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这个意思。”安宁仍有些未回过神来,他不是应该在前厅跟兄弟们喝酒守岁么。

“他们都醉了,所以我就回来了。”秦远笑道,“怎么?不请我坐下么?”

“快请坐。”安宁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心中有些暖意,他应该是回来陪自己的吧,“我再拿些菜热一热。”

“好啊,我可真有些饿了。”秦远道,“你这儿有酒么?”

“有的。”安宁把那瓶甜酒递过来。

秦远一闻,笑了,“这也能算酒么?”他一仰脖全喝了,“跟甜水差不多,你等着。”

他转身回了房间,不一会儿拎着个酒坛过来,笑道,“这坛是上好的竹叶青,这次下山采买东西时带回来的。怕魏大叔和二哥骂我,一直偷偷藏在柜子里。”说着拍开泥封,酒香扑鼻,他灌了一壶烫起来。

安宁重又热了菜摆上,递给他一个杯子,秦远愕道,“你呢?”

“我可不会喝酒。”安宁道。

“这可不行,今儿是除夕呢。”秦远道,“多少喝一点吧,我还要敬你的。”

“我真没有喝过酒,怕会醉。”安宁抿嘴笑道。

秦远笑道,“人生没醉过一场,怎么算活过。”

安宁赧然道,“我怕醉了会胡言乱语。”

“你还有什么秘密吗?怕喝醉了讲出来?”秦远哈哈大笑起来,“那我一定比你先醉倒,你就不怕喝醉了吧?”

他把烫好的酒倒了一杯放在安宁面前,自己倒了一碗道,“你喝一杯,我喝一碗。你若实在不能喝就不喝了,我绝不勉强,好不好?”

“嗯。”安宁道,“那我先尝尝这酒的滋味。”她捧着酒杯,伸出小舌浅浅尝了一口,却不知自己这动作妩媚之极,看得旁人怦然心动。这竹叶青入口清甜,好似与那甜酒差不多,后劲却是甚足,没喝过的人极易过量。

秦远举碗笑道,“先恭贺新禧,新春大吉。”一碗就干了。

“普天同喜。”安宁笑着饮了一口。

“你的本名是叫做安宁么?”秦远忽问道。

“是。”安宁点了点头。

“那你过了新年应该几岁了?”秦远问道。

“十八。”安宁略有些羞意,这个年纪还未出嫁,算是大的了。

“嗯,是大姑娘了,我比你大上两岁。”秦远笑道,“那我祝你什么好呢?早日嫁得如意郎君?”

安宁羞得不肯举杯。

秦远笑道,“那我祝你平安康泰吧。”他是酒到碗干。

安宁这才举起杯又饮了一口。

秦远又举杯道,“还记得你在谷底说过,你娘可能尚在人世,我祝你们母女早日团圆。”

安宁听了这话,道了声多谢,把杯中酒全饮尽了,秦远又替她斟一满杯。

安宁这回先举起了杯,“其实我早该敬你一杯的,三当家的,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你要饮尽哦。”秦远笑道。

“好。”安宁笑着饮尽了,秦远又给她斟满了。

安宁又举起了杯道,“还要谢谢你当初肯收留我,以及这段时日以来,对我的诸多照拂。”

“这话说得,好象你要离开似的。”秦远微笑着。

“三当家的。”安宁低下头道,“我是要走了。”

“哦,上哪儿呢?”秦远似是毫不意外,静静问道。

“我想下山,寻个铺子,做针线刺绣吧。”又是一杯酒下肚,安宁只觉全身热烘烘的,胆子似乎也大了些,“我跟杨大妈说过了,她说会找她女婿帮我联系的。”

秦远望着她笑笑,不置可否,又饮尽了。

“这杯酒,我还要敬你,虽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心事,但是我希望你也能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四季如意。”安宁捧着杯一饮而尽。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么?”秦远问道,又给她斟满。

安宁抬眼望着他,“秦,是晋国的国姓。”

“嗯。”秦远微笑着,“公主眼力非凡,在下佩服。”

“我才不是什么公主。”安宁笑了起来,“我从来就不想当什么劳什子公主。”她只觉得越来越热,身子软绵绵的,好似要飘起来了,说话却比平时利索许多,“当个公主,哭也不能哭,笑也不能笑,在宫里,行走站立都有人管,天下顶无聊的就是那个地方。真不明白,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要进宫!”

“说得好!”秦远笑道,“那你在宫里,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忍!”安宁喝了口酒道,“我娘说,一定要忍耐,要等着出宫的那一天。”她忽叹了口气道,“娘不在了,他们就都来欺负我,看中什么就拿什么,还拿了许多衣裳给我绣,我每天从清早绣到天黑,她们却不过是穿上一两回就扔掉!”

“怪不得你的针线这么好,原来是这么练出来的。”秦远皱眉道,“你娘没外戚在朝中么?”

第二卷 第六十四章 拜年

“外戚?”安宁的眼神越发迷离,“我娘是个孤儿,哪来的外戚!”

“你父王不管的么?”秦远道。

“父王?他早薨了。娘一走,他就再不来仙华宫了。”安宁的舌头有些开始不听使唤了,“娘在时,他也只盯着娘,哪里管过我?”

“你娘是个怎样的人?”秦远问道。

“我娘是全天下最美的人!”安宁满脸的骄傲,“她也是最聪明的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就没有她不会的!”

“哦?”秦远淡然一笑,在所有的孩子心目中,母亲都是最好的。

“你别不信!”安宁急道,“我说的是实话,所有见过我娘的人没有不赞她美的,她若是跳起舞来,就象是天上的仙子!”

“我信还不成么?”秦远道,“可惜我无缘得见。”

谈笑间,一坛酒已快罄尽。安宁此时已然醉了,却不自知,还顺口接道,“你想听歌看舞吗?我也会的!”

“真的么?”秦远笑道。

“不过我跳得可没我娘好,你看了可不许笑我。”安宁嘻嘻笑着。

“好,我不笑。”见她醉态可掬,秦远觉得甚是有趣。

安宁当真站了起来,看看身上,忽道,“你出去。”

“嗯?”秦远愣道。

安宁憨笑道,“我要换件衣裳,穿着这大棉衣,可跳不了。”

“这么冷的天,算了吧。”秦远道。

“唔!不行!”安宁摇头道,“你让我跳啊,我真的会的。”

“那好吧。”秦远退出房外,心中暗忖,她这醉得可有八九分了,一会儿再问问那件事就够了。

安宁再开门时,已经换上了上山时的那身红衣婢服。这些天看惯了臃肿的棉衣,乍一见她穿这轻衣小裳,只觉身段袅娜,甚是清丽。

安宁对他招手笑道,“你可以进来了。”她把秦远推进房间,指着自己身上道,“可惜这衣裳不配,但也只有这个了,你将就着看吧。”

借着微光,安宁步履虚浮的走到院中,立定身形后,她含笑望着秦远,拈了个兰花指,纤手一扬,步履蹁跹,口中清唱,“娉婷扬袖舞,婀娜曲身轻,照灼兰光在,容冶春风生。”

秦远靠在门旁,看得呆住了,他知道安宁的嗓音很好,可没想到她舞竟跳得如此之美,步态轻盈,身姿曼妙,加上几分醉态,眼波流转间更增妩媚,就是在宫中,也没见过如此技艺高超的舞姬,若是换上长衣广袖,盛妆华服,该是何等风情。

一曲春毕,又是一曲夏歌,“青荷盖渌水,芙蓉葩红鲜,?见欲采我,我心欲怀莲。”

安宁舞了一会儿,酒劲发得更快,忘记了周遭一切,完全沉醉在自己的一方天地。秦远眼神中满是惊喜与欣赏,从怀里掏出紫竹笛,与她的歌声和奏。

安宁唱的是江南的四时歌,到最后一曲冬歌时,她有些不胜酒力,脚步渐渐散乱,勉强到最后一句“君情复何似?”时,终于坚持不住,坐在了地上。

安宁笑道,“这下可出丑了。”

秦远上前把她挽起,衷心赞道,“若是你跳得还丑,天下就没有女子敢跳舞了。”

“你骗人!我要跳得有我娘一半儿好就好了。你不知道,我娘唱起歌、跳起舞来,世人只要有眼睛有耳朵的就不能出声,不能挪步了。只除了一人,那就是——”安宁用手指自指鼻尖,“我。我总在她跳舞时跟在后面淘气,小时娘只是笑。后来我大了些,她就再不许了。若是我学,她就罚我。我娘说女子学了歌舞,世人就会当她是玩物,最是轻贱。可是唱歌跳舞真有这么不好吗?”她醉眼朦胧地问道,“你说,我唱歌跳舞给你瞧,你会拿我当玩物吗?”

秦远把她打横抱起,“不会,我欢喜还来不及呢。”

“我就知道有人不会。”秦远抱着她向屋里走,她还在絮絮说着,“我告诉你个秘密,我其实,是很喜欢唱歌跳舞的,可怕娘伤心,只能偷偷地学,偷偷地跳。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娘,娘会哭的。”

“好,我不告诉你娘。”秦远在她耳边温柔地蛊惑着,“那你告诉我,你的脸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不能说!”安宁喃喃道,“这是个秘密。”

“什么秘密?”

“我娘说不能告诉别人,若是让人知道了,他们会千方百计来诱骗我的。”

“为什么要诱骗你?”

“红颜是祸水!那个叫,叫什么来着,哦,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那你的脸怎样才会好?”

“我娘说,说…”

“说什么?”

“我嫁,嫁人就好了。”

“原来是这样。”秦远嘴角笑意渐浓,“看来我拣到宝了。”

他将安宁放在床上,她兀自搂紧了秦远的脖子,闭着眼睛喃喃道,“其实我一直好害怕,自娘走后,就常常做恶梦,后来爹过世了,我更是常常做恶梦。梦见我一个人在黑夜里走啊走的,我害怕极了,也没有人理我。”

秦远脸上笑容一凝,那些不堪的往事被丝丝扯出,心里有些微微的疼,那些从未跟人提起的心事不由从口中流出,“其实我也常常做恶梦的,常常梦见我的爹娘,他们,唉,我其实也很害怕…”

“我还怕过年,过年时别人都在笑,我也笑,可是晚上一个人躲在被窝里,我却总是哭。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不要怕,不要哭,以后我陪着你,你陪着我,好不好?”有一双温暖的手搂住她。

“嗯!”安宁轻轻应了下,很快沉沉进入梦乡。

秦远搂着她,黑暗中的眼睛深情而温柔,似一泓春水,想要将她溶化,良久他才幽幽叹道,“也许今晚,真正该醉的是我才对。”

安宁是被“咚咚咚”的敲门声吵醒的,当她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依偎在一个陌生而温暖的怀抱里,她揉揉眼睛,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秦远侧耳听了一下,苦笑道,“这可好,拜年的人来了,我却还在这里。”他迅速起身整理衣服,平静的解释道,“昨晚我也喝多了,不知怎么就在你这儿睡着了。”

安宁一骨碌坐起来,却觉得头疼得厉害,瞧见自己身上衣衫完好,她才放下心来,外面院门敲得更加急促了,似有脚步声已经逼近,“三当家的!三当家的!”一群人在大呼小叫。

“怎么办?”安宁惊恐得睁大了眼睛。

“你慢慢弄吧。”秦远已经整好了衣服,他拧了个帕子胡乱擦了把脸,对着镜子整了整仪容道,“他们已经进来了,你别出声,也不用出去,我把他们全拉走!”

秦远已经把门拉开一半,自己闪身出去后反手又把门给关上。院子时不仅寨子里的兄弟来了许多,就连村子里的人也到了不少。众人瞧见他从安宁的屋子走出来,一时都愣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

“大家新年好啊!”秦远团身一揖,哈哈笑道,“我一早来给小六姑娘拜年,谁知她昨晚守夜太晚了,今儿还没起呢。大伙儿都去前厅吧,我还要给兄弟们拜年呢。走吧!”也不等众人回话,他拉着人,若无其事的就往院外走去。众人有些自以为会意的忙跟着走了,有些还摸不着头脑,也被人拉着走了。

安宁在屋里听见,羞得简直抬不起头来。听得众人都走了,她才赶紧起来收拾。

“小六,是大妈,没人了,你开门吧。”

安宁拉开房门,见了杨大妈,耳朵都开始发烧,支吾着道,“大妈,您可别误会,我们,什么都没有。”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这话,杨大妈放声大笑。

安宁急得都快哭了,“大妈,您瞧您!”

好不容易杨大妈止住了笑声,“他昨晚是在你这过的夜吧?”

安宁更窘了,低着头嗫嚅着,“那个,不是的。”

“还想哄大妈呢?”杨大妈一努嘴,“你瞧瞧,那桌上的酒杯酒坛还没收呢,你可别说是你一人喝的。”

安宁忙道,“可我们真的没做什么,昨晚只是喝多了,我也不知怎么就睡着了。真的,什么都没有!”

杨大妈嗔道,“你们这些年轻人也真是的,喝酒也不挑个日子,这大年初一的,明知道大伙儿都要来拜年,还敢喝多了。这下好了,全寨子人都看到了,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你说该怎么办吧?”

安宁羞得恨不得钻地缝里去,“大妈!”

“别说大妈大年初一就来说你,虽说咱们穷人不讲那些虚礼什么的。可你一个黄花闺女,跟三当家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什么都没做,让别人怎么想?”

“大妈,那可怎么办呀?”

“怎么办?凉拌!你要是对三当家的有意思,趁早就把亲事办了,让大妈也喝杯喜酒。要不是的话,就塞紧耳朵,装聋作哑,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往心里去。”杨大妈停了一停道,“还不赶快把头梳好,把屋子收拾了跟我出去。真想躲着不见人呀?你这回真是躲得了初一,我瞧你还躲得过十五么?”

“大妈,你快带我下山吧。我不想等到正月过完了。”安宁低头道。

********************************************************************

桂仁八卦:亲们想看情敌相斗?呵呵,放心,就快来了。该出手时就出手!帮收藏啊!

第二卷 第六十五章 下山

“咱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些天你就大大方方的,当什么事都没有,别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杨大妈瞧着安宁闷闷不乐,终是不忍道,“就是再急,也得先托人跟我那女婿说一声,让他准备准备。”

好不容易拖着安宁出了门,她却一路盯着自己脚尖,听见别人在笑,就浑身哆嗦,疑心是在笑话自己。还好脸上有人皮面具,要不,打死她也不敢出门。勉勉强强拜了一圈年,瞧她这个别扭劲,杨大妈不放心,当天就把她领回村里。

可没想到,一进村子就碰上魏小桔。

魏小桔横眉冷目对着她,咬着嘴唇,半晌才硬梆梆地道,“小六姐,我正想去找你呢,可巧你就来了,咱们去走走!”

杨大妈笑道,“哟,要说什么要不上大妈屋里去?这大冷天的,站在外面说什么?”

安宁拉了拉大妈的衣袖,低声道,“没事的,大妈,我跟小桔说说话,一会儿就去你屋。”

“那好吧。”杨大妈握了握她的手,自先回去了。

安宁跟着魏小桔默默走着,转过一个坡,无人瞧得见了,魏小桔猛地回转身来,怒道,“小六姐,你是会读书写字的,你懂的道理肯定比我多,我一向敬重你,可没想到,师兄刚走,你居然,居然…”

安宁鼓足勇气抬起头来,“小桔,那个,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怎样?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你说,今早,他不是从你屋里出来的么?连村子里都传遍了。”魏小桔气得脸通红,说不下去了。

安宁又羞又窘,眼泪掉了下来,“可是我们,我们真的是清白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要我相信你?好!若是师兄信得过你,我就信得过你!”魏小桔随手把身旁的一根枯枝“啪”地一声折断,冷冷地道,“我说过,你若让我师兄伤心,我必不会饶你!”说完,气鼓鼓地走了。

安宁不知该怎么解释,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懊恼,在那儿呆立了半晌,才无精打彩的去了杨大妈家。没几日,人就瘦了一圈,看着杨大妈心疼不已。赶紧托人给女婿送了个信,让安宁收拾了包袱,两日后就跟她下山。

定下来后,杨大妈把手头的事情一交待,然后去跟秦远告假。

“行啊,杨大妈,既然都安排妥当了,你就放心的回去多住些时日吧。”秦远笑道,“金宝,去取二十两银子来给杨大妈。”

“三当家的,这太多了吧?”杨大妈怔了怔。

“杨大妈,你拿着给孩子们添点衣裳玩意儿吧。”秦远瞧四下无人了,才低声道,“她就有劳大妈照拂了。她在山下爱住多久就住多久,爱干什么就让她干什么,只一样,不许放她出去做事。”

“三当家的,这是什么意思?”杨大妈心中疑惑,小六摆明了不想回山,为何他还要这么安排。

“她的事情我来安排。”秦远微微笑道,“大妈先别跟她说,带她在山下散散心吧。”

“三当家的,”杨大妈想了想道,“小六的事还是让她自己作主吧。”

“那是当然!”秦远眼神中流露出些傲气道,“时间不会拖太。”

“那好吧。”杨大妈道,“三当家的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年轻人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来解决吧。

下山那天,秦远没有露面,冯金宝将杨大妈和安宁送到山下,直等到杨大妈的女婿驾着马车来接,才放心的回去交差。

秦远听闻后应了一声,拿出封信道,“赶紧召集各位头领前来,大当家的交待了几件事,务必在二当家的回来前办妥!”

杨大妈的女婿姓黄,名茂才,是个精明能干的汉子。他见安宁初来,有些拘谨,路上不住跟她东拉西扯,讲些乡间俚趣,安宁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又走了半日,日头偏西时便到了黄茂才所住的小西村,远远的就瞧见杨大妈的女儿杨春儿领着俩孩子站在村口巴望着,见了亲娘,欢喜的不行,又与安宁见了礼。

黄茂才家在小西村置了几亩土地,平素就以种田为生,表面上看与一般庄稼人无异,仔细观察,他家其实安置得大有学问,位置四通八达,跟周围的邻居又有意无意的隔了些距离,想要干什么都容易避人耳目。他两口子感情融洽,现有俩孩子,大的五岁,是个男孩,名儿叫栓住,老二是个闺女,叫小红,两岁了。现杨春儿肚子里又搁着一个,至于是男是女,要再过上五六个月才见分晓。

黄茂才父母早亡,孤身一人,就拿丈母娘当亲娘一样敬奉着。家里三间瓦房中朝南的一间一直给她留着,知道她们要来,杨春儿一早就把那屋子收拾了整齐,套上厚实干净的被褥,生了炉火,弄得暖洋洋的。

安宁拿出自己在山上做的那些荷包香囊送给俩孩子,那俩孩子欢喜得不行。一个劲儿管安宁“六姨长,六姨短”的叫着。

杨春儿见了那绣工,很是羡慕,让安宁有空教教她,再画些花样子给她。安宁听了就要去寻炭笔来画。

“这回可要住些日子呢,不急,不急。”杨大妈对女儿女婿道,“你们可别把小六当外人,拿她当妹子就成。甭客气!”

新春佳节,家家户户都没多少事,不是走亲访友,就是逛街赶集。杨春儿现在有了身孕,杨大妈和安宁每日就帮着料理些家务,然后便坐在一块做些针线,闲话家常,都是性子和善之人,相处得甚是融洽。

安宁跟那俩孩子相处甚欢,天天逗他俩说话,教他们数数认字。还时常去厨房做几样小菜,她小时在宫中专门学过,只是这些年疏于练习,做的有好有坏,杨大妈她们也毫不介意。

在这里住了几日,安宁心情渐好,脸也慢慢圆润了些。问起介绍她去做绣娘之事,黄茂才只笑道不着急,年还没过完,哪有这么早上工的?只让安宁安心住下。

这日元宵佳节,一早村子里有不少人家扶老携幼、呼朋引伴相约出门。

一打听,才知道是这不远的望仙镇上,每年元宵都有灯会。十里八乡的乡邻只要有空,都会拎着花灯去凑凑热闹,许多大户人家还会做出各种奇巧花灯挂出来,炫耀斗富,供人观赏。青年男女,更有机会借此认识,互诉衷肠。多少年来,这元宵灯会实是成为当地一大特色。

要是往年,黄茂才早领着老婆孩子去了,可今年杨春儿有了身子,经不起和那么多人一起挤,便不打算去凑这个热闹。家里两个小家伙看见别的小伙计都拎着灯走了,哭闹个不休。

安宁见俩孩子哭得可怜,“若是黄大哥春儿姐信得过我,我带俩孩子去玩玩吧?”

黄茂才为难道,“不是信不过小六妹子,只是你没去过,不知道这灯节的厉害。那里人山人海,每年都有家人走失的,你一个小姑娘家,能管住自己就不错了,何况再拖俩孩子。”

杨大妈见安宁也有些想去,笑道,“女婿呀,要不我和小六带着俩孩子一起去?小六也没见过这灯会的热闹哩,我带她去开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