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碧棠被他的这一问给问呆住了,缩进被子里嚷了句:“你那手艺还是不要学了。”

“那好,你这么不乖,那陈韦恪还是死掉好了。”

“你无耻。”

“说的不错。”

“剥开柚子,取果肉若干。果肉剥得碎一些,放入杯子。将其中一部分果肉用勺子按压出汁。加入适量蜂蜜。加入凉开水,没过柚子果肉即可。再加入热开水,搅拌均匀。”

陆覃之当真记得很认真,还复述了一遍。

“喂!你记得多放些蜂蜜!”她嗜甜。

陆覃之只出去了好久回来时,陈碧棠已经睡得极为沉了。

回来的时候,他走得有些急,带着脚边的椅子忽的一声响动惊醒了她。

陈碧棠半眯着眼道:“这么久才来,我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有,你真是吵死了。”

“你睡得太久了,醒着也好。”陆覃之竟然很是温柔地在回答她的埋怨,陈碧棠惊讶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忽的龇牙咧嘴地说道:“我那是昏厥得太久了,哪里是睡着啊?我的蜂蜜柚子水呢?”

谁知他竟然一本正经地说道:“呶,柚子没有找到,只有橘子。”

她的第一反应是,橘子水更好喝!

“快拿来,我要喝!”

“我问了柏然,他说必须你要通了气才能吃东西。”他说的一本正经。

“喂,这是喝水!”

“都一样的!”

“算你狠!我才不要通…气!”开玩笑,关键,谁在自己心心念念的人面前放屁,谁丢得起这个人?

“嗯,那就看着我喝好了,我刚做的时候,尝了些,很好喝。”

“喂喂!你这是典型地欺负病患。”

“我一向以此为乐!”

“变态!”

“什么?”他的眼里忽的一暗…

“就是说你在进化!呵呵呵…”

“你说的那本书我读过,《Origin of Species》。”

“呵呵,你还真是无所不通的样子。”

“你可以这么认为。”

过了许久,陈碧棠总算憋出了个屁,肚子里面饿得要死,红着脸说了句:“那个…陆覃之,我可以喝了那橘子水了!”

他一脸的坚持说道:“还不行,你还没有通气!”

她有些着急,连忙说道:“我刚刚通…过了啊!”

说完陆覃之挑了挑眉。陈碧棠的脸一下红了个透…

陆覃之却假装没看见她脸上不不自然,端了瓷白的碗,捏着银勺喂了她。

“陆覃之,你这样真是可怕?”

“哦?”

“你看,你从来都是走的冰淇淋派,今天一下走了蛋挞派,我这是有多受宠若惊啊?”

他竟然没说话,低着眼睛仔细地又喂了她一口。

他不能完全听懂她的话,拧了拧眉却又笑道:“既然惊了就不要说出来。”

“啧啧。”

喂完最后一口,陆覃之将碗放到桌沿上,一下扯了灯。

“喂?陆覃之?”

“嗯?”黑暗里沉了声音应答了她一句,那声音在黑暗里更加的让人捉摸不透!

“陆覃之,你过来点。我怕。”

黑暗里,她听着陆覃之的脚步声一步步挨近,在床边停下来。

“你陪我躺会!”她的脸骤然发热,幸而他关了灯,看不见。

身边的床陷下去一块,她听到他拉皮靴上的拉链声,心也陷下去一大块…连忙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

那病床很小,那人贴着她的身侧卧着,他的胸膛紧紧地贴着她的背,他胸腔里咚咚咚的心跳声隔着衣服传过来,让她莫名的安心。鼻子里充斥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只一瞬间,陈碧棠却觉得世界上最清甜的花香,也不及此刻充斥在鼻子中的消毒水的气息…

“陆覃之,我好像有些不讨厌闻消毒水的味道了!”她卷着眼睛小声地说道。

“嗯,知道了,睡觉!”

“哦…”

麻药过去了,伤口一阵阵的疼,她根本睡不着。此刻的陆覃之也睁着眼睛,漆黑的夜里,那双眼睛晶亮亮的。

“那个…陆覃之?陆覃之…你睡了吗?”

身旁的人半阖着眼,故意不回答。她翻了个身,长长地舒了口气。却忽的牵扯到了伤口,“嘶”了一声。

“不要乱动,伤口还没有愈合。”他压低了声音却是有些恼说道。

“呵呵…你没有睡啊?那干嘛不说话?”

“你这翻来覆去的我怎么睡?”

“哦…”

“哦什么?”

“我翻来覆去吵得你睡不着啊。”

“陆覃之,我觉得被子里面好热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仇敌

\"睡。秋天本来就热的。\"

\"哦…\"可是深秋不是应该更深露重吗?

\"陆覃之,你喜欢我对不对?\"

\"你想多了。\"

陈碧棠抬了手伸到被子外面,大着胆子,细腻的指尖滑过他的眉毛,又在他脸颊处打了个转。两人都不说话,长久的沉默弥漫着。

只听见她嘟囔了几句:\"陆覃之,怎么才能带你去21世纪?\"

陆覃之没有说话,不久身边只剩下她那均匀的呼吸声。这人真是吵醒了他自己却睡着了。

… 

又是一个秋天的清晨,长沙城又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白幕。陈碧棠醒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身边的人还在。事实上他一夜未曾阖眼,这姑娘抱了他的一只胳膊当枕头,压了一夜。他

\"陆覃之?\"

\"是我。\"

\"你是不是睡过头了?\"世界太不正常了…

\"没有。\"

陆覃之只陪着她说了几句话就起身出了门。

李柏然过了不久来帮她换药,她淡淡地朝他笑了笑。

“姑娘身体还不错,恢复的也不错。这几天注意不要遇冷,外面天气冷,就不要出去了。”

她点了点头,笑道:“谢谢关心。想不到,你竟然会救我们陈家的人…”

“你既然嫁给你了覃之,就姓了陆,再也不是陈家的人了。陈家的人,我自然是不会救的。还有,这可不是关心你,这只是医生的本分。我和覃之那小子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昨天他忽然让我救他老老婆,我能不卖点力吗?”

陈碧棠心里莫名的欢喜,他对外人说自己是他妻子吗?

李柏然收拾东西,看了眼她,一脸的笑像朵开到极致的向日葵。摇了摇头,不禁感叹,自己也该找个老婆了…

连着着好几日,陈碧棠都没有见到陆覃之。这几天夜里,她总是做噩梦,梦到自己在老家爬树,梦到自己熬夜看书准备考试,梦到陈韦恪叫她妹妹…她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是不愿意醒来。

她总是感觉陆覃之在她身边,醒来的时候,身边又是空荡荡的,她看着白底提花的床单苦笑道:“又做梦了呢…”

过了几日,她的伤好了些。李柏然才允许她下床稍微地走动几步。

这天下午,陆覃之来看她,她正趴在二楼的阳台上看院子里的枫树,有些出神。陆覃之站在她身后,她也不曾发觉。

“伤口…好些了?”

她眯着眼睛笑道:“是好很多了。李医生这才放我出来走动啊!你看秋天真是好看,那枫树多红啊!”

“嗯。那就好。”

“秋天,又这么好天气,只是要浪费在这园子里了。对了,你…想不想出去玩?”

“我以为你会问我这几天去做什么了。”他说的一本正经。

“我倒是想问的,不过你也不会告诉我不是吗?”

“说得不错。”见她笑,他竟然也破天荒地笑了一次。

陈碧棠蓦地觉得那笑很是好看,他今天的心情似乎是很好呢。

他猛地走近,退了自己的外套给她,说了句:“少吹些风罢”,那声音清澈柔和,似是吃了巧克力甜浆一样,甜进她的心里去,这样的他真是少见,她忽然有些不适应,下意识地将两根眉毛拧作一团。

\"哦!\"陆覃之看她的神情一脸的纠结,不禁好笑。想来她从来和寻常姑娘不一般的。蓦地想到她是在担心陈韦恪,连忙道:\"你哥哥还不能放。\"

\"哦。\"她今天出奇的安静,让他忽然有点不适应。

再看那黑白分明的眼睛凝望着自己,陆覃之忽然觉得有点难受,虚掩着嘴咳了咳道:\"你肚子饿不饿?\"

她只摇摇头。

他以为她是知道什么了,心情不好,竟下意识地同她解释道:\"你哥哥暂时不能放,他手里有着摧毁半面江山的军火。\"

\"恩。知道了。\"

\"你…你今天有点反常…是因为秦婉的事?\"

她摇摇头,眼神忽的转暗,\"秦姐姐…虽然我见她的次数不多,但她待我也极好的。陆覃之,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一定要有个你输我赢在里面吗?\"

陆覃之抿着唇没有说话。

\"倘若哥哥,退让一步…或者她退让一步,哪里有这样的事…\"她说着竟然情不自禁地落了泪,大约是想到自己和他也是这样,一时难以自禁…

\"世事本就无常,卷进这场漩涡的人,又怎么能独善其身?\"

\"你说的不错…\"她抬了袖子将眼泪都擦了回去,接着又说道:\"一切不过是天命难违。\"

\"只是,倘若真有这样的天命,我定然要逆了它…\"他的声音低沉甘冽,像是沙漠里的旅人骤然瞥见的清泉,让她心中一震。

“哥哥他…还好吗?陆覃之,求你带我去看看他…秦姐姐的事,我怕他想不开。”

“不行!”他猛地转身,斩钉截铁地回答道,眼里的光骤然转暗。

“为什么?”她情绪有些激动,引得一阵剧烈的咳嗽。

陆覃之的眼里的光暗了暗,望着园子里的一棵火红的枫树,久久的不应答她。他要怎么告诉她,陈韦恪的“死讯”?怎样她才不会离他而去?

“我知道了,咳咳咳,陆覃之,你真是个冷血怪物。”

“随你怎么说。我还有些事要去办。”他转身下了楼,走之前,吩咐手下的人道:“将暖气的炭火烧得旺些,她的伤刚好,莫要再着凉了。还有不要说关于陈韦恪的事!”

陈碧棠越想越气,想要出门,却被看守的士兵拦住了去路。

“你们这是做什么?”她的脸一瞬间更加的惨白。

“将军有令,姑娘你是重要看管对象,不经过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放你出门。”

“重要看管对象?请问我犯了什么法?”

那个士官的亲人死于不久前的那场屠杀,恨极了陈家的人,自然要把气撒到她头上“你是那陈韦恪的妹妹,自然是要看管的。这还用问?哼,你们陈家的人,背了多少人命和鲜血。陈韦恪如今死了,大约也是天意…”

陈碧棠倏地睁大了眼睛,捉了那人的衣袖问:“什么?你说什么?你说谁死了?”

那士官这才惊觉说漏了嘴,立马不说话了。

“哥哥…”她扶着门,一阵剧烈的咳嗽,指甲用力划过朱漆的门,断了,落在地上。那张本就因为生病惨白的脸,一瞬间成了张白纸。眼泪一下落了下来,陆覃之当真杀了陈韦恪…那个人真的杀了自己的哥哥…

屋子里的暖气开得很高,她觉得闷得难受,猛地推了玻璃门走到阳台上。只有这里能看到阳光,她一下坐在那地上,将头埋进膝盖里哭了起来。

天一点点暗了下来,她却浑然不觉,夜里的风很冷,引得她一阵阵地咳嗽。

陆覃之回来的时候,也不曾开灯,照旧躺下,想像之前那样抱着她睡,却惊觉身边没有人。他猛地起身,一下将屋子里的灯全都按亮了。

“陈碧棠?陈碧棠?”他连着喊了好多次,依然没有人答应。他心里莫名的慌张。

大步走到阳台上的时候,看到她只穿了件睡衣,窝成一团,坐在地上。他蹲在她身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却是一点暖意也没有。

陆覃之连忙退了外套将她裹了进去,抬手打横抱了她。

“怎么了?”他贴着她的耳边细声地问。

“屋子里面…咳咳咳…太热,我刚好有些闷,出来透透气。”

“热的话,让他们把火调小些就好了,你这是做什么?你这身子,受不得寒凉的。”

“不用,冷些好,清醒。”

“那我宁愿你糊涂些。”

陈碧棠一下握住他的衣襟道:“是啊,你当然愿意我糊涂些的。”

他拧着眉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我现在想通了,我想回南京了。”

“现在不行。你身体吃不消。”

“怎么,陆覃之,你这是要囚禁…咳咳…囚禁我一辈子吗?”

“不是…”他忽然有些烦躁。弯腰将她放到被子里盖好,又起身取了热水来,拧了毛巾将她的脸和手都细细地擦着。

蓦地,又从被子里捉了她的脚来,握在手心里细细的暖着,她要反抗,他却不让,只是低着头细细的暖着她的脚。“莫要闹脾气了,你现在是受不得寒凉的。”

陈碧棠看着这样的他,眼圈忽然又红了。这样的他,为何不能做情人,只能做敌人?

“陆覃之,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骗了我?”

“没有…”

“那…咳咳…我问你…咳咳…我哥哥他…他…他…他还活着吗?”

陆覃之的手一抖,猛地退了一步,撞翻了桌子上的水盆,她还是知道了,可他还哦不能告诉她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