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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三十六章 家贼
金秋十月,一年一度的朱家香溪大考也拉开了帷幕。作为组织者和承办者的长房,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可偏偏此时,朱夫人却瞅了个空溜进了内房里。
“宝贝儿,来嘛。”朱夫人对着床上那人甜甜唤了许多声了,可那人却丝毫不领情,正撅着屁股把头埋在被子里,象小猪似的拱来拱去,不知在里面捣鼓什么玩意。
朱夫人已经四十来岁了,可长期生活安逸,看着倒象三十出头,只有凑近了细看,才能瞧见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淡淡风霜。她皮肤白?光润,细长的眉毛下,一双凤眼略向上挑,顾盼有神。她没有江南女子常见的樱桃小口,嘴型略大,但唇形流畅好看,一笑起来显得说不出的飒爽,个子也比普通女子高挑些,体态匀称,有一股塞外女子的健美味道。朱夫人的闺名唤做宇文丹凤,乃是天下四大豪富的西方大贾宇文熙的亲孙女。塞外风气豪放,对女儿甚是娇纵,没那么多规矩,这宇文丹凤年轻时更是活泼好动,在一次外出游玩中与年轻的朱兆年偶然结识。甫见面时,她就给朱兆年留下深刻的印象,但宇文家可舍不得把宝贝女儿嫁到那么远的江南,朱兆年也是过五关斩六将,历经重重考验才有惊无险地抱得美人归。塞外女子感情热烈,性格刚烈,最容不得男子三心二意,自娶了这房妻子,朱兆年便心满意足,再不肯纳妾。两人成亲这么多年来,感情和睦,不知羡煞多少旁人。
这朱府上下,敢在朱夫人床上放肆的,除了她的宝贝女儿朱景珊,再没有旁人。这朱夫人自打有了两个儿子,又隔了好几年,方才有了这么个女儿,自然宠着跟掌上明珠一般。在家里,除了爷爷和爹爹,朱景珊可谓是天不怕地不怕。
见女儿埋头在被子好半天了,朱夫人怕她憋闷,上前把被子一掀,“好宝贝,别闷在里面,咱出来玩。”
一只花花绿绿的家伙猛地从被里窜出来,把朱夫人吓了一跳,定晴一瞧,原来是她养的哈巴狗,那小狗原本全身毛色雪白,无一丝杂毛,跟绒球似的,极为可爱,是朱兆年寻了多时买回来逗夫人开心的。可此时,这小狗的身上给朱景珊涂得红一道,绿一道,甚是吓人,那小狗眼巴巴地望着女主人,不满的呜呜叫着,朱夫人觉得好笑。
朱景珊却不满的叫道,“娘,都是你啦,我还没给小狗打扮完呢。”她一手拿着她娘的一条翡翠项链,一手拿着个胭脂盒,看样子还要给这狗整治。
朱夫人心疼道,“这胭脂是你爹从海外刚刚重金购得,我都没舍得用两次,你这小冤家倒好,一下给我用了半盒,”她一面说着,一面从女儿手里先把胭脂抢过来,那里面还沾着好几根白色的狗毛,她用手帕掸干净了,忙收进柜里。
朱景珊撅着小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玩就是了。”她下了床,拿着项链就往小狗脖子上套去,那小狗一见这小魔王又来了,吓得转身就跑。
朱景珊追了几步,被她娘叫住,“回来!”
朱景珊站在门口,拿着那项链在手上转着圈晃荡着,不耐烦道,“干嘛啦?”
朱夫人换了副神秘的笑脸,“宝贝,过来,娘跟你说件事。”
朱景珊道,“说吧。”
朱夫人招手道,“过来,这可是秘密哦。”
一听有秘密,朱景珊的圆圆的大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冲到她娘身边,“娘,你要干什么?是不是要偷偷带珊儿出去玩啦?”
“宝贝,你帮娘做件事。”朱夫人凑在女儿耳边,嘀咕了几句,朱景珊觉得痒,不住的耸着小肩膀,听完后撇撇嘴道,“我以为是干什么呢?这有什么好玩的。”
朱夫人笑道,“宝贝快去,办好了娘有重赏!”
朱景珊歪着小脑袋道,“那娘赏什么?”
朱夫人道,“宝贝想要什么?”
朱景珊想了想道,“娘,那明天的大考带我去玩儿。”
朱夫人面露犹豫之色,“这大考可是族中大事,你爹他…”
朱景珊摇着娘的手道,“娘,带我去嘛,明天你们都去,就把我一人丢在屋子里,好可怜的,我保证去了不捣乱!”
朱夫人,“那看你先能不能帮娘办好这件事。”
“没问题。”朱景珊一蹦一跳的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忽又转身,把手上翡翠链子对着她娘扔去,“娘,接着!”
朱夫人大惊,“这是你爹送我的生日礼物!当心摔坏了!”说着已经起身飞扑过去,好险好险,朱夫人抓住项链,仍不住拍着胸口。
晚饭时,朱兆年觉得夫人的脸色有些古怪,就象,就象他女儿平时干了什么坏事,又没有被人发现一般。到底是什么事呢?猛然,朱兆年心中一喜,难道是夫人又有了?有了这个念头,再看夫人那贼兮兮的笑容,就越看越象。吃饭的时候有儿女在,又不好问,好容易吃完了饭,朱夫人冲他使眼色,迅速先撤了,跟着朱兆年清清嗓子道,“景亚,今年你十六,明日是最后一次族中未成年的族考,你今晚可要好好准备准备,明日拿个优回来。”
朱景亚点头应了,朱兆年又道,“上次你跟你哥出去,差事办得还行,虽然好些地方还不够精细,但也勉强可以了。明年上春,你就去家里铺面里做事吧。”
朱景亚眼睛放光道,“爹,你先派我去哪里?去北边还是去西边?我想去晋国四叔那里!离外公那儿也近!”
朱兆年一瞪眼睛,“整天光想着玩!还没走就想飞啦?先在周边铺子里学着,干得好了再说。干不好,哼!”
朱景亚低下了头,朱景先笑道,“爹,二弟做事不错了,只是年轻,难免没那么周全。”
朱兆年叹道,“咱这长房,挑着家里几百口人的担子,外表风光内里苦啊。”抱怨了几句,又瞪向二儿子道,“你就是块烂铁我也要把你练成精钢!”
朱景亚吓得往后一缩,朱景珊嘴里含着口菜,在旁边笑道,“二哥,我明天去给你加油!”
朱兆年皱眉道,“珊儿别说话,就你一人每次都吃到最后。谁说你明天可以去的?”
朱景珊道,“娘!”
朱兆年心这刚好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故作正经的道,“那我去问问你娘。”说完起身就走。
朱景亚道,“爹娘今日的神色真奇怪,爹平时吃了晚饭要训半天的,今天怎么这么快?”
朱景先道,“珊儿,娘怎么会同意你明儿去的?”
朱景珊笑咪咪道,“我不告诉你。”
朱景亚道,“珊妹,那你告诉我吧。”
朱景珊横了他一眼,“跟你无关。”
朱景先道,“那和谁有关?好珊妹,讲来听听。”
朱景珊把吃得还剩几口的碗筷一推,从盘子里抓了块鸡翅膀,跑开几步,又望着大哥笑道,“就不告诉你!”大笑着冲出房门。
剩下这兄弟俩对望一眼,有古怪,绝对有古怪!
朱兆年没进门就喊道,“夫人,夫人!”
朱夫人娇滴滴的应道,“夫君,你喊什么?”
朱兆年进了内房,一把拉住夫人的手,“凤儿,你是不是又有了?”
朱夫人面上微微一红,摔开丈夫的手啐道,“哪有?”
朱兆年道,“那你冲我使的什么眼色?”
朱夫人从袖中抽出一条丝帕,在丈夫面前摇着,“兆年,你看这是什么?”
朱兆年接过道,“咦?这不是景先那条帕子吗?”
朱夫人奇道,“啊?先儿自己给你看过?”
朱兆年点头道,“是啊。”
朱夫人幽怨的道,“好啊,这小子现在长大了,有话不跟娘说,倒跟爹先说。”
朱兆年道,“夫人,你想到哪里去了?先儿拿这条帕子给我,是向我打听这帕子上的刺绣。夫人你瞧,”他把帕子展开送到夫人面前,“这帕子虽只绣了个角,但这针法居然有姑苏、湘楚、燕京等多地刺绣的味道,却又融和一处,此般才能,家里只有掌管着刺绣进行教坊的申大娘才有这般功力。而这帕子居然只用黑白灰,宛如水墨画一般,此种绣法,竟是我也生平未见,绣这帕子必不是普通女子,若有机会请来讨教一番,倒是极好。”
朱夫人嗔道,“我可不懂刺绣,你说了我也不懂。”
朱兆年忙赔笑道,“我夫人虽不懂刺绣,但能骑马射箭,这更非一般女子能及了。”
朱夫人道,“你呀,整天就只顾着抓着两个儿子给你干活,也不想想,先儿过了年就二十了,咱们也该给他讨房媳妇了。”
朱兆年道,“这个当然,但也总要先儿自己喜欢的才好。”
朱夫人道,“先儿成天被你盯着,不是干这就是做那,他哪有时间?咱们做父母的可得多操点心,要不我略放些风声出去,若是有合适的,便请来相看相看。”
朱兆年皱眉道,“要这么着急么?”
朱夫人眉毛一挑道,“怎么不急?这事儿你就甭管了,我来操心!”
朱兆年苦笑道,“好好好,都依夫人。”他忽又想起一事,“夫人,你真答应带珊儿明天去看大比啊?”
朱夫人道,“是啊,珊儿年纪也不小了,整天净知道淘气,我想明天带她去看看,学学那些哥哥姐姐,回头也该寻个老师回来好生教教她了。”
朱兆年道,“那也好,不过明天你可得把她仔细看紧了,别捅出什么篓子来。”
当晚,朱景先回到内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退到门口左右看了看,真的是他的房间。可这屋子就象遭了贼,被翻得乱七八糟,东西丢了一地。
“谁干的?”饶是他素来温文镇定,也不禁有些恼了。
门旁,小厮吉祥探出头来,“大少爷,你可别生气!下午三小姐非要跑进来玩,又不许我们跟着,谁知道她给折腾成这样!”
“朱景珊!”朱景先怒道。
第二卷 第三十七章 追忆
整个考试院里几十个考场静悄悄的,鸦雀无声。所有考场的门都大开着,族中长老和请来的老师在里面监考,许多有孩子参考的族人站在门外观考。众目睽睽之下,想要作弊,绝对是不可能的。一旦发现舞弊,不但一年的红利取消,还要喻示全族,谁家也丢不起这个脸。
朱景珊老实了一阵子就躲在娘的身后,冲着大哥偷偷扮着鬼脸,朱景先却视而不见,置若罔闻。她撅起小嘴,甚觉无聊,偷偷拉扯她娘的袖子。朱夫人怕女儿憋不住惹祸,便牵着她去后面的女子考堂。这女子考堂人不太多,今年只有十三个女孩年满十五,前来应考,她们到时正在考着刺绣,主考官是朱家刺绣教坊的申玉香。一时瞧见朱夫人,便到屋外招呼。
朱夫人低声问道,“申大娘,今年可还好的吧?”
申玉香微笑道,“都还不错哩,四房里那位小姐更好一些。”
朱夫人顺着她的目光瞧去,道,“可是那位穿黄衫子的?”
申玉香点了点头。
朱夫人道,“我瞧那丫头生得也俊秀。”
申玉香低声道,“听说她娘可还是个没名分的呢。今儿这是头一场,不知后面几场如何,若是拨个头筹,倒真替她娘长脸了。”
朱夫人抚着朱景珊的头顶道,“我这小女,顽劣成性,到了十五岁,可不知怎么来应考!”
申玉香笑道,“小姐还小呢,过两年只要肯用心,当然也是好的。”
朱夫人道,“珊儿,你看这些姐姐们绣得多好,过两年你可得好生向她们学学!”
朱景珊有些不服气的偏着头,从香袋里掏出一块帕子来,“她们可有这个绣的好么?”
申玉香接过一瞧,面露惊讶之色,“此物小姐从何处得来?”
朱夫人道,“这是景先前些日子外出时偶然得到的。”
申玉香道,“绣这个帕子的可是个高人呢,这种绣法,就是我一时之间也不能全悟出来。”
忽然后面传来一阵苍老的笑声,“谁绣得这么好,让申丫头这么谦虚呀?”
申玉香扭头一瞧,笑道,“哟!老爷子怎么亲自来了!”
朱夫人和朱景珊早拜了下去,“爹!”“爷爷!”
朱靖羽笑道,“我闲着没事,便过来看看这些孙子孙女儿们,你们方才在夸谁呢?”
申大娘忙将帕子递上,朱靖羽瞧了半晌才问道,“这帕子是何人何绣?”
朱夫人忙回了,朱靖羽不再追问,把帕子自收了。晚饭后,他派人把朱兆年和大孙子请了过去。
朱靖羽半退隐后,便把家里后花园改造了一番,他一共有十七位夫人,却共修建了十八处院落,一位夫人住一处,多出一处他用做独处,被他提个名儿叫相思院,下人们都偷着乐,说老太爷都十七位夫人了,哪位夫人不是如花似玉,还相思,再相思恐怕只有天上的仙女才能入他的法眼了。
朱靖羽正在相思院门口背着手??消食,见他们来了,呵呵一笑,引着他们进了书房,摆了摆手让下人退下。
朱兆年上前问道,“不知父亲找儿子前来所为何事?”
朱靖羽从袖中取出那块丝帕道,“听说此物是景先得着的?”
朱景先道,“是啊,爷爷,是这趟我出门时偶然遇上的。”
朱靖羽道,“你把详细经过说说。”
朱景先于是就把怎么去了宫亭庙,遇上那两女子的情形说了一遍。
朱靖羽追问道,“你觉得那女子虽然蒙着面纱,但依然很美对么?”
朱景先点头道,“虽然看不见她的容颜,但瞧她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的气韵风致,应是大家闺秀。”
朱兆年道,“那也不能说明那女子有多美啊?”
朱靖羽摇头道,“兆年你别打岔,景先你再说说对她的感觉。”
朱景先又道,“回头想想,甚是奇怪,看着那女子的眼睛时,似不自觉的总会被她吸引。”
朱兆年道,“这世上竟有此等女子么?”
“莫非是她?”朱靖羽似有些疑惑,拿起壶杯喝了口茶,方才道,“兆年,你可知爹为何修这相思院?”
朱兆年愣了,心想爹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朱靖羽道,“只有景先在,不妨事,你说吧,可别说你也不知道。”
朱景先听着更是纳闷,爷爷这是在考爹吗?
朱兆年吞吞吐吐道,“这个,这个儿子揣摩着爹修这园子暗合母亲及十六位姨娘之数,唯独多一来这一处,多出来这一处…”
“直说吧,到我这个年纪了,许多事早看开了,景先这孩子听听也无妨。”朱靖羽笑道。
朱兆年方道,“儿子猜想,爹是不是心中尚有一处遗憾,所以才修这个相思院。”
朱靖羽呵呵笑道,“你直接说你爹心中还有一房不就得了。”
朱兆年心想,就是知道,我这做儿子的也不好直说啊。
朱靖羽不以为意道,“我平生两大嗜好,一是收藏名花,二是收藏美女。这名花么,我这园子里可不少了,这美女么,确有欠缺。”
朱兆年父子俩傻在那儿了,不会吧,难道老爷子又想纳妾了?
朱靖羽道,“兆年知道一些,景先可能不知道,爷爷我年轻时可也是风liu倜傥,英俊潇洒的很,不知迷倒多少女子。”
朱兆年父子俩心想,你不风liu能娶回十七位夫人么,这可是朱家有史以来最高纪录了。
朱靖羽叹道,“可惜有一位女子,我只有缘得见一面,但就是这一面,让我再也兴不起纳妾之念了。”
朱靖羽又喝了口茶道,“那是二十年前的旧事了,那时兆年你才刚成亲吧,家里事情都压我身上,我成天天南地北的跑,真的有这么忙吗?其实也不尽然。多半因我那时喜欢风花雪月、寻芳问柳,倒亏得你母亲,在家里苦苦支撑,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所以对你母亲,我一直甚是敬重。家事无论她如何处理,包括你那十六位姨娘,我从来都站在她这边。”
朱靖羽悠悠道,“那一年夏天,我人在姑苏,一个朋友请我晚上去听歌,我开始还不乐意,道姑苏内外的游船花栈可还有可听之歌么?那晚便先去了另一处喝了酒,喝得半醉方才过去,现在想想真是追悔莫及。”他摇了摇头又道,“我到之时,夜已深了,天上一轮明月,照着一位年轻女子立在船头,船下开满了荷花,红红白白的,微风吹起,满池的花轻轻摇动,她的长发也随之轻轻飘扬。她站的地方缀着两盏琉璃灯,那光只够把她整个人照得七八分清楚,我当时也算是阅尽百花的了,可一见到她,顿时就傻了,酒也醒了。凡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仙子。那时她正在唱歌,我只听到最后一句,便觉动听得犹如天籁。她唱完后淡淡一笑,退回船舱,那小船熄了灯,很快就驶走了。虽只惊鸿一瞥,可她却深深印在我的心里,再也挥之不去。我问朋友,她到底是谁,可朋友叹息着说,我来晚了一步,明珠姑娘已经被人买走了。我那段时间四处打听,可再也寻不到她一丝踪迹。”
说及此,朱靖羽脸上仍是深深的遗憾,良久方道,“此后我再也看不上任何女子,除了打理家中生意,只买花种花,可世上哪有一朵花比得上她的美丽?”
朱兆年心想,原来如此,怪不得爹爹突然修身养性,他娘还以为是他爹浪子回头,感动得不知去庙里烧了多少灯油。
朱靖羽道,“又过了几年,突然,我那朋友托人传信给我,说看到一副画,画中女子极象明珠姑娘,我一听,马上赶到他家。那画果真画得传神极了,活脱脱是明珠姑娘模样。我一见,便要买下,可我朋友说,这是别人送来装裱的,不知肯不肯卖。我说,无论他要多少钱都成。可那画画的人只说这也是自己心爱之物,断不肯卖的。我也没办法,只能罢手。心想我与明珠姑娘始终是没有缘份的。没想到五年前,我那朋友居然又传信给我,问我还想不想要那张画。我说当然要啊,价钱什么的都好商量。我又亲自去了姑苏一趟,兆年你该知道的。”
朱兆年心想,原来老爹那年去姑苏,又不肯说什么原因,是去买画了。搞得他和娘猜了半天,以为他爹是不是和什么老相好的相约呢。
朱靖羽道,“那一次,我坚持一定要见见那个画画的人,不论他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没想到,那人居然也提出要见我一面,他只肯见我,而且决不能泄露行踪。于是,我寻了一个极隐秘的地方,与他相见。那人是个年轻人,极瘦极白,好象重病缠身,他是带着画来的,问我出什么价钱,我说只要你开口,我无不应允。那人问我为什么肯出这么高的价钱买这副画,我说因为它实在画得太好了,太象明珠姑娘了。那人又问我为什么要找明珠姑娘?我想了许久,告诉他,我只见过明珠姑娘一面,但真的忘不了她,象明珠姑娘那样的仙子,不应该受凡间的苦。那人问我怎么知道明珠姑娘受苦,我说那天只见她一面便知道了,她面上是欢愉喜悦,可她心里却是百般无奈与哀愁。若是有机会见到明珠姑娘,我不会勉强她做任何事情,只是希望能守在她身旁,看她做任何她喜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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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三十八章 帕考
朱靖羽陷入回忆里,“那人盯着我看了许久,长长叹了口气,道明珠姑娘若能早些遇上我这么个人,也许就不会过得那么苦了,可惜他也不知道明珠姑娘身在何方。他把画交给我,并不要一文钱,只要一个承诺,说若是将来有拿着和画上一样印章的人来找我,千万请我看着明珠姑娘的份上,善待此人。”他说完起身道,“你们随我来。”
朱靖羽将他们领进后院小楼,这小楼素来是府中禁地,朱兆年父子俩也是第一次进来。一楼是客厅,布置得清新淡雅,里面摆设虽不多,但全是朱靖羽最喜欢也最贵重的古董。二楼以桃红色为主,布置得成闺房模样,所有女子用具一应俱全。朱景先仔细打量,连脂粉被褥都是新的,应该是经常打扫更换的。
朱靖羽走到梳妆台前,从桌上木盒中取出一副画轴,挂在墙上,展开一看,画中是一位女子,在开满荷花的池塘里,坐在小船上,她侧着身,似是在闻那花香,又似想摘旁边的莲蓬,脸上又是喜悦,又是害羞,半是天真,半是妩媚,混合成一种说不出的清新美丽,摄人心魂。
半晌,朱兆年方才叹道,“怪不得,怪不得!”
朱景先道,“此等女子,真不知是哪里的仙子误坠了凡尘。”
朱兆年道,“仅是一画,已让人神魂颠倒,何况真人乎?”
朱景先指着画下方一枚红色的印章道,“爷爷,这印章就是那人所托之凭证么?”
朱靖羽点头道,“你们再仔细看这画中的荷花与这手帕上的荷花。”他展开手帕放在画旁。
朱兆年仔细一瞧,“我明白了,爹,这两处荷花的笔法甚为相似,即使不是一人所为,但绘制之人必有关联!”
朱靖羽微笑道,“正是如此。方才景先说起赠他帕子那女子的风韵,与画中人似有几分类似,所以我才找你们前来,共同参详。”
朱景先惋惜道,“可惜当时匆忙,未曾问得那女子姓名,也不知她竟和我朱家有些渊源。”
“许是机缘未到吧。既然出现了,想来还是与我朱家有缘的。”朱靖羽道,“我今日跟你们讲这些,一是被那帕子勾起往日情怀,二是我现今甚少出门,你们常东奔西跑,故此让你们瞧瞧那印章,留心查访,若是日后遇上持这印章之人,倒不可怠慢了,也算是让我圆了这一场托付。”
朱兆年道,“儿子记着了。景先,你也用心记着。”
朱景先欲言又止,朱兆年道,“怎么啦?”
朱景先道,“孙儿还有一事,与此有关,但未有确凿凭证,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靖羽道,“讲来听听。”
朱景先道,“孙儿奉命和二弟去给刘家良行表哥贺亲,倒也谨遵父命,没有表露身份出席。”他望了父亲一眼,才道,“可是表哥成亲当日,我扮成二弟的随从,还是去了。”他爹瞪了他一眼,但没有接话。
朱景先道,“那里没人认出我。闹新房时,我瞧见吴国公主身边的一个婢女,有些象在宫亭庙遇到的那两位女子中的一个,后来我用言语试探了下,她很是惊慌,我更觉得有七八分是了。”
朱靖羽皱眉道,“你是说那位公主有可能是你遇到的那位女子?”
朱景先摇头道,“她不是。那位公主美则美矣,但举止仪态完全不似,她的声音也不对。”
“竟有此事?”朱靖羽道,“此事倒不好操之过急,那景先你留些心,继续暗中查访。”
朱兆年道,“说起这刘家,儿子倒要跟爹讨个主意。这刘有德委实闹得有些不象话了,在白云城中欺行霸市,所有咱家出的时新花色只准他独家经营,不容别人插手。这次娶媳妇前几天,居然把在那里经营时新花色权加上利息卖定给其他商人,简直是无法无天。景先弟兄俩在那打听着,成亲后,吴国那送亲使刘敬业刘大人拿了十万两银子去兑换金子,料想刘有德就是为了这一出闹的。”
朱靖羽道,“是该料理料理了,你准备怎么做呢?”
朱兆年道,“这事我预备交给景先去处理。”
朱景先忙回道,“孙儿打算不再发放时新花色布匹给刘家,断了他的念想,想必他会老实很多。”
朱靖羽道,“也对。你这次去白云城,你感觉良行那孩子如何?”
朱景先想了想道,“良行表兄处事谨慎,思虑周详,但碍于父子之情,又生性淳厚,故在家中管不得事,作不得主。”
朱靖羽道,“那孩子倒也不枉你十四奶奶和银杏丫头的一番苦心,这开头几年,景先你多帮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