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难哥儿这样,人都笑了,难哥儿从陈铭远怀里跳下来就几步上前拉住曼娘的手:“姐姐,那你以后可要经常回来。”曼娘没有回答,只是摸摸弟弟的头。陈铭远已经抢先答道:“一定,你姐姐以后可会经常回来的。”
难哥儿瞪大一双眼:“表哥,为什么你要帮姐姐回答?”曼娘又忍不住笑了,看一眼陈铭远眼里有丝戏谑。说笑间已进到厅上,给徐启夫妻行礼问安。因不在家乡,自然不能拜祭陈氏牌位,只是往家乡方向陈设了一个祭桌,曼娘夫妻下拜后也就往徐府那边去。
徐府那边就比这边热闹多了,刚到门口就是鞭炮声相迎,出来迎接的也是人多势众,从没出阁的小姐到家里的少爷们,曼娘夫妇被簇拥着往厅上先拜见徐大太太夫妇,起身后陈铭远被拉走去和妻舅们说话,曼娘由徐大太太拉着手,徐大太太往曼娘面上瞧了又瞧才道:“果然女孩儿还是要嫁人,瞧瞧这容色,比未出阁前好了不少。”
旁边的三奶奶们忙帮着称赞,称赞了一会儿徐大太太这才和曼娘单独相处,问问那些不好出口的话。曼娘含羞一一答了,虽然曼娘答的遮遮掩掩,徐大太太是过来人,当然明白始末,不由拍拍孙女的手:“现在瞧来,陈家这孩子心里是真的有你。总是老亲,你婆婆也不好多做规矩,这女人啊,丈夫好、婆婆好,也就够了。小姑妯娌这些,就要看缘分了。”
曼娘应是,柳妈妈已经走进来道:“老太太,戏已经备好了,客人们也来的差不多了,可要开席听戏?”徐大太太点头,曼娘扶起祖母,不由惊讶问道:“怎么改了称呼?”徐大太太微微一笑:“你曾祖父没了也有两年多了,也除了服,这称呼也就改改。”柳妈妈也笑了:“前些日子忙着姑奶奶出阁的事,太太也就吩咐先不去把这事和八老爷那边说,说等忙过了,自然也就改过来。”
徐大太太不由伸手往鬓边摸了下:“人这辈子,先是姐儿,再是姑娘,然后姑奶奶、奶奶、太太、老太太,转眼就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第二章。
、欢喜
曼娘顺着徐老太太的手看过去,看见的是鬓边浓霜,记得曾祖母过世那年,祖母回去奔丧,那时一头黑发还挑不出几根白的,现在也不多几年,这发边的霜意就浓的让人看不下去,曼娘不由轻唤一声祖母。
徐大太太了然地拍拍她的手:“人总归是会老的,人老了,别的事就不去想了,只盼着儿孙们好。”曼娘觉得眼睛有些酸,眨眨眼睛让那种酸消失才扬起笑容对徐老太太道:“不管遇到什么,孙女,一定会让自己过好。”徐老太太笑容里满是欣慰,祖孙再没说话,出去坐席听戏。
酒席来的照例就是这些人,互相攀谈问候,有没定亲儿女的,这样时候自然要趁机给儿女们寻摸一门亲事。来赴宴的没出阁的姑娘们,就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不时还有太太奶奶们往她们身上望去,寻思打量着。
曼娘现在已经是出了阁的人,只是坐在自己位子上看着那些少女们说笑,不知道自己脸上现在也满是微笑。坐一会儿席,听几出戏,也就过了午时,按习俗曼娘就该回陈家了,刚起身准备去辞就见新安郡主身后来了个婆子,面上神色有些慌张,来到新安郡主耳边说了几句。
曼娘认出这是新安郡主得用的,还在讶异是什么事能她这样慌张就见新安郡主已站起身,袖子拂过桌上,带的酒壶倒了,酒流了出来也不管就匆匆离去。这样动作别说曼娘,席上不少人都看清了,不由彼此对视,都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新安郡主出现这样失礼举动。
徐老太太使个眼神,已有伺候的人上前把酒壶拿走,桌布换掉,很快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徐老太太对曼娘道:“我虽舍不得你,可礼上如此,已过午时了。”曼娘起身,正待要拜别时就见那婆子又走进来,悄悄来到林琉玫身边,说两句后林琉玫也匆匆起身离去。
能让她们母女都惊讶的,只怕是福王出事了,曼娘沉吟一下,徐老太太的眉皱起,和曼娘想的也差不多,福王虽然身子骨一向还算好,但毕竟已经是七十多的人了,若有个万一也是常见的。
林琉玫一出去,席上的人大半都停了谈笑,有几个以目互视起来。原先的三奶奶,现在的三太太已经笑着道:“怎么,各位都嫌这戏不好?这班子可是我费了不少功夫才请来的,你们都不听了,难道是嫌我去了家乡那么几年,不晓得京城这几年喜欢什么戏,请错了班子你们不好笑话我,就这样什么都不说?”
三太太是生长在京城的人,今日来赴席的多半也都认得,听了这话已有人笑道:“六妹妹嫁人这么多年,还是这么爽快,我们啊,不是嫌你点的戏不好,是太好了,都听迷了。”说着已有人附和,三太太顺手就把戏单递过去:“既这么着,你们就再多点两出,我啊,去送我侄女去。”
席上重又说笑起来,曼娘起身和三太太一起出去,走出厅就有人迎上前对三太太道:“方才福王府来人,说福王用过午饭后有些不舒坦,说要歇歇,谁知刚扶他躺下,就舌头僵起来说不出来话,吓得忙去请太医又命人来请郡主回去主持。”
果然是福王出事了,三太太点一点头就对曼娘道:“这件事,郡主既没说出来,你也就当不知道。”曼娘应是:“三伯母,我晓得的。”三太太轻轻地拍下曼娘的肩:“哎,你这样聪明的孩子,一点就透,你十六妹妹要有你一半的通透,我也就放心了。”
三太太对十六小姐疼爱非常,真是含到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为她择婿这些日子,总是能挑出对方一些毛病出来。曼娘不由笑了:“十六妹妹聪明灵秀,哪是我能比的?”三奶奶又是一笑,拍下曼娘的肩:“你去和八叔叔道声别吧,陈家也不是那样不讲道理的人家,以后你要归宁的机会还多的是。”
曼娘又行一礼也就往另一边去,刚走出几步就看见徐启带了陈铭远和徐明晋走出来,瞧见曼娘徐启就停了脚步,有些匆忙地道:“福王府那里,你母亲已带了玫儿去了,我送了你们也要带你阿弟去。曼娘,我…”曼娘已经微微嘟唇:“爹爹,女儿难道是那样不知道轻重缓急,自己尊若菩萨别人都是粪土的人吗?您先过去福王府,若有什么,女儿也很该过去的。”
徐启欣慰一笑,匆匆又交代几句也就一起出去,各自上车往各人的方向去。曼娘上了车,掀帘望了眼街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瞧着丈夫:“你方才笑什么?”陈铭远顺手一扯就把曼娘扯到怀中,曼娘用手肘拐他一下:“快说,不许笑。”
陈铭远笑的似乎连眉毛都要飞起来:“唐相裴炎曾说,妻有可畏者三:少妙之时,视之如生菩萨。安有人不畏生菩萨?”不等陈铭远说完曼娘就道:“好啊,你变着法拐弯骂我是老虎呢,”
陈铭远握住妻子的手,尝过软玉温香滋味,才晓得旁人为何会这样说,嘴都凑到妻子耳边:“不,我方才只是听你说,自己尊若菩萨才想起的,少妙之时若生菩萨,等你有了孩子,就是九子母菩萨了,等…”
曼娘听了有了孩子的话,耳朵更红起来,推开丈夫的手佯作恼怒:“我不和你说了,越说越没谱,我还是瞧街景罢,此时正是春日,春日景色好看。”陈铭远见妻子掀起帘子往外看,自己也凑过去:“夫妻居室,说话哪有个谱?曼娘,等再过两日,这些应酬完了,我带你去三皇子的别庄好不好?那里种了不少花木,我和三皇子商量了,在那里住上几日,好好地赏花。”
三皇子的别庄颇有名气,太宗时曾赏赐给一位将军做养伤之所,原本这位将军顶多只有三年性命,住进那所别庄之后,竟又活了十五年,京城都传说这所别庄地气充足,对人最好。
那位将军过世后没有子女,被皇家收回,一直都当做春日游兴之所,自然种了无数名贵花木,每到春日,皇后定会在这所别庄举行赏花宴,京中各名门淑女,都已被邀请为荣。谁也没想到今上竟把这所别庄赏赐给三皇子,这样的荣耀让众人觉得,三皇子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人选,毕竟皇后今年已近四旬,嫡子的可能性已经越来越小。
曼娘也曾听说过这所别庄,不过实在不巧,每次皇后开赏花宴时都错过,此时听的可以去那所别庄小住,况且丈夫口里呵出的气喷在耳边,让曼娘觉得耳根好痒,只是小小应了声。陈铭远往窗外看去,只见街上繁华,行人络绎不绝,怀中是彼此倾心的人。
生来就富贵荣华,又生在这太平盛世,能娶到自己喜欢的人做妻子,此等幸福,又有几人可得?曼娘回头,和丈夫眼对视,两人微微一笑,只觉心中甜蜜满溢。
到了陈府,例行先去给陈大太太问安,并且把徐家的回礼送上。这些回礼都是常例备的,陈大太太看过礼单,打赏了徐家送礼来的人,让陈铭远先下去歇息,把曼娘留在这。陈铭远虽嘴里答应着,但眼还是瞧着曼娘,陈大太太不由笑了:“虽是你的媳妇,却也是娘的儿媳,娘寻儿媳说几句话也是常事,定不会欺负她的。”
陈铭远不由尴尬一笑,赶紧行礼离开,走出门时还听到屋里伺候的丫鬟们忍不住的笑,陈铭远觉得脸上*辣的,可很快又直起背,男子汉疼自己媳妇,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别人要笑就由他们笑去。
只是要挑哪天去别庄呢,等应酬完也差不多要半个月后,索性就挑三月去,那地方比京城凉一些,那时桃花盛开,绿草如茵,和妻子携手走在桃花树下,走累了就可以随地而坐,如果没人的话,或者还可以稍效鸳鸯。陈铭远想的眉飞色舞,想的面红耳赤,巴不得一下就飞到别院去。
陈大太太和曼娘说了几句话,见曼娘毕恭毕敬中又对自己露出几分亲热,也忍不住赞一声,除了相貌,曼娘真是无可挑剔,这才道:“你是个聪明灵秀懂事的孩子,这家里你也瞧见了,人多事多,能帮我的没有几个,等你满了月,每日就帮我料理一些家务,这眼看着你四叔就要娶媳妇了,到时有你帮忙,我也能松快松快。”
帮着婆婆料理家务,这本就是做长媳的职责,曼娘自从和俞泠定亲之后,就一直被教导要如何料理家务,应酬帮忙,听了这话就道:“这是媳妇的本分,媳妇也不会推辞。”陈大太太又笑了:“难怪远儿非你不娶,这不扭扭捏捏的样,才是真正真正的大家闺秀呢。平日里,你也帮我教导教导你小姑,她啊,被我宠坏了,我就发愁,等以后她嫁人后怎么去别人家做人?”
里屋传来一声响,接着雪琳只披了件外衫,趿了鞋走出来,整个人扑到陈大太太怀里,雪白胳膊搂住大太太的脖子撒娇:“娘,你以为我睡着了就在背后说我坏话,你这样,要嫂嫂怎么瞧我?”陈大太太让丫鬟拿过梳子给女儿梳着头:“你都十四了,吴家那边已经说好,等后年就娶你过门,还这样一团孩子气,可怎么办?”
雪琳只是嘻嘻笑:“等女儿嫁过去,成了大人就自然会了。”陈大太太抿唇一笑对曼娘摇头:“瞧瞧你这妹妹,从来都以为撒个娇就能混过去。”曼娘顺着陈大太太的话说了几句也就告辞回屋。
进屋刚要把发上首饰去掉,就听到床上传来打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写完两章后一起上传,所以,不用等待。马上就来。
、誓言
成亲是件累人的事,曼娘心里想着,觉得自己也困的熬不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陈铭远已经把眼睁开一条缝,拉住曼娘的手就往自己身上带:“你也困了,正好,我们一起再睡会儿,这时候离晚饭时候还早。”
说着陈铭远就又打个大大的哈欠,再睡一会儿是好,但可不能再做别的。曼娘脱了鞋就坐到丈夫身边:“你不能再做别的。”陈铭远听了这话就精神了,半直起身子,眼一闪一闪:“哎,你说要做点别的什么?”
怎么刚成亲两天就变得脸皮这么厚?曼娘瞪丈夫一眼,更觉得困倦,扯过被子把自己兜头盖住:“只许睡觉,不许说话,不然我罚你。”陈铭远眼珠一转就去扯曼娘手里的被子:“要罚我,怎么罚?快些告诉我。”
屋里的笑声传出屋外,正在和赵妈妈说话的钱妈妈笑了:“哎,年轻人就是好,我们那会儿啊,啧啧。”赵妈妈往屋里瞧一眼才道:“这些丫鬟也要和她们说了,免得…”赵妈妈轻咳两声,钱妈妈脸上满是笑容:“这我晓得,奶奶带过来的丫鬟,都是用了好几年的,听话老实肯干,那些狐媚外道的,都离的远才好。”
赵妈妈也自然要表扬一番自己手下的丫鬟也是如此,定不会给曼娘惹出任何不必要的麻烦。屋里的笑声越来越小,在廊下做针线的秋霜放下手上的针线,悄悄掀起门帘往里面瞧了眼,见帐幔低垂,床下曼娘的鞋还压在陈铭远的靴子上,抿唇一笑刚放下帘子就见钱妈妈往自己看来,秋霜对钱妈妈比个一切都好的手势,这才继续做起针线。
天高云淡草长莺飞,春日也是春眠不觉晓的时候。
会过亲、回了门,就该去各亲眷家拜访,最先该去的是陈铭远的舅舅家。但因陈太妃特别疼爱陈铭远,所以去的第一家是齐王府,又因福王中风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两家王府离的不远,于是决定去拜见过陈太妃后,就近去福王府探病。
拜见陈太妃时,陈太妃对曼娘也没说什么,但那眼却不停地在曼娘和陈铭远身上扫来扫去。陈铭远感到很奇怪,笑着问陈太妃:“姑婆,我今儿穿的衣衫不好看吗?你只往我脸上瞧?”陈太妃也晓得自己这举动有些露骨,但自齐王封王开府她出宫受奉养后,除了有数的几个人,别人都唯她命而听从,早已无需再掩饰本心,直接就开口:“我只觉得,你成婚后越发俊朗了。”
是吗?陈铭远伸手摸一下自己的脸,对陈太妃笑嘻嘻地道:“姑婆,我已不是孩子了,芝兰玉树这四个字,是担得起的。”陪座的齐王世子噗嗤一声笑出来:“表哥你这话说的,让我瞧瞧,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拿刀能不能刮下几层?”
陈铭远毫不在意,依旧笑嘻嘻:“表弟你休说我,你成婚后脸皮不也厚了?”说着陈铭远就对在和曼娘说话的秦婉柔道:“表弟妹,你说是不是?”秦婉柔过门半年,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听了这话就瞧曼娘一眼:“曼娘,你也要管一管表哥,哪有和人说话就攀扯到我身上的?”
陈铭远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表弟妹,你叫错了,可要叫表嫂才是。”几个年轻人这样说笑,倒让陈太妃准备好的话说不出来,罢了,他喜欢就好。若以后真要有个什么,自己到那时再说,自己可要活到曾孙成亲才成。
在齐王府用过午饭,又转向福王府,去探病总不好穿的太鲜艳,刚上车曼娘就把外面的大红色袄子脱掉,换了件桃色的,又让陈铭远把腰上红色的香囊解掉,换了个秋香色的。见曼娘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一切,陈铭远不由啧啧两声:“果然有媳妇就不一样,若换了没媳妇的时候,我可想不起这些,到时说不定就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曼娘瞅他一眼:“去,你娶了别人不也一样。”陈铭远笑嘻嘻地凑到妻子面前:“娶了别人和娶了你,可是两样。”曼娘点他额头一下,尚未答言已到了福王府,曼娘算是福王的继外孙女,传进去就有人出来迎接。
跟了人一路往里面去,福王府和齐王府的规制也差不多,除了更豪华些好似没有两样,不过和齐王府下人们轻快欢喜的神情不同,福王府的人面色要凝重很多。毕竟福王无子,王府要被收回去,这些下人们前程未卜,就算被放出去,可是失去了王府的庇护,日子哪是这样轻松自在?
一路来到福王居处,林琉玫已经迎了出来,和昨日比,她明显憔悴很多。自她出生以来,就一直受到福王庇护和疼爱,现在这个最疼爱她的人很可能没多少日子了,她怎么不难过?曼娘是经过生离死别的人,晓得林琉玫的心,什么都没说只是握住林琉玫的手,林琉玫鼻子一酸,差点就哭出来,强忍住了。
陈铭远面上神色也很肃穆,还没走进屋子就闻见一股药味,厢房里可以看见几个着了御医服色的人在那商量斟酌开方。福王身为皇叔祖,今上知道消息后就命太医院院判领了四个御医过来福王府伺候,还从库里赏赐了不少的名贵药材。
曼娘和陈铭远进了屋,没看见新安郡主,只见徐启坐在屋里,他是福王女婿,这种时候过来侍疾也是常情,瞧见女儿进来,徐启的脸色有些疲惫,勉强想说什么竟也说不出。帘子掀起新安郡主也从屋里走出,她神色还算好,但双眼下却是乌青一片,见曼娘夫妇进来,新安郡主微点一下头就道:“你们来了,你们总还是新婚,这时候过来也不好。”
看着新安郡主这样强撑住,曼娘忙扶了她坐下,又给她倒杯茶,轻声道:“母亲说什么呢,女儿虽不是母亲生的,却也要唤福王一声外祖,外祖病了,若女儿以怕沾染了晦气为由不肯来探病,那就是失了大节。”曼娘一席话说的熨帖,新安郡主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拍拍曼娘的手,林琉玫依偎到新安郡主身边,一向护在自己母女面前的外祖父,这回如果撑不过去?
林琉玫觉得身子微微一抖,不敢再往下想,新安郡主抱住女儿,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轻声道:“玫儿,不用担心,还有我。”徐启也道:“还有我呢,你叫我一声父亲,难道是白叫的?”林琉玫抬起头,一双眼里已经满是雾气,曼娘也笑了,她的笑容历来都能给人安定感觉,此时也不例外:“妹妹,还有我们呢,我和你姐夫,都在的。”
林琉玫看向一边的陈铭远,他依旧那么俊俏,不,比少年时候还俊俏三分,唇边的笑容和曼娘是一样的。是,没了外祖父,还有这些人呢,若再因此哭泣难安,不仅躺在床上的外祖父不踏实,连娘也要分心来照顾自己。林琉玫悄悄地弹掉眼泪,对新安郡主道:“娘,我没事的,还要帮你料理这些事呢。”
福王的两任王妃都早逝,曾经有过封号的几位侧妃和夫人也都陆续过世,福王虽有宠姬,却没一个得过诰封。偌大一座福王府,竟连一个有名分的女人都没有,还要靠新安郡主来主持料理这些事情。
此时听的林琉玫这样说,新安郡主拍拍林琉玫的肩:“我的玫儿,终归长大了。”林琉玫努力一笑,侍女进来报,御医们已经又换了方子,请新安郡主瞧瞧,若可行就用这方子抓药。
新安郡主走出屋子,院判已经迎上前道:“郡主,方子在此,但王爷年已老迈,再者平日,这方子只能温补着,”院判停下说话,新安郡主明白,福王不过是拖日子罢了,泪不自觉流出。院判不由往后退两步,毕竟这位郡主的脾气人人晓得,万一她要发火,自己也只有忍受。
好在新安郡主只是伸手把泪擦掉就声音黯哑地道:“照这方子吧,能得几时是几时。”院判行礼退下,新安郡主觉得浑身都是软的,管家娘子走上前要禀告什么事情,但见新安郡主这样又忍了回去,只是上前搀扶住新安郡主,新安郡主摇手示意不用,整理下衣衫这才重又走进屋子。
屋里的人神色都很关切,新安郡主瞧一下他们就道:“方才玫儿说的对,还有许多事情呢,相公,你先去把外面那些事都料理下,玫儿,你就替娘在你外祖父面前尽孝。至于曼娘,”新安郡主瞧一眼他们夫妻才道:“你们就先回去,还有用得到你们的时候,若人人都在这里,个个劳累不堪,真到了那时,也,也”
新安郡主连说两个也字,后面的话却说不出来。屋内的人都明白福王只怕这回要不好了,毕竟年已老迈又经中风。虽说亲王葬仪会有礼部等人前来协助,但有些事还是需要家人来办。新安郡主既这样说,曼娘和陈铭远也晓得多留无益,倒不如先回家去,等事真出了再过来帮忙,也就又安慰林琉玫几句告退回家。
两人出来时候,陈铭远突然叹了声,曼娘奇怪看向他,陈铭远伸手握住她的手:“方才突觉生老病死不可避免,难怪佛家要说人生八苦。”曼娘任由丈夫握住自己的手:“我们既没有爱别离,也没有求不得,更没怨憎,已十分幸运。我只望此后能和你共度一生,再不放开。”
陈铭远停下脚步看向妻子:“会的,曼娘,我们一生都会在一起。”两人相视一笑,只觉万语千言都已说尽。
长长的甬道快要走尽,转过去就是王府二门,可两人谁也舍不得先放开手。此时有管家娘子从拐角处转进来,身后还跟了个人,看样子是前来探病的,曼娘看见不由微微一讶,来人是林琉玫正经的大伯母,林家的大太太。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是小夫妻继续腻歪呢还是写新安郡主掐架呢,好想写掐架啊啊啊啊。
、76针锋
林大太太也看见曼娘了,同在这京城里,虽然因为新安郡主的事两家没有直接来往,但平时去别人家应酬时也曾经见过。此时曼娘出现在福王府里,下人们对曼娘的态度林大太太也瞧见了,竟是比对自己还恭敬几分,林大太太的唇不由微微一抿。
想到今日来福王府的目的,林大太太的细眉又微微一皱,对林家人来说,寡妇再嫁,真是成何体统?更何况新安郡主再嫁的那样高调,林琉玫是一直跟着新安郡主长大的,若再按了新安郡主的意思,让林琉玫从徐家出嫁,那更是丢尽了林家的脸。故此林大太太对徐家的人也没什么好印象,心里思忖着,面上却毫无所动,曼娘夫妇已经行礼下去,林大太太淡淡一笑请他们起来,也就往里面行去。
除了领路的管家娘子,还有几个人像是林大太太带来的。陈铭远本待继续往前走,见曼娘站在那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转回来凑到她耳边:“怎么了?”曼娘收回眼神,笑着道:“无事。”陈铭远也笑了:“新安姑姑是个有主意的人,当然不会有事。至于林家,他家和我们这些,是不一样的。”
从齐王那边算起来,陈铭远这声姑姑叫的也没错,曼娘嗯了一声:“在林家瞧来,我们这样人家只怕是奢侈无度、没规没矩的人家。”陈铭远咦了一声:“原来你也会说笑话?”曼娘的眉挑起看向丈夫:“难道你以为我是那样木头人,不会说笑吗?”
陈铭远摸下下巴:“自然不是,还记得当日在五姑母家里,你可是把我说的无地自容。这样的人,又怎会是木头人呢?”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当日的梅花很香、雪花很冷,酒很热,那个少年是那样的突然闯进来,当时说那番话,未必没有迁怒的意思,甚至,还有些泄愤。但竟不知道,自己的姻缘由此而起。
曼娘脸上笑容温柔,却要故意做出大吃一惊的样子:“哦,原来你娶我过门,就是记得这个仇,想报仇的?”陈铭远也笑了:“是啊是啊,我是睚眦必报的,你难道不晓得?”他们已走到门口,等在那的丫鬟小厮们见主人们说笑着出来,都齐齐笑了,服侍他们两上车回府。
林大太太进了平素等待的花厅,虽有茶水点心,看着下人们也井井有条,可她心里有事,还要想着怎么说服新安郡主。毕竟郡主比不得别的寡妇,若是别人家的再蘸妇,原来生下的儿女自然是跟着父族,本生母连句话都不能说,但谁让郡主势大,林琉玫生生不能跟着林家。让林家被瞧了多少笑话,林大太太心里叹气。
等了一时不见新安郡主出来,对旁边的侍女道:“算来我也是郡主的长嫂,和这府上也是至亲,既然郡主忙碌,不如我就进去见她。”侍女恭敬应是但没有让她起身:“晓得大太太您关心郡主,王爷的病情也在紧要关头,这时候您来帮忙是最好的,但我们没有得了郡主吩咐,自不敢把您请进去,您还是耐心等候。”
林大太太也是当家主母官员妻子,此时被这样阻拦眉不由紧皱起来,但又不好对侍女们发火,毕竟侍女们也是依命行事,想了想就道:“若郡主十分忙,那就把玫儿请出来我见一见也好。”
侍女还是不肯松口:“您是小姐的伯母至亲,很该小姐先出来拜见您才是,不过…”侍女的不过并没说完就听到传来脚步声,侍女往后退了一步重新恭敬站好,进来的是新安郡主,她眼一扫就示意侍女们下去,这才上前对林大太太道:“大嫂许久没见,本该让玫儿去老太太面前问安的,偏偏我爹又病了,还请大嫂回去在老太太面前多多拜上,说等这边事了,再让玫儿去老太太面前问安。”
见新安郡主丢下这么几句话就想走,林大太太忙开口道:“你这边这几日这样忙碌,婆婆也是知道的,她一心挂念玫儿,毕竟玫儿是三叔叔唯一的骨血,想为你分分忧,接玫儿过去照顾几日,等这边的事,”
林大太太觉得这样说有些过于直接,重新改口道:“那时再让玫儿回来,毕竟说句郡主不爱听的话,玫儿毕竟姓林。”新安郡主的眉挑起,看着林大太太道:“既然晓得我不爱听,大嫂还把这话说出来,大嫂果真是个好大嫂。”
这话里的讽刺意味已经很浓,林大太太的脸色也有些变了:“郡主身份贵重,宗室郡主王府独女,从小千娇万宠,出阁后林家也是处处礼貌相待,三叔过世之后,婆婆怜惜郡主,又体谅福王只有一个独女,这才让郡主带着玫儿住在福王府。谁知我们处处礼貌,时时相让,并没有让郡主体谅我们用心,反而越发作践起来。”
这话听的新安郡主冷笑,不过林家的人,从老太太再到下面的,都个个守住规矩不放,见不得别人出格一点点。新安郡主在林家那么多年,还有不明白的?此时眉一扬:“是吗?难道我就该感念着你们的用心,不再嫁把玫儿养的和你们女儿一样,个个都似木雕泥塑一般?”
林大太太自来骄傲自己家的家教很严,女儿们个个知书达理,绝不轻说一句话,谁晓得最骄傲的这件事竟被郡主这样讽刺说出,脸色变的更加冷:“郡主自重,我林家女儿,从没被人说过任何一个不字,也是各世家大族争相聘娶的。”
新安郡主的眼微微一抬:“是,你林家女儿是被争相聘娶的,不过你林家对女儿们,也着实心寒。大姑母出阁不到三年,夫婿就在外寻花问柳,一命呜呼,大姑母不到二十就守了寡,到现在已经四十年,红颜变成青丝,不过是为你林家挣的一面活牌坊。三小姑出嫁后夫妻恩爱,可惜夫婿多病,三小姑没了夫君也才二十一岁,你是怎么去劝她的?好好的一个女儿家不要她活命,反要她殉夫,饿了五日五夜,就此香消玉殒。是,人人都赞林家教出这样好女儿,可是林家男子是怎么做的?出妻后再娶的,丧妻后续弦的,就算号称终身不娶的七叔,不也一辈子有宠婢相伴?大太太,你林家要真有家教,为何不教男子也为妻守节?为妻殉葬?而不是一辈子风流快活?你林家不把女儿当人看,可我不是,我的玫儿,绝不能被那样教养。”
林大太太已经愤怒异常,也顾不得这是在福王府里,面前是尊贵的宗室郡主,喝道:“一派胡言,妻子以夫为天,天没有了,自当为夫守节甚至殉葬,这才是教女儿的正经事,哪有攀扯男子的?玫儿不能再跟在你身边了,不然我林家女儿的脸都会被丢光。”
说着林大太太就叫人:“来人,跟我进去,把九小姐请出来。”林大太太带的那么几个人,在厅外听到林大太太叫,忙走进来就要跟林大太太进去,新安郡主喝了一声:“谁敢?”说着就对侍女道:“去,去外面叫几个内侍来,拿棒子给我把他们全赶出去。”
林大太太不料新安郡主竟这样强硬,既然她要和自己撕破脸皮那也就罢了,不由喝自己家的人:“理她做什么?我们请林家女儿回林家,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就算是当今天子来此,也不能拦阻。”
这倒是句实话,林琉玫毕竟姓林,新安郡主的心不由有些微微的堵,但她怎能让林家的人进去,拦在前面道:“玫儿是姓林,也上了你林家的族谱,但她是我的女儿,我是她的母亲,照顾她也是天经地义。”
林大太太唇边笑容冷然:“是,你是她的母亲,但再嫁妇怎能再称母亲?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快些把九小姐给我请出来。”新安郡主毫不相让:“果然这就是林家人的习惯,被出之妇、再嫁之妇,就不是你们林家人的母亲,可惜这不是你林家的道理,若不然,十年之前,你五房的八老爷就不会被弹劾了。”
五房八老爷的生母在很小时候就被林家休弃,用的理由是不敬公婆,在婆婆生病时候不在旁侍候反而浓妆出门赴宴。但实情的话就谁都不知道,毕竟那已是久远的事。八老爷从小在林家长大,对自己这个生母的事也知道一些,深以为耻,十年前得到消息生母病逝。断姻缘不断血缘,被出母、再嫁母去世,依例也该守孝丁忧。
八老爷既以生母为耻,自然不愿做这些,只当没这回事。但他此时已做了官,不再是平民百姓,御史一道弹章送上,称被出母去世依例也该守孝才是,而不是什么都不做,需知养恩虽重,但母亲怀胎十月、哺乳三年,也是恩情深重,若任由官员在被出母、再嫁母去世而不守孝丁忧,则不合人子之情。
弹章送上,八老爷又上奏章自辨,最后皇帝批了一句,情义可恕、生恩难忘,照例去吧。八老爷虽没丢官,却也只有照例丁忧回家守孝,此事还引得京中人议论了很长时候,到底是父族要紧还是母族恩重。
此时林大太太听到新安郡主提起这事,眉扬起就缓缓地道:“这事当时已有定论,八叔叔一心记得家中长辈教导,无意认那等不孝之人为母,这是该当赞扬的。”新安郡主唇边笑容冷然:“哦,照你这样说,你把玫儿带走,也让她不认我为母?毕竟我可是再嫁妇。”
要依了林老太太的想法,就该这样才是道理,但这话也只有林家人私下说说,哪敢这样说出来,林大太太摇头道:“郡主你这是怎么说话?我们林家那是那样不讲道理的人家,不过是…”
作者有话要说:被出母、再嫁母去世后,所生子也是要守丧的,但比非出非嫁的母守丧要低一个等级,当然,如果自愿以最高等级来进行守丧,也是允许的。
林家的设定,就是那种很恪守规矩,不能多说一句话的僵化的家庭。而徐家乃至陈家,设定的都是那种比较开明的家庭,所以会彼此看不顺眼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77吊唁
新安郡主的眉挑起:“不管想的什么,今日,谁敢把玫儿从这府里带走,休怪不客气。”说着新安郡主看向林家那些:“晓得们不过是拿银子不得不听从,但们也要晓得,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们乱闯,还不给出去。”
新安郡主和林大太太对峙起来时候,林家的那些下就有些慌张,毕竟这是福王府,若林大太太能撑住场子,也不怕新安郡主算账,可现明显林大太太是撑不住这场子了。毕竟林琉玫虽然姓林,但新安郡主是什么?就算现福王躺床上命旦夕,也依旧是今上的堂姑,下们彼此互看一眼,林大太太心腹的婆子忙走上前对林大太太低低说了两句。
这些话不外是来日方长,还有的是机会,现就撕破了脸皮等以后就不好办了。林大太太听的似乎有道理,今日看来就是无功而返,况且再怎么说,还有个老太太压上面。新安郡主能把自己挡外面,但就算想也不敢把林老太太挡外面,林大太太收敛一下心神对新安郡主道:“好,好,好,郡主果然威严,既如此们也就不进去了。只是郡主休要忘了,玫儿毕竟姓林,除了这个母亲,她还有祖母等。”
新安郡主的下巴抬起:“自不会忘记,当日不过是因感念夫君待的情意,不然,怎许们到面前对玫儿指手画脚?”林大太太又一次气结,想要再放几句狠话却放不出来,只得冷笑出声:“好,好,好一个不许们指手画脚,郡主也别忘了,林家为了林家家声,也不惜与郡主见今上。”说着林大太太拂袖而去。
新安郡主看着她们一群走出去,才唤过侍女:“传的话,以后林家的来,一律不许进来。”侍女应是后又有些踌躇:“若林老太太亲自前来呢?或者她只要见小姐呢?郡主,容奴婢说一句,小姐终究姓林,以后出阁…”
新安郡主的眼微微往上扬:“怎么,护不住一个女儿?”侍女忙道不敢:“奴婢并无这个意思,只是毕竟小姐现还姓林,若林老太太拿出祖母的款儿,纵是今上亲至,也不能说一个不字。”
新安郡主的唇抿紧,林琉玫姓林,就算自己现让林琉玫改姓,不上林家的族谱,对林琉玫影响也已造成,新安郡主沉默了。侍女还待再说,抬头见林琉玫出现门口,忙退下留她们母女此。
新安郡主抬头看见女儿眼里已有泪水,手臂一张开,林琉玫就扑到自己娘的怀里,声音有些低哑地说:“娘,对不起。”新安郡主把女儿的下巴抬起,看着女儿那满是泪的眼:“是娘对不起,怎么会是对不起娘?”
林琉玫的眼泪又掉下来:“要不是因为女儿,娘您也不用去受大伯母的气。”新安郡主拍拍女儿的背:“傻孩子,真以为要是无儿无女,林家会放走,不会的。林家素来自傲家教名声极好,巴不得个个寡妇都守节殉夫才成。这样举动早已惹怒了他们,和没有半点关系。”
林琉玫想到去林家见到祖母时候常常受到的那些教导,不由沉默。新安郡主摸摸女儿的脸:“玫儿,娘曾和说过,生短短几十年,过的自就好,旁的事,由他去。”林琉玫点头:“是,记得娘对说过的话,可是…”
林琉玫迟疑了,新安郡主看向女儿:“玫儿,答应娘,以后纵遇到什么事,都不要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名声,付出自己的一辈子。”林琉玫听出自己娘话里,有深深的伤心,虽然这些话和祖母的教诲全不一样,但林琉玫还是点头,接着又道:“女儿还记得娘说过,和相处,是彼此相待的,定不能待她好,她待不好也要继续待她好。”
新安郡主笑了,把女儿的发微微拢一下:“的玫儿,长大了,放心,娘就算用什么样的法子,也不会让被祖母他们摆弄。”虽然那些摆弄都打着是为林琉玫好的旗号,可是一个女孩子,每日只能循规蹈矩,连说错了句话都不允许,嫁后任凭丈夫是什么样的也要一心一意相待,这样日子有什么趣味?
曼娘夫妻还是照常去亲友家拜访,陈珍兰家、褚家、汪家、朱家等,一一拜访完毕,已是十日开外,中间还不忘每日去福王府望侯一次福王。但即便有太医们的妙手,又有新安郡主的精心照料,福王的身体还是每况愈下,到三月初的时候撒手而去。
得到消息的曼娘夫妇,忙换了素服和陈大太太一起往福王府来吊唁。车还没到福王门口,就看见前面停满了前来吊唁的车,把车挤的水泄不通,没法进去只能车里等候,等福王府的前来用轿子相迎。陈铭远翻身下马来到车前对陈大太太道:“娘,先去投帖子,让他们快些拿轿子来相迎,不然这太阳这样毒,这车里又不好掀帘子,闷的很。”
陈大太太瞧着儿子笑了:“们略等一等也没什么,啊,不是怕被这日头晒的发闷,而是怕曼娘吧?”陈铭远脸又一红,陈大太太见曼娘也羞红一张脸就轻轻拍一下她的手:“们小夫妻,正是恩爱时候,这样才好,不是那样没见识的婆婆,非要儿子儿媳生分了才欢喜。就盼着们小夫妻两,赶紧给添个孙子。”
陈二奶奶过门也有一年,前几日刚诊出有了身孕,陈大太太晓得后也只平平,吩咐身边的嬷嬷送去了些名贵药材,又叮嘱厨房,说陈二奶奶要什么吃的喝的都不许推脱,丫鬟们也要精心服侍了。
别的,也就什么都没有了。倒是陈大老爷晓得儿媳有孕比陈大太太欢喜一些,除了这些之外,又让账房送去两百两银子,说万一长辈们不家,想吃什么也能自己去买。陈大太太知道了也没说什么,曼娘晓得陈大太太心中这个芥蒂是怎么都消不掉的。有时曼娘也想,若是自己遇到同样的事,会不会还把杀了自己儿子的的孩子养大?即便这是世对主母的要求,可是这样的要求,实是让心如刀割,说不出话来。
此时听得陈大太太这样说,曼娘也笑着道:“这种事,急是急不来的,媳妇也只…”话没说完就见陈大太太满脸趣味地瞧着自己,曼娘的脸再次羞红。陈大太太拍拍儿媳的手:“虽有这么些儿女,但大姐出阁的早,雪琳呢,又是个娇惯性子,最羡慕别家聪明懂事的女儿了。现有了,也是老天听从的意愿,给送来这么个好儿媳。”
曼娘低声应是,陈铭远又敲敲窗子,这回送进来的是一壶茶:“娘,渴了就喝杯茶。”陈大太太见儿子眼巴巴瞧着自己,不好再打趣他,曼娘已把茶接了进来给陈大太太斟了一杯,陈大太太喝了口说:“这是哪来的茶,喝着比咱们平日喝的还要好些。”
陈铭远满脸笑嘻嘻:“这是前儿去三皇子府的时候,他那里抓的一小包,一直揣怀里没拿出来,方才瞧见那边有个茶馆,这才去花钱请他们泡的。娘的脾性又不是不晓得,哪会喝外面那些歪茶?”陈大太太并不渴,只是略沾沾唇,听了这话就对儿子笑了:“果然这娶了媳妇就稳重细心多了,原先别说记得给送茶,就算渴的不行,叫倒杯茶也要叫四五声。”
当着曼娘被这样说,陈铭远的耳根有些红了:“娘,那不过是原先的事了,现儿子早不是这样了,等以后儿子还会教孩子们,对祖母可要特别地孝敬。”陈大太太听的十分欢喜,对曼娘又添了几分喜爱,喝喝茶,说说话,不一时福王府的就带了轿子过来请曼娘婆媳下车,还深感抱歉地道:“原本该请姑奶奶和陈太太先进去的,但几座王府都来了,郡主先把他们请进去,才等到这时。”
陈大太太听到姑奶奶这个称呼,不由瞧曼娘一眼,见曼娘神色自若,这才开口说不妨,坐了轿往福王府行去,果然前面几辆车都是各王府的,除了各王府,各国公侯府都来了,有些比陈家来的还早的,还那里等候。
见曼娘婆媳先进去,原本有还皱眉,怎么这后来的反倒先进去,等瞧见陈铭远晓得是曼娘来了,倒释然了,毕竟曼娘是新安郡主继女,先进去是应当的。不过也有悄悄议论,不晓得林家来不来,若来了这林家和徐家该怎么对待?
若是平常家,这寡妇再嫁后也就和原先那家彻底断了干系,生的儿女,也只有母亲死时才去送葬守孝。可是郡主却和别家不一样,林琉玫一直都是和郡主生活居住,林家那边也是父族,这前夫后夫的家族若葬礼上相遇,况且林家又是出了名的守规矩重礼仪求简朴的家。
到时说不定有好戏能看,一想到这,众都觉得等待的不闷了,巴不得再等长一些,等到林家的前来吊唁,到时可要看徐林两家怎么交锋。
曼娘和陈大太太进了福王府,前往灵前给福王上香磕头。新安郡主浑身缟素帐中,透过帐幔,曼娘能瞧见徐启也穿了孝服站女婿位置给来客行礼,林琉玫跪那里,瞧见曼娘进来一双眼顿时泪落,这时也难以安慰,曼娘只有上香磕头后走到林琉玫面前,林琉玫已经呜地一声哭出来,曼娘抱住她轻轻拍了两下。
新安郡主也没阻止,只是对曼娘道:“来的正好,正好帮料理些事,婆婆那里,会遣去说。”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越来越喜欢小陈了,怎么办啊怎么办。
、78相对
这时候推辞就是矫情,曼娘应是,陈大太太已听到了,忙道:“曼娘很该过来帮忙的,就算郡主不开口,也该让说这话。曼娘,这好生帮忙,衣服包等回去让送来。”曼娘再次应是。
新安郡主也不客气,又和陈大太太说了几句,陈大太太也就告辞,曼娘留下帮忙。前来吊唁的见帮忙待客的是曼娘,微微一愣后也就现出理当如此的神情,毕竟新安郡主已经另嫁,曼娘是她继女,出嫁女来帮忙也是平常事。
迎送客,收受奠仪,这些事曼娘也曾经过,做起来也是熟练有序。不一时徐老太太带了家里也全来吊唁,众上香后被请到旁边厅里闲坐喝茶,听到徐老太太带来,曼娘迎出去,有不由道:“不晓得林家会不会也来?论理是该来的,毕竟那孩子可还姓林。”
这个话题都感兴趣,就算装作不感兴趣的也把耳朵竖起,有四处一瞧就神秘地道:“们还不晓得吧?福王刚病下那日,林家大太太就来过,想把那孩子接去林家照顾,但郡主不许,听说还吵了好大一架。不过呢,要说,郡主虽然势大,可那孩子毕竟姓林,现福王又没了,再不能用福王的名义把那孩子留身边。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