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兔子,便是昨晚我从夫差手中救下的兔子吧…

心里忽然有些气闷,我回头便走到马旁,准备翻身上马。

“不扶孤王的美人上马吗?”回头望了一眼远远看着我们的勾践,夫差咧了咧唇,道。

闻言,勾践微微一愣,随即忙上前,走到我身旁,单膝着地。

我低头看了他一眼,他低着头没有看我。

许久,他终于抬起头来,“请上马。”看着我,他道,态度恭谨。

“越国复国之日,便是寡人迎你回来之时。”耳边忽然响起那一日他如誓言一般的话语。

即使他能忍人所不能忍,即使他怀抱着复国的希望,只是此时此刻,他的内心也该是有些彷徨的吧,因为此时的他,又岂能知道大业一定会成功?

在这个时代,让一个女人踩着自己的膝盖上马,该是一件十分屈辱的事情吧,这与韩信受胯下之辱估计也差不离了。

“上马吧。”低低地,他开口。

微微点头,我竟也对他生出一丝敬意来。

虽然历史上一直吹捧他的复国之计,他的卧薪尝胆,但其实我一直对于他不是很欣赏,只是此时此刻,我不得不佩服他的隐忍。

踩着他的膝,我翻身上马。

一众人等又浩浩荡荡返回吴宫。

幸福的定义

“美人累了?”夫差侧身勒住马缰,回头看我。

微微眯了眯眼,抬头看向夫差,我感觉额前微微有冷汗渗出,心跳似乎也快得有些异常,真的有些不大舒服呢。

呃?是我看错了吗?夫差似乎微微皱了皱眉呢。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勒着马缰,转身走到我身旁,夫差抬手拭去我额前渗出的汗珠。

呵呵,看来那一夜虽然没有堕崖而死,但到底我的身体是大不如前了呢,若是以前,骑个马也不至于累得如此半死不活的吧。

忍不抬手微微按住胸口,想止住那剧烈跳动的心脏,天哪,再那么跳下去我快休克了。

“美人?”夫差凑近了我,盯着我的眼睛。

身体渐渐有些缓和下来,我忙微笑摇头,表示自己无碍。

“嗯,郑旦华眉,你们先送美人回醉月阁。”夫差回头吩咐。

“是。”华眉应了一声,忙上前来扶住我。

郑旦也应言走上前来,只是看着我的眼睛似乎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似的。

“美人先回醉月阁,记得今天有晚宴。”夫差凑近了我,弯唇笑道,顺便又在我面颊上偷香一口,完全不在乎众人的眼光。

我微微汗颜,“荒淫”这个词语该不会就是因此而得来的吧,那我岂不真成了红颜祸水?

没有再费神多想,我便匆匆地行礼退下了。

远远地,便见醉月阁门口似是蹲着个小小的身影,是那个小鬼?!

“西施,送到这里可还认得回去的路?”冷不丁地,郑旦的声音冷冷地在身后扬起,“西施”两个字刻意加重了语气。

我微微扬眉,不明白她怎么可以如此的理直气壮,唉。

不想再费神理会她,我没有回头,径直走向醉月阁门口。

“你!”见我不理会她,郑旦气得上前一步,拦住了我的去路。

“郑旦,别这样。”华眉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她。

我暗叹一口气,不想与她争执,只是忽然看到那小家伙已经抬起头来,看着我。

“你说话啊!…你这…”郑旦气得大叫,“啊!”随后一声痛呼,未完的恶语塞在喉咙里出不来。

我微微一愣,随即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地看向站在郑旦身后的小鬼。

“可恶,谁家的野孩子!”郑旦回头,见到一手拿着土块,满面不善的小男孩,怒道。

刚刚他便是用那样的土块扔到郑旦的脑袋的吧。

“恶奴,滚!”冷冷地磨牙,他低低地吐出三个字,小小的身板竟也颇有气势。

郑旦微微一愣,竟是没有再开口,转身闷闷地离开,她也不是笨人,能够在后宫如此嚣张的小孩,到底还是少惹为妙。

“我也先走了。”华眉说着,也转身离开了去。

我放缓了面部线条,微笑着伸手轻轻捏了捏他执着得近乎可爱的小脸。

“会保护你的,孩儿会保护好娘的…”低着头,他轻轻地念叨。

心头微微有些泛酸,我伸手从袖中掏出一块拇指般大小,漂亮得五彩斑斓的小石头放在他小小的手掌之中。

“礼…物…”缓缓张口,我比了个无声的唇形给他。那石头是那一日从伍封的剑下劫后余生从小溪中发现,拿来做个死里逃生的记念的,现在拿来哄他,再合适不过了。呵呵,我还真是没有诚意呢。

呃?他微微一愣,摊开手掌,看着掌心漂亮的小石头,随即小脸儿一板,收回小小的拳头,将那石子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一块石头而已。”他摇头似是不屑地嗤道。

我失笑。

“胖丫头。”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我微微一愣,随即嘴角开始抽搐。

我回头,果然是越女!她总是执意随着卫琴叫我胖丫头,真是头疼呢,唉。

没有看我,越女伸手便捉起我的手腕,替我把脉。

“心口会疼吧?”半晌,她抬头看我。

我微微一愣,点头。的确,近几日只要稍稍劳累,便觉心口开始微微泛疼。

“心结不除,只怕那心病是永远也好不了了。”她定定地看着我,“心为谁疼呢?”

我没有再开口,转身回醉月阁,那一夜大雪覆山,那一夜悬崖之间,生死一线,无论我再怎么自我催眠,无论我再怎么无所谓,只是终究…我骗不了自己,我真的,有怨。

忽然想起卫琴,那一日看到他与越女二人在园中笑闹,见他似是十分开心的模样,那样孤独善良的孩子,他应该得到幸福的。只要一想起斗兽场,一想那个一脸执拗的孩子,我心里便是一片苦涩,可笑我懒人一个,只想舒舒服服地做我的大米虫,偏偏天不从人愿,我始终是麻烦缠身,跟我在一起,那个孩子,总是一身的伤痕累累,他该跟越女一起的,那样单纯的女孩,才能带给他最单纯的幸福吧,一如夕阳下那间围着木栅栏的小小农舍,一如院里子里的那张秋千,…一如,那枚小小的鸡蛋…

“卫琴,他去越国了,是吴王派他去监国的。”声后,越女忽然开口。

我微微一怔,去越国?那越女她为何?

“卫琴要我留下来照顾你的身体。”越女不紧不慢地道。

那个…傻孩子…

心下一片酸涩,我没有回头看越女,直直地回到了醉月阁。

昏昏沉沉地榻上躺了一个下午,快到傍晚的时候,忽然感觉房门被轻轻打开了。

“起来。”童稚,却一板一眼的声音。呵呵,是那个小古董。

我微微侧了个身,没有睁开眼。

“晚宴要开始了。”他催促。

呵,我有些无耐地睁开眼,他是倒定主意要鞭策我,帮着我争得他父王的宠爱吗?如果我告诉他,我其实对这个一点兴趣都没有,他会不会生气?

唉,晚宴…

不知夫差又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呢。想想头都会痛。

夜宴

“西施。”一个声音突然想起。

是雅姬?!我睁开双眼,瞌睡虫立刻无影无踪。

不用猜,定是梓若放她进来,所以她才会如此有恃无恐,无需要通传便直闯醉月阁。

我披衣下床,嘴角含笑,来者不善,她不是为了伍封的事而来的吧,那一日伍封没有将误会解释清楚吗?

“你也在这儿?”见到那小古董,雅姬似是有些惊讶。

小古董却是不自觉地后退一步,随即又挺直了脊梁,站在我面前。

看着他以保护者的姿态自居,我微微有些感动,只是看他刚刚那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想必雅姬与一般姬妾不同,否则小古董也不会如此不自觉地惧怕她。

见小古董如此挡在我面前,雅姬似是有些不可思议,“呵,真是稀奇事儿,听说你叫这个哑巴做娘,我原本还不大相信呢,现在看来,想必是真的了。”

听说?听谁说?我扬眉看向站在一旁的梓若,她有些心虚地低头。

“不准说她是哑巴!”小古董握了握小小的拳头,低吼。

“本来就是哑巴,还怕别人说不成?”雅姬轻斥,随即又笑了起来,“死了娘的孩子真是可怜呢,怎么随便就认了个娘呢,当初如果你肯认我做娘,就不用吃那么多苦头了,大王也不会几乎忘了有你这个儿子了啊。”

忘了有他这个儿子?我看到他小小的脸儿微微有些苍白了起来。

“就算是认毒蛇做娘,我也不会认你这毒妇!”苍白的嘴唇微微带着颤音,说出与其年龄完全不符合的话来。

“你!”雅姬微微一愣,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隐隐有些明白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了。

“哼,跟着这个哑巴,你的下场不会比你亲娘好到哪儿去!”雅姬恶毒的诅咒。

“呵,父王不知道多疼我娘呢,你在嫉妒,对不对?”苍白的唇角倔强地弯出一抹微笑,他转身拉着我的手,示威一般。

雅姬的眼神似乎要冒出火来,随即冷哼,“哼,疼?据我所知,大王可从来没有在醉月阁过夜,从来没有宠幸过你这个哑巴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