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生活顾问》作者:阿昧(全本)TXT下载

南宋生活顾问内容简介:

这是一篇先苦后甜的市井小文,穿越女主腹黑,本土男主闷骚,生活挺坎坷,却有些小情调。这里有南宋独特的风土人情,媳妇是可以相看的,妾是租来的,寡妇再嫁是义举,丢掉孩子叫洗儿…截取奢靡南宋最为安宁的一段,用锅碗瓢盆,家长里短为你将陪都临安的风情画卷缓缓展开…

女主小圆是个淡定,坚强,又有些小小腹黑。对于穿越,对于自己的悲惨童年,她一直在默默反抗着。不求扬名立万,不求呼风唤雨,只求老公,孩子热炕头。男主小程,怎么说呢,是个闷骚的古人。至于内容则是讲述在南宋“西湖歌舞几时休”背景下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家长里短流言蜚语小日子,但偶尔也讲究点清雅别致的小情调。

第一章打劫!

南宋,临安,六月的正午最是热的时候,日头晃人眼,蝉声扰人心,小圆没有歇中觉,独自靠在软榻上发呆,手边摊着一本翻了一半的账本。

自己和姨娘被嫡母赶出府,转眼就数月过去了,当初仗着手中有些钱,置下了这座三进小宅,又雇了好些下人,哪料到天有不测风云,赶上南宋金融危机会子贬值(会子:南宋纸币),家中钱财减半,如今虽说账上的钱还能撑几个月,但却没有任何进项,难道又要姨娘日夜做绣活卖钱么。

贴身丫头阿绣见她为钱满脸愁容,很是不解:“四娘你制的那些跳棋、扑克、飞行棋,早就在临安府传开了,难道家中还没钱使吗?”

小圆苦笑连连,在府里时嫡母常常不给饭吃,不得已才苦想了几夜画出些棋牌的图纸,央人偷拿出去卖了钱换馒头吃,那几个铁钱哪管得到今日?不过阿绣这话倒是提醒了她,何不再画些图纸去找章夫人,她家中做着海上生意,乃是临安城有名的大商户,若能与她合开铺子,倒是能解燃眉之急。

想到此处,她心内竟有些雀跃,马上爬起来修书一封,问章夫人何时有空,自己好登门去拜访。

没想到章夫人收到信,过了几日竟亲身来访,小圆喜出望外迎了出去,只见章夫人正站在拉了黑幔布的花圃前踮脚瞧着,小圆快走了几步,叫道:“章夫人,怎么站在大日头里?虽有伞遮着,到底晒得很,快些到厅里坐。”

章夫人笑着挽了她的手,边走边指着花圃:“怎地只种了两种花,赶明儿我给你送些茉莉来,现在的小娘子们时兴戴这个呢。”

二人到厅中分宾主坐下,小圆叹道:“我家哪里有闲钱买那样贵的茉莉花戴,这些花儿各有用处呢,凤仙花不用说你也知道,要用来染指甲,菊花的妙处也多,如今不是都时兴睡菊花枕了么?”

章夫人捧着茶杯闻了闻,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来:“这菊花茶也香得很,想必过不了多久,临安府里的娘子们都要时兴喝这个了,怪不得都说如今城里谁要是不学着四娘,是要被人耻笑的。”

小圆怎会放过章夫人脸上的神色,她心中一喜,合作之事怕是成了大半,忙道:“你送来的冰,我让她们做了冰酪了,端来给你尝尝。”

章夫人接过丫头递上来的冰酪,这冰酪盛在个小琉璃碗中,乳白中隐约透出些红来,她拿小勺拔了拨,原来里头掺的是蜜桃。她看着手中的冰酪,赞道:“四娘真真是会过日子。”说完却又叹道:“但你信上所说之事,却有些难为。”

章夫人若真不想与自己合作。也不会亲自前来。她故意这样讲。定是为了争得事成后更大地股份。因此小圆也不开口。只微微笑着望她。

章夫人暗自吃惊。四娘子好定力。哪里像个未及笄地小姑娘。她略一犹豫。还是讲道:“我是个商人妇。抛头露面倒也无妨。可四娘你身为官家女儿。怎好也这样?”

小圆故意将几张棋牌图纸拿出来晃了一晃。道:“我不过用这些图纸悄悄儿入股。哪里需要抛头露面?”

章夫人没想到小圆如此快就能应答上来。一时竟没了话讲。却又不甘心还未压她一压就由得她讲价钱。便借口说要回去同老爷商量。告辞了出去。

小圆望着她地背影笑了笑。丝毫不慌张。阿绣奇道:“四娘。你不怕章夫人就此走了?”小圆笑道:“慌什么。她对我做地那些东西满意着呢。过几日必要再来。”

到了第三天头上。章夫人果真又寻上门来。照常先赞后为难。紧紧咬定她要六成股份不松口。小圆却是任她如何讲。就是按兵不动。

如此三番两次磨了小半个月,章夫人又来,却只故作惊讶道:“四娘,我才知道你竟是被府里赶出来的。”

小圆心中暗笑,神神秘秘密凑到章夫人跟前:“章夫人,这话我只告诉你一个,其实我是心甘情愿被嫡母赶出来的,我一个庶女,又没了父亲,在外头不比在府里自在?”

章夫人瞠目结舌,何四娘竟有如此胆色敢设计嫡母,真是小瞧了她。小圆见章夫人如此神色,心想火候也到了,若真把她吓跑,家里生计还是无从解决,便开口道:“四娘知道,章夫人是做海上大生意的,哪里将这样的小买卖放在心上,只不过怜惜我家贫,想帮我一把罢了。”章夫人见她讲得可怜,心软下来,道:“如今官宦家的夫人们都爱使你做的东西,我也是想借着这个铺子同她们搭上话,好给我家海上的生意通通路子。”

小圆直道章夫人好谋略,又请她到自己闺房一坐,章夫人知道她是想谈谈正题,欣然同往,站在门口一看,却是吃了一惊,这闺房也实在太简陋了些,床上的帐子褪了颜色,墙角的桌子掉了漆,而且一件摆件也无,只桌上一只白瓷花瓶,插着几朵绣球菊花。

其实章夫人自身也是庶女,突然想起未嫁时的那些艰辛,眼中滴下泪来:“是我从商久了,忘了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竟想来刁难你,其实一个铺子能值几个钱,罢了,我们四六分成,你拿六成。你只用画出图纸来交给我,其他一概不用管,分红我每月给你结一回。”

前后斗智半个月,小圆只想着五五分成就是好的,此时得了六成,倒真是意外之喜。她完满达成心愿,眼见生计不愁,满心欢喜,不料还未得意几天,府里的嫡母得知了消息,马上使她庶出的三哥上门打秋风来了,说是大哥要买官,“借”钱两万贯。

“两万贯?打劫!”小圆还未开口,阿绣先惊呼。

若是换了其他人来,小圆定要将他赶出去,但这位三哥却是在她将要被嫡母饿死之时,偷偷塞过几个馒头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她不愿看着三哥空手回去被嫡母为难,只得忍痛送了半贯钱出去。

三哥临走时提点小圆:“章家铺子的货一出来,夫人就晓得是你的手笔,还须得掩饰一二。”

小圆对天长叹,虽身已在府外,嫡母还是掌着生杀大权,若不设法将铺子改头换面,这样的秋风怕是要吹个没完没了。

第二章定亲的好处

小圆闷在房内苦想了几日未果,阿绣便劝她上街去逛逛,散个心或许就计上心头。小圆觉得她言之有理,看看别人家都是如何开铺子,真有收获也不定,但又犹豫:“身为官家女儿,贸然去街上可不大好。”

阿绣打开柜子,取了一顶紫罗盖头,“四娘你坐上轿子,把帘子拉严实,要掀帘看时就带上这盖头,难道还能让人瞧了去?

“也罢,反正还未及笄,去瞧瞧也无妨。”小圆急于谋出路,也不顾得那许多,戴上盖头上轿,又把那轿帘用细枝小心支起,留了道缝瞧外头直往后退的铺子。

御街果然是临安最繁华的所在,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有人拄着拐站在“五劳七伤”的牌子前似在观望;有家珠子铺除了珠子,还摆着时新花果;最赚钱的当铺,别处轻易见不着的金铺…突然阿绣在前惊喜叫道:“四娘,咱们的铺子。”

可怜小圆画图无数,设计的棋牌风靡整个临安府,但她自己却还使着最原始的用纸片自裁的扑克牌,上头连个花样也无,此时听说铺子在近前,她哪有不想看看自个儿的成果的,当即掀开轿帘朝外望去,还好她只是个未及笄的女娃娃,倒也无人注意她。绘了彩图的纸牌,金子雕的棋盘,那上头的棋珠子,怎么竟像是红宝石的,临安人爱奢华真是名不虚传,小圆越看越出神,不知不觉将盖头上的面纱掀起了一半来,她的目光在货架间流连,不曾想突然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哎呀,程少爷!”阿绣猛地捂住嘴。

小圆慌忙拉上轿帘,心跳得像要蹦出来似的,她伸手摸了摸脸,竟是烫得厉害。程少爷程慕天乃是府里的嫡母替她许下的一门亲事,为人最是古板,被他看见未婚妻子在大街上自掀了盖头,这还了得?

“程少爷,我家四娘不是有意出来逛的,实是想看看自家铺子。”阿绣见程慕天板着脸离她越来越近,慌得手脚无措,急着往章家铺子指了指。

已拉上轿帘的小圆一听她如此说,懊恼得使劲捶了下轿壁,不出她所料,程慕天含着怒气的声音从轿外传来:“程福,走,上里头瞧瞧。”

主仆二人慌忙起轿回到家中,阿绣犹自抱怨程少爷身有残疾还恨不得四娘处处跟大人一样恪守规矩,被小圆瞪了一眼才醒悟过来:程少爷虽然是因为瘸了一条腿,才被夫人作“好事”配给四娘的,但四娘与他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也是事实,自己怎能将四娘开铺子的事告诉程少爷,他见了四娘掀面纱恐怕已是不喜,这下可是雪上添霜了。

小圆顾不得斥责她,独自回到房中气恼程慕天太过古板,临安城的娘子上街逛的不在少数,自己虽为官家女,但却还未及笄,怎么就不能上街瞧瞧了;气完她又悔恨,明知程慕天是个讲究人儿,为何自己就不能谨慎些,万一他送回草帖退亲可怎么办。她反复转侧胡思乱想了整整一夜,竟是一刻也未睡着。

哪知第二日她地生母陈姨娘从府里喜气洋洋回来。拿了张程府送来地定帖给她看。虽说府中嫡母不仅扣下了定礼。还让她们自己想办法置嫁妆。但小圆还是又惊又喜。

南宋风俗。换过定帖。女家就该列了嫁妆单子送过去。陈姨娘哪里来那么些东西。幸亏媒人出了好主意。说四娘还未成年。成亲地日子必要定在及笄之后。所以先把单子列得丰厚些送过去。再一样一样置办齐。换过定帖不出三日。府里便来了消息。说程家要相媳妇。何家已在城中酒阁备了席面。叫小圆跟着夫人前去。相媳妇比小圆想象地要无趣许多。因程家与小圆地嫡母姜夫人极熟。两家大人你来我去聊至兴起。竟将两位正主儿丢到了一旁。小圆想抬头看一看程慕天。又怕动作太大被他人瞧见。只好先把目光投向了桌上。只见圆桌上除了茶水果子,应景地精致菜式,还摆着几只酒杯。程家人那边是四只,自家这边两只。取个男强女弱之意。她颇不以为意,撇了撇嘴把目光朝前移了移——程慕天正低着头作深思状,半眼也未瞧她。她突然觉得气闷得很,向姜夫人告了个罪,借了更衣地名头带着阿绣出去透气。

小圆顺着阁后的小溪,踢着石子儿朝前走着,突然阿绣扯了扯她的袖子,轻轻唤道:“四娘,程少爷!”

她抬头一看,程慕天站在花墙后,远远地朝她招了招手。

“阿绣,我没看错?”小圆揉了揉眼睛,问道。

阿绣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程少爷可是最重规矩的,这…”

小圆想了想,仍叫阿绣跟着,隔着花墙轻声问:“何事?”程慕天在花墙那头道:“我马上会让父亲与你家定日子下定礼,这回你满意了?”“什么?”小圆惊得目瞪口呆,自己何时逼过婚?

程慕天继续说道:“你既然非要开铺子,下过定礼后便以程家名义入股罢,分红我自会让章夫人按时送到你家去的,少不了你分毫。别让我再看见你在大街上抛头露面,不然我定告诉姜夫人。”

小圆定定地望着花墙上的绿枝儿,定亲还有这般好处?所有开铺子的顾虑一瞬间迎刃而解,再也不必担心府里来打秋风。她呆站了半晌,想起相媳妇若不中意,给的是彩缎,若是中意就插金簪,冒出一句:“你还没给我插金簪呢,如何能下定?”

这回轮到花墙那头的程慕天目瞪口呆。

回家的路上,阿绣与小圆同乘一顶轿子,她拿了金簪放到小圆头上比划了一阵,笑道:“四娘,程少爷真是外冷里热的一个人,嘴上说的难听,其实全都替四娘打算着。”

小圆透过轿帘缝隙朝外望着,一想到以后有程家这挡“风”牌,任府里怎么来打秋风都不怕,只觉得天都蓝了许多。

第三章火灾

一晃一月过去,铺子生意红火,终身大事已定,小圆日子过得极为惬意,正在庆幸章家铺子自改了程家股份就无人来打秋风,就听见说府里来了人。

小圆以为是府里派了哪位兄长又来要钱,忙扯了脖子上挂的金项圈,撸下手上新戴的一对镯子,想了想又换了身旧衣裳,这才带了几个机灵的丫头朝陈姨娘屋里去。

到了廊下,陈姨娘屋里的婆子见她这身打扮,忙迎上来笑道:“四娘,并没有哪位少爷亲来,是夫人跟前的刘妈投了来。”

小圆微一皱眉,走进屋去,只见刘妈正坐在小凳上与陈姨娘说笑。

“四娘,快些来,刘妈妈正讲趣事呢。”陈姨娘站起来把主座让给小圆,自己挪到下首坐了,向刘妈说:“刘妈妈,你刚才说大郎养了两个怪人?”

刘妈站起来向小圆行过礼,愁眉苦脸道:“四娘,陈姨娘,哪里是趣事,你们可不知我的苦处。大少爷叫我去服侍他养的一个食客,那食客舞文弄墨的人,极是讲究,每洗一回脸竟要换几十次水,穿一回衣要掸几十遍的土,我这把年纪哪里受得了这个折腾?”

小圆微微一笑:“刘妈妈你是夫人跟前的红人,怎好叫你去做这些个,回了夫人换个差事便是了。”

刘妈一拍大腿,“我哪有不去找夫人的,可夫人万事都依着大少爷,我诉过苦后倒是给我换了个活,又叫我去服侍他养的一个闲汉。那闲汉跟先前的食客是恰巧相反,好几个月也懒得洗一个澡,给他备了干净衣裳也不换,他住的屋子整日臭气熏天,害得我日日被大少爷责骂。”

陈姨娘和小圆还住在府里时,时常缺衣少食,刘妈没少偷偷帮她们捎带东西出去换钱。虽说刘妈每次至少都克扣了一半的钱,但陈姨娘还是感念她曾帮过忙,便好心出主意:“那你去和夫人说说,还是让你回她房里侍候?”

刘妈扯着袖子抹了抹眼睛:“说一回就扣一回月钱,我哪里还敢说?”她说着说着,扑通跪倒在陈姨娘面前,抱了她的腿哭道:“陈姨娘,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救救我这把老骨头罢。”

陈姨娘忙拉了她起来,“我们都不住府里了,可怎么帮你?”

刘妈偷偷看了小圆一眼。道:“就因为你们离了夫人单过。我这才厚着脸皮求上门来。还望四娘和姨娘大发慈悲。随便给我派个差事。助我脱了苦海罢。”陈姨娘不敢作主。只看着小圆。悄悄把手伸出袖子画了个圆圈。小圆很是明白陈姨娘地意思。虽说她们已被赶出了府。但还是何家地人。当家主母随时都可以把她们卖掉。因此不能太得罪了她。就算知道刘妈是来盯梢地。也得把她留下。

她本暗自气恼。仔细一想又差点笑出声来。她这嫡母准是已疑心程家地分红是送到了自己手中。所以派个人来盯着。但这宅子是她的地盘。她想让刘妈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可真是太容易了。

想到这里。她堆起满脸笑容。先把刘妈敲打了一番:“刘妈妈这是哪里话。当初在府里时咱们那样艰难。赚了钱不是也没忘了你那一份儿?”

这话唬得刘妈直缩脖子。“四娘。这话可不能乱讲。要是夫人知道。咱们就都…”

“我不过白说说罢了,刘妈妈急什么?”小圆笑着召来管家娘子,吩咐道:“刘妈妈是我同姨娘的大恩人,你给她派个清闲差事,要是累着了她我可不依的。”

管家娘子吴嫂是小圆出府后新雇来的,不知主人家的底细,见四娘如此看重这位刘妈妈,忙领了她到管事娘子们的住处供了起来,哪里敢让她动手做半点事。

小圆听了吴嫂的回报,命阿绣拿了只簪子赏她,忍住笑夸道:“你做得很好,以后便是如此。”

吴嫂一退下,小圆就抱着靠枕笑倒在榻上,陈姨娘嗔道:“你明知她是夫人派来看着咱们的,还这样对她。”

小圆捶了几下枕头,恨道:“在府里时她就是做这样的事情,这回我可不会叫她如意。”

陈姨娘走过去搂了她道:“四娘,莫怕,姨娘会防着她的,再说她这人贪财的很,就算有什么事情被她知晓,拿钱堵住她的嘴便是了。”

“姨娘说的是,我怎么忘了这茬?”她略一思虑,心中有了计较,复又高兴起来,命小丫头取了麻将,陪陈姨娘抹起牌来。

小圆虽不喜麻将,但为了陪陈姨娘,她不得不硬着头皮陪她打到了夜深,连晚饭都是拿馒头夹了肉菜在牌桌上解决的。

陈姨娘见她呵欠一个接一个,知她撑不下去,忙劝她回去歇着,正说着,突然听见外头吵嚷声响成一片:“失火了!…救火!”

小圆睡意立消,同陈姨娘对看一眼,同时奔了出去,她踮起脚朝南边看去,远远地能看见皇城的方向有火光闪现,她吐出一口气,喝道:“火还远着呢,叫嚷什么?”

陈姨娘也斥了下人几句,却又把小圆拉到一旁,悄声道:“四娘,姨娘还未进何家门时,也是遇过一场大火的,这火看着远,来得却极快,根本就扑不灭了,咱们还是赶紧收拾细软到山上去避一避的好。”

小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们离皇城远着呢,能烧到这里来?”

陈姨娘指了廊下的柱子:“这里的宅子不是木头的就是竹子的,哪里经得住烧?”

小圆这才觉得陈姨娘的话很有道理,忙帮着陈姨娘安排人手搬运家什,又把刘妈打发回府里去报信。

因火势还远,下人们倒并不惊慌,几个管事的就已能安排得井井有条。陈姨娘站在台阶上看着他们搬箱笼,拉了小圆的手道:“四娘,可惜你的铺子了,那里离皇城更近,怕是已经遭了火了。”

小圆亦是心痛,却怕露出来更惹陈姨娘伤心,强笑道:“姨娘,横竖有章夫人,她家大业大,这点子损失不算什么。倒是咱们这几天该住哪里?要不还是跟以前一样,去阿绣家挤几天?”

陈姨娘摇了摇头:“阿绣家本来就小,我们出府后又雇了些人,她家哪里住得下。以往火灾过后,朝廷都会把灾民安置到庙里去的,咱们趁早去山上庙里住着,还能占个好院子。”

小圆点了点头,见陈姨娘处事很是老道,便依在她身旁,只等着安顿下来好睡觉。下人们动作麻利,山也不算太高,不到一个时辰,小圆便站在了庙里的佛堂上。她被陈姨娘拉着给佛祖们磕了几个头,回到分给她们的房内一觉睡到天亮。

第四章“中秋节礼”

好容易置下的房产,一场火灰飞烟灭,陈姨娘本还指望着多替小圆置办些嫁妆,如今连安身之所都没了,她正在房中寻思做些活计补贴家用,就听得守门的婆子来报,说说程家来人送了中秋节的节礼来.

陈姨娘问道:“程家追节该去府里,怎么到这里来了?”

那婆子连连摇头,一问三不知,陈姨娘正欲让她出去辞了那礼,忽见小圆在房内朝她悄悄招手,忙走了过去。

小圆附到陈姨娘耳边,道:“姨娘,这样的事本不应我开口,只是那礼,必不是追节,不过是程二郎见我们遭灾,又不好亲自前来,所以借着中秋的名头给咱们送些东西来罢了。”

陈姨娘这才恍然大悟,忙命那婆子打赏来人,接了礼箱进来。

话说陈姨娘接了礼箱,打开一看,除了些应节气的常物之外,还有个精巧的小匣子,她打开看了看,连声唤小圆。小圆本遵着规矩,躲在房里不肯来看未来夫婿送的礼,突然听见陈姨娘叫,忙从隔壁过来。`陈姨娘把匣子里的东西递给她,“你看看,这礼也太贵重了些。”

小圆一看,原来是张纸,她打开扫了一眼,抬头写着“房契”二字,落款却是何圆圆,她抬头问道:“这是程二郎送来的中秋节礼?”

陈姨娘说:“可不是,放在这小匣子中,可吓了我一跳。”

小圆心中惊喜,却怕陈姨娘笑话她,故意将房契掷回匣子里,道:“姨娘拿去收房便是,有什么稀罕,我的铺子都挂了他程家的招牌,一栋宅子算什么?”

陈姨娘奇道:“四娘。程二郎送这样一份大礼。你就一点不惊讶?”

她不等小圆回答。便自己笑了起来:“也是。这房子迟早还是他程家地。是姨娘想太多了。我这就叫人去收房。收拾收拾好在中秋前搬进去。”

小圆脸上一红。低头捧了匣子跑回自己屋子。将刚才弄皱地纸角再三抚了抚。又拿起来从头到尾读了三遍。这才想起把契纸重新拿出去交给陈姨娘收房。

晚些时候。刘妈带了府里地口信回来。说是夫人请四娘子同陈姨娘中秋节时回去一同赏月。

刘妈刚退下。小圆手中地一方犀牛镇纸就摔到地上跌作两截。“只请我们中秋回去?不是现在?”

陈姨娘忙冲过去看她地手。“我地儿。小心伤了手。中秋就中秋罢。反正咱们现在有宅子住了。”小圆攥了拳头,怒道:“可他们并不知程二郎送了宅子来,就打算让咱们在庙里待到中秋节么?”

陈姨娘抚着她的背,安慰了她好一阵也无用,只得说:“四娘,虽说追节的回礼该由夫人准备,可既然程二郎的大礼都已送到咱们这儿了,你是不是也该备几样针线回过去?”

小圆立时傻了眼,趴在陈姨娘身上扭来扭去不肯起来,陈姨娘笑道:“别揉弄你姨娘了,快起来,凭姨娘的手艺,还能让你差到哪里去?”

小圆见房中无人,凑到陈姨娘耳旁讲了几句,陈姨娘连连摇头:“那哪儿成,虽说并无规定一定要你亲绣,可从咱们这里送出去,程二郎一准就认定是你绣的了,若是姨娘替你绣,待日后你们成了亲,被他发现你根本不会绣活儿,那可怎么办?”

说完,她把哭丧着脸的小圆推到绣架前,不分由说塞了针线在她手中,教她学起针线来。

程慕天送的那件“中秋节礼”与小圆先前的宅子一样,都是三进小院,不过布置得更加精致。小圆先下山在院内转了几圈,发现房屋山墙形似马头,全都高过了屋顶,她问过管家才知,这样的山墙是能防火的;她随手推了扇门进去,只见梁架上雕刻精致,却并未加彩绘,一架屏风也甚是素雅;园子里挖了个颇大的池塘种莲养鱼,引的是园后小河里的水,塘上还架桥砌了亭子。

小圆在宅子里转了个遍,见里头一应大小物件都是齐全的,且收拾得干干净净,便同陈姨娘第二天就下山搬了进去,又召回了所有下人,重新过起小日子。

章夫人得知她们搬了新家的消息,亲带了几位相熟的夫人来暖房,又给小圆送来足两个月的分红。铺子总共还未开满两月,怎地就送了这么些钱来,小圆心中疑惑,便让人并了一桌,取了些糖丝线、蜜麻酥、红柿子、藕铤儿之类,又搬来一副麻将,让陈姨娘陪夫人们摸牌取乐,自己则悄悄拉了章夫人,借着要更衣,带她来到外头相问。

章夫人左顾右盼了半响,终于开口道:“四娘,咱们的铺子烧了,本钱赔了个精光,我家老爷大发雷霆,我讲了半日才劝得他不要你一起承担损失,但铺子他却不许我再开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小圆垂下眼帘,心想,是你家海上生意的关节打通,不再需要这铺子了罢。生意散伙乃是常事,况且人家还不要她承担铺子被毁的损失,已是极难得了,因此她虽气恼,也只得福身谢过。

章夫人见小圆礼数周全,有些过意不去,便教她贩了木板与草席去卖,说是眼下火灾,卖这些不仅不用交税,连房租都可以暂停缴纳。

小圆冷笑,贩卖这些小东西赚的钱,还不够给下人开工钱的,你过河拆桥想看我笑话,我偏要赚得更多钱。章夫人一走,她就唤来阿绣:“赶紧让你爹娘兄妹去贩了竹子木板并草席去卖,你们家的房租也可以不用交了。”

阿绣欢喜磕了个头,飞奔回家去报信,全家几口人齐上阵,几日功夫下来,很是赚了一笔。

这日她爹娘特意打了十来斤油,又买了白糖和面粉,整治了几篮子吃食,让她带了来谢小圆,“四娘,多亏你提点,我大哥娶亲的银子算是不愁了。”

小圆想起他们家租的那层楼房,担忧道:“我记得你家只得三间房,你大哥和你二哥挤着一间呢,这娶了亲可怎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