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全族都在等死,你被香料弄得半死不活,还想再碰那些玩意?”诺汗用土话大骂,卓伊勒皱眉赔笑。珠兰唐娜大感委屈,一双晶莹的眸子狡黠地盯了卓伊勒看。卓伊勒忙道:“族长大人,我师父那边还要连夜配药,请族长过去安置人手。”

诺汗听了连连称是,想到皎镜来后疫情有了起色,还需好好巴结神医,便嘱咐女儿道:“你不可踏出这个院子。”珠兰唐娜俏声应了,一脸乖巧,诺汗交代吉伦管束好妹子,忧心忡忡地去了。

珠兰唐娜冲哥哥一笑,吉伦摇头道:“管好你自己,我什么都不知道。”卓伊勒道:“收好香料,不就没事了?”瞥见长生过来,指了他道,“喏,他对香料至为熟悉,让他出个主意。”

“香料不能这样摆放。”长生也不扭捏,指了残留的一个香盒,款款说道,“我听说制香师以敛香的镇断木藏香,隔绝香气四溢,不过那木头太难寻,用瓷器密封就好,你可有瓷盒?”

珠兰唐娜点头,打开一个小柜,里面有精致的青白釉瓷盒,是用尽了的香粉胭脂,贪它们式样新奇,都留了下来。

“常人多喜以各种木盒盛香,如果香品不多,用香又快,原是不错的。但若要藏香,香料又极多,不妨以瓷盒盛香,虽不能昼夜嗅到香气,却能存其馥郁,不使流散。玉盒也是极佳,惜哉太过破费,一般人购置不起。此外,也有用金银器或铜器的,只是我不喜欢。”

长生淡淡的一句不喜欢,珠兰唐娜的眼睛却是一亮。长生望了散落在外的一地香料,心生不忍,紫颜易容时定会燃香,它们是他至爱的良伴。于是不自觉扬起微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与友人对酒当歌,在月下闻香起舞。

“檀香醇厚持久,传说要寄生在相思树上才能存活。制香时须放置一段时日,否则气息漂浮,不够沉稳。制檀香须去火,一般可用茶水洗去它的火性。而且单独熏烧,算不上馨香好闻,要与其他香料配在一处,诗文中总是说‘沉檀’,就是沉香和檀香合在一起。”

“相思树?”珠兰唐娜笑眯眯地道,神往地遐想,“我有几颗红豆,从南原的商人手上买得,原来檀香竟长在相思树上,不晓得是什么模样?”

长生一笑,村里的瘟疫,自身的重疾,对她全是身外物,毫不在意。眼前那一点点美丽,才是她心之所寄。这样的单纯,或可坚强地在这场争斗中存活下来。

“沉香能静心去秽开窍,平时无甚香味,熏烧时却能掩盖其他气味。沉香归脾经,你近日可以不点别的香,偶尔熏一熏沉香就好。”

珠兰唐娜听他提及自己,心中一甜,定定地端详他。长生神色不变,没有过多的殷勤,她微微失望。康复中的少女颓色尽去,眸光流转间,说不出的芳华绝艳,可长生一腔心思,只在与香料倾诉衷情。

“丁香醒酒,又防口臭,不过更妙的是能暖脾,也适合你用,内服亦可。”

“芸香辟蠹,可防蛀虫。俗话说,书中自有颜如玉,读书能生出美人香气,要靠芸草的清香庇护。芸香多用在合香里,或者单独用来熏书。”

长生温言说道,看到她闺房里放了些中原的书,他颇为好奇。商贩远道而来,域外女子竟有买书来读的,真是不易。他有时夹杂中原的词语,她闪烁慧黠的眼,都能明白。

两人一唱一和,彼此共鸣。珠兰唐娜仰起头,眼前的男子沉稳如玉,述说时仿佛周身散出醉人香气,声音里有回忆的感伤。她想,他就像檀香,少年时或曾有过火性,被岁月慢慢洗去。然而眉目流转时,那淡雅的幽香会不经意漫步而出,是一种有故事的味道。

“熏香还有诸多讲究…”长生忽然没了声,微微摇晃。

“你累了。”珠兰唐娜看出他的倦意,双手仿有千钧,始终没有抬起,不由急了,“这么晚了,你该回去安歇。”

吉伦道:“这位小哥忙了一天,我送他回去歇息。等明早禀告父亲,我再帮你把香料收到瓷盒里。”珠兰唐娜瞪他一眼,忘了病情初愈,“他是我的恩人,我来送。”

卓伊勒无声地喊道:“还有我…”默默跟在三人身后。

走了几步,长生婉谢道:“两位留步,疫情尚未完全控制,请不要外出。我们自己回去就是了。”

珠兰唐娜无奈,仰脸问他:“你明儿能抽空再来看我么?”

“不好说。”长生拉了卓伊勒告辞,珠兰唐娜失望地一笑。

两人走回诺汗安排的居处,卓伊勒沉闷不说话,长生一个激灵,冬夜的风真是寒冷,勉强一笑,摸了摸面皮。无心纠缠儿女闲情,这寒气,令他灰了脸面,簌簌有萧瑟之意。

卓伊勒见长生脸色难看,关切地道:“你的脸…”

“不碍事,想是又该整了。”长生的语气,不起波澜。

卓伊勒想起前事,争胜的心不觉淡了,欷歔道:“即便是师父,也只能保得三四个月。”

“已经很好了。”长生怆然,他幼时颜面损毁得太过严重,紫颜每过旬月就会悄悄为他易容,直至他学会对镜自理,看指下妖娆粉腻,偷天换日。常会生出错觉,他的脸不过是一张白纸,煮烂了树皮、麻头、敝布、渔网这些弃物,几番浮沉,凝成了如今的模样。

第10章 酒意醺然

皎镜逼他每天吃药,总算把时日拖得长了,可以几个月才修整一次。长生坦然接受命运,身为易容师,能把容颜交给自己,胜过靠他人手下的刀掌握美丑。

两人走进屋,一室药香氤氲,宛若当年看见紫颜易容,馨香满室。皎镜面前汤盘无数,药汁深深浅浅,他一碗碗喝去,像一尊救苦救难的佛,笔下如飞。

卓伊勒叫道:“师父!”长生一惊,若是药性相冲相克,皎镜这一折腾,起码内伤不轻。

卓伊勒冲了过去,皎镜摆手,“不妨事,我打小试药,百毒不侵。”见两人面色有疑,咳了一声,“大不了过会儿催吐。”

卓伊勒恨恨地道:“这些汤汤水水的,不出一盏茶就被你肠胃运化,哪里吐得出。”

皎镜笑道:“那就知道药效了,好得很。”

卓伊勒骂道:“你又没病!不…你就是有病,病入膏肓。”骂完一呆,只觉像极了师父的语气,心虚地看了皎镜一眼。

大疫当前,他自己三心二意,师父却全力救人。卓伊勒不由大感汗颜。

皎镜手中正有一卷本草图录,是昔年北荒医者绘制,他读了几遍,不满对方笔下错漏,在昏暗的灯下增删改订。此时见徒弟来了,他拾起书卷,往卓伊勒头顶一砸,“好得很,你既中气十足,就给我把这卷《北药本草》读熟,下次配药再捉襟见肘,唯你是问。”

师徒俩打打骂骂,长生黯然伤感,就算有争执也是好的,可惜那些相看不厌的面孔,却早已不在身边。

“珠兰唐娜已然无事,我让她把香料收拢在瓷盒里,此后不会再发病了。”长生按下心事,向皎镜禀告。皎镜身子一震,眯细双目看向他,长生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忽见皎镜眉开眼笑道:“妙极,妙极!我险些忘了,她买了那么多香料,正可一用!”

长生被他一点,也豁然开朗,既缺药材,香料可作辟疫之用,解了燃眉之急。

“明日去她那里取乳香、沉香、檀香、降香、安息香、细辛、甘松,加川芎、艾叶、菖蒲,取泉水煮沸,遍洒全族。”皎镜长长呼出一口气,快意地一笑,“等明儿天亮,让那些未染疫的下热泉泡汤,给我煮煮秽气。”

长生斟酌道:“大师,男人入浴倒也无妨,至于妇人…”皎镜笑嘻嘻看他,“北地习俗不同,男女无别,同川而浴,却长幼有序,尊者入浴,卑幼者回避。你若看不惯,大可劝妇人只来洗洗衣裳,清洁衣物也很紧要。”

卓伊勒心猿意马地想到其他,这一念无边无际,他小脸一红,生怕师父瞧出破绽,立即端正地记下皎镜的方子。

皎镜慧目如炬,并不戳破他绮丽的心思,“卓伊勒,我配了几种治疫的新方,你来制成药丸。”

卓伊勒愕然道:“为什么是药丸?”蓦地醒悟过来,汤药对煎煮颇有要求,没有药丸来得便捷,既是防治瘟疫,药丸疗效持久,也比汤药更适宜。他们不会在此地久留,届时留下制好的避瘟丸,便于民众服食。

他瞥了长生一眼,燃起斗志,“好,哪怕一夜不睡,我也要把药丸弄出来!”皎镜嘿嘿笑道:“可没那么容易。”旋即不再理会,专心尝药。卓伊勒在他身边坐下,细细看向那一张张笔记。

长生苦笑,两人一个痴一个倔,今夜想是都不睡了。他却倦得很,困乏如酒意醺然,盘踞在身躯内不肯离去。他说了告辞的话,那两人充耳不闻,长生越发倦了,不知自己如何倒在炕上。

昏沉睡了一夜,醒来时阳光大好。难得的晴日,仿佛要驱散瘟疫,将每个边角照得透亮。湛明的蓝天上,更无纤云,令长生心情一爽。他摸摸面皮,取出易容的膏粉脂泥,对镜描摹。

一张好容貌,不过是镜中偷换了真假,又有什么值得眷恋。世人都爱好皮囊,身为易容师,长生须给他们看华美容颜,花开正好的堂皇气象。可是他心里,早已无视皮相妍媸。

千帆过尽,那么多芳华眉黛,红粉丽颜,都不过是盈眼而去的云烟。唯有一人,不时会掠上心头,那是不逊于紫颜的盲女镜心,冰姿空灵,清骨明秀,胜过这世上万紫千红。

不觉又想到她,于这悲浊俗世,仿佛救赎。不知此番十师盛会,她会不会由海外赶来?当年她与他,技艺高低有天壤之别,镜心神乎其技的易容术,他只有叹为观止的份。如今他精研多时,自忖有长足进步,却不知够不够入她的眼?

长生收敛心事,远虑近忧,他多得是烦恼,想这些有的没的作甚。镜中容颜如画,晕黄染黛,浅扫轻描,俊逸的脸庞不过是绣好的色相。他的脸面毁去,如今窃取了命运造化,可以通神般地重生出一张新面,前途还有什么可怕?

长生定了定神,快步出门,去看皎镜师徒。

寒窗下,师徒俩蓬头垢面,笑吟吟地望了一地药饵。卓伊勒瞧见长生,眉开眼笑过来献宝,“师父试了九种方子,终于试出最简单的一种,你来看这避瘟丸…猜猜方子里有什么?”

长生轻嗅,“有雄黄和丹参的味道。”卓伊勒笑道:“你鼻子真灵,还有卫矛和赤小豆,解毒之力甚强,足以避瘟。北荒这几味药材算是充足,及时把方子送出去,就能防患未然。”

长生心中大石落地。既有防治的丹药,由千姿派人在北荒诸国分发药物,传抄药方,防治疫疠会快上许多。他们两人忙乱通宵,沤心沥血,终有回报。一时间,他为自己羞愧,竟没能共同迎战。

卓伊勒察言观色,道:“你的脸…”长生道:“好多了。”皎镜听见,长长地伸个懒腰,将行囊里衣衫一抱,乐悠悠地拎起酒葫芦,“我去热泉试试水,你们俩快去取香料煮泉水。”

他哼着怪腔怪调,径自去了。到了肯雅湖畔,几十池碧玉般的湖水宛若猫眼缀地,一股股热气打着旋风卷起,远看去妖异莫名。皎镜大大咧咧走去,湖边探手一捞,灼热的泉水叫他掌上酥麻。

“这水舒坦!”他走到雾气深处,褪去狐袄鞋袜,穿了中衣就往下跳。到了水中,撇去衣衫,皎镜悠悠地避身其内,煞是快活。池中翠玉滑脂,头顶云烟四合,纵有萧萧北风不时掠过,被热气一阻,冲上身来真是风流自在。

抿上一口烧酒,驱尽胸臆间的寒意,皎镜闭眼享受,仿佛酣睡。过了片刻,密密匝匝都是脚步声,欢声笑语到了眼前,他张眼一看,诺汗领了几十个族人手持木盆来打水。

两边皆是一怔,诺汗慌道:“大人慢慢洗,我等往旁边去就是。”皎镜嘿嘿一笑,摇头道:“不必,泉水不能多泡,我这就出来。”荡到岸边,赤条条就欲上来。众人一齐回头,诺汗不忘说道:“大人别着风,回头做个围子,再来沐浴不迟。”

皎镜裹了衣物,将就穿戴齐整,又将湿衣打捞而起。诺汗忙叫人接过衣衫,为皎镜洗晒。皎镜也不谦让,洒然笑道:“冬日天地闭藏,不宜沐浴,好在此处天生地热,只需防风保暖,便可以此趋避疫气。”

诺汗叹道:“这湖水气味古怪,多少年来无人敢靠近,不想大人以身试水,大恩在上,我等无以为报。”皎镜甚是好笑,也不说破,微微颔首道:“此水不可饮用,遍洒村庄即可。早日遣人入浴,重症者不可下湖。”诺汗一一应了,恭敬地送他往村里去。

到得屋外,皎镜打了个哈欠,见卓伊勒疲倦睡去,长生依据药方,把仅剩的药材抬到屋里,想炮制成丸,便坐了下来,一同捣药研制,以蜜和丸。

两人劳作了两个时辰,长生看向皎镜,仿佛有无穷法力可供挥霍,没有厌倦的时候。他不禁心疼,“大师,你一夜没睡,不如歇息片刻。”想到紫颜当年,悬崖上一条索儿走到黑,把自己逼至极高处,他眼睁睁看了少爷倒下,不能再让皎镜重蹈覆辙。

皎镜麻木的手停在半空,笑道:“一鼓作气势如虎,制好这些药,够五日之用,就可以歇歇。”长生听出言外之意,沉吟道:“我和卓伊勒可去粟耶城求药,大师不必远行。”皎镜道:“药不够,我去左近的山林里再看看。万一粟耶有事…”

长生哑然半晌,说不出话,这是一场战争,敌人汹涌而来,兵力漫无边际。他们只得两兵一将,再英雄也是枉然。

皎镜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调制丸药,身手熟练敏捷,全无困顿。长生的心头依然迷茫,可是,仿佛有一簇细小的光,在前方黑暗处隐约跳动。他吸了口气,学了皎镜的样子,一心一意地制作避瘟丸。

直至最后一个药丸浑然而成,皎镜忽地垂下了手,倒地便睡,鼾声顿起。长生唬了一跳,用尽气力把他拖到炕上,盖上被子。任他是大师或神医,到底不是神仙,可这凡人的躯体,如金刚石切金断玉,利不可挡。

长生收拾好药物,唤来诺汗安排分发。诺汗眉开眼笑,经过昨日,全族又有了生气,不再是处处悲啼。他听得三人要暂往别处去,愁苦了脸道:“神医们不在,谁来处置病人?”

长生劝慰道:“有这避瘟丸和辟疫丹,无病者可以防疫。我们把这五日要吃的药方开好,依方服药即可。此外,轻症痊愈者会免疫一段时日,正好帮忙救助病人,不必担心染疾。”

诺汗无奈,长生又问:“这附近可有什么盛产药物的山林?再往西行,有什么村庄?”

诺汗道:“西行七十余里有一座祈云山,村庄就要远点,都在粟耶城外。”

长生在舆图上标记了,便静下心来,到病坊为众人复诊。

染疫的人太多,长生忙了一炷香的工夫,腹鸣如鼓,汩汩灌了几口水,去寻早饭吃。诺汗为他备了几块脆饼,他狼吞虎咽吃下一块,看到米莎眼巴巴躲在一边偷看,不断地咽口水。

长生把脆饼塞在她手里,细长的胳膊,没有肉,就是一根骨头架子。他转头看去,病人们一个个面黄肌瘦,脆饼的香气像补药吸引他们的视线,每个人像是一只空碗,急需饭菜填补。

长生问米莎:“你每天吃什么?”

米莎低下头,“族里会发一点米粥。”

长生百感丛生,看她拿了脆饼欢天喜地去喂奶奶,一旁的病人虎视眈眈,几乎想要去抢。

长生没了心思,大疫过后必有饥荒,太多劳力的丧失,使活着的人也难生存。他无措地想,届时的北荒才是真正荒凉,千姿一统北地的愿望,只怕会被击得粉碎。好在冬季各地略有存粮,一时可以熬过,明年开春农耕才是难题。

长生揉了揉太阳穴,以前的他,存于紫府小小一隅,关心的无非是自身安危。从今时起,忽然像是站在了巅峰高处,一览众山小,才看到昔日眼光所限,只在那方寸地。他扫视过去,这些陌生无望的脸,失却了生的火种,会由他重新点燃。

俊脸上忽地有淡淡微红,长生半是羞惭半是感动,为今时的自己,有了一点点骄傲。

他闷头做事,不问其他,那些短缺苦恼的事情,一桩桩兵来将挡。忙到午时,卓伊勒先行醒来,悄然往小楼去了一回,见到珠兰唐娜,竟把她一起拉来病坊救人。长生苦笑,诺汗大惊,珠兰唐娜却很坚持,哪怕记录药方也是好的。诺汗只得由她,托了长生好生照看,吉伦不放心,也用了辟疫丹,过来帮手。

珠兰唐娜一味守在长生身边,端茶送水,长生面容冷峻,拒人千里的神情,叫卓伊勒无话可说。珠兰唐娜碰了壁,又见族人可怜,一时心也淡了,渐渐与卓伊勒一起照顾病患。她身份尊贵,长相甜美,得她亲手端药,族人们感激涕零。

如此又忙了一日,卓伊勒和珠兰唐娜两个年轻人岁数相近,有说不完的话。知道他明日要去粟耶城,珠兰唐娜明眸一亮,“我也去。”卓伊勒摇头,“路途遥远,我们快去快回,你的病刚好,还需静养。”她只是不依,卓伊勒被缠不过,几次心软,几次又狠下心,兜兜转转,末了长生听见,淡淡地说了一句:“带她去就是了,没钱买药,正好卖人换钱。”

珠兰唐娜气结,只觉长生不可理喻,跺脚道:“我不去了,傻瓜才稀罕。”她累了一日,此时手脚酸麻,气鼓鼓地去用晚饭。

长生终于有暇去寻皎镜。重症病者的病坊打扫得纤尘不染,药香渗着雄黄酒的气息,暖贴着人心。吉伦和巫医在旁帮手,恭恭敬敬,把皎镜当神人供奉。皎镜满不在乎,上蹿下跳,像猴子王呼来喝去,没有一丝神医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