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瑟缩着身子坐在火堆旁,满脑子都是蛇虫鼠蚁类的东西。
正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嗑睡,忽然感觉自己被扯进了一个有些温暖的怀抱。
睡意朦胧中,我微微有些迷糊地抬头看他。
“睡吧,我来守着。”他轻轻开口,我竟然在他眼中捕捉到一抹不可思议的温柔,呵,我一定在做梦。
微微动了动身子,在他怀里寻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我沉沉地睡去。
孤王
什么是孤?为何总自称“”?他是万人之上,他睥睨群雄…只是,由来帝王都是高处不胜寒哪…孤,也是那孤家寡人的孤呢…
“睡吧,我来守着。”朦胧间,他是这么说的吧,不知为何,那一句听起来竟是那样的温暖,他说的是“我”,而非“孤”,在这密林之中,只有我和他,没有王,没有美人计…没有天下之争,没有有尔虞我诈,没有步步为营,没有如履薄冰,只有…我和他…
脸颊惬意地靠着他的胸膛,隔着那略带粗糙的布料,我甚至能够听到他的心跳,呵呵,普天之下,能够这样堂而皇之将吴王夫差当床垫的有几人?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朦胧间,一双略略有些粗糙的大手轻轻抚过我的脸庞,似是在叹息。
我微微动了动,没有睁开眼,但那双大手却立刻缩了回去。
半夜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背靠着大树,低着头睡着了。我静静地蜷在他怀中,仰头望着他熟睡的容颜,因为他低垂着头,所以从我这个方向正好可以看到他的睡容,一旁的柴火仍在燃烧,不时发出“哔哔剥剥”的声音,平时或冷漠或张狂的狭长双眸微微闭着,连一贯张狂的薄唇也都乖乖地抿着,仿佛另一个人一般。
一时心痒,有些恶作剧地伸手去轻触他轻抿的唇角,软软的,微微有些凉,呵。
“别闹。”他微微动了动唇,抬手抓住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磨擦了一下,便紧紧握着我的手放在他的身侧,眼睛都没有睁一下。
我微微一愣,再也不敢乱动,只是感觉到他手上略略粗糙的触感,想不到他白皙修长的双手之下,竟长满了茧呢…我闭上眼,不知什么时候又沉沉地睡去了。
迷迷糊糊之中,感觉唇上软软的湿湿的,然后是鼻子,然后是眼睛…谁在舔我?嗯?是阿旺吗?呃,大家还得阿旺吧,就是在留君醉的那只狗。
有些不耐地抬手推开那个扰人清梦的家伙,手却被轻轻抓住了,我只得万分不情愿地睁开眼,一张放大的脸庞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呃?夫差?!
“美人醒了?”他扬唇,笑得一脸灿烂。
又来了!忽然想起昨晚他睡着时乖乖的模样,不由得感叹,如果他一直都是那副模样一定会可爱很多呢,呵。
不过这个愿望想要实现实在不容易啊,轻轻在心底叹了口气,我伸手将他凑近的脸微微推开了些许。
“大王!”一个有些惊喜的声音。
我与夫差同时回头,是伍封!他终于找来了?
“来人!大王在这里!”伍卦回头大喊。
等…一下!我张了张口,却忘了自己说不出话来,唉,再怎么样也先让我站起身来啊,这姿势…实在是…
还没等我在心底感叹完呢,那边已经是一呼百应,不一会儿,眼前便站了一大群人。
“伍将军,你这么着急喊什么呀?”一旁,不知是谁咕哝了一句。
闻言,大家便都各自东张西望起来,就是不看向我们。
唉,我脸微微一热,忙想从他怀里站起身来,因为姿势…实在有够暖昧。
“香宝!…”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又戛然而止。
我微微一愣,又跌回了夫差怀里。
香宝?呵呵,这是叫谁呢?我抬头,是范蠡。他惊喜的表情僵在脸上,说不出的怪异,半晌,他微微垂下头,双手握成拳,拳上青筋乍现,隐隐颤抖着。
“呵,想不到连范将军都如此关心孤王,真是令孤王感动呢。”夫差轻笑着开口。孤王?呵,他又变成了孤王了啊。可是那一声香宝…他真的没有听到么?还是…故意选择忽略?
我低垂着头,缓缓从夫差怀里站起身。
没有再看向范蠡。
“美人,孤王昨晚可是累得不轻呢,不扶我起来?”夫差仍是背靠着树,抬头看我,微微向我眨了眨眼,笑得一脸暖昧。
一旁的那些家伙表情更不自然了,“呃,大王,微臣找到了大王的战马,微臣去牵马。”伍封表情怪怪地道。
说着,大家都背过身去“牵马”。
范蠡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离开了。
这个家伙…我狠狠磨牙。他是故意的,故意让我难堪!什么叫昨晚累得不轻,这个语焉不详的家伙!
见我不理会他,夫差扬了扬眉,只得自己站起身来,没想到他身子一歪,竟然又坐回了原地。
还装!我扬头,不想理会他。
“唉,某人昨晚睡得酣畅淋漓,只可怜了孤王…”他一脸的泫然欲泣,左手扶着树干,试图站起身来。
我微微一愣,也对,他让我当了一整晚的抱枕加坐垫,就算他功夫再好,腿也一定早就麻得没有知觉了吧。
抿了抿唇,我上前一步,还没等我动手呢,他的手已经自动自发地搭上了我的肩,“美人真是善良呢。”趁机在我颊上又偷香一口,他又得意地笑道,“不枉孤王疼你…”
我微微翻了个白眼,唉。
鹿死谁手
右手搭在我的肩上,他斜斜地靠着我,我皱眉,好重!
微微侧头看他,却正逮到他低头看着我,笑得一脸的惬意,可恶!他是故意的!看到我累得连路都走不稳,他很开心吗?!
“美人累了?”仿佛看出我心里在想什么似的,他又低头凑近了我,在我耳边道。
“咳,大王…马。”一旁的伍封咳嗽了一声,道。
夫差这才抬起头来,拉着我的手上前几步,翻身上马,那身手真叫一个利索!看得我直磨牙。
“手。”他跨在马上,向我伸出手来。
我瞪了他半晌,果然是装的啊!
磨了磨牙,最终我还是将手放在他掌中,有免费的马夫干嘛不使唤,自己骑马我还嫌累得慌呢。
收拢手掌,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稍一使力,便将我带上马去。
他一手握着马缰,一手将我圈在怀中,放缓了缰绳,任马儿慢慢地往密林外走,密林之中小路崎岖,策马飞奔会很危险。
“鹿!”身后的随从中不知谁轻呼了一声。
夫差眼光如剑,立刻回头。
二十米外,一只梅花鹿正低头饮着山间的清泉,全然不觉危险降临。
薄唇微扬,伸手无声地从马匹身侧的箭袋里取出弓箭,狭目微眯,搭弓拉箭,尖锐冰冷的箭头直直地指向那只饮水的鹿。
仿佛感觉到了浓烈的杀意,天性机警的鹿儿回头望了一眼,转身便跑了开去。
夫差没有动,只是随着鹿的奔跑,微微将箭头转了个方向,左手执弓,右手缓缓松开,弓弦猛地一颤,在空气中划出一声轻响,二十米开外,那只梅花鹿应声而倒。
微夹马腹,夫差策马上前。
我坐在夫差身前,低头看着躺在地上还在微微抽搐的梅花鹿,那枝箭正好穿腹而过,地上是斑斑点点的血痕,微微闭了闭眼,我忽然有些不忍再看,唉,果然还是有动物保护法比较好啊。
一旁已有人上前将淌着血的鹿甩在了马背上。
没有再看向那血迹斑斑的梅花鹿,夫差调转马身继续往密林外走。
“呼,好险,孤答应美人的事情还好没有食言呢。”耳边,夫差轻轻开口。
我微微侧开头,没有回头看他。
“大王!”刚刚步出密林,便见双目微红的雅姬匆匆迎了上来。
雅姬身后不远处,郑旦静静地站在原地,我微微扬眉,看到了她眼中不同寻常的神彩,呵,那种眼神,曾经,我是那样看着范蠡的呢。
或者,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有什么悄悄发生了?呵。
郑旦啊郑旦,你是美人计的棋子,你是为向我报仇来而来…这些初衷,你可忘了?如果没有忘,爱上那样邪魅的男子,注定你一生悲哀。
“大王…”雅姬眸中隐隐有水光闪烁,满面担忧,楚楚可怜。
夫差翻身下马,转身抬手便来抱我。
已经对他的怀抱习以为常,我亦是见怪不怪,俯身乖乖被他抱下马来。
“大王…”雅姬双目微红,似是要淌下泪来。
夫差转身正好顺势将雅姬拥入怀中,“劳爱妃担忧,孤王一切安好。”扬唇轻笑,夫差伸手轻轻抚过雅姬白皙的脸颊,仿佛刚刚没有冷落她一般。
唉,后宫佳丽三千是形容历代帝王的风流艳史,爱上皇帝的女人注定悲哀。
我站在原地看着雅姬一脸委屈地轻诉担忧之苦。
忍不住转头看向身后的伍封,他面无表情地牵过马,只是眼中,似是渗着深刻的痛楚,自己深爱的女人在别人怀中绽放笑靥,他岂不能不痛?
只是那个时候,我可能没有发觉,范蠡亦是如此在看着我…
“孤王的女人绝不会因孤而受伤。”耳边突然响起那一夜他的警告,虽然面上含笑,但声音却是寒冷彻骨,“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若再有下次,孤王一定会让你后悔救了我。”…
想必,夫差的后宫所需要的,便是雅姬式的女人,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只停留在原地,乖乖等待他的出现,等待他的宠幸。绝不会自作主张,绝不会有惊人之举…呵。
草草用过早膳之后,众人便准备回宫了。
此次收获亦是不小,除了夫差亲手打下的那只鹿外,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动物,皆是血迹斑斑的模样。
在那堆猎物之中,我发现了一只白色的兔子,它的腿部有一圈细细的捆绑痕迹,雪白的绒毛早已被鲜血染红。
“它还是没有逃过猎人的弓箭呢。”耳边,冷不丁地响起一个声音。
我微微吓了一跳,回头,是夫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