道:“不知夫人何意,我是蠢惯了的,还望夫人明示。”

姜夫人长吸一口气,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把话挑明:“她们才烧了旧屋又换新宅,想必手里攥的钱不少罢?”

刘妈悄悄摸了摸袖子里的钱,就照着小圆教的答道:“那宅子并不是四娘的,却是在陈姨娘名下。”

姜夫人惊喜道:“她一个妾,能有什么私产,她的宅子便是我的宅子!”,她叠声唤人去收房子,突然又记起,陈姨娘的卖身契已拿去跟程慕天换了何老大买官的两万贯钱,她如今已是自由身,就算再有十栋八栋宅子,也由不得自己来过问。

到晚间赏月时,小圆见着姜夫人有些颓然的脸,心中偷笑了一回,抬头看看天,直觉得今晚的月亮果然又大又圆。

她拿了块西瓜慢慢吃着,朝周围众人看去,大哥何耀齐正凑在姜夫人身旁窃窃私语;二哥何耀致忙着与周姨娘的丫头调笑;周姨娘在同三哥讲话,但不知他有没有在听。

“四妹,你三哥中举这些年不去做官,非要考个一甲头名回来,他在家除了读书万事不理,来年春闱的钱可从哪里来?要不你同程妹夫说说,叫他再与我们些钱?”何老大摇摇晃晃走到小圆面前,晃着手中的酒杯说。

不等小圆开口,何耀弘已是拍案而起,周姨娘忙拉了他的袖子道:“耀弘,你大哥也是为你好,再说规矩在那里,你怎能同你哥哥拍桌子?”

何耀弘一把甩开他生母的手,咬牙切齿道:“既是要讲规矩,那你还得尊我一声三少爷!大哥一口一个妹夫,如此败坏四妹的名声,叫她以后如何做人?”

周姨娘一听。立时扯散了头发。坐到地上嚎哭起来。姜夫人清了清嗓子。唤回何老大。拍着他地手说:“大郎。你心是好地。可性子不能这样直。这话要是传出去。程家闹着要退亲可怎生是好?”

何老二丢开丫头地手。扭头道:“母亲说地是。妹妹要是嫁不出去可就糟了。不过咱们就在临安府住着。春闱能花几个钱?改日我去央了程二郎带我做生意。赚些钱来与母亲便是了。”

姜夫人瞪了他一眼。“你以为做生意同调戏丫头一样容易?莫败光了家产倒是真地。还不如叫你大哥去。”

何老二讨了个没趣。又去寻耀弘说话。可耀弘正在生闷气。理也不理他。何老大与姜夫人又讲起了悄悄话。还不时扫老二一眼。周姨娘闹了一会儿。见无人理她。又自顾自爬起来。抓了块月饼揣进怀里。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但替三哥赶考出钱。她心里还是极愿意地。于是小圆微笑着看完这出闹剧。站起来道:“夜也深了。我这便回去了。叫三哥送我罢。”

姜夫人掩不住脸上地笑意。忙催了何耀弘去换衣裳。“还是你四妹乖巧。多带几个人去。莫把钱弄丢了。”

何耀弘把小圆送上轿子,转身就要回去,小圆忙叫住他道:“三哥,你不陪我走走?”

何耀弘停了脚步,却沉默不语,小圆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等着去抬钱的小子,马上明白过来:“这些愣头小子,三哥这么大个人,能丢了不成?采菊,与他们每人五十文,明日再到我府上来。”

那几个小子得了钱,谢过赏一哄而散,何耀弘走到轿旁,闷声道:“四妹,三哥真是无用,累你又要费钱。”

小圆催了轿夫慢慢走着,安慰他道:“三哥,我也是为着自己的私心,想花些钱财换你能安静读书,那样你来年进士及第,妹妹我也好跟着沾光。”

何耀弘欲要再说,声已哽咽,他怕小圆听出来,只得一路无语送她到陈宅门口。

陈姨娘已是接了出来,望着远去的何耀弘奇道:“你三哥怎么话也不讲一句?”

小圆悄悄抹了眼角的一滴泪,笑道:“三哥嗓子哑了,怕我听出来。”

陈姨娘早命人在园子备好了香案和酒席,同小圆一起净手焚香。小圆见陈姨娘口中念念有词,仔细一听,原来是在对月许愿,望女儿康健,婚事圆满;她便照着样子念起来,不过把“女儿”换作了“母亲”二字。

陈姨娘听到她的祝愿,唬了一跳,捂了她的嘴道:“四娘,你该祈愿‘貌似嫦娥,面如皓月’,姨娘已是被卖过一遭,岂能再提婚事。”

小圆拨开她的手,故意将脸摸了一摸,“你女儿已是花容月貌,何须再求?”

陈姨娘笑出声来,拉着她入席,道:“姨娘这辈子能看着你平平安安,以后同姑爷和和睦睦,也就心满意足了。”

席上的菜色都是陈姨娘精心准备,花炊鹌子、五珍脍、大金橘、小橄榄,十个下酒盏,八道劝酒果子,俱用白瓷小碟装着;外加两大盘子各式月饼,全是陈姨娘亲手做成。

小圆尝了口月饼,连声道好吃,又取了块递给陈姨娘,说:“姨娘你也不过三十岁出头,如今又是自由身,怎么不能提婚事?按说我不是儿子,不该提这话,可等我明年出了门子,姨娘你一个女人家,怎么好支撑门户?”

陈姨娘掰着月饼沉默不语,小圆便知她是听了进去,也就不再提,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羊皮灯,拉起陈姨娘,戴了盖头走到河边放灯,此时河面上已布满了“一点红”,远远望去煞是好看,二人第一次无拘无束过中秋,自是十分尽兴,夜深丫头催了好几回方才回房去睡。

第七章蛋糕西施

小圆这边的楼房还未盖到一半,程慕天那边就将愁字写上了眉梢,他皱着眉头坐在书桌前苦思冥想,章夫人突然散伙,小圆家失了收入来源,听说正在盖楼,不知钱够不够,他有心送去金银,又怕惹了程府不满,反倒给小圆添烦恼。程福自幼跟在程慕天身边,最是了解程慕天的心思,当即端了茶送进来,道:“少爷,如今朝廷修桥又修路,要的石头和木料大都是咱们家供的,想必余下来的也不少,依小的愚见,这些东西白放着反倒霉坏了,何不给亲朋好友都送些去?”程慕天的眉头舒展开来,连声夸了程福几句,当即吩咐他运一车去何府,顺路再给小圆家的老宅地送去几车。

程福派了几个小子先拉一车去何府,送给小圆的几车他不敢马虎,亲自押了车到老宅地来见阿绣。

阿绣正愁着盖房的钱不够使,见了满满几大车木料并石头,喜得冲程福谢了又谢。程福红了脸侧过身,连连摆手:“这是我家少爷的心意,绣姐姐莫要谢我。”

阿绣一听却瞪了眼,道:“你比我还长几岁,如何叫我姐姐?”

程福被她唬了一跳,吭哧着再讲不出话来,阿绣得意一笑,带了几个小子去卸车,程福怕石头砸着她,忙又跟了去帮忙。

晚间阿绣回来,与小圆讲了程慕天送建材的事,小圆不屑道:“偏他好面子讲规矩,连送几根木头还要找出个名目来。”她口中讲着瞧不起他的话,手里却拿了前些日子刚绣好的鸳鸯帕子来,央阿绣替她传过去。

小圆望着她抿嘴一笑,替她出主意道:“你不如去寻那个程福呀。”

“对呀,他是程少爷跟前的人,做这件事最合适,不过何须我去寻他,他过几日自会到宅地去,说好要给咱们再拉几车材料来呢。”阿绣丝毫未留意小圆狭促的表情,大大咧咧答道。

自从小圆给程慕天送过帕子。阿绣就时常带回程家地消息。昨日送了楠木。今日包了工人地饭食。但她口中提得最多地。还是程福。讲他日日来宅地。日日都犯傻。小圆心里跟明镜儿似地。却恨阿绣这粗性子地丫头不开窍。明明人家是有情意。她却当作了趣闻来讲。

因临安遭了火灾。买人比雇人便宜了许多。陈姨娘就与小圆商量。要遣了家中雇工。另买些人来使。能缩减家中开支是好事。况且待楼房盖好。小圆还想自开个铺子。正是缺人手。因此满口答应。第二日就叫了人牙子来家。

人牙子带了十来个小姑娘来。她们身上穿地衣裳全是破旧不堪。有地甚至是光着脚板。八月地天已经有些凉了。小圆忙叫人去取几双鞋来与她们。人牙子递上花名册。“四娘子会过日子。自燃了那场大火。多少人家都过不下去了。这时候买人最是便宜。”过不下去了么。小圆竟被这话惊起。彷佛看到自己在府里时地光景。她眼眶一湿。按册子一一问过年龄籍贯。最后全都留下看几天品性。与人牙子约好半月后再来瞧。

阿绣成日在老宅地上忙。小圆便把采菊和采莲调上来伺候。又命采莲负责调教新买来丫头。

采莲忙活了几日,来回小圆:“四娘留下的新丫头共计一十五人,因来的时日短,品性还未得知,只按容貌分了上中下三等,其中上等两人,中等十人,下等三人。”

小圆见她口齿清晰,讲得头头是道,拿起她递过来的册子翻了翻,人名、年龄、籍贯也是记得清清楚楚?

采莲领了分派丫头的差事,干得热火朝天,待人牙子再次上门,她遣回两个蠢笨的,另挑了看相机灵的送去学规矩;把已调教好的丫头选了那两个容貌上等的送到小圆房中,又把两个做事勤恳容貌却一般的送到陈姨娘屋里。

她分派给小圆的那两个丫头年方十五,已出落得楚楚动人,只是整日里除了逗鸟喂鱼,就是嗑瓜子闲聊。接连好几日,小圆都觉得这两人用着不趁手,便唤了采莲来问缘由,采莲却死活不肯开口,非叫她去问陈姨娘。

小圆只得带了满腹疑惑去找陈姨娘换人,不料陈姨娘却称,这两个丫头容貌不错,等她出阁时正好跟去做个通房。

小圆自然是坚决反对,陈姨娘劝了她半日:“你生为官宦人家的女儿,出嫁却不带几个通房丫头去,岂不被人耻笑?”

小圆抗争了半日,最终敌不过陈姨娘的唠叨落荒而逃,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早些寻个理由把那两个丫头打发掉。

待楼房盖好,阿绣作主租出大半,却有间临街的房因里大外小无人要,这样的套间正好里头做间厨房外头设个小柜台,小圆便有心开个蛋糕铺子,她虽在厨事上一窍不通,却胜在家中有几个好厨娘,便命人照着烤鸭子的炉子打了一个来,指挥平日手艺最好的四个厨娘加鸡蛋发了面,放到炉里去烤。这些厨娘都是做了几十年的老手,加上发面的时间,不到两个时辰就把热气腾腾的蛋糕端到了小圆面前。

小圆拿刀把那蛋糕切成小块,翻来覆去瞧了好几遍,什么瑕疵也寻不出来,她又是高兴又是有些失落:“你们真是第一次烤蛋糕?以前…我第一次做这个时,不是烤焦了就是没烤熟。”

端蛋糕来的厨娘笑道:“四娘是千金玉体,哪里能做这个?我们往常也做蛋糕,不过是蒸的罢了;四娘真真是巧心思,这烤出来的确是比蒸来的香。”

小圆听她说香,愈发开心起来,把蛋糕分给她们尝了尝,各人都说好吃。

待她们吃完,小圆命采莲拿了赏钱来与她们,又道:“你们回去都琢磨琢磨,三日后咱们来个蛋糕擂台赛,谁做出的品种多,味道好,就是咱们蛋糕铺子的新主厨。”

这四个厨娘本都以为四娘唤她们来不过是为解馋,哪里想到会有这样大的奖赏在前头等她们,于是个个回去后绞尽脑汁,使出浑身解数,誓要在擂台赛上拔头筹。

待到擂台赛,小圆站在桌前依次看过去,只见那些蛋糕大多是在原有的基础上作了些许改良,有的撒了把红豆,有的加了几粒葡萄干,还有厨娘为博出彩,从波斯商人处高价购来椰枣妆点,但有块蛋糕与众不同,却是呈了乳白色。

采莲见小圆盯着那块乳白色的蛋糕,忙命厨娘切成块,捧到她面前。

小圆拿起一块尝了尝,欣喜问道:“这是奶油?哪里来的?”

那厨娘回道:“我们有个熟人在专为外国人开的馆子里帮厨,这东西便是从那里拿来的。”

小圆十分兴奋,当即宣布她为蛋糕铺子的主厨,接着回房铺了纸,将记忆里吃过的各式面包、蛋糕密密麻麻记了十几张,唤了阿绣来准备蛋糕铺子开张。

阿绣忙了好几日,炉子柜台各种材料都已准备好,只等择了吉日就开张,这日她来回报完此事,又站在门口抱怨道:“四娘,采莲给你房里挑的都是些什么狐媚子?”

小圆一把将她拉进房内,“小声些,那是姨娘挑的。”

阿绣掏出两个香囊,道:“她们托我递这个给程少爷呢,真是不知廉耻。”

小圆接过香囊看了看,只见针脚细密,上头的鸳鸯栩栩如生,比她绣的那方帕子强了许多倍。

她把香囊丢回阿绣怀里,郑重其事道:“你快与程少爷送去,莫耽误了别人。”

阿绣半日才反应过来,举了香囊到小圆面前,问道:“四娘,你傻了?竟要给她们机会?”

小圆道:“你只管把香囊送去看看程少爷的反应。”她心想,若他真个收下,我立马就让姨娘去退亲。

她顿了顿,又道:“虽你们都说我待人宽厚,但我却不想被人欺到头上来,这巧手的两个丫头,生得如花似玉,就与你做个蛋糕西施罢。”

阿绣连声称好,等铺子一开张就领了那两个丫头去,又怕她们心术不正往蛋糕里掺些什么,因此不叫她们进铺子,只在门口设了个广告牌子,让她俩站在那里作活招牌。

陈姨娘得知自己替小圆挑的陪嫁丫头站在店前作了西施,很是着急了一阵子,直到程福将程慕天丢掉的香囊送过来,她才恍然大悟,自此将替小圆挑通房的事丢下不提。

第八章阿绣的亲事

程慕天听说小圆的蛋糕铺子开张,料想这样稀奇的东西必是卖给大户人家,忙遣程福拉了一车盛蛋糕的象牙盒子去送贺仪。程福来到铺子门口,一眼看见那两个蛋糕西施,吓得他直抹头上的冷汗,“亏得那香囊少爷看也没看就丢了,不然站在这门口的就是我们少爷了。”阿绣见他把自家四娘讲得如此凶神恶煞,自然不依,与他理论了半日却不是程福的敌手,便一状告到小圆面前。

小圆听阿绣诉完苦,把头埋在胳膊里笑了个够,才装出副气愤莫名的样来:“这个程福,胆子也忒大了些,居然敢欺负我的丫头,我定要写信去同他家主子理论理论。”

阿绣见小圆动了真格,又踌躇起来:“四娘,我也不过是抱怨抱怨,若是程少爷得知此事,定要罚他了。”

小圆忍住笑,板着脸训她道:“你平时顶爽利的一个人,怎么这会儿啰嗦起来?”说完她推开阿绣取了信纸,提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又亲手用蜡油封了口,让采莲交给外头听差的小厮给程家送了去。

程慕天看完小圆送来的信,又是笑又是皱眉:“要许配丫头,把人送了来便是,偏她花样多。”

正巧程福送了新买的笔墨进来,程慕天就叫住他问:“程福,你打小跟我,如今也该替你寻房媳妇了,我看三娘房里的翠竹就不错,不如…”

程福一听慌了神,又不敢打断程慕天的话,只得趴到地上嘣嘣嘣磕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