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紧拳头出了那个黑屋子,对门口的人说道:“将她看好,”顿了顿又说道:“注意不要弄伤了她,毕竟还要靠她引那陈韦恪。还有派人将这个送到陈韦恪那里。”

“是!”

他的声音不大,却被她听到了,那耳环只有他知道那是陈家的祖母给的传家宝,陆覃之果然狠。陆覃之一走远,她就嚷着肚子疼,那看守的人赶紧进来,她拧着眉嚷着道:“肚子好痛啊!嗷嗷…嗷…”

“你怎么了?”那看守的士兵皱了皱眉,问道。

“我肚子…疼死了…”说着眼泪就往下落。

那人想了想自家将军亲自交代过不能让她出事,“那你等会,我去找人叫大夫。”

“等等,我这也不是大事,我其实是…呵呵…要解个手只就好了,只是这绳子绑得死死的,还劳烦你能通融下。”那人拧着眉纠结了半天,她毕竟只是个女孩子,他也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她跑了他再把她抓回来就是。

那人走近她,弯腰替她解了绳子,她依着记忆里的动作,趁着他还没有站起来的瞬间,一下击中他的后脑勺,那人瞬间倒地…

作者有话要说:

一命抵一命

她踉跄着出门,外面竟然是一片荒草地,过了子时,枯黄的叶子上结了霜露,沾湿了她的裤脚,一片凉意。干枯的叶子被风卷着发着清脆而又沙沙的声响,天上的月亮很圆,她的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惊恐,她沿着那路走了好久,才看到一户民宅。

她却不敢去敲那门。幸好陆覃之他们之前是坐了车来的,那泥土地上还留了车轮的印。陈碧棠沿着那条泥土路走到了天亮,才就看到了长沙城。

深秋的早晨,起了薄薄地一层雾,笼罩着整个长沙城,红漆漆的屋顶像是漂浮在海上的血色海盗船,一片诡异,她的手心里一片冰凉。

靠着街边的一颗酸枣树上休息了会,腿上走了太久,一片酸胀,天渐渐亮开来,她竟然靠着那颗树沉沉地睡了。过了许久她才惊醒,方寸大乱,立马起身去了长沙最大的酒楼,嚷嚷着自己是陈碧棠,要见陈韦恪,那里的守卫,看着她一身的脏乱衣服,一阵大笑,一脸鄙视将她赶来出来。

“你们…”

她刚要说什么,身后忽然有人揽着她的肩,使劲将她拖走了。

“你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我还有急事…是你?”她不禁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穿着咖啡方格字衬衫的人。

“碧棠,你要做什么?”那人的声音里一片清冷,眼里也是一片沉静,他似乎是早就料到她会来这里一样。

陈碧棠不及问他许多,只回到道:“我要见哥哥!你知道他在哪里对不对?”

“韦恪他不在这里。”

他捏紧了她的手腕,让她难以反抗。她第一次觉得宋文甫也是可怕的,不禁又片刻的失神,“文甫,你为什么会在这?”

“自然是有事要做。”

“我哥他,我哥他在哪里?”

他低头看了看脚上漆黑的长靴,眼底的光闪了闪。

陈碧棠有些着急,抱着他的胳膊,一阵晃动,“快说!我哥有危险。”

“好,那你跟我来。”

陈碧棠坐在他的那沉黑的车里,缴着手指说道:“宋文甫,你不会骗我对不对?”

他眼里的光暗了暗,顿了顿才笑着道:“对,这天下的人我都会骗,却唯独你,骗不得…”也求不得,恨不得,爱不得。

只过了一会,他的车停在了一家私宅门前,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到了。”

纯欧式的建筑,淡金色的墙面,一片大气磅礴,朱红的大门吱呀一声在眼前打开,门一打开,竟然是陈家的总管李福贵。

他见到陈碧棠也是一脸的惊讶,“小姐?这么快就回来了?少爷呢?”

“我哥他…不在?”

“少爷不是去救你的吗?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什么?”她一着急,猛地往后退了几步,眼泪一下落了下来。

宋文甫一下扶住她,“不要急。福叔,韦恪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早上有人送了东西来,说小姐在他那里,让少爷送钱去赎您刚刚过了一盏茶的时间…”

“那他去了哪里?去哪了?”陈碧棠有些着急。

“好像是城东的什么酒家…”

宋文甫一下拉开车门,发动了车子,“上车。”

“什么?”

“我们走小路过去,还来得及。”

宋文甫和陈碧棠匆匆赶到的时候,陆覃之一行人早已经将陈韦恪围了一圈。

陆覃之抬了手,冰冷的枪一下抵在了他的眉心,“陈韦恪,立马下令停止在所有运往广州的军火运输。否则…”

“否则怎么样?妹夫。”陈韦恪一抬手,握住了陆覃之的手。

四周的人听到陈韦恪这样称呼他,都是一片哗然。

“妹夫,你将我妹妹绑架了,再来威胁我吗?好一个陆覃之。”

“我从来没有将她作为我的妻子…何况是你?”他眯着眼,说不出的冷清肃杀。

“你好还没有告诉我,棠儿她在哪里?”

陈碧棠进来的时候,刚好听到陆覃之的那句话,却只是耸了耸肩膀,若无其事地走过他的身边,朝着陈韦恪笑了笑,却是娉娉婷婷的。

“哥哥,我没事,”蓦地又转身和陆覃之说道:“可是,陆覃之,你再讨厌我,我们也是夫妻,陈韦恪也是你的哥哥。”

“我现在不想同你说这些,陈韦恪,立马下令让所有运往广州的军火停运,否则你的性命休想保住。”

“哈哈,可是,怎么办,陆覃之,我昨天才往下令送了双倍的军火过去。”

“哥哥…你…”陈碧棠也是一片震惊,脸上一下白了个透,她曾经偷偷地看过那张纸上的东西。那些军械足够摧毁三个广州省了…

她真的很难将眼前的人和那个疼爱妹妹至极的人重叠起来。

“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棠儿,你以为我真的会让陈家死掉吗?你是女孩子,既然已经嫁人,就不要管这些了。”

“哥…”她知道他的立场,也知道陈韦恪和陆覃之从来就是敌人。

“我运送的都是洋人最先进的军火,再有几天,你们的老窝就会被夷为平地…”

“陈韦恪!”熟悉的女声响起的时候,陈韦恪墨黑的眼里光,明显颤抖了下。

“秦姐姐…”

秦婉走到他手边,瓷白的脸上,落了一片泪,再抬起脸的时候,将枪抵住了他的眉心。

“我说过,你要是太嚣张,我会亲手杀了你。”

陈韦恪却没有丝毫的慌乱,抱着她的手,一下将她带进怀里,不顾众人的眼神,低了头,吻住了她。唇齿间的纠缠,让她莫名地慌乱,她手里的枪骤然滑落,她竟下意识地回吻了他。

再回过神的时候,一枚袖珍的枪已经抵住了她的心口…

“哈哈,我早该知道的,你就是这样的人。”

“说的不错,我早就知道你是革命党人,不然我哪里来的那么多情报?”

“早就知道?三年前就知道对吗?只是,陈韦恪,你当真不曾喜欢过我吗?”

“自然是没有的。”他看着她的眼睛,说了这句话。

她笑,一下握紧他的手,按动了扳机。枪声响起的时候,陈韦恪眼里的所有理智都瞬间崩溃了。看着地上缓缓落下的大朵大朵的血,近乎疯狂地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枪里是没有子弹的。没有子弹的…”

他从来不曾在这把枪里放过子弹,因为是她送的。所以他刚刚才故意拿了这把枪来,本是要她死心的,怎么会这样?

“是吗?韦恪,你不记得了,这把枪还是我送给你的。我让做这把枪的师傅,多做了一个暗藏的弹夹,本来是要给你保护自己的…呵!”

“什么?”他一下落了大颗的眼泪。

“陈韦恪,你…输了…谁先哭,谁就输了…”

“婉儿…”

“韦恪,我们终于要彻底地分别了…还有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后悔了…哈哈…我赢了…我赢了…”

“婉儿…你为什么?”

“我就是要看你为我哭一次。陈韦恪,你不是一向很骄傲吗?”

陈韦恪浑身发着抖。怀里的人徐徐闭上了眼睛,他抱着她失声大哭了起来,凄厉无比。

陆覃之半眯着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的瞄准了陈韦恪的头,按动了扳机,陈碧棠眼尖猛地看到他抬手,大惊。一下扑了过去,挡住了直直射向陈韦恪脑袋的枪。

她忽然冲了出来,陆覃之也不及反应,子弹穿过她的身子的时候,陆覃之,忽的瞪大了双眼。宋文甫大惊,眼里一片惊惧,用尽力气推开所有的人,冲到他身边,一把抱了她起来。

“碧棠…碧棠…碧棠…”他的声音说不出的着急。

陆覃之远远地看着她被宋文甫抱着起来,手蓦地抖了抖,却不动声色地藏到了袖子里,沉黑的眼里犹如寒潭。

“宋文甫,她是我的妻子。”

“陆覃之…你刚才不是说了从没有把她当妻子吗?还有,你是要看着她死在你面前吗?”

陈碧棠唇间一片苍白,血不断从腹部溢出来,印湿了胸前的浅色开衫,忍着痛说了句:“文…甫…等等…”

宋文甫蓦地顿住脚下的步子,眼里光说不出的幽深。

“放我下来罢。”宋文甫丝毫不退让半步。

“文甫!”她使劲捉住了他的衣襟,近乎恳求,宋文甫无法,才放了她下来。

她踉跄着走近陆覃之,“允帧,求你,不要杀哥哥…反正我死掉的话,你就可以解恨了。”

“不错,陈碧棠,我恨的人是你,我要折磨的也是你,你要是敢死,我一定杀光整个陈家的人解恨。”

她拼了挤了个微笑给他,“呵呵,杀吧。”说完一下栽倒在地上。

陆覃之的瞳孔骤然放大,他连忙俯身抱了她,不顾众人的注视,大步往外走去。没人看到他抱着她的手一直在发抖。

“陆将军,陈韦恪他…”跟着他的士官跟了他许久,从未见他如此惊慌过,即便是身在枪林弹雨之中,他依然是一片泰然。

“先留着他的狗命吧。”

陈韦恪忽的从胸前取了枚墨色的枪,一下瞄准了陆覃之的后背…

作者有话要说:虐完主角虐配角,我好开心

我的妻子

“不久前秦婉受伤,我曾经暗暗打探过她的伤势,那大夫说她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怎么…她现在死了还不够,你现在还要赔上你妹妹的命吗?”

“什…什…么”他连着往后打退了几步,一口血吐了出来,灰色的长衫上瞬间结出了暗红色的花。

陆覃之不再看他,沉黑的眼里一片晦暗,只稍顿了片刻已经出了沉黑的大门。

引擎声飞快地发动,只一会就到了医馆。

那医生是陆覃之的旧友,“柏然,救她。”

“这姑娘是谁?”

“我妻子。”

“你什么时候娶得妻?连我不知道吗?太不够意思了。”

“不过是逢场作戏,哪里有告诉你的必要。”

李柏然正要找他寒暄几句,刚准备说话就被他那紧紧拧住的眉毛给堵住了话。心里暗暗想,这陆覃之这块大冰山,千年不变的表情竟然会破了个冰窟窿,不禁抬头对着那姑娘多看了几眼。复又赶紧唤了护士一起做手术的准备。

李柏然检查了伤口,看到她腰间露出的丑陋疤痕拧着眉问道:“她之前也受过枪伤?”

“嗯。”陆覃之无心说其他,一脸的担忧,沉黑的眼里说不出的情绪在流淌。

李柏然觉得这样的陆覃之很少见,不禁挑了挑眉道:“这姑娘失血太多,怕是救不活了!”

“什么?”陆覃之一下起身,提了他的衣领。

“我说救不活她。”

“李柏然,救不活她,你就别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他眼里的惊惧、恐慌尽入了李柏然的眼。

“咳咳咳,开个玩笑。只是是手术就有风险,我不能保证一定救活她。子弹入肺了,我只能告诉把你成功率是百分之70,你做好心理准备吧。”说着带了手套进了手术室。可是那陆覃之并不想出去,站在那手术台前,拧着眉,眼神冷然,像个冰做的雕塑一般。

“咳咳,覃之,这里是手术室,你还是在外面等好了。”

“不行,我要看着她。”那声音坚定无比,带着不容拒绝的寒意。

李柏然咳了咳,暗知这个陆冰山的脾气,叹了口气道:“那好吧。前提是不要影响我,不然这姑娘死了,我概不负责。”

麻药将手术台上的人彻底的麻痹,但陈碧棠不知怎么竟然做起了梦。连着唤了几句“妈妈”,接着又不知为何情绪有些失常地哭,唤了好几句“陆覃之”、“哥哥”。

陆覃之连忙问道:“李柏然,她这是怎么了?”

那李柏然虽然生性不好强,但最不喜欢做手术的时候有人乱说话,顿了顿手里的手术刀,抬眉道:“她只是在做梦,陆覃之,不要妨碍我,不然你明天做了鳏夫,可不要找我哭。”

陆覃之虽是有些不悦,最终还是没有再说话。

子弹落进瓷白的金属器皿里,发出清脆的声音,再见他将那伤口细细缝好,陆覃之这才舒了口气。

“守着她吧,过了今晚就没事了。”

陆覃之点了点头,“柏然,谢谢你。”

“不谢。”

那李柏然往外走了几步,想到刚才那枚子弹上的字,忽的顿住了步子道:“覃之,她中的这子弹中和你有关吧。”

陆覃之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许多事情身不由己,只是,这姑娘你既然在乎,就好好保护她。”

“我知道。”

“还有这次子弹入了肺,加之她之前的枪伤,这次她即便是好了也会留下很严重的后遗症。以后倘若遇到雨天一定会常常咳嗽。记住今后一定不要让她受到寒凉,否则你还是要早早的做鳏夫了。”

他拧着眉重复了一句他的话:“后遗症…”那沉黑的眼里,墨一般化不开。

陈碧棠醒来的时候,已是凌晨。陆覃之握了她的一只手,睡着了。

她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这是在哪里,梦里梦到自己的妈妈一只握着她的手,让她别怕,她以为还是17岁那年阑尾炎开刀的年月。

哑着嗓子,有些撒娇的意味唤了句:“妈,我要喝柠檬蜂蜜水…”那声音很小,身边的人根本没有听到。

她有些气,“妈,我要喝水!”声音大了却扯着肺里一阵阵的疼,忽的剧烈地咳起了嗽。

陆覃之这才忽的惊醒。看着她睁着大眼睛生着气的样子,一下笑了。

“你醒了?”

陈碧棠忽的见到他,神质一下清醒了,偏了头说了句:“废话”,接着又是一阵止不住的咳嗽。

“先不要说话。”

陈碧棠偏了头,不理他。

“陈韦恪没有死,你犯不着和我生气。”

“可是我要死了。”

“柏然说你死不了,你不用担心。”

她偏了头,抵着被子哼了哼,“我倒是真的想死来着,谁要你救了?”

“我不过是还我之前欠你的一条命,本来也没有要救你的打算…”

“你…咳咳咳…”

“蜂蜜柚子水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