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先愣一下接着又笑了,换了话题,不再继续说曼娘的婚事,不外就是这些家常话,算来这里不是徐家的女儿就是徐家的媳妇,比起出去应酬说的那些话更放松些。除了少女们不能听的,别的都能说。

说说笑笑,不一时午饭得了,管家娘子们来请众位去用饭。众人互相招呼起身,等走出门时六小姐等了一步,对曼娘轻声道:“十三妹妹,家里的事我也知道一些,我娘的性子本就如此,纵的十二妹妹有时失了分寸。十三妹妹你是忠厚人,不在意这些。可也不能因你是忠厚人我就当不晓得,这里先代十二妹妹道歉,等二月祖母来了,定会多加管束的。”

看着六小姐脸上神色,曼娘忙握住六小姐的手:“十二姐姐的脾气我也晓得,自不会放在心上。姐姐现已出阁,新媳妇在婆家总是难的,比不得娘家人总是血亲。姐姐还请放心。”六小姐叹了声:“知道你是明白人,可我怎能放心得下?”

曼娘又道:“姐姐都忘了,我们既是一家子,当然比不得外人。再说娘家好了,姐姐在婆家也更好。”两人在这说话,不免落的远了,大小姐已经笑着对她们道:“两位妹妹说什么呢,快些来吧。”两人齐齐抬头对大小姐笑一笑,也就携手往前走。

看在四奶奶眼里,难免又生了一根刺,不免要怨六小姐不护着自己妹妹,反和堂妹这样要好。十二小姐的唇也微微撅起,四奶奶见女儿这样,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姐姐这样你也别生气,等她以后在婆家吃了苦头回来哭诉就晓得毕竟只有亲的肯帮着了。”十二小姐往自己娘身边偎依一下:“娘,只有你肯对我好了。”

四奶奶拍拍女儿的脸,六小姐已经赶上来,扶住四奶奶的胳膊:“等吃了午饭,我去和娘说说话?”四奶奶想把胳膊从女儿手里抽出来,但终究没动,只是鼻子里哼了声:“你啊,也不晓得给我说几句好听的,我…”自己的娘又来了,还是这样左性,六小姐心里叹一声但面上笑容没变:“娘,再过些日子祖母就来了,女儿想和娘商量,要给祖母备些什么东西呢。”

这倒是要紧的,等婆婆一进京先把婆婆哄好了,别人说什么那时婆婆未必肯听。四奶奶急忙道:“你说的是,哎,你妹妹虽贴心,但这些事想的没有你周到。”六小姐在心里微微摇头,但还是和四奶奶步入饭厅。

年节都是互相应酬,各自请酒,好在徐家人多,可以分开应酬,连五奶奶也带了小姐们出门应酬过几次。过完灯节,这年也就过完,那座宅子已经修葺好了,现在就打家具换摆设。二奶奶要忙着打点去江西赴任的事,四奶奶要帮着把这各处院子打扫出来,这回徐尚书也要来主持儿子婚事,两边长辈的院子都要重新再换过摆设调配人手。

曼娘虽能干总是女儿,哪有让女儿料理娶继母这样的事?这边就由五奶奶帮忙料理,好在婚礼这种事情,对徐家这样大家族来说,是常碰见的,各项东西都拿得出来,这样各自忙碌着转眼就到了二月十四,徐尚书和徐二老爷都到京。

徐二爷虽要去江西赴任,但也要等父亲到京拜候过才启程,带了儿子和徐启,亲自去通州迎接伯父和父亲。等到那日,男子们全到城外迎接,女人们都候在大门口,等消息一到就齐齐迎出门口。

曼娘左边站了十二小姐,右边站了十五小姐,数月不见祖母,心里着实想念,那封信上的哀痛之情常在曼娘心里回旋。仔细想来,这件事,只怕祖母更难过一些,也不知道祖母怎样了?曼娘恨不得踮起脚尖去看祖母样子。

车马已到门口,以二奶奶为首的人都跪下行礼,恭迎长辈回府,已有婆子过来请众人起来。二奶奶站起身就往前面去搀大太太和二太太,车帘这才掀起,先露出的是大太太身边丫鬟,跳下车给二奶奶行礼后就恭敬站在一边,二奶奶先搀下大太太,行礼问了几句这才来到后面一辆车去扶二太太。

曼娘眼尖,看见祖母鬓边的白发已从原来的星星点点变成浓霜一片,脸上皱纹也很明显,眼里不由一阵酸涩,上前搀住大太太,什么都没说。大太太看着孙女,见她容色甚好这才放心下来,拍拍她的手示意没事,这才在前后拥护下进了府。

进府后到了正堂,难免又是晚辈们重新行礼问安,有头脸的下人们也前来磕头,热闹了好一阵才安静了。大太太往这四周一望才对四奶奶笑着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四奶奶忙起身应不敢,大太太已对二太太笑着道:“说来还是二婶婶你有福气,瞧瞧面前这么多儿子儿媳都在眼前,还都这么能干。”

二太太也笑了:“大嫂你是羞我不是?在家时候可是我羡慕你,要不是这回天恩,我也没这么多儿媳在眼前守着。”众人都跟着笑了,又说几句闲话,也就各自回房歇息,曼娘一直跟着大太太,等大太太进房后用热水洗过脸,拆掉簪环换掉衣衫曼娘才走到大太太身边坐下。

还没等曼娘开口,大太太已把曼娘搂过来:“好孩子,说来是你姑母没福气,这么好的媳妇她都舍得不要。”说着大太太的眉皱一下,自言自语地道:“不过若你姑母真能想到,她也不会是今日这样。”

曼娘只是瞧着大太太:“祖母,我不委屈,只是怕祖母伤心难过。”这个孩子的眼这么亮,说出的话也那么真,徐大太太不由把她再搂紧些:“难为你还为我想着,就这么点点大的孩子,着实难得。这回啊,祖母想带你回家,你看好不好?”

曼娘本要说好,但又想起新安郡主,眉不由皱起,徐大太太的眉挑起:“怎么,你是怕难哥儿吗?这回要带走,定是你们姐弟俩都走的。”曼娘摇头:“孙女不是怕难哥儿,只是孙女已经见过了郡主,郡主她和别的人不一样,孙女也想多在京陪陪爹爹。”

这倒是徐大太太没想到也不知道的,但若是继母和继女能够相处的好,这也是件好事,但又怕万一?见徐大太太在那里踌躇,曼娘已经明白,轻声道:“郡主说过,徐家那点产业,她还不放在眼里,也不会做什么捧杀棒杀的事。”

别人若说徐家的产业不值得放在眼里,只怕徐大太太还会笑话说这人说大话,可新安郡主说这话,徐大太太是相信的。福王是仁宗幼弟,赏赐不断,封王后不管是王庄还是什么,全都是上上等的,先帝和今上都对福王恩宠有加,有人曾经说,福王府里的地都是金子铺的。虽是夸大之词,但也有几分真实。

新安郡主是福王独女,头次出嫁时的嫁妆虽说只是一百二十八抬没有超过郡主仪制,箱子都是盖不拢的。这回出嫁,福王府又备了一份嫁妆,除田地铺面宅子是当初那份嫁妆里面的,家具首饰衣料,全都是新做的。徐家产业就算全加起来也就只够新安郡主的这份嫁妆,更何况福王年已老迈,膝下又无子,本朝制度无子除爵,到时虽按制王府这些要收回去,但比照前例,王府家财要割一半散给诸女。

新安郡主是独女,王府家财的一半就全是她的,福王府的一半家财,那是一笔庞大的数字。徐大太太仔细一想已经明白,点头道:“我倒忘了这个,新安郡主比不得别人。难怪林家当时不肯新安郡主改嫁,还撺掇着人上奏。”

曼娘也笑了:“林家的人还找了琉玫,要她回去让新安郡主别改嫁,虽说琉玫姓林,但从小都跟新安郡主一起生活,自然不肯劝说,还争吵起来。新安郡主知道,怒的立即就要上奏,为林琉玫改姓,却不是改成国姓,而是要改成新安郡主已逝母妃杜妃的姓。还说要收回林家这些年从自己这里拿的那些钱物。

见新安郡主动真格了,林家的人这才慌了,只得闭口不言,徐大太太哦了一声,手又拍下曼娘:“照你这样说,你和她处的也好,可毕竟不是你亲娘,再说她又是郡主身份,我也不好摆什么婆婆架子。”

祖母的关心是真切的,曼娘又是一笑:“孙女知道,只是祖母曾说过,做人总要经些风浪。孙女,孙女,”

作者有话要说:新安郡主的嫁妆当然是福王府出啊,她爹还活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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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料理

曼娘这话没说完就卡在那里,徐大太太已经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你是想说,你想借此经些风浪,以后嫁人去婆家也好做人?是不是?”曼娘笑的十分羞涩,徐大太太笑的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这样也好。做人要经些风浪,免得日后吃苦头,甚至吃了苦头还得不到教训。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把你大姑母和你大伯父教好。你大姑母总是嫁出去的女儿,等娶一房好媳妇,日子也不难过。可你大伯父,一个男人,就这样废了。”

说着徐大太太又长叹一声,那回在陈府时候,陈夫人曾经说过的话又在曼娘耳边,当初你祖母若不和你曾祖母之间,你大伯父也不会教成这样。曼娘瞧着徐大太太点头:“孙女知道,以后就算再怎样,孩子也要教好。”

徐大太太笑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聪明?”说着摸摸她的脸:“我乏了,你们这两天准备迎接我,也困了吧,和祖母睡一会儿,等晚饭时候再起来。”祖母有命,曼娘当然听从,服侍徐大太太躺下后也就和衣躺下,本只想随便闭会儿眼,可年轻人总是好睡的,不过一会儿曼娘就进入梦乡。

醒来时已经被宽了外衣好好地卧在被子里,外头的帐子也放了下来,曼娘一时不知道这是傍晚还是早上,自己总不会在祖母这里睡了一夜吧?曼娘正想把帐子掀起就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声音很低但很耳熟,一听就是徐大太太和徐琴的。

徐琴的话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委屈:“娘,难得遇到有情人,我不成全他们的话,未免就太…”徐大太太叹气:“是,你是成全了他们有情人,你觉得自己做的很对,可你有想过,他们是真的有情不是别人的算计吗?绵珠那丫头,生的是很美,你怎么知道爱慕的是美色不是她别的?而绵珠就真的只是为了情吗?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她要真只为了情,只为和那男子在一起,何不索性做了妾?难道曼娘容不得人?”

徐琴登时不满起来:“娘,我的弟子,怎能去做妾?”徐大太太一指头点在徐琴额上:“你都知道这个道理,难道绵珠不知道这个道理?她既知道,偏偏要和定了亲的男人在一起,不是从一开始就想着要这男人退了婚娶她?”徐琴被说的哑口无言。

徐大太太见她低头不语,头有些微微地疼起来,可这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怎么舍得撒手不管,拍拍她的手:“琴儿,你从小聪明伶俐,你祖父祖母疼你,我也舍不得说你,下人们更是捧着你。你不知人间疾苦地长大,从来也只把钱视为阿堵物。就算穷了,也比不得那样别人家要去挣钱养家。你这一生太过顺遂,你和我爹都舍不得你到晚年辛苦,这才把曼娘许到你家,有她做媳妇,你晚年也会过的很好,可是天不从人愿,这事既已成今日这样。隆儿的婚事就要好好筹划。”

徐琴的嘴张一张没有说什么,徐大太太又叹一声:“隆儿今年已经十七,这个年纪也不小了,该议亲了。我晓得你是不擅长做这些事的,那是我的亲外孙,这件事就在我身上。怎么说我也有几分面子,也不要人家多富贵,最要紧的是能管家能吃苦,你也别对媳妇挑拣,必要个有才的。到时我说定谁就定谁,聘礼婚礼的钱,都从我这里出。等隆儿娶了媳妇,你就安安生生做你的婆婆,别因为绵珠是你弟子,你就要多偏袒她。琴儿,你这后半生,还是要靠隆儿和他媳妇,别去想别的。”

徐琴嗯了一声,但还是小声说:“娘,绵珠这孩子,我瞧着也好,他们婚期定后,对我也很恭敬。”徐琴鼻子里哼出一声:“你啊,怎么还是这样,这件事你不用管。等各自成婚后,我会让秋嬷嬷再去伺候你,你可不能像原来一样把人给送回来。”

徐琴哦了一声,徐大太太知道女儿心里的弯没转过来,但这件事由不得她,再说等她转弯,还不晓得要到什么时候,索性直接安排好,至于她喜不喜欢那个媳妇,横竖不是她当家,只要有秋嬷嬷在,女儿的吃穿用度也少不了。

曼娘听着徐大太太母女走出去,这才掀起帐子唤人,进来的是徐大太太的丫鬟,见曼娘起了忙扶着她下床,又把衣衫给她披好:“小姐想是太累了,竟这样好睡。”曼娘往窗外望去,虽没掌灯天色已晚,哎呀了一声:“我竟睡的这样晚,还不晓得晚饭开过没有?”

丫鬟接了小丫鬟送进来的水伺候曼娘梳洗才道:“晚饭已经开过了,太太见您睡的香,吩咐别打扰您,还让厨房做了您爱吃的菜,等您梳洗了就端过来。”想到方才徐琴的声音,曼娘故意问道:“我方才要醒时候,恍惚听见大姑母的声音,想是大姑母来探祖母?”丫鬟应是:“大姑奶奶来了好一会儿了,和太太说了好一会儿话,这会儿是带太太去瞧隆表少爷。”

说着丫鬟声音压低一些:“小姐您放心,凡事有太太呢,再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您是太太亲亲的孙女,太太怎不疼您?”曼娘对着镜中的自己一笑,有祖母在,哪有什么不放心的?

徐大太太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和俞隆谈过他娶媳妇的事,好生教育了俞隆一番妻子是内宅之主,生儿育女侍奉老人管理家务劳苦功高,一个妻子做到这些就已不错,休要以妻子不擅琴棋书画就觉得她没有才,要晓得天下事从无两全,既要琴棋书画诗酒茶又要茶米油盐酱醋茶这样的人是寻不到的。

更不能因此就不敬重妻子,甚至纵妾室为患,这是居家的大忌,你从小没了父亲,你娘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也十分辛劳,岂能为此就让她不安度晚年?有的道理俞隆听过,有些没听过,但外祖母训话,哪能不听?只有唯唯应是,徐大太太趁热打铁,第二日就让秋嬷嬷跟了徐琴回去,让秋嬷嬷好好地帮着料理家事,免得俞家一团糟。

接着徐大太太就为俞隆寻一房合适的妻子,虽说俞家族小人少,但俞隆终究是徐家外孙,况且徐大太太早早就放出话,俞隆娶妻,一应都是自己承担。徐大太太出身宁国公府,在闺中是千金万金的小姐,出阁后又是掌家的夫人,比不得那没有多少银钱的人家,自然有不少人想攀这门婚事。

这些人家中自然没有那些高门望族,这也是人间常事,徐大太太细细挑选,最后择了个父母已亡,寄居叔叔的姑娘,这姑娘年纪也不小,比俞隆还大一岁。长的礀容俏丽,性格却算不上温顺,听说她那叔叔婶婶为人十分刻薄,常常克扣她的吃穿,她方到十岁就要自己做活养着自己和娘的奶娘,等再大些,叔叔婶婶的女儿都已出阁,偏她还在闺中,外面人私下议论,都说只怕这叔叔婶婶想着这姑娘一张俏丽脸庞,想舀着攀高枝又怕攀上去后这姑娘翻脸不认,这才不给她择婿。

徐大太太要的就是这样姑娘,没爹娘可依靠,叔叔婶婶也不成,奶娘年纪已大她也不肯放她走,还要顶着叔叔婶婶的刻薄养着奶娘,说明这姑娘分得清是非好坏,又见识过人间冷暖,纵没学过当家理事,到时娶进门来让秋嬷嬷教上一两年,也能上手。

心里定了,徐大太太还是趁去庵堂上香时候,又细瞧了那姑娘,见那姑娘虽则衣着朴素,礼仪还是学的不错,等出来装作偶遇,问答之时也颇伶俐,并不是那样无知无识的。于是遣媒人去下聘,并带去五百两银子给那姑娘的叔叔婶婶,说这五百两银子就算是酬谢叔叔婶婶的养育之恩,至于以后,大家只做一般亲戚来往,若想别的,那就休怪这边不客气。

那叔叔婶婶见了那许多黄白之物,觉得也算卖了个好价钱,再说也明白这姑娘的性子,晓得指望不上她,于是点头应下这门亲,婚期就定在这年七月。

徐大太太帮女儿料理了外孙的婚事,心头一个重担落下,此时徐启和新安郡主的吉日已到,曼娘已搬到那边宅子居住,服侍的下人等也都安排妥当,只有主院的下人要等新安郡主带来。

喜日子头一天,是发嫁妆的日子,一大早徐大太太就带了人在那等候,不一时头一抬就来了,接着足足两个时辰,才把新安郡主那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发来。押送嫁妆的是王府的长史官,自不能似平常看待,等嫁妆发齐,徐尚书接了单子,请长史官到厅上用茶。今儿是徐府和福王府上结亲,长史官十分客气,拱手道:“除了这些,还有八个侍女是服侍郡主的,明日跟了花轿过来,这里有十二房下人,名单在此,还请送到里面去请尊夫人一览。”

这是要给徐大太太磕头认主人的意思,徐尚书自然明白,客气几句就让人接了名单带了人去给徐大太太认认。这十二房仆人看起来都是精明能干,也很会看眼色的,等徐大太太受了礼,领头的一个婆子就恭敬地道:“小的们来之前,王爷就吩咐过,郡主既嫁了徐家,以后就是徐家的人,还请太太把府上的小姐少爷请出来,让小的们见见,认了主人日后才好服侍。”

徐大太太本还打算这些原本是王府下人的人来了后该怎么对待,听这婆子这么说就笑了:“这主意很好,这主仆尊卑的事,是极要紧的,千万不能乱。”婆子更加恭敬:“太太说的是,太太出身大家,见识哪是我们这些下人可比?”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之前就提过,徐琴和徐大爷,是因为徐大太太和婆婆之间有问题才导致没教养好这两个孩子。

、41宴客

这样吹捧的话,徐大太太听得多了,自不会似平常人样因为吹捧的是王府的人就得意洋洋,只笑着道:“尊府叶妃娘娘在这京里出了名的会调理人,到时若我们府上有些规矩和王府不一样,可别笑话。”那领头的婆子笑的还是那么恭敬:“容小的说一声放肆的话,既来到徐府,自然是从徐府的规矩。”

说话时候,曼娘已和两个弟弟走出来,难哥儿已经三岁,早不需要奶娘抱进来。徐明晋也不小了,十三岁的他已有翩翩美少年的姿态,姐弟三人先来到徐大太太面前行礼,晓得这几日和平常不一样,面前又多了许多陌生人,难哥儿并没像平日一样行礼完就要徐大太太抱,而是牵着姐姐的手站在那里好奇地看着这些人。

徐大太太轻轻地拍拍曼娘的手:“这些都是你母亲带来的人。”曼娘了然,丫鬟已经搬来三把椅子,曼娘对徐大太太又行一礼,这才带着弟弟们坐下。福王府过来的陪房们恭敬行礼后,曼娘又一人赏他们一个荷包,里面装了一对金银锞子,众人谢赏后退下,自有徐府的人带他们下去安置。

难哥儿这才滑下椅子扑到徐大太太怀里:“祖母抱。”徐大太太抱住他亲了亲:“乖孙儿,方才拘住了吧?”难哥儿嘻嘻一笑,徐明晋已经开口:“祖母,孙儿觉得,这回祖母还是带走难哥儿吧。”徐大太太哦了一声,徐明晋的脸有些红:“祖母,不是孙儿对新母亲有什么成见,只是难哥儿毕竟还小,孙儿是怕…”

徐大太太让孙子坐下,拍拍他的手:“你护着弟弟,有心了。”徐明晋被夸的脸一红,徐大太太缓缓地道:“但那日你姐姐和我说的话也很有道理,一家子,总是要团圆在一起的。我若带走难哥儿,外人瞧着我是心疼孙子,但在别人瞧来,或者又是我是不信任你们刚过门的母亲,甚至以为她有害人之心我才把你们弟弟带走。长此以往,难免有些人会造出谣言来,渐渐地,原本亲的人也不亲了。”

徐明晋一张脸越发红了,小声说:“祖母料的是,孙子未免想的太不周到。”徐大太太握住他的手:“你会这样想也是难免的,说来这各人家的事,不外就是一桩,为银子闹的。可我仔细想过,一来新安郡主嫁妆够多,徐家这点产业她还不用放在心上,二来我们徐家虽比不上福王府富贵,但日子也尽过得去,不必仰仗着新安郡主的嫁妆。半路夫妻,又各自有儿女,本就该互相客气谦和着过日子。若刚进门我就急急把你弟弟带走,不是给他们心上扎刺?”

徐明晋嗯了声,徐大太太眼里更加慈爱:“你是你爹的长子,以后不管是你姐姐还是你弟弟,包括你爹以后新得的孩子,都要靠你来支撑这一支。你凡事都想的周到才是。”徐明晋起身对徐大太太作揖:“孙儿多谢祖母教诲。”

徐大太太扶起他:“你们弟兄姐妹和和睦睦的,祖母就欢喜了。怕的,就是偏偏有些人在中间作祟,让本来和睦的人家也变得不和了。”曼娘已经笑着开口:“祖母就这样信不过孙女?别的不说,不轻信人言,也不轻易疑人,孙女这点是做得到的。”

徐大太太把怀里的难哥儿再抱紧些,笑的越发开怀:“你们姐弟都能这样想,我还有什么不好放心的。”难哥儿虽听不大懂,但还是跟着徐大太太一起笑了。

次日就是正日子,徐府从上到下都起的很早,各项事情都安排妥当,新安郡主虽是二嫁,但地位高,徐启又是新科进士,上门来贺喜的人比当日徐启娶陈氏来的还要多些。不到午饭时候,厅里就坐满了人,贺礼更是摆都摆不下。

太太奶奶们自然有徐家两位太太带了四奶奶她们招呼,年轻的姑娘们就被请到水榭里,由曼娘她们陪着。这里没有摆酒菜,而只放了些茶水点心,和戏台隔了一座荷花池,能看到戏台里演的什么,这些戏虽都是名班,但对这些少女们来说,不过是经常看的没什么新鲜。

只往戏台上扫两眼就开始互相说笑起来,曼娘和十一小姐她们克尽主人之责,陪着少女们说笑。一出戏完了,候场时候有旦角上来唱几折戏,曼娘没有细听,偶尔带了一耳朵,笑着道:“这角怎么没听过?这唱的,似乎比那正旦还好些?”

汪阁老的小女儿手里拿着瓜子在磕,笑着说:“徐姐姐你不知道,这是春熙班一个有名的角,唱的扮的都好,可惜呢,不管唱得再好,都不能担正旦。”这一说就有人点头:“说的是,若不是她唱的这么好,只怕早就…”虽说这点事京中的人都知道,但没出阁的姑娘们说这些,还是有些迟疑。

曼娘更感奇怪,还是汪小姐凑到曼娘小声说了句:“春熙班的本钱,是狄家的,谁不知道狄家那位四老爷是什么品性。”狄家祖上也是做官的,不过到这一代族里只出了一个举人,好在狄家祖上有见识,早早就置办了不少田产店铺,再加上总还有几分香火情,在这京中做个富家翁也尽过的日子。

狄家那位四老爷好曲爱唱,索性弄了个班子,一来可以娱己,二来也能在这些官宦之家来往,好为自家添补一二。京城中养家班的不少,但像狄四老爷这样亲自带着班子到处去的就没有了,于是狄四老爷难免被人侧目,更听说狄四老爷和班中一个正旦搭上了,打的十二分火热,在这正旦身上花了不少银子,别人就算唱的再好,也上不去。

曼娘哦了一声已经了然,那旦角已经下去,换了另一个老生上来,曼娘趁此换了遍茶,刚要再招呼就听到笑声:“哎,你们到的都早,偏我晚了。”曼娘抬头望去,见是秦婉宁姐妹携手走进来,忙迎出去:“早知道秦姐姐全家都回来了,本该去拜访的,可是家里事多没有去,还望姐姐包涵。”

秦婉柔和这些姑娘们大都也是熟的,早不用主人家招呼就走进去和那些人开始姐姐妹妹们打起招呼,秦婉宁摇头:“妹妹还是这样性子,亏的是在你家。”曼娘笑着道:“秦二姐姐这样,也是天真烂漫,我只有羡慕的,哪有笑话的?”

秦婉宁抿唇一笑:“果真会说话,晓得你忙,我们也就没过来打扰。今儿贺喜倒其次,要来见见你才是真的。”

两人说着话走进来,汪小姐已经站起身笑着道:“表嫂来了,我本该出去迎着的,但瞧见表嫂和徐姐姐在说话,不敢打扰了。”秦婉宁定了工部郎中的长子,工部郎中和汪阁老是姑表兄弟,汪小姐叫秦婉宁一声表姐也合适。

秦婉宁一张粉脸顿时红了:“哪有你这样轻嘴薄舌笑话人的?”旁边坐着的姑娘已经笑起来:“嫂子说的是,该我先叫嫂子迎出去的,哪有表妹这样抢先的。”说话的姑娘姓朱,是秦婉宁嫡嫡亲的小姑子。

朱姑娘的打趣让秦婉宁一张脸更是红的不行,偏偏秦婉柔已经和那些相熟的姑娘们招呼完走回来,听了这句话就点头:“嗯,今儿我们来之前,娘还说,姐姐你今儿来定能见到朱亲家的这边的人,要你和你小姑子们多亲热呢。”

妹妹这样说秦婉宁越发受不了,伸手打她肩膀一下:“去,还是这样口无遮拦,该说不该说的话全往外说。”秦婉柔嘻嘻一笑,往朱姑娘身后一躲:“朱姐姐,我可只有这么一个姐姐,嫁过去后可要和你相处好几年,你定要帮我好好待她。”朱姑娘嗯了一声:“这是自然,你放心,我定会待嫂嫂似亲姐姐一样。”

这话让秦婉宁不知怎么接才好,索性坐到椅上,用帕子遮着脸装作害羞,已经有人笑着说:“你们表嫂表姐大姑子小姑子也别只顾着自己说话,秦妹妹,快些过来,给我们讲讲扬州风光。”

秦婉柔已经走过去,曼娘又让人送了些点心上来,突然看见柳妈妈走进来,难道是祖母有事?曼娘起身迎接,柳妈妈已经压低嗓子道:“今儿叶家那位也来了,太太请她过来这边坐着。小姐您要能指点也指点指点。”

俞隆定的那房妻子姓叶,这么大的喜事,叶家来贺喜也平常,曼娘点头,柳妈妈退出去,接着就看见一个十七八的少女走进来。曼娘知道这就是自己那位未来的表嫂,今日初会不由细细看起来,见她容貌果真出色,比起绵珠也不遑多让,身上穿的很明显都是新裁的,发上戴了几样首饰,行走间能瞧出有些许局促,但脸上笑容并不是那样讨好的。

曼娘瞧定了这才笑着走上前行礼:“表嫂好。”这一声表嫂让叶宁真有些脸红,但还是努力让自己面上笑容平静,还礼道:“表妹好。”曼娘伸手挽住她的手走进水榭,笑着道:“表嫂今儿初来,先认认这各家的人,以后见面熟了就好打交道了。”

十一小姐已笑着站起:“表嫂好,本该出去迎着的,只是这里事忙,未免怠慢了表嫂。”世家大族的小姐,纵然心里不喜面上也要带笑的,叶宁真虽没见过多少世家大族的小姐,可小时候也听娘提起过,也笑着还礼:“十一表妹好。”旁边的十二小姐虽心有不满,但还是勉勉强强行了个礼。

叶宁真一双眼如琉璃一般,都收在眼底,端正还礼过去。曼娘原本还想帮着十二小姐描补,见叶宁真如此,心里松一口气,又带叶宁真去和别的客人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狄家那个,就是姑娘们八个卦。

、42偷懒

转了一圈,少女们和叶宁真都互相行礼过,曼娘这才请叶宁真坐下,笑着道:“今儿来的多,还要去招呼别的客,算来表嫂也不是外,就请自便。”叶宁真从徐大太太说让她过来和少女们一起玩耍就明白这是为什么,毕竟嫁过去,是要帮俞家出门应酬的,而这些,是叶宁真一直缺少的。

叶宁真面上笑容没变:“表妹自去,这里有景可看,有戏可听,还有这么多姐妹此,不会寂寞的。”秦家姐妹和曼娘要好,自然要帮着曼娘招呼,听了这话秦婉柔已经笑嘻嘻地说:“叶姐姐这话说的真好,有景赏、有戏听,何等逍遥?”秦婉宁捏妹妹脸一下:“就自来熟。”

叶宁真已经笑着道:“秦二妹妹聪明活泼,长的又这样美丽,真是让一见就喜欢。”秦婉柔嘻嘻一笑,对姐姐撒娇说:“听到没有,啊,是让一见就喜欢。”秦婉宁摇头:“真是拿没办法,说几句客气话就欢欢喜喜接下了。”

叶宁真又是淡淡一笑,旁边已有开口相询:“叶姑娘是徐府的外甥媳妇,们都知道了,只是不晓得叶姑娘令尊任过何职,和淮阳侯府上是不是同宗?”淮阳侯姓叶,叶宁真只微微一愣就道:“家父十年前就已过世,生前不过一秀才,并没任过什么职务。至于淮阳侯府,虽是同族,却没连过宗。”

叶宁真这么坦荡,倒没好出言嘲讽,毕竟八岁失父,已经够可怜了。若再行嘲讽,就显得太小气了。短暂的静默后又重新开始说笑,秦婉柔还伸手拍拍叶宁真的手:“那后来姐姐就是和伯母相依为命?”

说到这个,叶宁真的喉咙不由有些哽,努力让自己正常一些:“家母也五年后去世,算来,也已五年了。”无父无母,依着刻薄的叔叔婶婶过日子,每日要做活辛苦倒其次,怕的就是叔叔婶婶黑了心肝,要把自己送去给上官做妾,毕竟自己只有一张脸能看得过去。

俞家这边来求亲,如从天外飞来一道赦旨,就算明知道徐大太太选自己做外孙媳妇的用意不过是好帮着管理家,况且无父无母,只能依靠徐家这边,那更好拿捏,也胜过那时时刻刻担心被叔叔婶婶把自己卖给个垂垂老矣的老叟来的好。

秦婉柔啊了一声,觉得自己实失言,秦婉宁忙道:“姐姐既受了这么多磨难,日后定是有福的。”十一小姐也凑过来细瞧:“说的是,看表嫂耳垂又厚又大,面有梨涡,定是有福气之。”

叶宁真也笑了,刚要接话就听到有叹气:“有福气?谁不知道徐供奉是个仙女似的,除了画画万事都不操心,更别提先进门的大嫂是什么出身。啊,是真为叶姐姐感到心疼,哪有…”

说着这没再说下去,只是一叹,秦婉柔已经冷笑:“褚姐姐真是和贵表妹一样,都那样为想的周到。”秦婉宁已经拉自己妹妹一下:“啊,还说这些做什么。”说着就对褚姑娘道:“褚姐姐家学渊源,想的周到也平常。”

这明褒暗贬骂不带脏字的本事,褚姑娘是学不会的,原本想借着叹叶宁真的口,故意说俞家几句,谁让那个绵珠当日扬州得罪了自己表妹,可没想到秦家两姐妹口齿这么伶俐,那脸不由冷下来。

曼娘已经走过来,笑着道:“都来的差不多了,园里牡丹已开,不知各位姐妹想不想去赏牡丹?”秦婉柔摇头:“徐姐姐说错了,陈家两位妹妹还没来呢。”曼娘抿唇一笑:“怎么没来,她们俩方才来了就去牡丹丛边赏牡丹去了,还让婆子来告诉,说牡丹开的极好,问各位姐妹可愿意去?”

秦家姐妹自然要去,汪小姐和朱姑娘也要去,连叶宁真和几位旁的姑娘,去赏牡丹的总共有十来个,剩下这水榭里还有二十来个,不是嫌热就是想听戏,或者觉得这和说说话也好,不愿去赏牡丹。

曼娘请十一十二两位小姐帮着招呼客,就带了这些去赏牡丹的出了水榭绕过假山,往牡丹花那边走。

少女们嘻嘻哈哈笑着,远远就见一株魏紫开的碗口那么大,琦玉姐妹舍了旁边桌椅不坐,站那指点着牡丹。秦婉柔伸出一根手指让少女们不要说话,蹑手蹑脚走上前去,往琦玉脖子上轻轻一捏。

琦玉却没惊跳起来,只是笑着转身:“果然是秦姐姐,真以为没听到,老远就听见笑了。”琦年也笑着说:“秦姐姐两年不见,出落的越发好了,昨儿娘还那叹,说一个哥哥一个弟弟,都年纪不合适,不然啊,怎么都要把秦姐姐说过来做媳妇。”

秦婉柔被说的脸微微一红,伸手去扭琦年的嘴:“前年见还流鼻涕呢,怎么今儿就会取笑了?”琦年一双眼闪啊闪,招呼曼娘:“表姐,说,说的是不是玩笑话。”众都笑了,曼娘招呼她们各自坐下,椅子却有些不够,原来坐下的忙又站起,曼娘见状就道:“们先请各自坐下,让丫鬟去拿椅子去。”

说着曼娘招呼春雨赶紧去抬椅子,偏琦玉故意板着脸:“不成,今儿要罚,先是不去迎了们,再是带这么多过来竟忘了椅子不够。这样可怎么成?表姐啊,还是带亲自去抬椅子,再给们多备些茶水点心来。”

曼娘笑着点琦玉额头一下:“瞧瞧,真是越说越上,没大没小,好吧,今儿这个主做的不对,只有认罚,为几位姐妹们跑一趟。”说着曼娘请琦玉姐妹和叶宁真代为招呼,果真和春雨她们一起去抬椅子。

赏花要坐的,是小杌子,自不能去水榭那边,要到前面去取,春雨走出一截就对曼娘道:“小姐您先这歇一会儿,这几日您也够累的,带着去前面取了那些杌子来。”这一说曼娘也有些累,见旁边有块大石头就要过去坐,夏风忙把自己的帕子给曼娘垫上,又命小丫鬟好生服侍着曼娘,也就和春雨带往前面去。

这一坐下又无需应酬,耳边有微风吹拂,花园内又不止牡丹,还有别的花开放,曼娘不由有些困倦,打个哈欠就想瞌睡,小丫鬟忙走到曼娘身边,用手给曼娘捶着肩。能这么偷懒一会儿真好,曼娘朦朦胧胧地想着,耳边有脚步声传来,想着怕是春雨她们来了,也懒得睁眼,眼还是闭着。

直到传来尴尬的咳嗽声,曼娘才觉出不对,忙睁开眼,看见不远处站着陈铭远,他的脸此时已经有些发红,毕竟看见女子这偷懒打瞌睡,着实尴尬。曼娘急忙站起身,下意识地连忙摸摸头发和身上衣衫,还好全都是整齐的,曼娘这才开口:“表兄也是来逛园子的?”

这多明显一句废话,但这个时候,也只有这样的废话才能让那种尴尬消失。陈铭远也浅浅一笑:“听说牡丹开的好,准备来赏牡丹,可走到一半听说妹妹们都园里玩耍,这就打算回去。”

回去的路有两条,一条要过水榭那是不可以的,那只有现这条路,曼娘已经笑了:“倒是的不是,没有让领表兄出去。”可身边只有一个小丫鬟,此时尴尬解开,陈铭远又和平日差不多,淡淡一笑:“不必了,从这里出去再走数步就到门口了。”

此时身后传来夏风的声音,来的正好,曼娘回身吩咐道:“表兄喝了点酒出来散散,谁知跟着的不见了,带表兄回前面去。”夏风应是上前,陈铭远走过曼娘的时候才道:“表妹那日说的话,回去想过之后很有道理。或者以后,等娶了妻子,会那样待她。”

曼娘不由笑开:“表兄能做如此想,是以后表嫂的福气。”,此时阳光照她脸上,这一笑竟如寒冰乍融一样,那样动心弦,陈铭远抬头一看竟有些呆住,这个一向生的平常的表妹为何此时笑的竟如此动,还是她原来一团孩气,不似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陈铭远只觉自己心神荡漾,急忙收敛心神,拱手告辞。

错身而过时陈铭远仍不由叹气,这么好的姑娘,俞泠竟不要,虽说他和绵珠,也能算有情终成眷属,可为绵珠放弃曼娘,是否情之一字,竟让*蚀骨?陈铭远摇头,想起前几日俞泠婚宴上的笑,或者,自己还没领略到情,所以不明白吧。

想到这陈铭远不由回头看,已经看不到曼娘了,前面就是园子门口,陈铭远收敛心神含笑走出。

重新回到牡丹花边,众又说笑一会儿,品鉴一下这牡丹花开的如何,有技痒难免要吟诗作对一番,曼娘一边招呼客,一边细心观察叶宁真,见她不卑不亢,面上笑容一直挂着,也不会因别偶尔的失语而发怒,心里不由翘一下拇指。只望她嫁过去后,姑母会平常待她,而不是做比较后觉得她才华不如别而冷淡了。

渐渐日头西斜,有婆子来禀报,新娘子的花轿已经到了,拜过堂送入洞房,宴席已经开了,徐大太太的意思,姑娘们难得聚一起,就别到前面去了,就水榭里摆上几桌,请众回水榭赴席。

曼娘请少女们一起回水榭,自己走的落后两步,琦玉已经悄悄对曼娘道:“林妹妹托带句话给表姐,说过来后,定会和姐姐友爱的。”林琉玫自是要随新安郡主一起住,等新安郡主回门时再一起带过来。曼娘含笑点头:“知道,表妹费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曼娘是我写的第一个真正真正的大家闺秀为女主,而且是家族鼎盛时期受尽宠爱的大家闺秀,所以她可以不争不抢,因为她生来所得到的东西,即便是在她的这个阶层,都已经属于顶尖的百分之一。

、43劝说

琦玉做个鬼脸:“表姐你这样说就太不把我当姐妹了,再说我和林妹妹素来要好,和表姐更好。要你们俩争吵起来,难免我要在中间调停,甚至里外不是人,我这啊,不过是为自己罢了。”曼娘连连点头:“对,还是表妹你说的有理,等会儿啊,我就借花献佛,多敬你几杯。”

琦玉吐下舌头:“表姐也会说玩笑话了,明知道我不胜酒力还要让我多喝几杯。”说笑中已经走进水榭,十一小姐她们已经在招呼各位坐下,见琦玉和曼娘进来,十一小姐笑着道:“瞧,就是还要说会儿私房话,都差不多了,还要请你这位主人来给大家安席呢。”

曼娘谢过十一小姐才对众人笑道:“今儿难得没有长辈们在场,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请各位姐妹都吃好喝好,千万别拘束了。还望各位姐妹日后记起今日,都是笑而不是怪我这个主人做的不好。”

众少女们都笑了,起身合席敬了曼娘一杯,这才重新坐下,各自吃喝说笑起来。戏台上的戏此时更加热闹,曼娘笑着喝了一杯酒后听着那词,心里不由微微一叹,昔日爹爹娶娘过门时候,只怕也是这样热闹。

心里难免会有些惆怅的,毕竟从此之后,多了一个母亲,而自己的生母只有生年死忌,清明冬至,才能被提起被祭祀。人,毕竟是要往前看的,可对有些人来说,有些记忆是越往前越明的。

肩被轻轻捏了下,曼娘看着十一小姐的笑脸,收起思绪对她淡淡一笑,也起身往各人面前再去敬了一巡酒。有些人、有些事,只能自己记在心上,无需说出来。

晚宴已散,各家太太奶奶让下人到水榭叫自己女儿回家,曼娘和两个姐姐又一一送过,等到了叶宁真时,曼娘又拉着她的手说了些话。今日虽只初会,但能瞧出叶宁真是个聪明人,这样的聪明人做了徐琴的媳妇,徐琴只要不挑剔,日后日子不会难过。这,或者就是徐大太太的苦心。

客人依次散去,看着收拾完,这才各自去歇息。曼娘已经困的不行,回房后草草洗了手脚就倒在床上睡过去。

虽然十分困倦,但曼娘还是和平日差不多时候醒过来,醒来时候还有些奇怪床帐怎么和平日不同,但很快就想起自己已经换了地方。昨日新人进门,今日就是自己去拜见新人的日子。

帐子已经掀起,冬雪的眼对上曼娘的眼,急忙道:“小姐已经醒了,原本还想着昨儿小姐太累,今早只怕要唤小姐起来。”说着秋霜已经上来扶曼娘,披了衣衫下床,夏风已把今日要穿的衣衫拿出来。

喜日子的衣衫大都是这样,茜红洒金的夹袄,大红绣了海棠的外衫,再加上红色石榴裙。春雨伺候曼娘换上,秋霜又拿出一对红绢花给曼娘戴上,笑嘻嘻地说:“小姐今日这样打扮,有些像新娘子。”

夏风已经白秋霜一眼,秋霜自觉失言,三月初八俞泠娶了绵珠,虽往徐府送了请帖,徐府都以要忙着徐启婚事的名义给推辞了。如果没有这件事,原本四月十六就是曼娘的婚期。曼娘在镜中已经瞧见丫鬟们的动作,只是淡淡一笑,轻声道:“那些事已经过去了,总归要往前走的。”

秋霜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扶起曼娘:“那些人那些事,小姐不记在心上是最好了。”春雨嗔怪地道:“你啊,小姐说一句你就要多几句,快些走吧,总不好让爷和奶奶等,”说了之后春雨又道:“不对,该称郡主才是。”

一行人往厅上去,到的那里徐大老爷夫妻还有徐二老爷夫妻都已到了,曼娘先上去各自行礼,徐二太太瞧了曼娘笑道:“昨儿曼娘招呼客人,格外周到,今早又这样打扮,真是鲜花一样,就是不晓得这么好的人该落到谁家?”

徐大太太让曼娘坐到自己身边才笑着道:“那日你八侄儿和我说了,说曼娘今年也不过才及笄,说亲的事不急,这些年先冷眼愁着,真好了再去寻人说亲。若太着急,难免又委屈了她。”徐大老爷已经咳嗽一声:“抱怨了我这么久,当了满堂的孩子们还要抱怨,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