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长生,皎镜呼出一口气,有所松懈。

“来,来,整理下。”他丢过一叠龙飞凤舞的字。长生低头辨认,遇到不明之处就问,皎镜细细讲来,两人像一对师徒,披荆斩棘。长生抄录完医方,尽扫迷惘,对疫情不再那么悲观。这两日医治下来,病患大见起色,再调理十数日,此地瘟疫即可无忧。

晚间,长生挑灯整理所有医方。如果药饵为刀刃,皎镜就是持刀肃立的猛将,一刀挥出,必斩敌于刃下。而寻常医生,不知纵横变化,只知按成方配药,不求有功,但求免过,如此常被病痛乘虚而入,直至敌情汹涌无法阻挡。

在这瘟疫蔓延之际,越发显现出皎镜的可贵。虽千万人吾往矣。

那一夜,长生清醒不成眠,依旧在问自己:“你为什么要学易容术?”黑夜星空之上,无数晶莹闪烁,照亮天空。他看了良久,仿佛有所领悟。

又一日清晨,三人收拾好行囊,各自身负使命出行。

“虽有大疫,此事非同小可,如粟耶城无恙,先不必提,以免引发恐慌。我修书一封,你们交给骁马帮众,转交玉翎王,五日内必须购得药物往返。”皎镜嘱咐长生和卓伊勒。粟耶城隶属于夏国,已尊千姿为主,待骁马帮也极礼遇。

“粟耶城如有疫情,药物必定紧缺,那时又该如何?”长生所虑极远。皎镜道:“那只有指望我多采一些药来救人。听天由命吧。”长生和卓伊勒听了,愁容不减。

诺汗送他们到村外,千恩万谢,各取来一袋钱币奉上,“无以为报,请先生暂且收下。”

“我去荒山野岭采药,要钱何用?”皎镜一笑,回头就走。长生却不客气,买药钱多多益善,只怕不够。

三人三马,没入了茫茫天地,分道扬镳。诺汗沉默目送,珠兰唐娜依依相望,米莎轻轻在奶奶耳边说:“他们会回来的。”老奶奶望了远处痴笑。

皎镜飞驰七十多里,到了祈云山,那里的山谷草木繁盛,即使到了冬天白雪覆盖,也依稀可见一抹抹黄绿,不屈地从雪色中崭露头角。入山时已天黑,星月漫天,皎镜轻挥长鞭,翩翩白袍如蝴蝶轻翅一展,在草木中隐穿梭现。

他仿佛成了不知疲倦的少年,依照《北药本草》所载图录,于茫茫大山中遍寻良药。一支火把在清冷的山间穿行,他识得叶脉纹理,辨得根茎曲折,却不知道留给他的时间还有多少。

阿尔根,麦朵,青贝孜,三实,曲扎,贝西拉…皎镜在黑夜中跋涉,把挖得的草药丢到药筐里。他疾如星火,一头扎进这孤清的天地,忘却其他威胁。走了小半个时辰,幽暗中一对利眼盯紧了他,皎镜恍若有感,回首看向漆黑的山林。

有恶狼远远相随。

冬夜刺骨的冰寒,身后尾随的野兽,使得皎镜不得不停下来,取火燃烟。倏地,一团篝火燃起,伴随一股辛香,像决绝的刺客,拔剑峭立风中。黑夜中的眼睛警惕地凝望,又一团火夺目亮起,另一股凌厉刺鼻的气味,似炮竹升天,瞬间爆发出来。继而,一团团火焰,如星斗环绕皎镜周身,在他身外铺就绚烂阵图。

皎镜燃了九堆火,取了九种香,这是墟葬与蒹葭传授于他,让他在野外独宿时保命而用。

风花雪月的香经此排列,连缀成一柄利剑,傲立天地之间。狼眼被这异香之气熏染,双目刺痛泪流,竟嗷嗷呜咽,掉头就跑。皎镜恍若不知,悠悠地翻检药筐,拂去根叶上的泥尘。

和衣睡到日出,寒意侵人,加了松香的篝火仍在燃烧。他起身煮了雪水,吃了干粮,血脉里有股暖热在奔腾,就像疫疠初起的热症,那一种心焦,让他无时无地不感到时光流逝。

他开了五日的医方,但药仅够三日之用。三日内,他必会赶回去。

这些话,皎镜没有告诉长生和卓伊勒,粟耶城往返,最快也需五日。再忙乱,也不能出错。两人需采购太多药物,还要找到骁马帮交代诸事,马虎不得。

他放开怀,一心一意挑拣草药。雪色下,绿影里,总有抹不去的失落,烙印在至深处,不可磨灭。

他不能忘记,幼年时颠仆流离,食不果腹,也是一场大疫,让原本殷实的一家人流离失所。父亲和舅舅病死了,娘亲带了姐姐卖给了富人家,只为求得饱暖,给他争口热饭。

他当时染上了疫疠,九死一生时,被无垢坊空青大师看到,治好他的病,更赠他银两赎回至亲。皎镜无以为报,自愿跟随空青学医,从此踏上医途。

拜师时,空青只说了一句:“救人即报恩。”

他这条性命,尽付医道,什么恻隐之心、慈悲为怀,只要想想过去,就再不敢忘。

天公作美,这一日祈云山没有下雪,朗朗晴日,令他耳目皆明,把漫山遍野来回搜寻。终于满载而归,采得十余种草药,勉强可供救治之用。

第三日,他一骑轻尘,驰回古斯部,比原先预定早了两日。一进村,皎镜脸色顿变,冬风吹来一股恶臭腐败之气。他一抖缰绳,也不下马,纵马往病坊奔去。

病坊前悄静无声,皎镜浑身一凉,咬牙走了进去,凌乱的惨状呈现眼前。所有人扭倒在地,痛苦辗转,地上浮土散乱,稀粪如泥。他目眦欲裂,四下看去,无论老幼,几乎无人能起身,有几人已然僵硬不动。

他愤怒已极,心头有百千个疑问,俯身仔细翻查尸体。这些人的病情本已好转,按方服药即可,绝不会在三日内暴亡。他翻看无果,那些人的确是染疫而死,绝无花假。难道真是他的医治出了问题?

更要命的是,那些先前未染病的人,此际亦倒在地上惨叫连连。

皎镜愤然掠向村落,他不信所有的人都会得病,故此一间间屋子查看。可让他心凉的是,有几个轻症的病患已气绝,难道瘟疫竟半途变本加厉?还是像他曾经随意猜测的那样,竟是人祸?

巴坤发现皎镜,抖索着从屋里爬了出来,皎镜急忙为他诊脉,见他腹痛如绞,立即扎下数针。巴坤颤动良久,渐渐恢复了精神,对他含泪说道:“神医大人…快,快救命…”

皎镜忽然听到小女孩恐惧之极的呜咽声,连忙发足奔出。

米莎浑身污迹,搀着奶奶呆立在一户院落边,见到皎镜,她睁大双眼,单薄的小身子在风中颤抖,“我怕…”

皎镜俯身扶住她,一言不发地把她们安置在房中,取了干粮烧了热水。米莎狼吞虎咽,不忘记喂奶奶吃两口,老奶奶永远含笑自若,与世无争,这笑容看得久了,越发令人疼痛。

“你慢慢说,告诉我,怎么回事?”

“你们走后,奶奶就不见了。族长说,他得到天母大神赐福,有了救治瘟疫的解药,要发给我们。有人说看到奶奶往肯雅湖去了,我怕她掉进湖里,就找啊找啊,可是她不在湖边,我跑出很远去找奶奶。”她用袖子抹着鼻涕,显是受了风寒,整个人困倦得摇摇欲坠,“好容易找到奶奶,又迷了路,刚把奶奶领回家,没想到…呜…”

皎镜心中疑惑,族长说的解药,是避瘟丸?

米莎说不下去,皎镜牵手为她诊脉,还好,吃一帖药就会好,不是瘟疫。他又为老奶奶搭脉,欣慰的是,老人虽然心智糊涂,身板极为硬朗,此刻连咳嗽也没有一声。两人幸好没有留在村里,否则怕是要一起遇祸。

“你留在家里,先睡一觉,我一会来给你送药。不要怕,村里还有活着的人。”

米莎死死拽住他的衣袖,皎镜心下一叹,“好,我看着你睡。”他为小女孩烧好火坑,看她钻进干冷的被子里,幽幽细细,像一条冬眠的小蛇。奶奶慈祥地望了他,“瓦夏,你又长高了,娘做的衣服要穿不下了。”

皎镜握了握她的手,“娘,没事,撑一撑还能穿。”奶奶笑眯眯地点头,“是,你真是个乖孩子。”皎镜低下头,端了一碗热水给她,伺候她喝了。

“我睡一觉,陪陪你媳妇。”奶奶温柔地看着米莎。

皎镜扶她上炕,小心翼翼地哄着老人,像承欢膝下的子女。他想起了娘亲,在无垢坊风风火火地活着,这就是他最大的祈愿。待世人犹若奉至亲,这是师父空青传下的医道。

远处响起杂沓的马蹄声,皎镜霍然起身出门。

长生与卓伊勒带了三个人,快马加鞭,一路急急驰来。两人望见皎镜,面露狂喜之色。

“你们怎么提前回来了?”皎镜又惊又喜,转念厉声道,“粟耶城出了事?”

“不,骁马帮的人说事急从权,派出十多个人帮我们找药,半个时辰就找齐了药物,更有三位大哥随我们回来,一路换马,不眠不休,因此我们省下两日。”卓伊勒跳下马来,兴致勃勃,“师父,这下不缺药了。”

“好!好!”皎镜说不出别的话,只狠狠瞪了卓伊勒道,“快,村子里出了意外,病情加重了,你们俩快给我一个个救人去。”

卓伊勒不敢置信,转头四顾,这才发觉村中异样,不觉一声惊叫:“珠兰唐娜!”拔腿就往小楼跑。

皎镜怪不得他,只得吩咐骁马帮那三人前去抬人。俄顷,凄厉的哭喊从小楼传来,皎镜顿足,“这孩子!”长生一言不发,直冲过去。皎镜叹息一声,随后赶到。

珠兰唐娜一身珠翠,倒在地上,已经没了声息,卓伊勒魂不守舍地大哭。

“你哭,难道死人能救活?能想出救命的方子?”皎镜见了这情形,一通臭骂,卓伊勒听不进去,一味地让苦涩痛楚溢满胸臆,只有沉浸在悲伤中,才能解救他的无力绝望。

长生摇晃他的肩头,“卓伊勒,她还有气。”卓伊勒一个激灵,探手过去,珠兰唐娜果然还有微弱呼吸。他急得六神无主,“这是什么病?”

长生搭脉良久,又看了看舌苔,奇道:“她竟是中毒?看情形,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卓伊勒只恨没有提前回来,搓手道:“如何解毒?”

“用红豆催吐,大黄导泻。”皎镜道。

“红豆?珠兰唐娜说过她有几颗红豆…”卓伊勒在床头摸索,翻乱了几个小盒,终露出两粒红艳夺人的小豆。

皎镜注视红豆,是了,这不是意外,以此物下毒,正可混迹瘟疫症状中,不露破绽。对方是谁,就像隐匿暗处的杀手,见血封喉,一击必中。

他终于洞悉了个中乾坤,冷静地道:“不,这是相思豆。这两个俗称都是红豆,只不过赤小豆暗红扁圆,解毒催吐,这相思红豆颜色艳丽…却是至毒。”

卓伊勒大惊失色,颤声道:“至毒?难道她吞的就是此物?可有得救?”

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

然而,相思有毒。吃十数颗就可能死亡,红艳可人的小豆看似甜蜜,却是世间剧毒。

“此物生于南原,北荒难得一见,想是出于新奇,或是受人蛊惑,因此被当做果子误食。”皎镜眼中光芒睿智透澈,渐渐理清了思路,“中毒后的症状与你我见到的瘟疫有雷同之处,极易误判。去,先用瓜蒂加赤小豆催吐解毒,若有效,再服银花和生甘草。”他高声嘱咐,卓伊勒立即照办。

回想连日来的事件,一个两个误食尚可解释,一村的人因此中毒,未免匪夷所思。

“若是磨碎了红豆,下在水里,就无人能逃脱。”长生同样在深思,“我去查验井水。”

“可是我们喝过井水和河水,没有中毒。难道我们走后,来了贼人?最怕是两者皆有。”皎镜难得神情肃然,他心中一闪念,米莎说过,诺汗得到了天母大神赐福的解药,“莫非…有人声称这相思豆就是灵丹妙药,可解瘟疫?”

“真有人在下毒?包括瘟疫,也在计算之内?”长生打了个寒噤,最毒的只是人心,这番瘟疫流传甚广,除了古斯部外,其余村落尽灭,他不信无人在幕后推手。

皎镜瞥他一眼,淡淡一笑,“管它作甚?我只要能开出解药方子,瘟疫也好,中毒也罢,又能如何作乱北荒?”卓伊勒在一旁听见,情急地道:“师父,你能根治此患?”

皎镜白眼一翻,“你把我当成庸医?连你也救过几十个人,我难道不会对症下药?”

卓伊勒丧气地道:“救也白救,这不又都死了…”

皎镜大骂:“他们不是死在你手里,心虚什么!”

被这一骂,卓伊勒蓦地一震,重整心情,立即为珠兰唐娜灌药。

长生与皎镜继续搜索,把尚有一口活气的人抬到病坊里。这三日毙命的有十二人,好几人并未得瘟疫,却中毒身亡,让长生不胜感叹。

幸存的族人见皎镜归来,燃起了求生的愿望。那斗志像一根绳索,贯穿身体,从咽喉里探出来,在这世间打了一个牢牢的绳结。他们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看到了地狱的情形,更不愿陷落那无边的黑暗。每个清醒过来的族人,在绝望中吞服汤药,在臭气熏天的污秽中逐渐解困。

他们一心想去挽救亲人,却身不由己,巨大的悲恸,让幸存成了残忍,可是没有人再想死一回。悲哀比恶臭更腐蚀人心。但悲哀和恶臭一样,有生机在重生,就像肥料遮盖下小小的种子,在风霜中冒出脆弱的茎叶。

皎镜三人为众人灌药解毒,寻出死者的尸首,停放在原先的病坊中。诺汗与吉伦也被抢救过来,虽然依旧昏迷,病情却稳定下来。

“不对,这里少了一个人。”皎镜苦苦沉思,突然,遍体彻寒。

那个巫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急忙唤来米莎,问她:“你们族内那个巫医,叫什么名字?”米莎露出迷惑的神情,摇了摇头。皎镜奇道:“你们平素只称呼他巫医?你们不是沾亲带故吗?他是谁家的子弟,在哪里学的医术?”

米莎睁大眼睛,“他不是古斯族的,秋天时才来我们这里。”

皎镜闭上眼,一阵眩晕,这是解谜前曙光微露的征兆,他定了定神,“你确定他是外来人?为什么能做你们的巫医?”

米莎郑重其事地道:“他通灵呀,能召唤天母大神,族长很相信他。”

皎镜记起诺汗的话,“族里的巫医本可通灵…”他与真凶擦肩而过。回想对方的手段,不会每地都有人长期潜入,那样的代价太高昂,任谁也承受不起。但潜入一处,就可把疫情散播到周边,稍加蛊惑,就能成事。

他忽地又想起那天,诺汗欲找香料商人拼命,背脊凉凉地流过冷汗。

那个香料商人当时仍在古斯部。

皎镜没有见到那人,想来是没有染疫。对方一直在等候机会,在大疫席卷全族时,与巫医一唱一和,自可让族人深信,那相思豆就是解药。皎镜他们留在族中甚是碍眼,幸好为了求药,他们离开五日,正是动手的良机。

如果他们真在五日后回来,只怕村里一个不剩。皎镜心念电转,这些人所图极大,如此消灭异己,不择手段,所图必为天下。

对方能驱鼠传疫,又精通毒术,不会是寻常人。皎镜沉思,相思豆出自南原,那里最有名的当属药师馆。他突然一惊,当年紫颜就是被药师馆的神荼下毒,引发旧疾。药师馆在南方店铺众多,卖药为其主业,其余行医、易容都是副业,倾销药物,抬高药价,屡屡与无垢坊等医馆为难。难道他们真的罔顾医德,下此毒手,想屠尽北荒万千百姓?

皎镜心下一寒,不,他不信药师馆的人会如此丧尽天良。

此时最需的是徐徐图之,找到对方的破绽。皎镜如老僧入定,心如止水,一步一步在青泥小径上游荡。灰色长空下,一只寒鸦飞向村子,又于半空中戛然停翅,像是看到了不祥的景象,瞬间折返,往别处飞去。

粟耶城。

虽然那里暂无疫情,但瘟疫就像火药桶子,随时欲燃。皎镜遥望远方,目若电驰。

冬夜的村子,人影凄清。

珠兰唐娜醒来后,走去病坊见到父兄,大哭一场,宛若度了十年,心境如灰。她形骸憔悴,如珍珠藏匿到蚌壳深处,再不愿出来。无论卓伊勒如何劝她服药休息,她红了两眼,充耳不闻地凝神盯了父兄的颜面,哀哀地守候在侧,等待他们苏醒。

“阿达,阿哥…”她这样唤着诺汗和吉伦,他们宠她一辈子,该她好好来还。取了热水,一点点擦拭他们的身躯,她怨恨自己无用。

皎镜见徒弟吃瘪,咧嘴一笑,附耳说道:“傻小子,你是大夫,须知如何对症下药。”卓伊勒一震,明白过来,沉声对珠兰唐娜道:“相思豆有毒,想找到害你族人和父兄的凶手,你先要把自己调理好。乖乖服药,再谈其他。”

珠兰唐娜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望了他。相思豆那么艳丽无匹,却是至毒。

“可是,那是巫医大人说的灵丹妙药…啊!”她玉容一变,终于知道为何全族中毒。

皎镜问道:“你可记得香料商人的样子?”珠兰唐娜颤声道:“对,是他贩卖的相思豆…”她忽然头脑清明,“我记得他个头高瘦,脑门半秃,门牙略有外翻。”

诺汗买香料时讨价还价,她得以把对方看仔细,那一幕幕,就在昨天。

“你为何刚刚服下相思豆?他们已服用了一日以上。”卓伊勒问她。

珠兰唐娜秀睫一闪,清晰地想起当时,“巫医大人说疫气弥散,要我留在房里,我两日没见到阿达和阿哥,想出去找他们。巫医说阿达他们已去了粟耶求援,要我随他同去粟耶城,我觉得情形古怪,想等你们回来。他几番强求无果,就让我服下相思豆,说可以解疫疠。”

她灰了脸,低低地道:“他言行奇怪,我本不想服用,后来看到族人一个个病情加重,我怕也染上,就嚼了两颗。谁知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