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兆年道,“爹,您的意思是…”

朱靖羽赞许的点了点头,对孙子道,“景先,爷爷送你四个字,堵不宜疏。这治家其实和治水的道理差不多,凡是淹水的地方,除了要想怎么去堵住漏洞,还要去看到底为什么淹,淹在哪里,有没有疏导之法,否则你堵了一个地方,他又会从别的地方冒出来。即使表面上堵住,但暗地里呢,可能留下更大的隐患。有时,一念之差,又或是说一念之仁,都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你,明白吗?”

朱景先躬身行礼道,“孙儿谨受教。”

朱靖羽道,“顺便你把该查的也好好查查吧,二十年了,爷爷可真盼着能早日听到好消息呢!你可别让爷爷再等上二十年。”

朱景先心想,这什么差使!

留仙寨。

为那一万两黄金如何分配使用,三位当家的是大伤脑筋。从来只愁钱少,可这钱突然一下子来得太多,也让人忐忑不安。

魏山泰捋着颔下的短须,苦笑道,“这么些年,从来都是发愁没钱不知道该怎么办,可如今太有钱了,又不知道该怎么花,真是天生的穷命啊!”

秦远笑道,“要是大叔真这么犯愁,那好办,一个兄弟分上几块,大伙全下山去吃香的喝辣的,爱干嘛干嘛,花个痛快!”

魏山泰笑道,“小秦这法子对我脾气,咱们穷哈哈的苦了这么些年,让兄弟们尝尝大手撒钱的滋味也不错!”

周复兴也笑了,“这倒是最快最省事的法子,只是不知兄弟们有命带金子下山,还有没有命回来?”

魏山泰挠头道,“复兴说的是,咱们干这么大一票买卖,没多久这消息就得传开,不知多少人眼红,备不住已经有眼线埋伏到咱们山下了,就盯着咱们兄弟落单,见一个宰一个呢。”

周复兴沉吟半晌道,“这么一大笔黄金存在山寨里也未必安全,还有随车的一些物品,都要清点清楚,哪些是值钱的,哪些是不值钱的,全要登记造册。”

魏山泰道,“对,顺便把咱们的库房好好理理,我早就想着这事,一直不得空,山上识字的兄弟少,干这个需要识字,又有些眼光的人才行。”

周复兴道,“咱那库房怕有十来年没动过了吧,东西不少,清理起来可不是小麻烦,要信得过的人,又要细心耐烦,让谁去好呢?”

魏山泰道,“杨大妈倒是个好人选,可她不识字。”

秦远道,“可以让小六去帮她,她们俩交情甚好。”

魏山泰道,“小六?信得过吗?”

秦远道,“小六姑娘识字,而且她既在大户人家做过丫头,想来见识也不差。至于信不信得过,倒不清楚,毕竟上山时间短,借此正好试试她,但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又能折腾出些什么来?”

周复兴道,“我觉得三弟说得有理,让小六去。咱们再派几个老成的兄弟盯着,开验重要物品时,我们三人中也需派个人过去。”

魏山泰道,“那一会儿就把清点库房的人先定了,呆会儿就通知他们,明日开始清点。先把东西理清楚,咱们还得想着怎么处理,这么多金子全放山寨里也不稳妥,那放到哪里去?你们说钱庄好不好?”

周复兴道,“放在钱庄里倒也可以,恒信钱庄屹立上百年,是天下数得着的大钱庄,信誉颇好,童叟无欺,可以存一部分。”

秦远道,“但如今兵荒马乱的,谁知道钱庄会不会倒闭,钱庄也只能放一部分。”

魏山泰道,“那剩下那些怎么处理?能否买田买地?”

周复兴忽笑道,“师叔这主意好,我也正有此意,不过不仅是买田买地,倒是一笔大花销,恐怕这些钱还是不够的。”

秦远笑道,“二哥的主意一定是好的,快说来听听。”

周复兴笑道,“我一直寻思着,咱们山上的人老了病了残了,总要寻一个养老的地方吧。现在只有个小村子,咱们的妇孺老幼藏在那里,安全是安全,但毕竟与世隔绝,何况村里孩子逐渐长大了,总要读书识字、男婚女嫁的,总不能关上山上一辈子,难道世世代代都做山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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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仁八卦:

朱靖羽的心声:其实我是一个既风liu又多情的人,比段正淳那小子强多了,起码我看中的老婆都会娶回家,也不会闹得太厉害,光这一手,嘿嘿,姓段的那小子就得甘拜下风!

第二卷 第三十九章 花钱

周复兴道,“以前没钱,倒也算了。现在既有了这些钱,我就寻思着,能不能寻个地方,购些田产商铺,把村子整个迁出去,让大伙儿做个有田有地的普通百姓。哪怕将来遇到祸事,不得不弃了山寨,大家也有条后路。”

魏山泰击掌道,“这主意好!这些老幼妇孺,藏在深山里,总是一块心病。但这件事事关重大,复兴,你跟你师父走的地方多,可有什么合适的地方?”

周复兴道,“这天下大乱,要想完全免受刀兵之祸是不可能的,咱们也只能碰碰运气。我以前到过巴蜀,那边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物产丰饶,是个不错的地方,从巴蜀再往西南,多未开垦之地,各族混居,教化不足,但难得四季如春,最好天气。再不然,就是辽东,那里地广人稀,只冬季苦寒些。”

秦远道,“巴蜀虽好,只是夹在晋、楚、西戎等诸国中间,各国势力犬牙交错,过于复杂。”

周复兴道,“三弟所言极是,我也属意西南或辽东一带。”

魏山泰沉吟半晌道,“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一处,复兴应该知道,就是你师祖的老家,在辽东步云山下一个叫做万家沟的地方。我记得那里山高林密,便于隐匿,离海也近,山路水路皆很便利,重要的是人烟稀少,连官府都不管。”

秦远道,“若真如大叔所言,确实是个好地方,若无官府打理,咱们这一大村子人迁去才不招摇,不过事隔多年,需派人亲自查探一番才好。”

魏山泰思忖片刻道,“此事就这么定了,我亲自去,事不宜迟,我准备下,这些天就上路。”

周复兴道,“既师叔定了,关于那金子的处理就有主意了。你们看这样好不好,那金子拿一大半存进几个大钱庄,师叔带着银票去到辽东,若是觉得好,也不用再商量了,直接就买些田地房产,到那儿估计得年尾了,等到明春解冻,马上就可以雇人干活了。保不定明年秋天,便可以把村子迁过去了。”

秦远点头道,“大叔也不必拘泥于那一处,只要这路上看得好的,便可以定下来,田产也可以分散一些,在邻近的县市都可以买一些。咱们的人尽可以分散在两三个邻近的地方,互相照应,岂不更好?”

魏山泰喜道,“就这么定了!”

周复兴道,“此去我陪着师叔走这一遭吧,路上有个照应。”

魏山泰犹豫道,“你去倒是最好,只是那寨子里便只剩下小秦一人,万一有人来犯,可如何是好?”

周复兴道,“这个无妨,咱们劫金的消息传开,也要些时日,等调兵遣将来讨伐,又不知什么时候,到时大雪封山,只要我们坚守不出,不管是哪路人马,轻易也攻不上来。咱们走之前,再添置些兵器,布置些防线,防着吴国或是别人眼红来攻山。我陪师叔去看好地方,就先赶回来,至于师叔到时和我一起回来,还是留在那边,就再视情形而定。”

秦远道,“这样最好了。大叔放心,我一定守着山寨,等你们回来。”

“那可就辛苦你了。小秦你可得督促着兄弟们好好练习,不可荒废了。”魏山泰道,“咱们还得多添置些粮食物品,防着有人封山。这快过年了,山上这么些兄弟家眷,也得给大伙添件新棉衣什么的,也都得赶紧筹备着。”

周秦二人点头称是,三人计议已定,分头行事。

次日一早,杨大妈安排了厨房和针线事宜,和安宁急急赶到后院议事厅,已经有好些人在等候了,秦远等人全到齐了,让安宁拿了纸笔,一行人去到库房。这库房设在山寨后院深处,就着个天然山洞建成,库房外守卫森严,秦远出示了腰牌,又验过口令,那队长方才开门放他们进去,这山洞甚大,里面凉飕飕的,地面上铺了砖防潮,还算整洁,秦远命人把墙上的灯火全部点亮,照得纤毫毕现。

虽然经过刘大人的改装,安宁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原先所乘的那辆大马车,还有上山时的那辆小马车也在。有秦远在一旁虎视眈眈,她怕露出破绽,一句也不敢多言,老老实实的埋头坐在桌旁,做着记录。

黄金万两自是不消说的,只有大有小,不一而同,想是刘大人在白云城中仓促之间兑不到齐整。剩下的,就全是刘大人收的礼金,计有白银五百银,上好茶叶十盒,绸缎十匹,绢十匹,土仪若干。安宁一面记着,一面替刘大人挽惜,他应该本来还指望这趟差发个小财,没想到全送来了大王山。

最后,杨大妈翻出一个小盒子,瞧了笑道,“这对娃娃倒挺可爱呢。”

安宁抬眼瞧道,“这是和合二仙,这块翡翠倒还不错。”话音刚落,她眼角的余光忽瞥见秦远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吓得她立马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杨大妈道,“那这东西值多少钱?”

安宁小声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大概一、二百两银子总是要的吧?”

杨大妈道,“还挺贵的啊!”

秦远上前笑道,“小六姑娘眼光虽好,可这价钱却还估低了些,这对翡翠起码值六、七百两了。”

杨大妈忙把盒子放下道,“这么贵重,我可不敢碰,万一摔了,我可赔不起!”一时众人都笑了起来,掩饰了安宁小小的慌张。

接着清理的便是安宁上山时的那辆马车,除了红姑那几样金首饰,里面值钱的东西倒不多,当看到红姑她们那三个箱子里,秦远留意了一下,“这箱子倒有名有姓,都是什么人的?”

安宁回道,“都是小姐的奴婢。”

秦远命人开了箱子,查看了一番,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家主子倒也稀奇,奴婢们的衣服怎么都是宫装式样的?”

安宁嗫嚅道,“那个,那个我也不知道。”

秦远道,“那你主子家姓什么?”

安宁道,“姓,姓张。”她胡乱诌了一个。

秦远点头不语,忽又问道,“那你的箱子在哪里?”

“啊?”安宁只觉手心开始冒汗了,道,“我,我没有箱子。”

“为什么?”秦远追问道。

安宁支吾道,“那个,因为,因为我品级不够。”

“品级?”秦远紧紧盯着安宁的神色,笑道,“你家主子那倒有意思,丫头还分品级的。”

安宁吓出一身冷汗,她生平就没撒过这么多谎,哪里该知道怎么说。好在秦远笑了笑,没再追问下去了。

点了一天,山寨里最贵重的东西终于弄了个七七八八了。秦远看了安宁记的清单,笑道,“你这字也算不错的。”安宁打定主意,除了笑笑,一声不吭。

一连三天,终于把库存里的东西全清完了,山寨里值钱的东西不太多,最大的惊喜是最后居然翻出来几十坛酒,除了有几坛裂了纹漏掉了,其余的封口完好,想来甘醇非常。

清点完了,秦远拿着帐册回去交差。

魏山泰一边翻看册子,点头赞道,“小秦你这次办得好,真是辛苦你了,这么些陈年老家伙,终于可以查看清楚了。”

周复兴道,“师叔,这里面好些东西白放着都霉坏了,不如拿出来分给大家用了吧。”

魏山泰笑道,“早该拿出来的,放的时间长的,人都忘了。那酒我还记得是我家那小子周岁时,一些道上的朋友来庆贺时送的,想想都七八年了,我想着都流口水。把酒全交给杨大妈,过年给大伙儿吃了吧。小秦,你自己先拿两坛走。”

秦远笑道,“实不相瞒,魏叔,我已经偷了两坛走了。”

周复兴笑道,“三弟,咱们在时,你喝喝倒无妨,若是咱们走了,可不许你贪杯。”

秦远道,“那是当然,二哥,你放心,我还没到喝酒误事的地步。”

二人笑了一阵,魏山泰道,“复兴留在山上布置机关防线,小秦辛苦你再带人下山走一趟,把金子存一部分,再把该买的东西买回来。别的东西能慢点,布匹和棉花先买回来吧,马上就下雪了,赶紧把棉衣棉鞋做了,给兄弟们都穿暖和点。”

周复兴笑道,“这棉衣棉鞋,我看还是尽量买现成的吧。”

魏山泰忍俊不禁道,“哟,我倒忘了,山上这些娘们针线太差,让她们来做,指不定做到猴年马月呢!也做不了这么许多,那小秦到山下多找些裁缝帮着做了,咱们多出些工钱都没紧要的。”

周复兴道,“我看那些绸缎,还有几套成衣,就让杨大妈拿去分给山上的妇人,让她们给自己和孩子们也做件漂亮衣裳过年吧。”

魏山泰哈哈大笑道,“对极对极,那些娘们,长年跟着咱们在山上,偶然下一次山,眼睛盯着城里大姑娘小媳妇的衣裳,连眼珠子都转不动了,这次有了这些,全给她们分了,要是不够,也给她们买些,至于她们自己做的好坏,可就与我们无干了。”

周复兴道,“库房腾出来了,小秦那些兵器粮食买回来也有地方存放了,下剩的金子师叔打算放哪儿?”

魏山泰挠头道,“这个倒要隐秘些,不如复兴你布置几个机关藏起来吧。再留上一些取用就行。”

周复兴想了想道,“不用机关,我也有个好地方藏金子。”

魏山泰道,“说来听听。”

周复兴一笑,随手写了两个字,魏山泰和秦远一瞧,愣了一下,随即捧腹大笑道,“好!亏你想的出来!就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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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四十章 挑明

次日一早,周复兴和秦远领着一队人马,押送黄金下山去了。

魏山泰亲来库房,把日用之物全搬到演武场上,分发了出去,安宁依旧跟着做记录。山寨里热闹极了,抬的抬,扛的扛,安宁瞧着有趣之极,没想到这些寻常物件竟能让他们这么满足。绸缎现就分给了寨子里的女人们,安宁帮杨大妈挑了块墨绿色的缎子,毛遂自荐要做套新衣送给她。眼看绸缎不太够,安宁便迟迟不去领,最后杨大妈便把那床百子锦缎硬塞给她。安宁心中暗自好笑,心想这东西倒跟自己有缘。

闹了一日,把这些东西分完,杨大妈和安宁捧着分得的东西,先回了木屋,杨大妈掸着身上的灰道,“可算是清完了,这几日可着实脏得不行,我今儿得回去好生洗洗。”

安宁拍着头发道,“我也是哩,我去烧水!大妈你先洗吧。”

杨大妈道,“别别别,你这可没有我的换洗衣裳。几天都没回去了,我今儿可得回去了,也不知那老头子怎么样了。”

安宁抿嘴笑道,“原来大妈是记挂着钟大叔呢!”

杨大妈笑道,“你大妈可不怕人笑话!老伴老伴,少年夫妻老来的伴,等你日后成了亲就懂了。行啦,我先走啦,你洗洗早点歇着,这些天你也忙坏了。过两日你再给大妈出出主意,做些好吃的。”

送走了杨大妈,安宁烧了热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裳,她觉得全身都似轻了一截,松快极了。可惜湿漉漉的长发不易干,还好不是太困,她就坐下灯下给杨大妈埋头做着新衣裳。屋外山风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天是一天冷过一天了,等下了雪,这小木屋再住着恐怕就有些太冷了,要不要去找杨大妈要个火盆来呢?她正琢磨着,忽听门外传来轻轻两声叩门声。

“谁?”安宁一愣,谁会这么晚了过来?

“小六姑娘,你休息了吗?”门外人道,“是我,周复兴。”

“哦,二当家的。”安宁心下稍安,上前开门道,“请进。”

门一拉开,满屋子桔黄的灯光溢了出来,安宁一身青衣小裙,在灯光里显得面容恬静,眼睛闪烁有神。周复兴只觉眼前一亮,真奇怪,这女子面貌并不如何出众,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他的嘴角不由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道,“我刚回山,瞧见你这儿还亮着灯,就不请自来了,打扰你了吗?”

安宁道,“二当家的太客气了,快请进来坐吧。”

周复兴点点头,走了进来,坐在桌旁,安宁给他倒了杯茶,坐在对面,心想,二当家的找我做什么呢?

周复兴静静的望着安宁,半晌才道,“你怎么到这来了?”

安宁诧异的抬起头,“我?”

周复兴的眼睛依旧温和无波,“你真的不认得我了么?你再好好想想。”

安宁心里一惊,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你?我有见过你么?”她仔细盯着周复兴的眼睛,这人从第一次见面起,安宁便觉得似曾相识,但他到底是谁呢?

周复兴一笑,起身行了一礼道,“小姐,小人斗胆,小民略通岐黄,不知能否为小姐把脉,以解小姐之忧?”

安宁心中大骇,失声叫道,“你!你是邹先生!”

周复兴点头笑道,“区区贱名,有劳小六姑娘记挂。”

安宁不可置信的盯着他,“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周复兴笑道,“小六姑娘不必惊慌,这里本来就是我家啊。”

安宁道,“那你怎么会去吴宫?”

周复兴笑道,“我本来就是江湖中人,四处飘泊,那次去吴宫,也是机缘巧合。”

安宁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你是易容去的吴宫。邹改是化名,那现在这是你的本来面目么?”

周复兴道,“邹改是我在江湖中的一个化名,现在确是我的本来面目。”

安宁道,“哦,如此我还得多谢二当家的呢!”说着便起身盈盈下拜。

“不必多礼。只是,小六姑娘,”周复兴的语气陡的一冷,“应该称呼您小姐,还是贵人?”

安宁心中一凛,望着周复兴,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对面那张一贯温和斯文的俊脸上顿时蒙上了一层寒霜。

安宁垂下头道,“邹,二当家的,实不相瞒,我,我是吴宫中人,是,是安宁公主的替身。”

“什么身份?”周复兴追问道,“你,是公主?”

“不是的!”安宁忙否认道,她勉强咽了咽口水才道,“我,我,确是皇族远亲,但不是皇后家的。因为,因为父母早丧,从小寄养在宫中,跟公主为伴。那吴王为了银子,将公主许于商人刘家,公主不从,便想了这么个李代桃僵之计,让我与公主一起出嫁,如不被人发现,便让我嫁进去,但我相貌丑陋,故此才请了先生来。”

周复兴的眉头皱了起来,“是这样么?”

“是,是这样的。”安宁只如心如擂鼓,她上次被秦远吓唬了一番之后,一直担心会有人看出她的破绽,想了几天,编出这么个故事。但这故事听起来倒也不假,除非他去刘府或是吴宫求证,但刘府中,想来青瑶红姑是绝不肯承认的,吴宫中见过自己的寥寥可数,又不是关系到国家安危的大事,又有谁会在意呢?安宁见周复兴将信将疑,停了一下又道,“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在路上被李老大他们几人劫了来,来到这大王山上。”

周复兴道,“那现在嫁入刘府的呢?”

安宁道,“那个,那个才是真正的公主殿下。”

周复兴疑惑道,“果真如此么?”

安宁偷瞧着周复兴的脸色和缓了些才道,“二当家的,小六不过是一个小丫头,因为机缘巧合才来到这山寨中,但在山上这么些天,可做过什么对山寨不利的事么?”

周复兴心想这丫头确实是误打误撞来的大王山,不可能是有心为之,“那你为什么要留在山寨?不回吴宫?”

安宁道,“二当家的,我在吴宫中,本就没什么亲人了,若是回去,不过是被吴王找个借口再送一次。”她触动心事,眼睛里隐隐泛起泪光,“我,我真的不敢再回去了。二当家的,若是,若是你们不肯收留我,我,我马上就走,绝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周复兴听她语音已然哽咽,侧着小脸,看得见她长长的眼睫毛在不住抖动,心中暗叹,这个女子容颜丑陋,幼失怙恃,也算是薄命之人,若是把她赶走,天大地大,可叫她一个弱女子去何处安生?他不觉动了恻隐之心,温言道,“你若是想留下,我们不会赶你走,但以后你可得安安分分的,不要惹事。”

安宁忙不迭地点头道,“我会的!我一定会的。”泛着水光的眼睛含着希翼,动人得令人生怜。

周复兴笑了起来,“你就是想惹事,我也想不出你能惹出什么事来。对了,那你本来叫什么名字?”

安宁摇了摇头道,“前尘往事我已经不想再提了,我很喜欢小六这个名字,二当家的,若是你们不嫌弃,我真的很愿意在山寨里就做个小六姑娘,好么?”

周复兴望着她半晌,方笑道,“那我很高兴小六姑娘留下。”

安宁感激地道,“谢谢二当家的!二当家的,我,我还想求你一件事。”

周复兴道,“你说。”

安宁道,“我只想做一个平凡普通的小丫头,二当家的,您能不能替我保守这个小秘密,别跟人说,就当我是小六好吗?”

周复兴不加思索的点了点头。这姑娘现在呆在山寨,她之前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关系呢?

安宁放下心来,望着周复兴璨然一笑,却笑得他心里格登一下。这女子的眼睛怎么会那么亮,灼得他眼睛都有些闪烁了。周复兴很快就离去了,没走多远,却又停下了脚步,站在暗处回望着小木屋,喃喃道,“我该不该相信你?该不该留下你?”他摇摇头,心里有些不大肯定。

关上门,安宁长舒了一口气,今天这关算是过了,可明天呢?不知自己在这山上到底能呆多久,若是哪天这山上不能呆了,自己该去向何方呢?以前在宫中,老盼着能离开那皇宫,可一旦出来,又有些茫然无措了。这山上的几个当家的可都不简单哪,大当家的外表粗犷,却不是糊涂之人。三当家的外表邋遢,但行事作风倒象富家王侯子弟,心思最重。二当家的就更不必说了,应该是三位当家的中最精细之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可是一点状况都不能出的。

安宁叹了口气,收起针线,伏在桌上,为杨大妈这件衣裳,画着ju花绣样。不知怎地,她忽然想起仙华宫后院墙角下的那一丛ju花,这时节应该开了吧。

仙华宫的那丛ju花开了,但开得并不好,因为无人照料,花朵比平时少了些,颜色也差了许多,但到底还是开出了花,野草倒长得欢畅,墙角门楣上结了许多蛛网,老鼠大白天的也敢出来活动了。自从安宁走后,这里便一直空着,无人打理。也许只有等到下一位主人到来的时候,才会恢复生机。

吴王现在哪有心情理仙华宫这小小的角落,他的心里装着更大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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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四十一章 愤怒

“?当!”伴随着一声刺耳巨响,精美的茶盏哀怨的结束了它的生命,在地上碎了一地,暗碧的茶叶粘在地上,依旧芳香宜人的茶水四溅开来,但,再也无法品评了。

刘敬业跪在地上眼皮直跳,心中有不详的预兆。

吴王又是一挥手,把书案上的笔砚全摔在了地上,恶狠狠地咆哮着,“你说什么?一万两黄金就这么被一群山贼给抢走了?”

刘大人赶紧让自己的身子抖起来,抖得跟筛糠似的,哭丧着脸道,“陛下,臣无能,臣有罪!臣抵挡不过那群恶贼的千军万马,只能拼死跑了回来,却保不住黄金啊!”

吴王铁青着脸,咬牙切齿道,“好!你很好,你回来了,你没事,黄金却没回来!”突然他上前一脚把刘大人踹翻在地,靴子的硬底正好踹在刘大人下颔上,刘大人只觉嘴角一咸,伸手一拭,全是血。

此时刘大人是真的哭了出来,“陛下息怒,求陛下息怒!”

吴王道,“要朕息怒?好,你去把那一万两黄金给我找回来,朕就息怒,你去啊,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