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外甥女,绝不能像她们一样,做女人,是要有做女人的享受的。陈珍兰抚上曼娘的脸,那样柔嫩,这样水灵。这个孩子,已经没有了母亲,哪还能让她的丈夫在她没嫁之前就心有所属,处置一个绵珠不是难事,难的是以后别的女子。
曼娘感受到姨母手心里的温暖,泪又要出来,但还是忍住:“姨母以为,我不嫁更好些,是不是?”陈珍兰点头,曼娘的唇动了动:“可是,”陈珍兰打断她的话:“曼娘,我自然晓得你想说什么,你们自小定亲,婚期已定,本是无可挽回的,可也要瞧瞧,这是出了什么事。绵珠另嫁也好、为尼也罢,甚至病没了也好。所有的帐,俞泠只会记在你头上。她若过的好,俞泠会比较,会伤心,若过的不好,那就更会比较更会伤心。到那时,纵你做了多少,费了多少心,他只会怨是你占了他心上人的位置。一颗石头,抱在怀里或者还能捂热了,可有些时候,男人的心一旦变硬,那就再转不回来。曼娘,姨母只愿你过的好,那些名声说法都由它去,你父亲也只愿你过的好。”
曼娘的泪再忍不住,流下脸庞,已经打湿了衣襟。此时流泪,好过执意要嫁,到那时真是哭都不能当着人面哭出来,一句你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就够了。陈珍兰把曼娘抱在怀里:“我晓得,你不甘心,不甘心为何绵珠明知道俞泠已经有了妻子还要和他牵扯在一起,不甘心为何你要主动退让。可是曼娘,很多时候有些事,不是不甘心就能解决的。方才我也说过,若你嫁了,那就是要拿出百倍的耐心和他周旋,甚至可能白费心机。你到明年才十五岁,一辈子虽那么长,好时光却只有那么几年,用好时光去捂一块捂不热的石头,有意思吗?”曼娘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陈珍兰索性再把道理掰细了:“你若不嫁,退了一步,以你姑母的心,定会成全绵珠和俞泠的,到那时就是他们欠了你。很多人不都是这样,没得到前百般珍惜,得到后也就那样。”听到成全绵珠和俞泠,曼娘的心又如被刀割一样,勉强应了个好字,陈珍兰抬起外甥女的头:“曼娘,但你答应我,甭管以后他们过的好还是不好,你都当没有这么两个人,永远没有过这个婚约,去俞家只是去探你姑母,待他只如待表兄,别的,什么都没有。”
曼娘觉得心被钝刀子在上面慢慢划一样,划拉的全是血,疼的让人动弹不得,只是点头没有说话。陈珍兰往她胸口处点一点:“别只点头,要记在心上。”曼娘嗯了一声,那泪又涌出,陈珍兰拍拍她:“哭吧哭吧,曼娘,就算你这些日子要怪我,我也只能这样说,嫁一个心上有人的男人,那种日子,着实难受。”
听着一向坚强的姨母会说出这样的话,曼娘晓得,姨母说的对,自己纵有再多的失落再大的难过都要抗过去,况且,再难过有当日失去母亲那么难过吗?有惴惴不安猜测继母是谁,会不会待自己好那么难过吗?心底那丝嫩芽,那丝叫做情愫的东西,仿佛在哭泣中慢慢枯萎,但连根拔起还需要些时候。
曼娘哭了一会儿又睡着了,陈珍兰轻抚她的脸,见她睡梦中还是有些不安,想到还要去把话告诉徐启,这才站起身吩咐丫鬟们照看好曼娘。推开门,门外站了一排丫鬟婆子,都是各房来打发听曼娘消息表示关心的。这也是大家族内应酬的常事,见陈珍兰出来,丫鬟婆子们齐齐行礼,陈珍兰笑着道:“还请各位回去,就说你们十三小姐已经好了许多,各位不是做长辈的就是做嫂子的,曼娘一个小孩子家,也不用这样珍重。”
丫鬟婆子们各自说了几句也就散去,陈珍兰正要让人去请徐启,腿就被人抱住,低头看见是难哥儿,他已快三岁,小脸圆鼓鼓的,抬头看着陈珍兰:“五姨母,我能去探姐姐吗?”奶声奶气的话说的陈珍兰心都软了,顺势把他抱起来对奶娘道:“你去外面寻个人,把你们八爷请来,我和他说几句话。”
奶娘应是,孩子在陈珍兰这边也没有不放心的,急忙出去寻小厮请徐启。陈珍兰抱着难哥儿在美人靠上坐了,逗着他道:“姐姐又睡着了,我们难哥儿最乖了,等姐姐醒了再进去望姐姐好不好?”小胖墩伸出胖乎乎的手,开始掰着指头:“一二三,”掰出三个指头比在陈珍兰面前:“五姨母,姐姐睡了三天了。”
陈珍兰在他脸上亲了亲:“姐姐前段时间太累了,所以多睡睡。我们难哥儿累了是不是也特别想睡。”好像是,难哥儿努力点头,陈珍兰把他抱的更紧些。徐启已匆匆走进来,瞧见大姨姐抱着难哥儿在那说话就停下脚步咳嗽一声。
难哥儿抬头看见是自己的爹,忙站在美人靠上张开手臂要爹爹抱。徐启不好过去,只让难哥儿在那乖乖坐好,免得翻下来才对陈珍兰道:“五姨,曼娘她?”陈珍兰也绝不废话:“退婚吧。”徐启明显松了一口气,毕竟,他是疼女儿的,不愿女儿未嫁就先受委屈。
陈珍兰瞧见他松口气的样才道:“说起来曼娘到明年也才及笄,也还算小,我的意思,不用这么急着再给她议亲,好好地养个一两年再议亲,年头定了,年尾出嫁都可,横竖嫁妆都是齐备的。”
徐启也点头:“你妹妹过世后,我这家里一直靠着曼娘呢,晚一年也好。”说到这陈珍兰不由望徐启笑了笑:“我要来探曼娘时候,新安郡主还说,也要跟了来。”徐启一听新安郡主这四个字,脸就绯红,忙忙地作个揖:“这里就请五姨多照管,外头的事我自去料理。”
说着就飞一般地跑了,陈珍兰不由笑出声,难哥儿不晓得是为什么,还咦了一声。陈珍兰往难哥儿脸上又亲一下:“好了,什么事都好了。”方才徐启进来说话时候曼娘就已经醒了,静静听了些时候,心就像再不会跳一样,过了好一时才睁开眼,抬头看见挂在窗边的那副墨竹,当日如何欣喜,今日就怎生难过。
秋霜过来瞧见曼娘睁开眼睛,忙欢喜地道:“小姐,您醒了,要不要用点东西?”曼娘用一支手臂撑着自己坐起来,指着那副墨竹道:“把这个收起来,明儿送回俞家去。”从此情断,就当再没这回事发生过。陈珍兰正掀起帘子,听见这话,再见曼娘苍白的脸,不由又叹口气。
、35退婚
京城的雪比家乡的大多了,曼娘戴了昭君套,披了斗篷,坐在亭里望着雪,身边的红泥小炉火光正热,上面的酒已经热了。琦玉笑着把酒壶从里面拿出来,给曼娘斟酒:“这酒这时候喝最好了。可惜我们总是女子,不然学他们男子一样,传几个唱曲的在那梅花下唱曲,我们听着,喝着酒,那才叫乐呢。”
离那日在俞家撞破已经一个来月,京城的天气也急转直下,当曼娘走出屋子的时候,已经下了三四场雪,要穿棉袄棉裤,有性急的,已经把皮毛衣服翻出来早早套在身上。徐家这边要退亲,俞家那边自然不肯,先是俞泠要亲自见曼娘,被徐家推辞了。
后是徐琴来了,曼娘不能见俞泠但总要见徐琴,毕竟徐琴是自己姑母。徐琴开口所说的,不过就是孩童时结下的亲事,哪能断了?绵珠那边,已经打算给她议亲,定会让她在曼娘嫁过门之前把她嫁出去的。曼娘看着徐琴,知道这是不爱理世事的姑母所能做出的最好办法,只是轻声道:“姑母的苦心我是明白的,但姑母当日和姑父堪称神仙眷侣,想必也愿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绵珠和泠表哥既有情,又那样情深意重,还请姑母成全他们,让世间多添一对神仙眷侣也好。”
曼娘这样说,徐琴反不好再说下去,若不是曼娘没有和俞泠早早定亲,徐琴是会成全他和绵珠的。此时对着曼娘这通情达理的话,徐琴的唇不由抿紧,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可是,苦了你。”
曼娘低头不语,陈珍兰的话又在耳边:“虽说你和你姑母是很亲了,可是绵珠于她,也是七八年的情分,况且绵珠那个丫头,察言观色做小伏低样样比你强。你姑母只是因不肯背背弃盟约的名声才力主践约。可她看见绵珠伤心,怎会不难过?日子久了,难免会怨你。曼娘,到时婆婆和丈夫都怨你,你在俞家,竟是没有立足之地。”
今日瞧来,五姨母的话是没有错的,抬头,曼娘已经平静地道:“姑母疼我,我是明白的,可是天下难得碰到有情人,自要成全。”徐琴已经握住曼娘的手:“好孩子,曼娘,说来也是你泠表哥没福气。这些日子你不知道我有多熬煎,看着绵珠那样伤心,我也不好受。”曼娘努力让自己面上露出笑容,反过来安慰徐琴:“说起来,绵珠姐姐在姑母身边,也给姑母解了不少闷,帮了不少忙。她既和泠表哥日久生情,我,又怎好做那棒打鸳鸯的棒?”
徐琴已被曼娘劝说过去,自不会再和曼娘多说,也就去寻徐启,爽快答应退婚。徐启见徐琴点头同意,忙寻了人来,各自写了退婚书,又把当日的原聘返还。至此,徐俞两家婚约正式不作数,至于俞泠什么时候娶绵珠,曼娘不想听也不想问,在徐府难免会遇到堂姐妹们各样的眼光,有像十一小姐那样同情的,也有像十二小姐那样幸灾乐祸的。
伯母们有像二奶奶一样不当回事的,也有像四奶奶一样明是关心暗是嘲讽的。更何况信已经送到家乡,只怕祖父那里还有话说,曼娘索性借着身子不是那么好,躲到邱家来养着。琦玉姐妹和曼娘本来就好,又得了陈珍兰的嘱咐,不会问东问西,名为关心实为揭疮疤,日子倒也过的自在。
今日是听的后院红梅已开,姐妹三人约了在这亭内赏白雪红梅,曼娘听了琦玉这话就笑了:“这样静静地听雪落看梅花开有什么不好,要让那些人来唱曲,倒生生地把雪给吓跑,梅花给吓落,才叫煞风景。”琦年看着曼娘和琦玉饮酒,手悄悄地伸过去,琦玉已经啪地一声把她手打落:“你还小,和我们说话就是,喝什么酒,要让娘瞧见,又该罚你了。”
琦年拉着琦玉的袖子不依:“姐姐,不要告诉娘,我只喝一杯,就一杯。”琦玉的脸板起来:“不成,一口也不成。这酒比平日的烈些,你喝花雕一杯都倒,更何况这个,还是乖乖地好好地赏雪看梅,再听姐姐们说话。”琦年的腮帮子鼓起来,眼珠在眼眶中转啊转,突然叹一声:“哎,要人多些,比如林姐姐和陈家表姐都在了,我们也好玩联字成诗,还能赌赛,谁输了谁就去那荷花池上走一遭。”
琦玉一根手指点在妹妹额头上:“就你调皮,这荷花池虽说冻上了,可冰只怕不够厚,到时掉下去,那才叫麻烦。”琦年嘻嘻哈哈地笑了。提到林琉玫,曼娘不由想到新安郡主。
新安郡主要另嫁的事这些日子闹的很厉害,林家虽不好主动站出来说不许新安郡主嫁,但要撺掇几个官员,让他们上奏说女无二嫁之义,况且新安郡主又是宗室女子,更当为天下女子表率,哪能没了丈夫就要再嫁,久而久之,天何以为天。
这样的话若说别个也够了,可新安郡主从小被福王娇宠长大,当今陛下还要称她一声姑姑,早已习惯自己说自己做,哪受得了别人这么一顶帽子压下来。竟直入皇宫求见太后,说要自己不另嫁也成,但夫妻本为一体,天下没有只要求妻子的道理。只要满朝官员,丧偶者再不娶妻,更不纳妾,也无宠婢,不置娈童,从此清心寡欲,做天下有情有义人的表率。
太后被新安郡主这句话噎住,满朝官员,丧偶之后不娶妻的有,不纳妾的少,没宠婢的寻不出,至于娈童这种事,就更是个个心知肚明不能讲出。过了许久太后才勉强说出一句,夫被为天,女子为天守也好,新安郡主只是冷笑着道,皇家宗室女,难道不比一个庶民丈夫来的尊贵?况且已守五年,夫妻之义已尽,还请太后恩准再嫁。
太后实在没有了话说,想发怒就想到新安郡主毕竟是福王的独女,到时福王真哭哭啼啼来到自己跟前,一口一个先帝什么的,别说太后,连皇帝都要避让。毕竟女子再嫁,民间尽多,皇室之中公主郡主虽无再嫁先例,但县主乡君等是有再嫁的。这也算不上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新安郡主又没强抢了民间男子充作禁脔,更没有无媒无证跑去苟合,她不过就是想正正经经地再嫁一回。
至于徐家那边,徐启家世相貌人品,也足够配得上新安郡主,这件事太后既拿着为难,索性就当没有这回事,由着新安郡主去。至于那些送上了的奏折,皇帝也批了一个,朝中无数大事,谁又去管这些小事。这样的批语下来,众人也都傻了眼,晓得皇帝和太后都不管新安郡主另嫁的事,那就随新安郡主的心。
只是新安郡主也晓得徐启这些日子在忙着曼娘退婚的事,并没遣媒人上门,不然再过些日子,只怕媒人就要上徐府的门,徐启到时就骑虎难下,很可能很快就会答应。
有这么一位继母,还不知道日子是怎么样的,曼娘想叹气,可看着琦玉姐妹的笑脸,还是笑着道:“琦年妹妹才十一岁,正是爱玩耍的时候。”琦玉摇头:“可她也调皮的太过了,前儿去万尚书家喝寿酒,她啊,竟然把酒壶藏在假山那里,害得人家下人寻了许久。娘知道了,又狠狠说了她顿,还要禁足,可这丫头,怎么能禁得了?”
琦年的唇撅起:“姐姐,是那下人以为我是小孩子好骗,我才把她酒壶藏起来,让她也要着急,不然她还真以为小孩子就可以随便骗。”琦玉点一下她的额:“是,是,你最有理,可那是在别人家,下人不好了,你去寻人说就是,哪有你这样做的。”琦年又腻向琦玉那边撒娇。
亭外已经传来笑声:“你们姐妹倒乐呢,可赏我一口酒吃,我进来这半日了,走的身上发冷。”来的是陈铭远,曼娘等人忙起身招呼,丫鬟已经端把椅子在旁边,陈铭远把手往火炉那边烤了烤嘴里嘀咕道:“五姑姑说家里红梅开了,让我来赏梅。我就跑来了。”
琦玉哦了一声:“原来铭远表哥是从后面进来的,我就说呢,怎么没人通报一声。”陈铭远已经自己斟了杯酒喝了:“通报来通报去怪烦的,不过这会儿,五姑姑也该晓得我来了。”说着陈铭远看向曼娘:“徐家表妹的身子好些了吗?原本想去瞧你的,可又怕你烦,也就没有前去,对不住的很。”
曼娘浅浅一笑,并没答话,方才陈铭远进来时候,曼娘就想起陈太妃寿辰那日,陈铭远眼里的那丝怜悯,想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绵珠和俞泠的情意,若他能告诉自己一声,不,只要提醒自己一句,也不会当场撞破,让自己如堕冰窖,竟缠绵病榻一月。
看着曼娘脸上神情,陈铭远心里不由有些愧疚,按说该早早告诉曼娘的,可又顾忌和俞泠的兄弟情,再说男子娶妻纳妾也是平常事,可没想到竟给曼娘带来那么大的伤害,当场撞破,缠绵病榻,之后又退婚。虽没闹的满城风雨,可对曼娘还是有些影响,陈铭远期期艾艾开口:“曼娘表妹,这事,我早就看出些蛛丝马迹,可是,男子纳妾,本是…”
不等陈铭远平常事三个字吐出口,曼娘已经冷笑道:“本是平常事,再说,你们做男子的,自是维护着男子,全然不顾女子的心情。铭远表哥,你也有姐妹,你若晓得,姐妹已定下的亲事,那男子偏偏心里有另一个人,你会怎么想?”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三更已毕。
、36来访
这?陈铭远愣在那里没有说话,曼娘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些尖刻,转头去看外面的白雪红梅不理陈铭远。陈铭远徘徊一会儿才又开口:“曼娘表妹,我也是想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曼娘并没转身,亭中本铺了厚厚的地毯,中间又放了火盆,四周的窗户除了赏景的那扇,别的都关的紧,陈铭远只觉得浑身都是汗。
琦玉刚打算说话,就听到曼娘声音很小地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铭远表哥,我若嫁过去,你想过我的日子吗?表哥日后也是要娶妻的,难道就能把妻子只当做一个摆设,一个管家用的,而要纳几房美貌有情的妾?如同五祖父对五祖母一样?”
众人皆知徐家五老爷不擅俗事,每日只画画和纵情山水,身边有容貌才情都出色的妾跟随伺候,家中所有的事都交给五太太一人打理,人人都夸五太太能干。陈铭远也从没想过五太太是怎样想的,不由呆愣住。
琦玉姐妹也没听过这样的话,也屏息静听。曼娘没有回头,声音却带了些哭音:“做男子的,都以为只要尊重家里的妻子,让妾恭敬侍奉妻子就好。可是从没想过妻子也是女子,不是只会管家理事的。妾是娇柔的解语花,难道妻子就是那庙里供的菩萨,不知道伤心难过,不晓得人间真情?铭远表哥,我自然晓得你们做男子的,都是这样想的,故此你也以为,绵珠的事毫无所谓,横竖我正妻的名分又不会丢。可是,只有一个名分就够了吗?”
琦玉忙上前搂住曼娘的肩,曼娘靠在她肩头,用帕子擦一擦泪:“铭远表哥,日后你娶了妻子,还望你也记得,妻子也是女子,不是那庙里供的菩萨,除了管家理事之外没有喜怒哀乐。若能如此,也算你对得起我。”
陈铭远看着曼娘,从小听到的不就是这样?娶妻自是要门当户对,妻子品德要好,至于相貌,这样人家又不是纳不起妾,纳几个美妾进来又有什么稀奇?妾室争宠,彼此嫉妒有的,可妻子,是万万不能争宠吃醋。妻贤妾美,这才是常理。从没有人说过,妻子也是女子,也有喜怒哀乐,难道也会吃醋?
陈铭远愣在那里,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琦玉推他一把:“铭远表哥,你别说曼娘姐姐说的没有道理,男女一般都是人,为何男子就可纳妾,把心分给别的女子,妻子不能说半个字?而女儿家就要一生只记得丈夫一人?”
这个话,陈铭远也回答不上来,曼娘吸吸鼻子,擦掉脸上的泪:“罢了,琦玉,别和他说,天下男子,自然是只护着男子的。哪个会想到女子怎么想,他们巴不得女子都是没知没识,如木偶一样,任由男子摆布。”
这话说的未免有些诛心了,陈铭远后退一步:“表妹若这样想我,那我再怎么说也都无益。原本今日是来,”说着陈铭远顿一下,接着才道:“既如此,想来表妹心里也有决断,倒是我多事了,告辞。”
说着陈铭远掀起帘子走出去,外面的雪比方才进来时大,又刚从暖烘烘的亭子里走出来,陈铭远不由打了两个喷嚏。有婆子打着伞提了食盒过来,见陈铭远走出来忙对他行礼:“表少爷,太太晓得您来了,吩咐送几样酒菜过来,还说让你去上房和她说话。”
陈铭远只唔了一声:“那你带我去见姑姑。”婆子忙给陈铭远打着伞,又把食盒交给身边的同伴,陪他往上房去。食盒被送进亭子,琦玉亲自打开,对曼娘道:“有姐姐你爱吃的韭黄摊鸡蛋,这菜下酒虽不好,可今日这天气,是难得的。”这个季节的韭黄是最嫩的,也是最贵的,虽算不上价比黄金,可也着实不便宜。
陈珍兰如此相待,曼娘也心有所感,对琦玉道:“方才是我不好,把气都发铭远表哥身上了,等见了他,你可要帮我描补几句。”琦玉把筷子递给她:“知道,其实呢,表哥要真听进去了,倒是以后的表嫂好了。”曼娘不由笑起来,帘子又被掀开,丫鬟笑着道:“徐家十一小姐来了。”
曼娘和琦玉姐妹正要起身迎接,就见十一小姐戴了雪帽,穿了斗篷走进来,进来后就吸吸鼻子:“还是你们姐妹会乐,果然这里又暖和又有好菜还有红梅可看。不枉我冒雪跑来。”曼娘请十一小姐坐下才道:“家里的梅花开的比这边还好呢,你不在家想着赏梅,跑来做什么?”
十一小姐小巧的鼻子往上一翘:“不高兴在家看别人的鼻子眼睛呗。姐妹们好好地赏雪看梅,偏她要阴一句阳一句的,正好年例也送了来,还有大祖母给十三妹妹的信,我想着这边又不远,还不如过来看看妹妹,顺便送信呢。”这说的就是十二小姐了,自从曼娘退婚,最高兴的就是她了,曼娘也不知道,这位堂姐为何如此高兴,此时听了不过浅浅一笑。
说着十一小姐把信从袖子里拿出来:“瞧,我一直把信放在袖子里,免得被雪打湿。”琦玉给十一小姐斟满一杯酒,笑着道:“表姐从来都是周到温和的,我三表哥可真有福气。”十一小姐这些日子正在和陈家的三少爷议亲,两家门当户对又是老亲,议的也都是旁支的子女,如果不出意外,开春就该定下了。
十一小姐的脸顿时红了,啐琦玉一口:“就你爱说话。”琦玉咦了一声:“难道表姐不愿嫁到陈家来?”十一小姐咬一下唇,索性转移话题:“方才我进来时候在五姨母那里遇到铭远表哥了,他似乎脸色有点不好。”琦玉笑一笑:“一个男人就该有气度,哪能把心事写在脸上。”
她们说话时候,曼娘已经把信看完,唇边露出一丝笑,祖母,还是疼自己的。满纸都是叹息,怨没有早些和姑母说,毕竟少年男女,又是一块长大的,总会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心,导致今日让自己受苦。信密密麻麻写了三张,除了安慰自己,又在那里叮嘱,若在京里住的不好,就回乡来,祖母虽则年老,但还能护住曼娘。
曼娘只觉得心口一块大石被拿掉,把信叠好放进荷包里才对琦玉道:“说的是,男子就该有些气度,哪能像女儿家一样?”十一小姐是个聪明人,知道只怕是陈铭远是受了曼娘的气,也没再说别的,四个人只在那里喝酒玩乐,等到晚饭送上来,都已经饱了,微微动了几筷子十一小姐就要告辞,曼娘和琦玉姐妹送她到二门处,来到二门处十一小姐才啊了一声:“对了,我来的时候遇到八叔叔了,八叔叔还让我告诉你,就安心住着,等过年时候再回去,横竖你心里欢喜就好。”
和别的闺秀比起来,自己是十分幸运的,虽说遇人不淑,没过门就退了婚,可难说这还是好事,还能再继续慢慢地挑一门亲事。祖母父亲都对自己十分疼爱,众姐妹中,除了几个阴阳怪气的,别人都为自己担心,还有什么可怨的呢?
曼娘笑着道:“十一姐姐回去后,对爹爹说,过几日我就回去了,总归是要回家过年的。”看着曼娘的笑容,十一小姐也点头,又和琦玉姐妹别过也就离去。
过了三四日,曼娘就准备去辞陈珍兰,刚走出门就有丫鬟跑过来,有些气喘吁吁地道:“表小姐,新安郡主到了,说要见您,太太本打算请您出去的,但新安郡主非要到您屋里来。您要不要做些准备?”
新安郡主,自己未来的继母?曼娘刚在脑中把这些事给组合了,就听到新安郡主的声音:“听听,还要准备,我又不是老虎,又不会吃人,珍兰,你啊,未免太小心了。”说着曼娘就见新安郡主已来到自己面前,她的妆容素来浓烈,此时也不例外,在雪地里穿了一身红站在那,如一团火一样。
陈珍兰已经笑道:“你当人人都和你似的,我可和你说过,别的可以,吓坏了我外甥女可不成。”曼娘当此时也只有对新安郡主行礼:“郡主万福。”新安郡主已经扶起她:“别这么客气,过些日子就是一家子了,你这样客气,难道进了家门还要时时行礼吗?”
一家人,郡主果然从不客气,曼娘有些发愣,陈珍兰已经无奈摇头:“得,有你这样的吗?别把孩子给吓到,赶紧进屋吧,今儿虽然没下雪,可比下雪那日还冷。”曼娘也回神过来请郡主进屋。
屋内烧了火盆,暖烘烘的,新安郡主也不客气就坐在上方,陈珍兰在旁边陪着,曼娘用茶盘端了茶上来,新安郡主接了茶就笑着道:“你也别客气了,我就来瞧瞧你。虽见过你两三回,我怕你对我有什么误会,其实呢,我这个人和别人也一样的。”
陈珍兰又噗嗤一声笑了:“从没见过你这样的,还没进门就先来瞧瞧子女。”新安郡主摇头:“你这话错了,他有儿女,我也有女儿,日后说不定还会有别的孩子。我要他待我的女儿像亲生一样,那我自然也要待他的子女如亲生一般,这才公平。再说一家子在一起,难免有些磕磕碰碰的,总要预先说明,不然以后事情出来,到时偏了哪个都不好,就算不偏,说不定还有一肚子怨言。所以我要来瞧瞧曼娘,和她说说话,并不是讨好徐启的意思,只是让徐启明白这个道理。”
这一篇话说下来,曼娘也明白了新安郡主的来意,不由笑着道:“郡主说的,确实有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铭远还小,才16岁不到17岁,所以需要再长长,等长成五讲四美三热爱不被别的女人勾搭走的男人了,就可以娶女主了。
、37实话
新安郡主听的曼娘这样说,眼看向陈珍兰:“瞧,说的没错吧,外甥女也不是豆腐做的,哪能经不起风浪。啊,太疼她了。”陈珍兰淡淡一笑:“妹妹去的早,不疼她,还有谁疼她?”新安郡主拍下胸口:“以后还有啊,珍兰,和说,这孩子一看就喜欢,文文静静温温柔柔的,又能拿得起放得下,不会哭着喊着要什么践前盟啊,一定要嫁。说实的,丈夫没娶自己过门之前就有了别的心上,换做是,不但要退婚,还要拿起鞭子去抽那负心汉一顿。”
陈珍兰已经笑的前仰后合:“当谁都跟似的,再说了,有福王护着,只要不做的太出格,连陛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曼娘成吗?再说那边,总还是曼娘的姑母,难道就此翻脸再也不理?手心手背都是肉,妹夫是徐尚书的儿子,可徐供奉也是徐尚书的女儿。”
新安郡主也笑了:“也知道这的脾气,只是一想起来就为曼娘不值。那么好的孩子,怎么俞家那个就什么蒙了眼,糊了心,偏看上绵珠,除了相貌,绵珠哪点比得上曼娘?”看来这位郡主,不是那样不讲理的,曼娘此时心里已经十分安了,只是听到提起俞泠,难免还有些难过,毕竟这个男,曾经是曼娘对未来的向往,随着那声泠哥哥就全都消失。
陈珍兰握住曼娘的手,曼娘浅浅一笑,表示自己没事。陈珍兰笑着道:“别提那些话了,和曼娘好好说话,去厨房让她们做几道好菜来。今儿恰好有送来的鲜鱼,这样天也算难得,不如就做一道鱼汤。”
新安郡主点头:“好,要亲手做,做的饭菜怎么就是比厨子做的好吃?”陈珍兰缓缓摇头:“不过就是几道家常菜,啊,都不会下厨的。真不知道以前是怎么主家中馈的。”新安郡主又是一笑,转头瞧着曼娘,曼娘也对她一笑,新安郡主咳嗽一声:“这个吧,也瞧见了,有什么就说什么,做不来那种拐弯的事。琉玫也是这样的,也不强求把她当姐妹,事事友爱,只要能教她一些做的道理就够了。”
新安郡主既这样说,曼娘怎能再推辞,只是瞧着她道:“郡主的意思明白,异姓尚能结为姐妹,更何况和林妹妹?只是,”曼娘想到难哥儿,不知道该不该直接说出,新安郡主已经笑了:“知道,是担心那两个弟弟,这放心,不是那样坏,况且说句不怕恼的话,徐家那点家资,还不看眼里。什么捧杀棒杀的,全不做,怎么待琉玫,就怎么待他们。”
这话给曼娘吃了定心丸,曼娘站起身端正给新安郡主行礼下去:“郡主有此心,曼娘虽愚钝,却也知道一句继母如母的话。”新安郡主把曼娘扶起:“这孩子,果然是年纪虽小主意不小。既这样待,难道还不会继子如子?”曼娘和新安郡主相视而笑,陈珍兰已经命来报,说午饭已好,请两位到前面用饭。
新安郡主用过晚饭也就告辞,陈珍兰和曼娘送她到门口,看着她离去陈珍兰携了曼娘往里面走,轻声对曼娘道:“新安郡主虽然外都说她有些跋扈,却晓得她只是不爱应酬罢了,况且又是十分得宠的宗室郡主,等闲的公主都比不上的,难免纵了些性子,却不是个坏,更没有做过什么仗势欺的事。她做了的继母,虽然外瞧来,只怕会因出身太高,压制们姐弟,但晓得她不会。当日她来和说时,也仔细想过,再者瞧来,父亲对她,并不是毫无所动的。”
抛开身份来说,新安郡主也是个十分美貌的女子,况且性情爽朗,和一般的闺秀不一样,徐启会动心也是很正常的。曼娘嗯了一声:“知道,郡主这样摊开来说,倒好过那嘴上说着视如亲生,其实背地里做些别的事的。”陈珍兰笑了:“要真是这样的,难道陈家就是吃干饭的?舅舅再过些时也来了,到时有们,们什么都不用担心。”
曼娘应是又道:“五姨母,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么些事,也明白许多道理,有些事能面对的就要面对。”陈珍兰看着外甥女,虽然面上犹带稚气,但神色已经十分端庄,不由伸手握住她的手:“说起来,只比琦玉大一岁,琦玉纯然还是个孩子呢,从小就要跟着学。”曼娘浅浅一笑:“其实学这些也好,总好过日后手忙脚乱。”
陈珍兰把她手握紧些:“已经足够好了,曼娘,和爹也说过,爹也答应了,这两年先不给议亲,让慢慢养着,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用去顾忌谁。孩子家,总是要像个孩子。”虽然那日醒来时候已经听到陈珍兰和徐启说的话,但陈珍兰这样珍重告诉,曼娘心里还是生起感激,点头不语。
次日曼娘也就别了陈珍兰和琦玉姐妹回徐府,来的时候是大包小包,回去时候也一样是大包小包,除了自己的东西,还有陈珍兰备的年礼,又是一年了。曼娘掀起帘子,街上的店面已经打扫干净,旧对联已经被撕下来,就等着大年三十夜里,贴上新对联,脸上都满是喜悦,忙了一年,总算可以歇息了。
马车到了徐府,春雨先跳下车,好和夏风一起扶曼娘下车。徐府门里也走出几个,瞧见曼娘回来,群里的俞泠不由微微一愣,送俞泠弟兄出来的二少爷哦了声:“原来十三妹妹也是今日从邱府归来。”
说着二少爷就对俞泠作个揖:“俞家表弟,本该留的,可不好让十三妹妹车里久等,还请先走吧。”退了婚,就是陌生,陌生男女是不好相见的,俞泠瞧着那低垂的车帘,勾唇一笑和俞隆两离开,从始至终,那帘子没有被掀起一丝。
二少爷看着他们弟兄走远,这才让小厮去告诉曼娘可以下车了。夏风的唇已经撅了很高:“还有脸来?”曼娘瞧夏风一眼,夏风急忙把唇放下,春雨已经挑起帘子,夏风扶着曼娘下车。
春雨接过曼娘的胳膊,轻声道:“听说是过来送年礼的,开头送来没收。”难怪俞隆也跟了过来,毕竟俞隆是这边的亲外甥,这件事又和他没关系,再大的火也不能往他身上发。曼娘握一下春雨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这个之后就和自己没关系了,半分关系都没有,不过是个陌生。
二少爷还站门口没走,曼娘进门时候对他行个礼:“二哥好,也不知道二嫂忙不忙,邱府的时候给原侄女做了一套小衣衫,想送过去呢。”二少奶奶上个月十八生了个千金,头胎不是男孩让二奶奶松了口气,接着好消息也传来,广州知府任上卸任四个月进京侯官的二爷得补江西按察副使。江西按察使年已老迈,听说早有告老之意,补了这个,只要不出岔子,到时按察使就是稳稳的。
二奶奶自然高兴丈夫得了这个职位,又觉得是孙女带来的福气,药材补品那些是不消说,连奶娘都又添了一个,足足两个奶娘两个婆子四个丫鬟服侍着新得的孙女。
二少爷听曼娘这么说就笑道:“二嫂刚出了月子也没什么事,还有些发闷呢,过去瞧瞧也好给她解解闷。”曼娘点头,正待转身时候二少爷迟疑一下才道:“俞家那边,总还是大姑母的夫家,别来也就罢了,隆表弟既亲自来了,不得不让他进来。”
曼娘回头对二少爷一笑:“二哥,晓得的,为的事,让家里担心了,是的不是。”二少爷展眉一笑,徐家少有生的不好的,二少爷这一笑有春花开放之感:“晓得十三妹妹是懂事的,可是徐家的女儿,又怎能受这样的侮辱。”这个堂兄原来不过就是节庆时见面说话而已,此时说了这么句,虽是为徐家名声而说,但也极难得了。曼娘又是一笑:“晓得,二哥,日后瞧来,说不定这还是的福气。”
二少爷也不是笨,听了这话了然点头,曼娘这才告辞前行。风刮的渐渐有些大了,曼娘紧一下斗篷,生世,总会遇到不少的事,早早吃些苦头,好过年老时候再吃苦头。
回到家里,姐妹们总要来探望一番,十二小姐最为得意,新安郡主和徐启的婚事已经定下,婚期就来年三月初二,都是二婚,也就不办那么盛大。新房自然不能像娶别一样设徐府,毕竟是郡主,徐家别见了郡主也不好交往。
徐府京城还有一座四进的宅子,原本是留给四老爷的,但他早逝,四房口又少,这么大座宅子维护不来,卖了又可惜。徐首辅就做主把这座宅子换成五百亩好田和四个铺子,好让四房有活钱进来,这座宅子也就放这里,没有说分给谁家,只是让两个下里面住着打扫。
这回徐启要娶郡主,徐首辅就让新房设这座宅子里面,十二小姐坐下刚不久就笑着道:“还没恭喜过十三妹妹呢,等过了年就去住新宅子了,又有了新妹妹,哪似们,还住这么小的院子。”
曼娘手里正拿着果脯请几位姐妹吃,听到十二小姐这名虽恭喜实则嘲讽的话,只淡淡一笑:“姐姐的恭喜收下了,姐姐素日是最会收拾屋子的了,等搬过去,还要请姐姐过去帮瞧瞧,可要添置些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俞泠这个人,其实是很典型的传统文人心态,既要妻贤子孝,又要红袖|添香。而且认为两个女人都爱着他,所以必定会和睦相处,不会把女人视为独立思维的人。这样思维的人不少,所以,千万别嫁男文青啊。
、38第38章
十二小姐这夹枪带棒的话本是想引起曼娘不高兴,到时回自己几句,那时可以拿出姐姐的款儿来,好好说她几句,哪晓得曼娘竟这样坦然,还要约自己去收拾屋子,倒没意思起来,手里卷着帕子不说话。
十五小姐已经凑近曼娘这里笑嘻嘻地说:“十三姐姐,今儿啊,前面叫送茶去的时候,正好遇上,手里捏了盐,把盐往茶水里撒了些,让丫鬟端上去。”看着十五小姐那一脸表功的样子,曼娘忍不住笑了,十一小姐点妹妹额头一下:“有这样调皮的吗?要是嚷出来,到时是丫鬟挨了训,谁敢把供出来,以后可不许这样做了。”
十五小姐的唇已经撅起:“哪家客喝了有盐的茶水会嚷出来?再说那样怎配喝们的好茶,没让丫鬟去换下喝的粗茶已经够好了。”十一小姐也跟着笑起来,揉揉妹妹的头发:“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十五小姐点头:“以后谁敢对姐姐们不好,才又这样。”
这下连屋里伺候的丫鬟们都忍不住笑了,十二小姐的眼斜睨过去,鼻子里哼了一声:“这样也太没规矩了,十一姐姐,也要和五婶子说说,让她好好管教下十五妹妹。”十一小姐的手还放十五小姐头上,只是瞧了十二小姐咦了一声:“妹妹这话好奇怪,姐妹们之间,本就是同气连枝互相体贴的,俞家这事做的本就不地道,只是碍着大姑母才不好说什么,给他喝杯加了盐的茶水只算小惩。十二妹妹这样说,难道说以后姐妹们受了委屈,都不能惩罚吗?”
十二小姐被堵的无话可说,曼娘已经笑着道:“不如们去瞧瞧二嫂嫂的侄女?这还有给她做的一套小衣衫呢,原本昨儿回来说送去,爹爹又找说话,太晚了就没送过去。”这好,十五小姐已经跳起来:“好,要去看小侄女。十三姐姐,和说,小侄女生的可好看了,还有那小手小脚,怎么会那么好看?”
众起身离去,十二小姐不想跟去,但这样自己就落了单,过年四奶奶也忙,不好去找她撒娇,十二小姐只得怏怏地跟着姐妹们去了。
曼娘她们到时,二少奶奶正斜倚那里,瞧着奶娘哄孩子,见她们姐妹说笑着进来,忙坐起身:“今儿吹的是什么风,们姐妹们都到齐了,是不是快过年了,们商量着过来给们侄女红包?”
十五小姐已经跑到熏笼那里烘手,等手烘暖和了才凑到奶娘身边瞧孩子,听了这话回头一笑:“二嫂,可没有钱,要不,把去年们给的红包,都拿来给侄女?”二少奶奶正吩咐丫鬟们上茶送点心,听了这话就笑着说:“哟,长辈们给十五妹妹的红包可不敢收,还是留着以后当嫁妆吧。侄女的嫁妆,还是让攒。”
十五小姐还小,听了后嘴就高高撅起:“二嫂又笑话。”曼娘喝了一口茶,这才把小衣衫拿出来:“侄女出世时候也不家,这是比着当初难哥儿三个月大时候做的,也不知道合身不合身。”这样家,孩子的衣衫自然做了不少,但二少奶奶还是很欢喜地接过,抱过孩子比起来:“曼娘妹妹的针线越来越好了,这身小衣衫做的多精致,等百岁那日,就穿了这身出去,定是赞。”
二少奶奶的贴身丫鬟接过衣衫笑着点头:“们可要记得,小小姐百岁那日穿的衣衫,可是穿这套,都别忘了。”奶娘应是接过衣衫让旁边的丫鬟收好。
屋里其乐融融,十二小姐却觉得如坐针毡,本以为曼娘退了婚,又去邱家躲了这些日子,该没脸见才是,哪晓得曼娘回来,平静依旧,而姐妹们还是待她和平日一样,不,甚至更亲热。
十二小姐搅着手里的帕子,二少奶奶笑着转头瞧见了,心里不由摇头,这个小姑子怎么被养成这样?其实要照二少奶奶的念头,就该把十二小姐送回家乡,让二太太亲自教导,瞧瞧二太太教导出来的六七两位小姐,和十二小姐那就跟不是一个娘生出来的一样。
这种话二少奶奶自然不敢说,只是又和她们姐妹说笑,说笑了一会儿就有丫鬟满面喜色地跑进来:“有喜事,方才前面来了旨意,说通政司正堂出缺,陛下着令二老爷补,这会儿二奶奶请少奶奶去,瞧要怎么操办这喜事呢。”
二老爷丁忧之前,是通政司左通政,此时补了通政使,还升了一级,这是莫大的喜事,难怪二奶奶要着意操办。小姐们也起身,欢喜之色不能言表。毕竟二老爷虽比徐尚书小那么几岁,也是快六十的,丁忧时也没想起复的事,这把年纪就算起复也要慢慢地再坐上去,还不如家安生做个富家翁,谁晓得竟有这样的一道旨意,这喜就跟从天上飞来的一般。
二少奶奶既要往二奶奶那边去,小姐们也就告辞。等出了门十二小姐才欢喜地道:“二嫂生的那孩子,还真是有福气,比不得…”说着十二小姐顿住,毕竟那年大少奶奶生下那个孩子,家里就接二连三出事,而这个孩子一生出来,就是二爷和二老爷接二连三的补官。
曼娘怎不知道十二小姐的意思,算起来这里的姐妹,只有自己一个是长房的,只淡淡一笑没说话。十一小姐已经道:“祖父得补通政司正堂,这是天恩。”十二小姐鼻子里哼出一声没说话,只是径自往前走。
十一小姐无奈摇头:“十三妹妹,实是,”曼娘浅浅一笑:“无妨,二祖父要入京任职,二祖母定会跟着来的。”二太太是个极讲规矩的,原来这几位小姐都被她拘束管教着,十二小姐是因从小身子比旁要弱些,况且那时二太太的孙女已经不少,这才让四奶奶带身边,等这回来,十二小姐这样做派二太太怎会看得下去?现越得意,到时吃的苦头就越多。
十一小姐也想到这点,也笑着道:“当时只觉得祖母管们管的太紧,现想来,倒是管紧些好。”曼娘也浅浅一笑,这种事,自有长辈们去操心。
临近过年又有了这一喜,再加上服已经完全除掉,京中徐府今年的年过的格外热闹。下们的月例,也多发了两个月的,上上下下都沉浸过年的喜悦中。初二是出阁的姑娘们归家的日子,徐家嫁京中的不少,从徐琴再到新近出阁的六小姐,这日都回了娘家。
徐家的媳妇们娘家京城的也归宁了,剩下几个出来接了姑母和大姑子小姑子们,厅堂里花团锦簇,不时还夹杂着孩子们的笑声。曼娘姐妹也出来和姑母们还有姐姐们说话。说的不外就是那些家常,徐琴不耐这些应酬,说了会儿就去歇息。等她出去,四姑母才叹道:“大姐姐还是这么个性子,倒委屈了曼娘。”
四姑母也是曼娘的亲姑母,二姑母已经去世,三姑母不京中,这里数她辈分年龄最长,要说几句也没敢接话。曼娘已经笑着道:“四姑母这样说,侄女倒不敢接了,大姑母她的性子原本如此,强拗了过来,反是不好。”
四姑母虽和徐琴是一个娘生的,从小受的教导不一样,八面玲珑里外周全,姐妹们虽则性子不同,当日闺阁中还是十分友爱的。此时四姑母听的曼娘这么说,拍拍她的手:“好孩子,果真想的周到,有这么大时,绝想不到这么多。丢了这么个好儿媳,是大姑母没福气。”
旁边二奶奶已经笑着道:“四妹妹既这样说,看来是想为曼娘寻一门好亲事?”四姑母笑了:“这不是做姑母应当的?可惜家常宁,已经早早定亲,别的那几个,不是庶出就是年纪小,不然还真想和八弟做这个亲家。”四姑母嫁的也是同乡,当初嫁过去时还是举,后来联捷直上,宦海沉浮了这十来年,去年刚升到大理寺少卿,恰好是邱淮的下属。虽没有邱淮那么一帆风顺,但比起同年来又顺利的多,毕竟不少同年甚至前辈都还州县官上熬呢。
四姑父也晓得自己这么顺利,是靠的岳父家多一些,对四姑母言听计从,房里有一房妾,还是当日四姑母有段日子身体不是太好,精力不济,就把身边的丫鬟给了四姑父,好替自己分分这些操劳。那丫鬟做了姨娘,也很老实,生了一子一女,都不敢多说一句话的。
家里都说,那一辈姐妹里,自然是徐琴的名气最大,但要说过的最好,那当然就是四姑母,就是不晓得这一辈姐妹里,谁过的最好,毕竟现才有这么几个小姐嫁出去。
徐大小姐本来是和二少奶奶说话,听了这话就笑着道:“四姑母白白放掉了这个好儿媳,难怪这么懊恼。婆家,可还有几个小叔子没结亲呢。”四姑母瞧徐大小姐一眼:“说起来,那日去舅舅家,二表哥家的小儿子生的真是俊,听说也没结亲呢。”
曼娘初时还好,现听的渐渐面有些红了,四奶奶心里不由酸溜溜的,当日四奶奶就有和宁国公府再结一门亲的念头,不敢说出口,只是让婉转提过,被宁国公夫婉转拒了。而从四姑母和徐大小姐的话里,曼娘还可以随意挑选家,毕竟是退过一门亲的姑娘,这些家可真不讲究。
可心里就算再酸溜溜的,四奶奶也不敢说出口,毕竟过了年二太太就要来了,到时婆婆来了,四奶奶还指望这些帮自己描补,哪敢再说酸话?
作者有话要说:徐家人口真是多啊。
、39贴心
要知道去年二奶奶回来时候,已经暗地里敲打过四奶奶,四奶奶虽管了这些日子的家,说来不过是个过手财神,那些下人们所听命的,还是徐家。二奶奶是二房长嫂,四奶奶自然不敢像对待五奶奶一样对待她,只有唯唯听命。
事还没冷多久,现在婆婆又要进京,四奶奶只有越发夹了尾巴做人,哪敢像原来一样还说几句酸话,只是顺着众人的话说着曼娘的婚事。
曼娘被说的面红耳赤,六小姐已经笑着道:“姑母婶子们,十三妹妹怎么说都还是没出阁的闺女,这样说你们也不怕她害羞。”大小姐手里正拿着个桔子在剥皮,听了就拿着皮往六小姐那边作势打去:“去,知道你是新媳妇还害羞,要不要你去寻你二姐问问,问她私下里说的那些话,可是更让人脸红。”
二小姐本在吃茶,听自己被提到就呸大小姐一口:“当着姑母们,你还欺负我们?”说着就伸手去扯四姑母的袖子:“四姑母,瞧大姐姐,您可要帮我们。”四姑母乐的搂紧了二小姐:“好好,我说你们大姐姐,你们这可还是有不少没出阁的妹妹呢,等以后啊,都出阁了随你们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