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锦衣卫的大佬们为何看上他这个书生,为何要调派他去南京任职,秦堪却得不到答案,不是杨天寿不肯说,而是他确实不知,指挥使大人的动机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经历能知道的。
秦堪坐在马车上,怀抱着数月来辛苦赚的银子,不时扭头看着后面的官路,不知是喜是忧。
不出意料的话…过不了多久要赔钱了。
想到包袱里的银子即将长出翅膀飞到别人的口袋,秦堪便觉得心腔一阵阵的抽缩。
哒哒哒哒…
后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声声敲击在心坎上,秦堪愈发觉得嘴里发苦。
众锦衣卫勒马扭头望去,却见一年轻女子骑着马飞快奔来,越来越近,灵巧的身影在颠簸的马背上稳如泰山,岿然不动。
杨天寿浑然不知即将倒霉,脱口赞道:“这婆娘好俊的骑术,看得出是练家子…”
马车里的秦堪暗叹一声,闭上眼睛把包里的银子搂得更紧,仿佛在跟它们无声道别…
杨天寿刚赞完,年轻女子的马已离众人不足五丈,这时女子忽然娇叱一声,身子从马鞍上腾空而起,半空中修长的双腿一扭,像一把开着口子的剪刀,绞向杨天寿。
杨天寿目瞪口呆,扭过头朝众锦衣卫愕然大叫:“什么情况!你们谁招惹她了…”
砰!
话没说完,众人便眼睁睁看着杨经历如断线的风筝般飞远…
众人一呆,回过神后勃然大怒,纷纷下马抽刀,口中大骂:“不要命的小娘们儿,竟敢惹我锦衣卫,不想活了吗?”
女子眼眶通红,咬着下唇一言不发,娇好的身躯却如一头疯牛般撞向众人。
只听得砰砰几声皮肉作响,四五名锦衣卫几个呼吸间被放倒在地上,翻滚哀嚎不已。
“锦衣卫便可以不讲道理么?谁敢抓我相公,我就要他的命!天王老子我也不怕!”女子杏目圆睁怒喝道。
此女子正是杜嫣,听说秦堪被锦衣卫拿了,心中大急,街上抢了匹马便匆匆赶来救人。
杨天寿躺在地上,渐渐缓过气来,一边呻吟一边满头雾水瞧着她。
“慢着!你这婆娘说的什么话?谁抓了你相公?”
杜嫣四顾,见马车帘子内一道鬼祟躲闪的身影,于是纤手一指:“他是我相公,秦堪!”
杨天寿愕然,嘴唇抖索几下,萧然长叹道:“这顿打挨的,仇都没法报了…”
秦堪下了马车,抱着银子叹气,然后,每人发二十两,每人发二十两…
杨天寿是官,发五十两…
抱着瘪了不少的包袱,秦堪不知是同情还是肉痛,颇为幽怨的瞧着杨天寿。
“我说过,不让我跟朋友道别你会后悔的,你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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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城外临别
秦堪痛恨自己的料事如神…
他知道小八婆不会放过这些锦衣卫,他也知道小八婆的手段非常凶残,他更知道事后赔医药费的是自己…
包袱里的银子少了一小半,秦堪心都快碎了。
拿了五十两银子的杨天寿显然心平气和了许多,不过仍有些忿忿。
“这是你家婆娘?”
秦堪看了一眼羞惭无地的杜嫣,叹道:“现在不是,不过将来多半难逃她魔掌…”
杨天寿一脸同情:“你怎么找了这么一个…”
杜嫣杏眼一瞪,杀气迸发。
杨天寿很识时务地改口:“…这么一个英姿飒爽,不输须眉的女中豪杰,与秦百户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双,贤伉俪情深似海,委实羡煞旁人呐…”
杜嫣被恭维得眉开眼笑,瞧眼前的情况她也明白是场误会了,于是很豪迈地拍着杨天寿的肩:“你这人还不错,刚才算我走眼了,你别往心里去啊。”
秦堪在旁边撇嘴,死八婆难道听不出别人这话说得多昧良心吗?
杜嫣红着脸,神情赧赧地把秦堪拉到一边,忸怩着道:“我刚才是不是做错事了?”
秦堪板着脸道:“对。”
“错得很厉害吗?”
秦堪黯然叹道:“你这个错误大概值一百五十两银子,可以买五个年轻貌美的丫鬟,你说厉不厉害?”
杜嫣惊得吐了吐香舌,接着柳眉一竖,怒道:“你竟赔了一百五十两?不过轻轻挨了几下,用得着赔这么多吗?我去帮你要回来!”
秦堪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她的胳膊,一身冷汗刷刷的往外冒。
好险啊,这一揪至少挽回了三百两以上的损失…
“大小姐,消停吧,人家没招谁没惹谁,再挨你一回打冤不冤呀,我包里的银子何辜?你就放它们一马好不好?”秦堪无奈叹道。
杜嫣顿了身形,娇俏地瞪了他一眼:“无缘无故的,你怎么进锦衣卫当百户了?”
“我比你更想知道答案,虽说人生难得糊涂,可这一次我未免糊涂得太过分了…”
杜嫣俏脸泛上忧愁之色:“以后我们怎么办呀,我爹是文官,平素里最恨厂卫,你却成了锦衣百户,将来…”
杜嫣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大明的文官集团历来跟厂卫可谓势同水火,双方斗了一百多年,各领风骚,文官集团比较阴险,首先占住了道德的制高点,总以正义的代表自居,相比之下,厂卫比较憨厚,只知埋头抓人杀人,却不懂得苦干工作的同时也要学会自我标榜和自我表扬,于是厂卫渐渐臭名昭著,成为文官集团口诛笔伐,维护正义的对象。
秦堪莫名当上了锦衣百户,将来杜知府愿不愿认这女婿,还真是不好说。
见杜嫣忧愁的模样,秦堪只好温言安慰:“等我以后混到了千户,就把你爹拿进诏狱,让他试遍一百零八种刑具,不信他不答应…”
远远看着贤伉俪互诉离情,依依惜别的杨天寿和众锦衣校尉们很惊奇的发现,秦家婆娘忽然发了疯似的在她相公身上施完了一整套降龙十八掌…
离愁别绪,黯然上心头。
秦堪龇牙咧嘴揉着身上的青肿时,杜嫣却美眸含泪,为他整起了衣冠。
“南京不比绍兴,那里勋贵众多,你万事小心,能忍则忍,莫要糊里糊涂得罪人了…”
秦堪笑道:“你放心,我比较爱好和平,谁都不会得罪,这锦衣百户我也不想当,找个由头犯个错,让上面把我开了…”
杜嫣不满道:“你怎能这样说?科举你已无望,总不能真的只做个逍遥富家翁吧?百户也算是武官了,多少有了个出身,不能因为我爹的厌恶,就把你自己的前程耽误了,你这个百户一定要好好做下去,不但要做好,有机会也搏一搏升迁,不要管我爹怎么想,你不是为他而活的。”
秦堪颇为惊讶的看着她,没想到在古代“女大不中留”这句话果真很有道理,亲事八字还没一撇呢,杜嫣已完全投入到秦家夫人这个角色里去了,相比前世那些结了婚还千方百计把夫家东西往娘家搬的女人们,她们真应该羞愧得一头撞死以谢天下才是。
迎着秦堪的目光,杜嫣羞得脸一红,垂头道:“我…我也是为了咱们的将来考虑,我爹说与你约定一年,让你混得有出息再成婚,可他也没说不准你当武官呀,将来你衣锦还乡之时,我爹若嫌弃你的身份,大不了…大不了我翻墙头跑,跟你…私奔。”
说完这句大逆不道的话,杜嫣双颊已羞得通红,浑身无力仿佛快瘫软下去。
直到这一刻,秦堪忽然感觉内心深处被狠狠撞了一下,他发现自己已对她动了心。
其实,娶这么一位暴力老婆挺不错的,虽然性格强悍了一点,但她却是全心全意把一颗芳心系挂在他身上,在她眼里,他秦堪就是天,就是脊梁,就是一切,她会毫无私心地为他谋划,为他打算,会竭尽全力地维护他,她的立场永远与他一致,从不用担心她会偏离…
得妻若此,还有什么不满足呢?若真找个凡事唯唯诺诺的娇弱老婆,日子过得平平静静,不泛一丝涟漪水花,这样的生活有意思吗?
秦堪觉得心中豁然开朗了。
好吧,秦家大妇就她了,过不了多久,她就叫秦门杜氏。
为什么说大妇?
很显然,秦家将来不止一个女主人,至少貌美丫鬟这个远大的志向秦堪从来没想过删掉,杜嫣反对的话,他不介意振振夫纲。
前世的秦堪很花心,到处沾花惹草,他觉得这不算缺点,所以这一世他也不想改正。
杨天寿催促秦堪登车,天色不早了,不能再耽误时间。
秦堪上了马车,与杜嫣隔着木窗相望,杜嫣站在官道一边,泪眼婆娑的看着秦堪,抽了抽鼻子,小女孩似的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用袖子胡乱擦着眼泪,模样既可爱又惹人怜惜。
秦堪眼眶也泛了红,脸上露出了疼惜的微笑。
秦门杜氏…今年毕竟才十七岁,还是个孩子呀。
马车启行,秦堪看着路边哭得可怜的杜嫣,心中一痛,掀开帘子叫道:“杜嫣,我决定娶你了,这回是真的!你就是我秦家的正室大妇!”
杜嫣哭得跟小花猫似的,连连点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哭声忽然一顿,杜嫣仿佛回过神了,柔弱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秦堪,何谓‘正室大妇’?你还想娶多少个?嗯?给我停下,把话说清楚!”
秦堪擦了擦汗,惊惶道:“杨大哥,麻烦你快马加鞭…”
“嘴贱了吧?”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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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初来乍到
南京位于绍兴西北方,不远,也不近,约七八百里距离,以秦堪一行人的速度,约莫要四五天才能到。
一路无话,众人经过杭州,湖州,五天后终于到了南京南城聚宝门外。
古朴沧桑的城墙上,深深镌刻着篆体的“应天”二字,城墙高六十余丈,全部以巨砖条石砌成,城墙全长约七十里,从前元至洪武末年,历时三十年始修成,之所以大耗人力物力修建这座古都,乃因洪武帝征战天下时采用了儒生朱升的建议,“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座城直到目前,仍是世界第一大城。
南边以秦淮河为天然护城河,东托钟山,北依后湖,西北金川门一直将南京城区扩展到毗邻长江,可见当初洪武皇帝何等气魄,将大明的都城打造得固若金汤,攻守皆俱。
秦堪站在南京城墙下,仰头注视着城门上方布满了青苔,显得沧桑无比的“应天”二字,他缓缓吐出一口胸中浊气,脑中一片清明。
六朝古都,金陵形胜之地,紫气东来,帝王君临天下之都。
这里,会是他人生的一个新起点么?在这煌煌大明盛世里,一个穿越者将会走上哪一条路,攀上哪一座高峰,方才不负这一场新的人生?
秦堪带着迷茫的神情,像怒海中的一叶扁舟,昏昏噩噩的在杨天寿等人陪同下,走进了南京城。
这一年,弘治十七年四月,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被命运推上了大明的舞台。
锦衣卫百户上任,第一件事自然不是横行乡里,欺男霸女,这事可以以后再说,首先要做的便是必须去千户所报到。
百户的上司当然是千户,武官也是官,是官就得守官场的规矩。
秦堪被安排进了南京东城千户所。
所谓“东城”,是指南京城东边,包括皇城范围之内的几条街道,这几条街道很不简单,因为这里住的几乎全都是皇亲国戚,王公大臣,一个小小的侯爷打从这几条街道过去,别人家的门房还不一定肯拿正眼看你。
东城千户所位于西长安大街,右邻南京通政司,左邻旗手卫衙门,钦天监衙门,后依五军都督府以及南京六部。
进千户所之前,杨天寿挑着眉笑得很荡漾地告诉秦堪,西长安大街往西,拐进大通街,便是教坊司,里面皆是沦为官妓的犯官女眷,里面颇有几位长得国色天香,昔为官家闺秀,如今色艺侍人的小姐,很是绰约…
秦堪撇撇嘴,他对淫人妻女毫无兴趣,现在担心的是那位未谋面的顶头上司千户大人,如果这人不好打交道,或者有意为难他,那时自己何去何从。
千户所有些破败,很不起眼的坐落在大街东面,门边围墙上长满了青苔,门上的朱漆也掉色很多年了,不显山不露水的,谁也不会联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如同破落户的衙门,竟是赫赫有名的锦衣卫千户所。
看来锦衣卫还是很安分的,为官不修衙的规矩他们也不敢违背,百多年的斗争下来,锦衣卫也怕了言官御史们的那张嘴。
门口站着两名力士,杨天寿递上牙牌,领着秦堪走了进去。
越往里走,秦堪越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某个沧桑了千年的历史文物古迹里,到处皆是破败的景象,虽不至于到“残垣断壁”的地步,却也足可称得上“满目萧然”了。
秦堪皱起了眉:“杨兄,咱们千户所被匪类打劫过?”
杨天寿苦笑道:“以前没有这般模样的,不过前些日子千户所遇到点事…”
“什么事?”
杨天寿左右环顾一圈,压低了声音道:“魏国公的徐小公爷从绍兴回来后,脾气越发长进,前几日咱们锦衣卫里有个不开眼的混蛋得罪了小公爷,小公爷带着家仆把千户所砸了一遍,然后得意洋洋的扬长而去…”
说完杨天寿一脸复杂的瞧着秦堪,很显然,他大概知道小公爷和秦堪曾在绍兴有点交情的。
或许也在幽怨秦堪当初为什么不把这个祸害挽留在绍兴…
秦堪目瞪口呆:“…”
没想到徐鹏举在南京竟然跋扈到这等地步,看来这才是他勋贵的本色,绍兴砸佟家房子对他来说,简直算得上和风细雨,吹面不寒,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了。
“你们怎么不还手?锦衣卫呀,除了当今天子,咱们还怕过谁?”秦堪很不解。
杨天寿惊道:“开什么玩笑!咱们锦衣卫怕的人多了,这些勋贵是绝不能开罪的,特别是魏国公,深受历代大明天子信任,所以允他徐家执掌兵权,世代镇守南京,锦衣卫怎敢惹他?官司哪怕打到皇上跟前,皇上偏袒的必然也是徐家。”
秦堪冷汗直冒,凶神恶煞的锦衣卫都不敢惹徐家,想到自己曾经狠狠揍过徐鹏举,他突然感到一阵后怕,这得多大罪名?
以后一定不能再干这种不冷静的事了!
“咱们锦衣卫里哪个混蛋惹到小公爷了?”
杨天寿摇摇头:“据说是个百户,领着兄弟们闯进一家青楼收平安银子,恰好小公爷在里面喝花酒,扰了小公爷的雅兴,那家伙又是个新来的夯货,不认识小公爷,顶了几句,于是小公爷勃然大怒,带人把他打残了不说,还把这千户所也砸了个稀烂…”
秦堪擦汗:“他也是新来的?”
杨天寿意味深长的瞧着他:“对,这位百户上任才三天,就被锦衣卫革了名,抬回家养伤去了…你这个百户,恰好是接他的班。”
秦堪瞬间一切都明白了,调派南京或许是指挥使大人的意思,不过把他安排在东城千户所下面,恐怕就是南京这帮锦衣卫属下打的如意算盘,这是打算用他来缓解小公爷心头那口怒气呢。
“杨兄,我…和小公爷也不熟啊。”秦堪苦着脸道。
杨天寿摇头道:“秦兄弟这话就不敞亮了,以后都是卫里的兄弟,明人不说暗话,你和小公爷在绍兴时交情颇不一般,魏国公府那里,还要仰仗兄弟转圜一二呢。”
秦堪异常诚恳道:“杨兄你要相信我,我和他真没什么交情,不瞒你说,我只是在绍兴揍过小公爷一顿而已,除此之外,我和他真的不熟…”
杨天寿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整张脸慢慢变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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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百户上任
做人太诚实不好,比如现在。
杨天寿的脸色很难看,右手蠢蠢欲动,不知是不是想把秦堪当场拿下,然后五花大绑交给小公爷泄愤…
“你真揍过小公爷?”杨天寿语带颤抖。
“假的,跟你开玩笑的…”秦堪赶紧撇清,为了表示这个玩笑很好笑,说完后他还哈哈干笑两声。
杨天寿苍白的脸渐渐恢复了血色,长长松了一口气,苦笑道:“以后莫开这种玩笑了,当心让小公爷听见,小公爷的脾气…唉!”
指了指千户所里的两排厢房,杨天寿道:“雷千户就在里面,你去拜见他吧,我有事先走了…”
“杨兄去哪里?”
“刚才被你那句玩笑吓得心脏忽然停了几拍,我得去瞧瞧大夫…”杨天寿头也不回便走了。
秦堪有点淡淡的愧疚,玩笑就受不了了,我若跟他说是真的,杨兄岂不当场爆体身亡?
转身独自进了千户所的厢房,东城千户所的千户姓雷,名洪,是位很粗犷的武人,对秦堪也很客气,秦堪以下属之礼拜见,雷扬也很谦逊地还礼。
秦堪进去的时候,雷千户正在练字。
很诡异的场景,一个长得五大三粗,满面虬髯的大汉如同拿刀似的死死握着毛笔,额上汗珠滚滚,脸色涨得通红,瞪着书案宣纸的表情很狰狞,仿佛那张纸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咬牙切齿的样子像上阵杀敌。
秦堪对雷千户很同情。
在这个崇文鄙武的年代,武人想求上进,只能通过琴棋书画之类的东西装点门面,附庸风雅,博得文人的尊敬,可惜很少有坚持下来的,看眼前这位雷千户的表情,估计也坚持不了几天了。
“东城千户所麾下百户秦堪,拜见千户大人。”秦堪躬身施礼。
雷洪放下笔,朝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转身看着秦堪。
“秦百户,哈哈,久闻大名了,秦百户的模样,是读书人?”
“惭愧,曾有过秀才功名,犯了错被开革了。”
雷洪两眼大亮:“雷某最喜欢跟读书人打交道,哈哈,来来来,先看看雷某刚刚写的字,秦百户评点一下如何?”
秦堪只好苦笑应了。
上前一看,雷洪居然写的草书,这可得有点功底呀。
秦堪凝目瞧了半晌,倒吸一口凉气:“2B?”
“啊?”雷洪大惊,抢过宣纸急得面红耳赤:“明明是个‘官’字呀…”
秦堪擦汗:“…”
“官”字写成草书,在一个来自现代的人眼里看上去…
雷洪将纸揉成一团,仰天悲怆长叹:“读书人果然不好当呀,罢了!”
秦堪俊脸涨得通红,他知道,自己亲手毁灭了一个武人炽热的上进之心,雷千户的风雅之路到此为止了。
雷千户的精神不大好,显然刚才的打击对他很大,不过对秦堪倒是很客气,说了几句官场套话后,又勉励了秦堪几句,便命一名力士带秦堪去百户所上任。
一切好像都显得很匆忙,秦堪有种错觉,他发现南京的锦衣卫仿佛把他当成了消防队员,一应官场礼仪能免则免,赶紧救火才是正事。
秦堪上任的百户所在皇城根南街,紧邻南京皇宫,高大的宫墙外围附近全部住着王公大臣和公侯勋贵,观察过附近的环境后,秦堪的一颗心沉了下去。
在这里当百户,必然是个两头受气的角色,无论巡街还是坐探,那么多的权贵人家,谁会拿正眼瞧一个小小的锦衣百户?一个锦衣百户能管得住谁?
先不论外面那些权贵,单只这百户所里的下属,秦堪就觉得有点难管了。
秦堪的下属有两名总旗,一名司吏,两名总旗分管五名小旗,再往下便是普通的校尉,力士了,说是百户,其实整个百户所的人员不止一百人,除了正式编制的一百一十二人外,还雇佣了一百多个锦衣卫帮闲,也就是我们经常说的单位临时工,单位惹了祸不用问,全部都是临时工干的。
两名总旗一个姓丁,名憨,一听就是个很老实很好欺负的名字,还有一个姓涂,名扬。
令秦堪感到棘手的便是这个涂扬,他的神态表面恭敬,可看着秦堪的目光不时闪过恨意。
秦堪很敏感地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因为这种目光太熟悉了,前世混迹职场,他从一个小小的业务员一路高升到副总经理,成为老板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除了个人的本事,当然也要靠踩着无数人的脑袋往上爬,这种嫉恨的眼神是他在公司里见得最多的。
人不遭嫉是庸才,秦堪的心理素质向来很稳定的,对涂扬的不善目光回以淡淡一笑。
要想掌握权力,只能恩威并济,拉拢绝大部分人的同时,也得杀只鸡吓吓这帮猴子们,方法很老套,但却简单有效,秦堪没那么多时间跟这帮家伙斗心眼儿。
这位涂总旗,长短胖瘦正像极了一只鸡。
秦堪在心里默默的磨着刀,思量何时向这只鸡下手…
百户所里的司吏姓王,是个年约五十的老头,看起来很老实的样子。
秦堪刚到百户所,两名总旗便集合了所有下属,在百户所的小院里拜见了新任的百户大人,众人神态很恭敬,看不出他们真正的心思。
对照王司吏的名册点了卯之后,秦堪也没说多余的废话,便命众人散去,把王司吏叫到了屋子里。
送出两锭白花花的银子,王司吏感恩戴德之下来了个竹筒倒豆子,秦堪也终于明白为何涂总旗对他有敌意了。
事情很简单,因为这个百户的位置原本按资历来说,该轮到涂总旗了,可惜突然多出来一个空降兵,涂总旗还是涂总旗,升迁无望,自然对秦百户各种羡慕嫉妒恨。
至于丁总旗,倒是安分得很,一来年纪渐大,只等儿子顶职,二来也没精力争取百户之位。
百户所的财源不多,仅靠几家没有后台的青楼和黑赌档每月缴纳平安银子,虽说南京金粉之地,秦淮轻歌曼舞不绝,妓馆章台林立,但这些妓馆青楼绝大多数背后站着公侯勋贵,锦衣卫轻易不能招惹的。
了解了这些情况后,秦堪对自己这个百户大概有了数。
接下来不出所料的话,涂总旗要准备排挤他了,仗着是百户所里的老人,对新来的百户大人阳奉阴违,找个由头闹闹饷,闯个祸什么的,这样的下三滥手段秦堪很熟悉,不善良的说,前世他就是这么上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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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拉拢打压
秦堪的猜测很正确。
第一天见面很客气的属下们,不见得每天都会很客气,相比新上任的百户来说,涂总旗的威望似乎比秦堪这个文弱书生高那么一点点。
——也许不止一点点。
第二天点卯,人都到齐了,秦堪对照过名册后,吩咐大家散去各行职司时,院里一百多人竟不愿走了,场面闹哄哄的,王司吏呼喝好几次也没压下来。
秦堪笑了,算算时间,也该是今日发难了。
和颜悦色地注视着涂扬,秦堪知道这事跟他脱不了干系。
“涂总旗,兄弟们有什么不满的,你代表大家跟我说说。”
涂总旗的表现还是很恭敬,躬身抱拳道:“秦大人,属下管教不严,是我的错。”
一旁的丁总旗犹豫了片刻,也躬身抱拳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