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焕只觉得一股子冷意从脚底窜起,耳边阳石的声音还在继续,“其实呢,本公主原本也不打算弄死她的,只谁让你突然冒出来的,还替她求情,本公主如今看她可不顺眼了,说起来她都是因为你才丢了性命的…”

~~

沈牡丹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她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情阿焕才消沉下去的,可她知道若宝秋真的被打死,那么阿焕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如今她也怀疑上辈子阿焕碰见的应该就是这间事情,当初她救下宝秋的时候,那可歪脖子树根本撑不起一个人的重量,就算她不救,宝秋也不定会死掉。宝秋不死,定会上京来寻元泽庆问个清楚,阿焕见到这样的事情定会出头,阳石公主那些话,最后宝秋死掉,这些足够让他性格大变的。

可千万不要出事,沈牡丹在心中祈求着,又让牛叔再快一些。

依偎在沈牡丹怀中的卫梓安也不说话,抿着嘴角,沉着一张小脸。

马车很快就到了思菊说的地方,围了不少的人,里一层外一层。沈牡丹抱着卫梓安下车,就听见那边传过来的议论声,“真是凄惨,那姑娘都没动静了,该不会死了吧?这公主真是好大胆子,也不怕皇上怪责她。”

“可不就是好大的胆子,听说圣上让她禁足,如今还不是跑出来了,这姑娘也真是可怜,怎的惹上公主了。”

沈牡丹脸色难看,手隐隐的有些颤抖,卫梓安察觉出她的不安,小手握住了她的手,三人挤进人群,那边施宝秋身上已经血肉模糊,沈焕正被两个侍卫拉着,逼着他去看宝秋血肉模糊的样子,他的眼睛发红,身子剧烈的颤抖着。

卫梓安松开沈牡丹的手朝着施宝秋那边跑了过去,一脚踹在了一个妇人身上,气的小脸通红,“还不滚开!”

这两粗壮的妇人都是阳石身边的人,自然是认识卫梓安的,慌忙退到了一旁跪了下来,“世子饶命,世子饶命。”

卫梓安气的不行,上前又是一人踹了一脚,他年纪小,个子也小,如何踹的动两个粗壮的妇人,踹在她们身上连动都没动。他也顾不上其他了,跟着思菊一起去看了看那叫宝秋的姑娘,发觉还有气息,忙指挥侍卫去请了大夫,思菊和鸠兰两人参扶着宝秋起来上了马车。

阳石冷哼了一声,倒也没有阻拦,只看向沈牡丹,冷笑道:“怎的,忘记上次的滋味了?如今我七皇叔可不在安阳,我今个到是要瞧瞧看还有什么人来救你!”

卫梓安听了这话,回到沈牡丹身前,指着那些围过来的丫鬟和侍卫道:“本世子在此,看你们谁敢上来!”

丫鬟侍卫面面相觑,世子他们自然是不敢动的。

卫梓安看着阳石,气的小胸膛一鼓一鼓的,“堂姐,你这是做什么?皇帝伯伯都禁了你的足你还敢跑出来,当心皇帝伯伯回来饶不了你。”

阳石哼了一声,不耐烦的道:“卫梓安,你赶紧让开!”

沈牡丹担心阳石会对梓安出手,正防备着,周围忽然哗啦啦围上来一群护卫还有几个黑衣男人,阳石一瞧见这些人脸色都变了,看着沈牡丹恨恨的:“今天就饶了你们,下次若是再敢出现在本公主面前,定要你们好看!”

等着阳石领着面色发白的元泽庆离开,沈牡丹才回过神来,看着周围的侍卫和那些黑衣人知道这些应该都是宴王派来保护小世子的,如今她似乎又承了宴王的情了。

阳石一走,周围的人群也散开了,卫梓安转头冲沈牡丹道:“牡丹姐姐,我担心那边那位姐姐的伤势,一般的大夫肯定是治不好她的,我想进宫求了太妃祖母派个女医官来。”

沈牡丹点了点头,如今宝秋的伤势可耽误不得,若是宫中的女医官能帮忙是最好不过了。她同梓安交代了几句,卫梓安便由着护卫护送着去了宫中,沈牡丹则和思菊鸠兰阿焕坐上马车回了宅子里。

一路上,沈焕情绪都很低落,沈牡丹安慰他道:“阿焕,你莫要担心,宝秋肯定没事的。”

沈焕摇了摇头,眼中满是自责,“阿姐,你不知道,这都怪我,如果我不强出头,那恶毒的女人最多是打宝秋姐姐几个耳光,根本不会置她于死地,这都怪我,方才…方才我若是答应了那女人的要求,宝秋姐姐也不会如此了…”

沈牡丹拍了拍沈焕的肩膀,直视他的眼睛,正色道:“阿焕,你错了,那公主心思歹毒,就算你不出头,她也一定不过放过宝秋的,她如此说,不过是为了折磨你,阿焕,你莫要多想了,这不怪你的。”

沈焕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卫梓安很快就从宫中请了女医官过来,替施宝秋查看了伤势,身上伤的有些严重,腿骨也打折了,女医官忙了大半天替施宝秋上了药膏,又把骨折的腿骨接好夹着木板固定了起来。

宝秋外伤严重,好在无性命之忧,大家也都松了口气,天色也不早了,众人随意吃了些东西,思菊和宝秋的丫鬟翠枝留下来照顾宝秋,其他人都去休息了。

沈焕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不着,脑海中一幕幕的闪现阳石同他说的话,‘本公主原本也不打算弄死她的,只谁让你突然冒出来的,还替她求情,本公主如今看她可不顺眼了,说起来她都是因为你才丢了性命的。’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沈焕伴随这句话直到后半夜才昏沉沉头疼欲裂的睡了过去,却做了一个让他惊恐不已的噩梦。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晚上十二点之前更新有点急,也不能修改错字什么的,所以改成提前一天写好,早上七八点在更新。主要是孩子太闹腾了,晚上都不能安心码字,也不知怎么回事,好不容把他哄睡了,睡了没半个小时就开始哭,非要我陪着他才好一些。有没有妈妈遇到这样的情况啊,宝宝差不多九个月了,晚上非要我陪着他睡,不然睡不安稳,该怎么纠正过来,不然完全不能做自己的事啊。其实之前还好好的,就是前几天突然开始的。

48、、

蝗灾来临,沈家三房两个月后就没什么口粮了,沈焕看着爹爹去祖母那里借银钱买粮空手而归,姐姐满脸的愁容,“爹,我去跟罗大哥借些银子吧,如今这样总不是个法子,再过一段时日阿焕就要初考了,我们饿着也不能让阿焕饿着了。”

沈焕看着爹爹张了张干裂的嘴唇,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来,看着阿姐出了门。等到夕阳西下,阿姐才回来,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了几两饿碎银来,阿姐笑的很是温柔,“爹爹,阿焕,我问罗大哥借了几两银子。”

沈焕看着姐姐有些红肿的眼睛,知道罗家肯定是为难他了,可是如今他却什么都不敢说,他怕姐姐伤心。

借来的银钱很快就去买了粮食,在这昂贵的粮价面前,这几两碎银没有买到多少粮食,不过才坚持了几天,之后爹爹和阿姐去江中捕鱼,去山中挖树根找野果,这才堪堪的度过了这难熬的几个月,那时候爹爹和阿姐总是把食物留给他,告诉他,他们已经吃过了。看着瘦弱的爹爹和姐姐,沈焕心中难受的想哭,可是他不敢,他怕爹爹和阿姐伤心,他不能哭,他还要努力看书,努力考上儒生,努力成为品性出众的儒生,他要努力让他的亲人过上好日子,再也不用这些小心翼翼的仰人鼻息。

他考的很好,很顺利的通过了初考,这时候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了一些,他们沈家三房也熬了下来,想到这次蝗灾死了那么多人,沈焕心中还在发紧,幸好爹爹和姐姐都无事,他们都熬了过来。

之后的日子就是罗家老爷的寿辰,姐姐很用心的绣了八马奔腾的屏风绣图,沈焕不知道姐姐和爹爹去罗家到底如何了,只知道回来的时候爹爹脸色很不好,阿姐的眼睛也是红的,他暗暗发誓,他一定要努力,要让罗家不敢看轻了姐姐。

之后他忙着看书,要去上京安阳参加复试,姐姐明年初夏就要同罗家大爷成亲了,肯定是不能陪他去的,爹爹也要去平陵祭祖,也没有时间,他觉得自己已经大了,无需别人的陪同,最后只带了六儿就前往上京了。路上的盘缠也是阿姐去借来的,他很清楚,可是他没法子不让阿姐去。

去上京的路上沈焕反复的想着,想着日后一定要努力,他要阿姐和爹爹都为他骄傲。

路上走了一个多月才来到上京安阳,那繁荣的都城让他眼花缭乱,更让他坚定了自己的心。

可是,上天却给了他一个沉重的打击,那日他一个人去卖书的摊位转悠着,他身上的银钱只够吃喝,根本没有多余的来买书籍,他每日只能在书摊上看书。看书的时候,似乎听见不远处传来闹哄哄的声音,他本是不想过去看的,只是隐隐瞧见一个女子正跪在地上祈求着什么,他无故的想起了阿姐,迟疑了下,放下手中的书籍朝着人群走了过去。

挤进人群,他看见一个消瘦秀丽的女子正跪倒在地上苦苦的哀求着她面前的男子,“泽庆,你为何要如此对我,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等来你的退亲信和你成亲的消息,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泽庆,为何要如此待我?”

那男人长的不错,面容有些尴尬,他小心翼翼回头看了身旁珠翠满头的女子一眼,小心的陪着笑,“阳石,你莫要误会了,她是我在老家定过亲事的姑娘,但如今我最爱的就是你了,阳石,你不是想去挑选首饰吗?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沈焕看见那叫阳石的女子轻蔑的看了这男人一眼,转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扑在地上的女子,“你方才说本公主的驸马是你的男子?真是放肆!来人,给本公主掌她的嘴巴,让她乱认男人!”

有妇人立刻上前扯起地上的女子对着她的脸颊左右开弓。

那长的挺好看的男子有些恐慌,“阳石,不过是个贱民,您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沈焕也怒气攻心,大步走了上去,直视阳石,“明明是你的驸马爷有错在先,这女子也不过是来问个清楚,公主何必如此为难一个姑娘家?”

他虽然只有十三岁,但个子已经拨的挺高了,比阳石还要高一些,身形瘦弱,五官是还未张开的少年模样,阳石几乎立刻被他吸引了目光,笑眯眯的道:“原本你不过来求饶,本公主也只是赏她几巴掌而已,如今你突然过来替她说话,本公主心中甚是不舒服呢,所以决定现在就立刻杖毙了她。”

那掌嘴的粗壮妇人闻言,立刻找来杖棍,其中一人死死的压住那姑娘,另外一人举起杖棍毫不留情的朝着她身上招呼了下去。

沈焕呆住,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公主,就算她是公主,她怎么敢在大家面前如此的桀骜跋扈,他又听见这公主说道:“其实了还有一个法子可以救这姑娘,你跟着本公主回府,本公主就饶了她如何?”

沈焕面色青白,手紧紧的握成拳,他转头看向那边痛呼的女子,心中的愤怒让他浑身颤抖着,不仅仅是因为愤怒,还因为自己的无能,是不是他一开始没替这姑娘求情,这歹毒的公主就能饶了她?如今这样的选择,他根本不知该怎么办。

阳石又笑道:“时间到了,你没选择的权利了。给本公主狠狠的打,打不死唯你们是问!”

杖棍打在身上沉闷的声音让沈焕剧烈的颤抖着,他想上前救下那姑娘,阳石却让人拦下了他,笑道:“你看清楚了,这女人完全是因为你而死的,你若是不强出头不就没事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姑娘在他眼前被打的血肉模糊,从一开始的痛呼到渐渐没了声音没了气息。

沈焕都不知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去的,他只知道那歹毒的公主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记住,她是因为你而死的。”她没有利用自己的势力强行带他回公主府,而是放他走了。

浑浑噩噩回到住的位置,六儿说什么他完全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这样过了几日,哪怕后来渐渐清醒过来他也过不了自己心坎那一关,有一个姑娘因为他的鲁莽而丧了命。

哪怕他后来通过了复试,成为了儒生他也开心不起来了,因为有个人因他而死了。

回到临淮后,见到爹爹和阿姐的那一瞬间他真的很想放声大哭出来,向他们诉说,可他什么都没有说出口,他说不出口。之后的日子阿姐虽然忙碌着自己的亲事,但也察觉到他的转变,问他怎么了,他不肯说。

之后姐姐出嫁,嫁到了罗家,他和阿姐见面的次数也少了,一年之中也只能见上几面,直到一年后罗家人突然来报丧,说他姐姐不小心撞在书案的桌角上身亡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跟在爹爹一起跌跌撞撞的冲进了罗家大门,瞧见书房里倒在血泊中的瘦弱身影他才知道这是真的,他的姐姐死了。

那几天的日子痛苦而压抑,他跟爹爹都不知道是怎么度过那段日子的,后来的日子里他总是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姐姐好好的怎么会磕在书案的角上?他总觉得姐姐的死有蹊跷,直到后来罗南突然抬了姚月进门做妾,他觉得这两者之间肯定有什么联系,姐姐刚死,他就抬了姐姐最好的闺中密友进门。他去了罗家找罗南问清楚,却连罗南的面都没见着就被轰了出去。

之后也是如此,他更加确信了姐姐当年一定是撞见了什么,他再去罗家的时候愤怒的质问着,却依旧连罗南的面都没见着,这次蜂拥出来几个壮汉,对他拳打脚踢,腿也被生生的打断了,他昏死了过来,醒来的时候双腿都没了知觉,身上火辣辣的,全身动弹不得,头疼飘落下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他仿佛听见了阿姐一声声温柔的呼唤声,“阿焕,阿焕…”

这种感觉太真实了,沈焕猛的睁开了双眼,看见近在咫尺姐姐担忧的面孔,他一怔,突然起身一把抱住了沈牡丹,浑身颤抖着,连声音都带着明显的惊惧,“姐姐…阿姐…”

沈牡丹一怔,轻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道:“阿焕,你怎么了?”一早醒来她就听思菊说少爷还没醒,似乎在房里说胡话,她进来一看,发现他不知是梦到了什么,满脸的泪水,浑身颤抖,口中更是喊着姐姐,阿姐。

她唤醒他,没想到一醒过来他就突然抱住了她。

沈焕的身子还在剧烈颤抖着,一声声的唤着阿姐,姐姐。

“阿焕,你别吓阿姐,你到底怎么了?”沈牡丹也被沈焕给吓住了。

沈焕还沉在方才的梦境中,那梦境实在太逼真了,他颤抖着身子,脸埋在沈牡丹的肩膀上,喃喃细语,“姐,我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我…我梦见宝秋被阳石公主活活打死,梦见你跟罗南并没有解除婚约,梦见你跟罗南成了亲,可…可…”

沈牡丹心中也大骇,不知道阿焕怎么会梦见这些东西,这明明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她试探的问道:“阿焕,后来了?你还梦见了什么?”

他的身子又剧烈的颤抖了起来,想起了梦中那刺眼的血红色和漫天的飘雪,“我…我梦见姐你在罗家出了事,你…你,罗家说你撞在了桌角上不…不幸身亡了,还…还梦见,我去找罗家,最后…最后死在了大雪纷飞的…巷子里。”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低低沉沉,沈牡丹却依旧听清楚了,她心中不知作何感想,她没想到阿焕竟然会梦见上辈子的事情,阿焕方才该有多害怕啊。她压下心中的酸涩,拍了拍他的后背,“阿焕,没事了,不过是做了噩梦。你想想看,我如今不是已经跟罗南解除了婚约吗?你放心,只是噩梦,都已经过去了…”

沈焕也渐渐平静了下来,他撑直了身子,露出个苦笑,“姐,抱歉,我没事了,我去看看宝秋姐姐吧。”

沈牡丹点头,看着他穿好衣裳下了床,两人一起去了宝秋的房间,宝秋已经醒了过来,脸色有些苍白,精神倒还不错,翠枝正喂她喝粥在,瞧见沈焕两人,冲他们笑了笑,“牡丹姐,阿焕,你们过来了。”

“宝秋姐,昨天对不起,要不是我你也不会…”沈焕低着头,又想起昨天和梦中的事情了,心不由的一紧。

宝秋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阿焕,你这是作甚,昨天要不是你来,我恐怕就算被那女人打死也没人为我出头的,辛亏你来了…阿焕,你真觉得就算当时你没出头或者答应了那女人她就会放过我的?这根本不可能,所以你也不要自责了。如今我还要感激你才是…阿焕,谢谢你。”

见她说的真诚,沈焕也渐渐放松了心头的包袱,难得的露出个笑容,也不再多说什么。

女医官没多久也过来了,替宝秋医治后就离开了,宝秋这样子估计要在床上躺一个月腿伤才能好,如今也只能跟着翠枝住在沈牡丹这里了。从宝秋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沈牡丹知道两人分开之后,施宝秋就按照母亲给的地址去找了那位母亲的好友,没想到被人告知早在几年前就搬走了,她只得跟着翠枝和旺叔租了个小宅子住了下来,偶尔回去集市上转转,看看能不能碰见元泽庆。

没想到昨日就碰见了,之后的事情沈牡丹他们也清楚了。

又是几天的时间过去了,沈牡丹突然想起陈弘文说过殿下约莫半个月就能回来了,如今时间差不多了吧?到时候是她主动把梓安送回王府还是等着殿下亲自过来接人?这半个月的相处她是真的很喜欢梓安这个孩子,听话,懂事,暖人心。

上辈子的时候她虽然和罗南成亲了一年,但是罗南嫌弃她额头上的伤疤一直不肯碰她,一年的时间里,两人同床的次数屈指可数,那时候她做梦都想要有个孩子。如今突然冒出来这个一个孩子,虽然没有从小就养着他,但这段时间的想出,她是真心非常喜欢这个孩子。

许是沈牡丹注视卫梓安的目光太久,卫梓安仰头冲她露出个有些羞涩的笑容,“牡丹姐姐,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他似乎想到什么,明媚的笑脸微微垮了下来,“牡丹姐姐,难道你又想把我送回王府去?牡丹姐姐,我不想回去,我还想住在这里。”

沈牡丹笑道:“那我不送你回去,等着殿下来接你好吗?”她是真不忍心看着小家伙失落的样子。

卫梓安立刻点了点头,笑了起来,“恩!”

沈牡丹说出那话的时候就有些后悔了,但是瞧见梓安明亮的笑脸又觉得也没什么,躲避起来又如何,若是殿下真对她有意,她躲起来也是无用的。

~~

怀宁是安阳附近的一个比较大的县城,这里有一片树林,占地上百垧,早些年前先皇把这里围城了皇家猎场,里面有不少野生猎物,偶尔的时候亲王和皇上会来这围场里打猎。

卫琅宴骑着马奔跑在冷冽的寒风之中,耳边呼啦啦的风声刮过,脸上跟被刀子割一般,身上阴冷阴冷的。他心有微微有些烦躁,如今来着围场已经半个月了,也不知皇帝大哥怎么想的,这大冷天的非要跑过来打猎,他宁愿向往常一样窝在房里,捧着本书,靠在贵妃榻上,听着那细细软软柔柔的声音讲故事。

卫琅宴有些不明白心底的这股子躁意是怎么回事,似乎从来围场之后就开始了,前两天还好,越来后面他越是无法压抑这股子躁意,直到前两天夜里他突然梦见那软软柔柔的声音,他终于知道这股子躁意是怎么回事了,他在想念她。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的确受到了她的影响,他原本以为对她也只是喜欢,却没发现这远远不止喜欢了。

他现在非常想见到她,卫琅宴思绪沉沉,远处忽然一只雪狐跑过,他连抽出箭支的兴趣都没有,眼睁睁的看着那雪狐从眼前飞奔而过。却不想忽然一箭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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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卫琅宴连头都没有回就知道身后的人是谁,不过眨眼的功夫,身后的人骑着一匹健壮有力的棕色马匹追了上来。那人骑在马背上微微俯□子,扭头看了旁边面容冷峻的卫琅宴一眼,耻笑道:“没想到连七弟这样不近女色的人如今都被迷惑了,惹的七弟连打猎的心思都没了。我真是好奇那沈家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看你这般,我倒是很想见见那沈姑娘。”最后一句话用轻佻的口吻说出来,仿佛带了一层别的意思。

卫琅宴侧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卫安景,你想打架?”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卫安景反而笑了笑,猛地感觉身边的寒气更加重了,他话锋一转,道:“要不你把梓安送到我那里去如何?原本梓安就不是你的责任…”

卫琅宴古怪一笑,“卫安景,你现在想说什么?想说五哥是因为你而死,所以梓安是你的责任?”他的声音在冷冽的风中有些低沉和含糊不清,“卫安景,何必了,虽说原本是你去冀州,但母妃求了情,皇上也下了旨,我和五哥去了冀州,这件事就同你再也没有关系了。五哥…是为了救我而死的,你不需要背负这个责任…而且,梓安不是责任,我把他视为己出…驾…”

强健的黑马快速朝着前方奔去。

卫安景勒住缰绳,停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前面魁梧的身影,他紧紧的攥住拳,面色发白,心中铺天的酸痛席卷而来。母妃…母妃,都是因为你,我才成了兄弟眼中懦弱的人,都是因为你的偏爱,我才与自己兄弟形同陌路…

~~

洗好的小米加水密封在瓦罐之中,前一夜放在满是炭火的灶底,第二天起来取出瓦罐,揭开盖子,浓郁的米粥香味蔓延开来。

喝着浓稠喷香的小米粥,用豆子发出来的豆芽清炒,酸酸爽爽微辣可口的菘菜,卫梓安吃的喷香。

沈牡丹看他呼噜呼噜喝粥的样和差不多空了的碗底,笑道:“再去添一碗可好?”

卫梓安点了点头,扒掉碗中最后一口香稠的米粥,把空碗递给了一旁站着的鸠兰,鸠兰笑眯眯的去厨房添了一碗过来。

旁边的沈焕逗他,“梓安,你在这般吃下去小心变成小胖猪了。”

卫梓安有些疑惑,皱着小眉头努力的回想自己见过的小胖猪是什么样子的。沈牡丹轻笑,“阿焕,你快别逗他了。”又冲卫梓安道:“世子莫听他瞎说,胖一些才好,抱着舒服。”

“姑…姑娘,”门外忽然传来六儿气喘吁吁的声音,“宴…宴王殿下来了。”

沈牡丹一怔,手中的筷子没握牢,啪的一声掉落在桌上,她迟疑了下,站起身子,冲六儿道:“去…去让殿下进…”她话还没说完,门外已经走进来一个穿着大氅,满身寒气的魁梧男人,男人身上风尘仆仆,他进到屋子里,视线定格在沈牡丹身上,与她的眼神交汇纠缠,眼中柔和了不少,更多的却是掩饰不住的直白的强烈的占有欲。

沈牡丹一个心惊,慌忙避开他的眼神,结结巴巴的说道:“殿下,您…您是来接小世子的吧。鸠兰,快些去把世子的东西收了。”说这话时,始终不敢去看他一眼。

“不急。”卫琅宴收回目光,看了眼桌上的米粥和小菜,往前走了几步,拉开一把凳子坐下,淡然道:“早上过来的有点急,还没吃东西。”

卫梓安半个多月没见着他了,也很是想念,听他说这话,立刻回头冲鸠兰欢喜的道:“鸠兰姐姐,快些去给七皇叔添一碗米粥过来。”又扭头冲卫琅宴笑眯了眼,“七皇叔,这米粥和这菜芽都是牡丹姐姐想法子弄出的新鲜吃食,可好吃了,你要多吃一些。”

沈牡丹哭笑不得的看了卫梓安一眼,心中忐忑难熬,正迟疑着该怎么办的时候,卫琅宴已经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莫要管我,坐下继续吃吧。”

沈牡丹应了一声,看了眼他旁边的空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硬着头皮坐了下来,听着旁边他细嚼慢咽吃东西的声音,心中的煎熬可想而知了。

施宝秋有伤在身不能起来吃东西,都是翠枝在房里伺候着她吃,平日吃饭的桌上也只有牡丹,阿焕和梓安三个人。这次多出来一个男人,还是如此显眼的一个男人,他坐得笔直,两腿微微张开,左手很自然的放在左腿之上。除了卫梓安,剩余的两人都有些坐立不安的。特别坐在左侧的沈牡丹,目光老是不由自主的移向距离她右腿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的大腿和手掌,他的腿长而有力,绷得紧紧的,在有些矮小的桌下微微的屈着,放置在大腿之上的手背因为练武的关系,青筋有些鼓起,手指却很修长,指甲修剪的干干净净。

沈牡丹简直是煎熬着吃完了这顿早饭,等着思菊和鸠兰把桌子撤了下去,沈牡丹立刻说道:“殿下,您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把世子的东西收拾一下。”说罢,匆匆的离开,进了卫梓安的房间,反手把房门关上了。

靠在房门后,沈牡丹粗粗的喘了两口气,心中又想起方才殿下看她的目光,强烈,直白和掩饰不住的占有欲。她脑子有些混沌,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前在王府的时候虽然能够感觉的出他对她应该是有意的,但却没有今天这么强烈的感觉,今天的他太直白了。她以为他去了怀宁一趟,说不定对她的那丁点有意也会随着时间烟消云散,但如今却更加的强烈澎湃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僵硬着双腿走到床边去替卫梓安收拾东西,沈牡丹的脑海中越发的乱了,正混乱的想着,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沈牡丹只以为是鸠兰来了,她软弱无力的坐在了床边,靠在了床柱上,垂着头无力的说道:“鸠兰,你来替梓安收拾东西吧,我有些不舒服。”方才因为与殿下的相处,全身紧绷,如今突然松懈下来,身子便有些疲软了。

脚步声渐渐走进,和鸠兰轻快的脚步声不同,这脚步声明显更加的沉稳,有力。不似女人的脚步。靠在床柱的沈牡丹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煞白,正想抬头望去,那脚步已经停止了她的面前,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双勾着金边的黑色靴子。她闭了闭眼,心中越发的沉重,耳边听见他的询问声,“你哪里不舒服?”

沈牡丹抬头,撞见了他幽深的眼中,攥紧了发抖的手,她压下心中翻腾的惧怕,平静的道:“殿下,民女没事,只是…只是昨天夜里没有休息好。殿下,您稍等片刻,民女很快就把世子的东西收拾好的。”她说罢,收回目光,站起了身子打算替梓安收拾东西了。

卫琅宴岂会看不出她在躲自己,两个人都不是笨蛋,他有些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躲着自己。他转过身子从旁边拎过来一个凳子过来坐下,视线又移回到她的身上,她今个穿了一身的藕荷色袄裙,收窄腰身,正背对着收拾床上的东西,微微弯腰,圆翘的臀正对着他。

卫琅宴忽然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了起来,他沙哑着声音道:“不用收拾了,梓安暂时还住在你这里,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沈牡丹怔住,磨磨蹭蹭了好半响才直起了腰身,转过了身子,看见他正坐在前方不远的位置。迟疑了下,她没有上前,依旧站在床头。她总觉得有什么不明的气息在两人周边缠绕着,她很想拔腿就跑,可是她不敢。

“过来。”卫琅宴又催促了一声。

沈牡丹犹豫了下,往前走了两步,说道:“殿下,小世子住在这里总归是不好的,您多劝劝小世子,还是让他回王府住吧。”

卫琅宴不答话,过了会才哑着声音道:“坐下。”

沈牡丹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四周,整个房中除了他坐着的那把凳子再也没有其他的,视线忽然就落在他修长有力的大腿上,她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突然爆红,结结巴巴的道:“殿…殿下…”

是不是她听错了,要么是她会错了意,其实他说的话根本不是那个意思,不是让她坐在他腿上吧。

卫琅宴不再啰嗦,他一直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当下就伸手扯住了沈牡丹的手臂,一个用力,她便倒在自己的怀中,顺势一带,她已经稳稳的坐在了他的腿上。他环住她的腰身,入鼻有股淡淡的香气,非常的好闻。

她一落入怀中,卫琅宴全身的欲-望便再也绷不住了,从下腹处窜至全身,这才发现他对她的思念和喜欢远比自己所估计的还要多。他一直是个很有自制力的人,这些年来也没个女人,虽会有生理的欲-望,但是对于女人的欲-望却没有一丝一毫,直到那煎熬般的半个月,他的**每夜便如同苏醒的雄狮。从怀宁回来,他甚至没有回王府,直到来了这里。如今不过拥她入怀,他体内的雄狮便已经苏醒,叫嚣着。

沈牡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他的怀中了,臀下有个硬邦邦的东西顶着,她的脸色立刻煞白,身子也忍不住颤抖了起来,想要起身,他的手臂却如同铁钳一样紧紧的困着她,动弹不得。

她岂会不知身下那是什么东西,她不敢在动弹分毫,深怕刺激的它越发坚硬。

她傻傻的不敢动弹分毫,却不想他却开始动作了起来,他有些冰凉的大手摸向她光滑的脸颊,稍一用力,她的脸就正对他了。沈牡丹甚至从他的眼中望见了自己呆愣的身影,还不等她多想什么,他的手已经扶住了她的后脑勺,用力按向了自己,冰冷的唇触碰在她柔软的唇上。嘴上有湿湿热热的东西舔过,那温热灵巧的舌来回的在她的唇上刷过,甚至伸进她的口中想要撬开她紧闭的牙齿。

沈牡丹听见殿下低低沉沉的声音,“牡丹…”

沈牡丹突然不知哪来的力气,或许是他吻的太专注,她猛地一把推开了他,用力过猛,整个人朝着后面倒去。他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她却又立刻挥手打开他的手,整个人硬生生的摔在了地上。

沉闷的声音响起,沈牡丹却连哼都没有哼,立刻爬了起来,匍匐在地跪了下来,头也垂在地面,“请…请殿下责罚。”她的身子剧烈的抖动着,连声音都带了一丝的颤意。

头顶上响起卫琅宴平静的声音,“起来说话。”

沈牡丹头都不肯抬起,只又说了一遍,“请殿下责罚。”

卫琅宴有些无奈,“对不起,方才是我太唐突了,或许你不会相信,我…只是太想念你了。你放心,我会负责的,我会迎娶你进门的。你…起来说话。”

迎娶…只有妻子才会用迎娶,迎为妻抬为妾。她怎么可能答应,又怎么会答应,她咬了咬牙齿,头垂的更加低了,“民女不配。”

卫琅宴有些怔住,又皱了下眉头,显然没料到她会拒绝。他坐在那里,不语。

沈牡丹的头已经碰在了地面上,后背也疼痛不已,可是她不敢动。她心中泛起一丝苦涩,想着,殿下肯定在想她怎么敢拒绝,又为何拒绝,这般大的福分,妃子之位,天下间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位置,她为什么会拒绝?

她怎么敢不拒绝,上辈子自己因为一个男人弄的家破人亡。好不容重来一次,她怎么敢重蹈覆辙,她怎么敢做他的妃子,做日后的皇后,她怎么敢生活在那勾心斗角的宫中。待日后他成了皇上,先不说为了牵制朝廷那些实力他要充纳后宫,若那时候他对自己还有意,说不定她会成为他的皇后,会成为全天下女人嫉妒的对象,他们沈家也会成为朝廷那些权势贵族打击的对象。对落魄的沈家来说,这是受不起的福分,这是折杀。轻一些,他对了她没了兴趣,可已经迎娶她进门了,她连退路都没有,只能一辈子呆在那冰冷的深宫中。这两个都不是她所希望的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好忐忑、

其实宴王的想法很简单,他看中的东西就要得到,属于行动派,更何况二十几年的老处男,碰见能让他有**的女子所以有些忍不住。他就是那种,我喜欢你,所以对你有**。

啊啊啊啊,好忐忑。

以往写的小说对于男主女主的互动非常非常的少,这本我已经努力多写,努力加重言情的部分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50、、

卫琅宴端坐在凳子上看着匍匐在地的沈牡丹,她的头垂的很低,情绪似乎稳定了下来,身子不再颤抖了。他半响不语,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好,他实在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是担心什么?还是讨厌他?他觉得是前者,不应该是后者,他看的出来她不讨厌他。他想了想,站起身子往前走了两步,微微俯身,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他能感觉到她快速抖了一下,不由的问道:“你到底再怕什么?”说着,手上用力,逼迫着她站了起来。

他知道她怕的肯定不是他的人,难道是怕他的感情?

沈牡丹被他扶着站了起来,也不看他,只低垂着头,“民女不配…”她不敢接受他的感情,这么优秀的男人,若是真跟在了他身边,爱上他几乎是迟早的事情。她知道男人的劣根性,他们喜新厌旧,一开始也是真的喜欢你,对你宠爱有加,可一旦腻了你,你会连地底的尘埃都不如。上辈子飘荡的时候见过太多这样的男人了,在大家眼中是个爱妻子,爱家,爱孩子的好男人,谁又知道他们背地里是什么样子的?她见过太多一边跟妻子打电话说要加班,要出差的男人了。但其实呢,他们不过是去跟情人幽会,她甚至还见过一边在情人身上卖力耸动一边跟妻子孩子打电话说想他们的男人,真是让人作呕,也让人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