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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众人哗然惊呼,我眼前一黑,剧痛攻心,柴刀已劈断混金链的扣锁,嵌入肩骨一寸有余。

“嘭嘭”连声,扣锁立断,混进索被阴阳二炁鼓震,顿时飞卷抛扬。

全身陡松,真气蓬然四溢。我反手拔出柴刀,哑声怒吼,随着浪头冲天飞起,一个筋斗便跃到了那劫走
罗沄的蛮子上头,一刀劈下,将他天灵盖剁得粉碎。

电闪雷鸣,天地昏暗,狂风卷着暴雨,肆虐在巨浪与黑云之间。

我左臂抱紧罗沄,乘风踏浪,来去如奔雷,怒吼着穿掠于众蛇蛮之中。每一刀挥出,都呼应着风雷电火
、惊涛骇浪,因时借势,千变万化,爆发出连我自己也难以相信的力量。

所到之处,人头飞舞,鲜血高喷。无论是青铜方盾、黑铁蛇矛,还是寻木所制的潜水船,被柴刀气芒劈
扫,无不迸裂碎断。

阴阳二炁越是在我体内循环周转,我越是觉得万象纷呈,随心所欲,似乎真的与天地同化,变作了摧垮
一切的狂风,变作了劈裂万物的闪电,变作了这恢宏广博的滔滔怒海……酣畅淋漓,难言其妙之万一。

儿时遥望昆仑山顶的仇恨、目睹彩云军折戟北海的悲怒、被人踩踏脸颊匍匐在雪地里的屈辱、听闻罗沄
诉说往事的嫉妒……全都翻江倒海似的在心底里沸腾,渐渐地汇成一个越来越鲜明的念头:我要摧毁眼前所
看见的一切。我要将所有挡住我去路的妖魔小丑,全部都斩尽杀绝!

柴刀劈斫在血肉里,劈斫在骨头间,劈斫在刀枪剑盾上……那咄咄的声音,被狂风刮送在耳畔,夹带着
雷鸣、浪涛、厮杀、惨叫……交织成黄钟大吕似的悦耳轰鸣。

也不知过了多久,雷声渐渐小了下来,风浪转小,黑压压的云层变为灰青色,天色渐亮。

丹田内那狂暴的阴阳二炁随之渐渐平息,冷风吹在我的脸上,怒火如浇,清醒了几分。

环首四顾,这才发觉我已杀到了一艘战舰的艉楼上。方圆几里的海水全被浸染成了暗紫色,冰洋上漂满
了残桅断木,以及跌宕起伏的尸体。

附近的六七艘战舰不是被劈断舵尾,就是被豁开侧舷,翻覆半沉,一片狼藉。

我所站立的船舰颇为巨大,三根桅杆已断其二。艉楼上环立了数十个蛮子,脸色惨白,骇怒交集地等着
我,握着兵器的手微微发抖,被我眼睛一扫,纷纷踉跄后退,鸦雀无声。

下方甲板上又站了百余大汉,团团护卫着坐在青铜车里的相繇。他歪着头,怒火欲喷,握拳的双手青筋
暴起。

相柳立在他身后,淡绿的双眼毫不退缩地凝视着我,双颊晕红,神色古怪,嘴角依旧挂着那甜美莫测的
微笑。

想不到这么短的时间内,仅凭我一个人、一把砍柴刀,就杀了数百蛮子,击沉了小半舰队!我仰天想要
大笑,喉中却只发出沙哑的“呵”声。

一生中,我的修为从未有如此刻这么高,原本应该喜悦才是,但不知为什么,又突然想起了那开在不周
山壁、云海之上的女娲花,觉得一阵彻骨的苍凉与莫名的伤心。

闪电骤亮,雷声隐隐。

我低头望去,心里又是一沉。罗沄脸红如火,昏迷依旧,脖子上那一条条蚯蚓的凸纹全都不见了,难道
已经钻入脑子里?

相柳忽然拍着手,咯咯笑了起来:“原来螣兀公主已经将『轩辕星图』传了给你,恭喜你修成『三天子
心法』。只可惜你棕油伏羲、女娲的本事,也来不及解开『蛇神蛊』,救回她的性命啦。”

原来他们将这“无形刀决”误认作“三天子心法”,难怪全都噤若寒蝉。我哑声怒笑,抱着她跃下艉楼
,朝那兄妹二人大踏步地走去。

那些蛮子脸色齐变,纷纷退避。

相繇大怒,喝骂不绝,吃力地举起号角,奋力长吹,周围却始终没有一个蛮子敢上前阻挡。

就连四周残余的二十余艘战舰,也置若罔闻,毫无动静。

片刻间,我就走到了相繇身前。

相柳脸上毫无惧色,笑吟吟地说:“我们可没有『蛇神蛊』的解药,就算杀了我,也无计可施。不过,
你若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不但能帮你救回螣兀公主的性命,还能助你找回你失散的妹妹。”

我心头一震,顿住脚步。

相繇歪着头,怒笑道:“他奶奶的,要杀就杀跟他啰嗦什么?反正找不到『轩辕星图』。也免不了死在
烛老妖的手里,干嘛替这小子卖命……”

相柳摇了摇头,微笑道:“大哥,从来只有顺流的水,没有逆流的河。公孙轩辕已经死了,共工既已得
到了『三天子心法』,别说炎帝、白帝,就算烛老妖,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我们又何必螳臂当车?

“更何况,他与我们一样,都想除掉嫘女与公孙氏,恢复太古之治;又都被烛老妖和延维坑害,差点儿
送了性命。既然同仇敌忾,自当联手协力。共工神上,你说我说的话对不对?”

我第一次被人称呼“神上”,脸上微微一烫,冷笑不语,用柴刀在甲板上刻了几个大字:“你知道我妹
妹在哪里?她当真没有死?”

相柳嫣然一笑,柔声道:“我有一个姨姥姥,住在南疆万花谷,是除了灵山十巫之外,大荒最神通广大
的巫医。我听说前些日子,炎帝带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姑娘,去找她医治啦。”顿了顿,从袖子里取出一个
刻着两条人蛇的翡翠玉柱,一字字地道,“只要找到我的姨姥姥,不管是你的哑巴病,还是螣兀公主的『蛇
神蛊』,抑或是你妹妹的生死,全都不在话下。”

我心口如遭重锤,泪水险些涌上眼眶,那玉柱赫然竟是妹妹所佩之物!
第十章 彩云间
正午,没有一丝风。广袤而平静的湖面,倒映着漫天云霞,一切都像是凝固了。

除了“哗哗”的摇橹声,没有其他声响。湖水中看不到鱼,湖面上甚至没有飞行的蜻蜓。

偌大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我们。

“我姨姥姥就住在那个岛上。教你的话,可全都记住了?”相柳笑吟吟地坐在船头,淡绿的双眼凝视着
我,脸上似乎也映染了嫣红的霞光。

我只当没有瞧见,摇着橹,驾着小船,徐徐地向那片碧翠葱郁的小岛驶近。丹田内的阴阳二炁隐隐翻腾
,感应着四周那诡谲万变的云气。

曾听姥姥说过,在南荒最南疆的崇山峻岭里,有一片瘴气弥漫的森林,森林里有一片紫色的湖湖里住着
大荒最善于炼制蛊药的巫族——氐人族。

湖水之所以是紫色的,是因为湖的上空一年四季布满了赤红的云霞。那些云霞是氐人烧制丹药所蒸腾的
雾气凝结而成。

这些人鱼是远古蛇族的后裔,六百年前,因涉嫌参与火族叛乱,妄图用蛊毒谋害赤帝,而被降罪,举族
流放到了南疆。

相传那里埋葬了无数南蛮的尸体,怨气所结,到处是剧毒的溪水瘴气和毒蛇虫子,就连蟑螂也难以生存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些氐人们老的老,死的死,只剩下很少数辛存下来生活在湖心的小岛上。

他们将所有的怨毒仇恨诅咒都烧制在丹药里,蒸腾的雾气凝结为赤红如血、浓艳如火的云,随风而动,
方圆三百里Ren兽绝迹,就连候鸟经过上空,也纷纷中毒坠落。

我一直以为那只是荒诞的传说。

但是当我乘着狭长的小舟,行驶在这片紫红静谧的湖面上,才知道仇恨的力量,竟可以大到改变这个世
界。

如果姥姥还活着,一定会骂我听从这妖女的蛊惑,只身犯险,来到这天下巫医都不敢靠近的死地。

但人生在世,步步皆险,若能找着妹妹,就算闯上黄泉地府,又有何妨?再说,倘若不能救活罗沄,不
能让她亲眼目睹我杀死昌邑,夺回属于我的一切,又怎能写我心头之恨?!

见我没有理他,相柳又笑吟吟地说:“我姨姥姥最讨厌话多的人,共工神上变成了哑巴,一定很得她欢
心……”

她瞟了一眼软绵绵斜倚在船舷的罗沄,叹了口气:“不过,如果她知道你喜欢的不是我,而是这病恹恹
的螣兀公主,可就指不定如何对你啦。”

我耳根微微一烫,冷笑不答。

她领着我绕行八万里西海,登陆南疆,穿过万花谷,来到这万籁俱寂的紫云湖,就是为了带我这“孙女
婿”来拜见巫氐的。

她说姥姥绝不救族外之人,除非我娶她为妻,否则罗沄也罢,我妹妹也好,断无生路。

罗沄却睁开眼,声如蚊吟地笑道:“你放心,我差点儿吃了他,又将他毒成哑巴,还打算将他送给最为
仇恨的死敌……他若喜欢我,那可就奇了怪啦。两位志同道合,再也适合不过。你们夫妻抱上床,别将我这
媒人丢过墙就成啦。”

她伤势未愈,又添新蛊,体内的“蛇神蛊”虽被相柳封住,却无气力活动,说了几句话,便气喘吁吁,
满脸桃红。

就在这时,湖面上突然刮起了大风,赤红的云层泼墨似的翻滚,小船跌宕,鼻息间尽是恶浊酸臭的气味
,闻之欲呕。如果不是早已吞下罗沄所给的“辟毒珠”,只怕我也支撑不住了。

岛上“轰”的一声,涌起冲天火光,照得四周通红。

相柳长发乱舞,嫣然一笑:“择日不如撞日,姨姥姥刚炼成今天的丹药。趁着她心情大好,咱们赶紧拜
堂成亲,救你妹子性命……”

话音未落,岛上鼓声密奏,尖啸四起,仿佛有万千大军在密林里齐声呐喊。

相柳脸色微变,笑道:“赶巧又来了这么多朋友,咱们连请柬都省得再发啦。夫君,走吧。”翻身抄步
,朝岛上御风飞去。

我顾不得多想,背起罗沄,紧随在后。

茂密的森林随风起伏,就像汹涌的碧海。她翩翩飞掠,衣袖鼓舞,赤足玲珑剔透,仿佛随着密鼓的节奏
,跳着蛊惑的舞蹈。

远处是一片盆地,滚滚火光就是从那儿腾空而起。褐红色的土壁摇摇环立,纵横六七里,深达几百丈,
气势宏伟。

越是逼近,浊臭的气味就越浓烈。到了盆壑边,鼓声震耳欲聋。浓烟夹涌,熏得人眼酸喉呛。

壑底是片广阔的草地,岛上的泉水汇成溪流,从四面土壁流泻而下,交汇成一湾月牙似的水潭。

潭边架着九个巨大的青铜巨炉,炉火熊熊。百余个彩巾缠头的蛮人一边拍打腰间的皮鼓,一边环绕着丹
炉呐喊奔走。一踩入水中,那些蛮子的腿便化作了鱼尾,摇曳穿梭。

水潭里浮着一个白发鱼尾的干瘪老婆婆,闭着眼睛,口里念念有词,手指曲弹,不断地抛射出一颗颗五
颜六色的冰晶。撞着炉壁,炉火顿时轰鸣爆炸,喷涌成条条火龙。

四周鼓声如雷,密密麻麻地包围着几千个服饰各异的汉字,人人脸上都蒙着五彩纱巾,和着鼓乐纵声长
啸,衣襟、帽檐无不绣着一朵五色祥云。

北海一战,彩云军几乎尽数覆没,为何还有这么多人聚集在这南疆万花谷?姥姥与巫氐、蛇族向无往来
,纵有残兵,有怎么会与这些鱼族的蛮子结成盟友?

我又惊又奇,再凝神扫探,心里突然大震。人群中赫然站着一个六岁大的男童,仰头背手,嘴挂微笑,
斜长的双眼光芒闪烁。

罗沄浮着我背上咯咯轻笑:“原来你的新娘子带你来这儿,不是见姨姥姥,是见烛老妖。”

我怒火上涌,翻手扣住相柳脉门,她也不躲闪,反而挺胸迎了上来,微笑道:“我以为共工胸怀大志,
一心打败公孙轩辕,重夺天下,没想到只是个敢说不敢做的懦夫。怎么,区区一个烛老妖,就让你害怕了?

我知道这妖女故意激我,脸上却仍不免热辣辣地一阵烧烫,松开手,在石壁上划了一行字:“谁说我怕
烛龙了?我来这儿,是为了救我妹子的,如果找不着她,我就将你千刀万剐!”

她斜挑眉梢,似笑非笑地说:“没错,我带你来这儿,就是想让你与烛老妖决一雌雄的。你连他也收拾
不了,又怎能打败烈炎,救回你的妹子?”

我顺着她的眼光望去,怒火更是轰然冲顶。

西面起伏摇曳的草浪中,站着九个红衣大汉,当中那人气宇轩昂,紫衣红带,络腮胡子红如火焰,神色
从容淡定,不怒而威。果真就是近年来名震四海,被称作“大荒第二帝”的烈炎!

如果不是他,彩云军又怎会折戟覆没?姥姥又怎会枭首城门?血海深仇,永志难忘!

我悲怒填膺,恨不得立即冲跃而下,和他拼个鱼死网破。但他怀中抱着一个少女,瞧不见脸容,一动不
动,也不知是不是妹子瑶雩。我心里怦怦剧跳,唯有强忍怒气,静候良机。

直到此刻,相柳才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原来当日烛龙虽然逃出生天,又汲取了数以千计蛇蛮的真气,却始终没能克服“摄神御鬼大法”所带来
的痛苦与危险。

他之所以放过相繇兄妹,便是想借巫氐之力,助他炼成“本真丹”,将体内五行神识合而为一。

相繇野心勃勃,嚣狂傲慢,受了这奇耻大辱,哪能甘心由他摆布?

偏巧北海一战,瑶雩重伤昏迷,被火族俘虏。烈炎为了显示仁慈,以招抚各路义军,假惺惺地找来各族
巫师为她救治。奈何这些庸医无一堪用,灵山十巫又不知所踪,他束手无策,只好悬赏求医。

相繇闻讯想出这借刀杀人之计,一面假意俯首称臣,告诉烛龙巫氐的下落;一面又暗自派人到凤尾城,
献给烈炎万花谷、紫云湖的地图。让他与烛龙狭路相逢,两败俱伤。

相柳在我耳边轻轻地吹了口气,柔声道:“共工神上,我可没有骗你。你妹子的确在这里,我姨姥姥也
的确只救本族中人。玄女化羽,彩云军群龙无首,这一个月来,烛老妖横扫大荒,天下震动,你的部属也好
,各路义军也罢,全都投入他的麾下。现在死心塌地追随你的,可就只有我们相国臣民了。能不能问鼎昆仑
,全在今日一战,你可别叫我们失望。”

她这番话虽不能全信,但也有几句是真的。半个月前,被我柴刀威力所震,那些蛇蛮都已认定我找到“
轩辕星图”,学会了“三天子心法”,对我战战兢兢,奉若神明。

此外,我又逼迫相繇兄妹和我一次吞下“子母噬心蛊”,若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也会立刻毙命。这
妖女纵有二心,又能玩出什么花样?

想到这里,我心里疑怒渐消,握紧柴刀,观望着下方情景。

盆壑里的鼓声突然停了下来,呐喊声齐齐顿止。

六个人鱼蛮子走到一个炼丹炉前,合力旋开圆门,又举起一个北斗似的青铜巨勺,从炉里扒出一个鸡蛋
大的赤红丹丸,齐声大吼,挥动长勺,将丹丸高高地抛出百十丈远。

“轰”的一声,地动天摇,火光冲舞,草地竟被炸开一个纵横各近六十丈的巨坑。浓烟滚滚,恶臭弥漫

我猛吃一惊,彩云军掩着鼻子纷纷后退,纵声欢呼——“妙极,妙极!这么小的一颗丹丸便有如此威力
,所有这些丹丸加在一起,只怕连昆仑山也要被炸飞了!”

“有此神丸,还怕他奶奶的紫火神炮!”

“紫火神炮算什么?烛神上吞此神丹,只消放一个屁,就将烈炎小子炸到九霄云外了!”

烈炎微笑不语。

那些氐人族的蛮子却阴沉着脸,似乎大为失望。

人鱼婆婆从潭里冲越而出,绕着那尊炼丹炉走了几圈,眉头紧皱,忽然将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拄,喝道:
“什么狗屁『五行本真丹』!白白浪费我大半月的功夫。烛龙神上,如果你就这么点儿本事,还是趁早回北
海去吧!”

这老婆婆想必就是巫氐了,想不到脾气如此乖张暴戾,连烛龙都干喝骂。看着烛老妖脸色骤变,我大感
快意,对巫氐不由添了积分好感。

众人哗然大叫:“他奶奶的,烛神上参悟阴阳五行,独创之炼丹妙法。吞此神丹,天地为之变色,神鬼
望风而逃,老鱼婆你炼不出,是你本事不足,徒负虚名,居然敢推脱藐上,简直神人共愤,是可忍孰不可忍
也!”

姥姥尸骨未寒,这些墙头草就随风转向,个个都成了烛龙的忠臣死士,作出义愤填膺之状,剑拔弩张。
但忌惮烈炎的“太乙火真斩”与巫氐的蛊毒,叫嚷了半晌,没一个敢踏步上前。

烈炎微微一笑,朗声道:“寡人烈炎,特登山门,恳请巫氐施以妙手,就我义弟之女性命。”声音响如
洪雷,将盆壑内的喧哗声全部压了下去。

罗沄被震得呼吸急促,伏在我背上微微颤抖。

我气血翻腾,暗觉凛然,想到他怀中少女果真是久违的妹妹,热泪又忍不住涌上眼眶。

巫氐握杖的手青筋暴起。胸脯起伏,似乎在强忍怒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冷冷地道:“老身从不救族族
外之人。”

烈炎道:“氐人、火族原是一家,手足互残,冤冤相报,何时方了?寡人此次前来,不仅为了求医,更
望能与氐人族冰释前嫌,一笑泯恩仇……”

巫氐猛地一顿拐杖,厉声怒笑:“好一个『一笑泯恩仇』!我十八代氐族,三千五百七十九户,六百年
来流放南疆,受尽劫难屈辱,存活至今的不过一百二十六人!你轻轻巧巧的一句『冰释前嫌』,就想将似海
深仇一笔勾销么?嘿嘿,姓烈的,你要想求几万冤魂的宽恕,就先跪下来,朝这紫云湖叩上十八个响头!”

那八个火族侍卫怒容满面,手按刀柄。

烈炎却二话不说,将瑶雩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朝着巫氐伏身拜倒,“咚咚”连叩了八个响头。

四周哗然,巫氐等人尽皆愣住,就连相柳也低“咦”一声,大为惊讶。似乎都没料到以他万乘帝尊之躯
,竟肯向本族罪因低头谢罪。

这薄情寡义的奸贼,害死我父亲,居然还如此假仁假义,惺惺作态!

他越是这般做作,我越是怒火如沸。若不是顾及妹子的安危,早已拔刀而起。

烈炎站起身,高声道:“六百年前,氐颥氏为乱党诱骗,的确犯了弑上谋叛的大罪。但举族连坐,流放
南疆,刑罚未免过重。后代子孙六百年未得赦免,更有违族法『宽恕』之道。寡人这十八个响头,自不足以
抵消你们所受的苦楚,只盼能消融冰雪,化解仇怨。从今日起,氐人可重返故土,或者随意挑选八百里膏腴
沃地,休养生息,六百年内永无赋税。”

盆壑内哗声更起,那些氐人竟似被他说动,面面相觑。

烛龙哈哈大笑:“我听说南疆氐人刚烈不屈,矢志不移,所以才遭火族赶尽杀绝,生生世世囚居在这穷
山恶水。可惜闻名不如见面,日口声声和火族势不两立的巫氐,原来也不过是贪生怕死、奴颜媚骨的老糊涂
!”

氐族蛮子的脸色全都变了。

巫氐面无表情,冷冷道:“烛龙神上,我只答应收下八百株神草,帮你炼制『本真丹』,可没答应为你
卖命。丹药不成,过不在我。我们氐人族与火族的恩怨,更和你无关。你若觉得此地辱没了你,又何必赖着
不走,自讨没趣?”

她转过头,森然道:“姓烈的,你既知道叩十八个头不足以抵罪,我就不啰嗦了。我们在这紫云湖住了
六百年,早就习惯了,犯不着承你的情。这小丫头不是我氐族中人,救她有违祖宗之法。除非一命抵一命,
你拿自己骨肉至亲的人头,来换取她的性命!”
四周哄然,有人尖声大叫:“姓烈的,旱魃住的情火山距这儿不过是七十里,有种你去砍下她的脑袋,再回
来跪求老妖婆施救!”听到这话,那些人更是七嘴八舌地高呼叫好。

巫氐冷冷道:“砍不砍得头颅不打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若有本事割下旱魃的一绺头发,我就权
当以命抵命。”

当年涿鹿大战之后,女魃变得疯疯癫癫,六亲不认,体内的赤炎真气更是狂霸无比,所到之处不是大旱
,便是山火。除了公孙轩辕,天下再无人是她对手。巫氐让烈炎去割她头发,摆明了是叫他送死。

烈炎居然毫不犹豫地答应,抱起瑶雩,领着八侍卫朝西御风飞掠。众人都想瞧热闹,纷纷簇拥着烛龙、
巫氐,吵吵嚷嚷地追随在后。

我只盼烛龙与烈炎快快动起手来,好趁乱抢回妹子,谁想双方对峙了这么久,不但没交战,反倒带着瑶
雩转往情火山。只好强自按捺怒火与焦躁,和二女一起混入人群,远远地跟在后头。

相柳低声说:“旱魃喜怒无常,发起飙来无人可当。你不必着急动手,只要伺机搅局,让她与烈炎、烛
龙斗个天雷勾地火,咱们就能坐捡便宜啦。”

这妖女倒地笃信我修成三天子心法,将宝押了我身上。却不知我的“无形刀”只初窥门径,要想从这三
大顶尖高手眼皮底下救出瑶雩,谈何容易?

偏偏万花谷内死寂沉沉,除了时而刮起的大风,以及漫天翻腾的绛紫云霞,再没有可以借助的自然伟力
,除非再来个山崩地裂、飓风暴雪……我瞥见那些氐人背负的炼丹囊,心里“怦怦”直跳,呼吸如窒。

这时,上空突然传来嘈杂的鸟鸣声,一群凤尾鹰头的火红怪鸟贴着云霞,“呀呀”地急掠而过。

有人叫道:“食火鸟来了,旱魃一定就在附近!”

我随着人流,浩浩荡荡地掠过紫云湖,穿入万花谷,又越过重重绝岭峭壁。大风迎面刮来,黄沙漫天,
下方山谷里灰蒙蒙一片,草木逐渐疏少,取而代之的,是遍地的坚岩石砾。

天上黑紫色的彤云滚滚翻涌,越往远处,越洇染成姹紫嫣红的云霞,夹杂着橙黄碧青,幻丽流彩。

一座赭红色的雄岭兀立于群山中,直没彩云。那群食火鸟“呀呀”叫着,便是朝彼处飞去。想必那儿就
是传说中的情火山。

空中狂风呼啸,冷意侵骨,罗沄伏在我背上,不住地颤抖,就连吐在我脖间的气息,也像是寒霜凝结。
我担心她血液僵凝,又渐渐露出蛇形,暗暗将真气输入她的体内。

周围那些人喧哗吵闹,都在争论烈炎几招内惨死于旱魃之手,竟没一人认出我,更没人留意相柳与罗沄

将近情火山时,越来越炎热,口干舌燥,皮肤上很快便敷了一层细细的白盐。被那层层热浪所激,体内
的阴阳二炁也跟着急速旋转起来。

前方彩云汹涌翻滚,仿佛重重巨浪,贴着山岭喷涌而下,又朝上掀起。不时亮起一道接一道的闪电,雷
声滚滚。

情火山高逾万仞,南北绵延十几里,全都笼罩其中,在狂风中影影绰绰,若隐若现。

烈炎似乎来过许多次,抱着瑶雩,径直冲人茫茫云霞火雾之中,高声道:“妹子,妹子,哥哥来看你了
。”声音在山岭问遥遥回荡。却没任何应答。

热浪灼人,火光滚滚。鸟兽惊嘶悲鸣,纷纷盘旋不前。众人只好舍弃坐骑,御风而行。

山谷内峭壁夹立,大雾弥漫,十步开外什么也瞧不见。

飓风怒啸,峭壁上火星四溅,冲爆起道道火光,和着那轰隆不绝的雷声,像是随时要坍塌陷落。

众人的惊呼叫喊此起彼伏,片刻间,就有十几人或一脚踏空,或被推搡挤压,惨叫着坠落悬崖,生死不
知。

罗法突然咯咯轻笑起来,贴着我的耳朵,低声说:“闷葫芦,这里就像一个即刻会喷发的大火山。你猜
猜,如果你的『姨姥姥』将刚才炼的丹药全都抛出来,会变成什么景象?”

我心里一沉,猛地转头四望,哪里还有相柳、巫氐等人的踪影?刚才只顾着瑶雩安危,紧紧跟随在烈炎
后方,却没注意那妖女何时溜之大吉。

正觉不妙,忽听后上方“嗖嗖”连声,数以千计的鹰翎长箭系着丹丸,流星似的穿过云霞、浓雾,擦起
万千道火光。

“轰轰!”四周怒飙狂卷,火浪冲天,整片山岭仿佛顷刻间爆炸崩塌了。

我还来不及调整呼吸,已被排山倒海的气波当胸撞中,眼前一黑,腾空飞起。

轰鸣如雷,震耳欲聋。倘若不是玄窍内的阴阳二炁应激相感,形成强沛无比的护体真气,我早被撞成了
肉泥。虽然如此,还是被震得口中腥甜狂涌,五脏六腑仿佛全都移了位。

心里惊怒交迸,稍不留神。还是中了相柳“一石三鸟”的毒计!

敢情巫氐与相繇兄妹设下此局,将烈炎诱入这里,不是为了要什么旱魃的头发,只是想借所谓的“五行
本真丹”,激爆情火山烈焰,让他与烛龙死无葬身之地罢了!

这妖女早算计好了,有巫氐在此,即便我和罗沄全都炸死,她也能解开体内的“噬心子蛊”,从“蛇神
蛊”里问出“轩辕星图”的下落。可恨我太过托,又急着解救瑶雩,才会被她的甜言蜜语所蒙蔽。

一颗“五行丹”便能炸开诺大的沟壑,这么多丹丸加在一起,威力更是恐怖得难以形容。

触目所及,姹紫嫣红。烈焰喷涌,掀卷气铺天盖地的气浪,像雪崩,像河决,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连绵的山岭就像是纸糊的泥捏,一层退这一层地迸炸坍塌,尘土滚滚。巨石呼啸如陨星,纵横乱舞。

到处都是飞旋着的残肢断体,到处都是凄厉痛苦的惨叫。也不知有多少人被倾轧山下,烧成灰烬。

眨眼之间,这数十里崇山峻岭,就变成了腥风血雨的无边地狱。

在这咆哮肆虐的天地伟力面前,人力显得何其微渺。纵然你有在高的修为,再强的真气,也只能听天由
命。

我无暇寻找瑶雩,更来不及抵挡闪避,只能将罗沄拽如怀中,凭借阴阳二炁的应激反力,如落叶飘萍,跌
宕东西。混乱中,背上又遭乱石接连撞中,喷出几口鲜血,火人似的朝下疾速坠落。

天旋地转,“砰砰”连声,仿佛撞碎了什么坚岩大石,又冲折了藤萝树枝,然后一头砸在石壁上,眼前
金星乱冒,终于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耳边叫道:“闷葫芦?闷葫芦?”心里一凛,睁开眼睛,又看见
那双澄澈的紫色妙目,和无邪妖媚的笑容。

她伏在我胸前,手握柴刀,横架在我颈上,得意地微笑道:“小子,你又成我的俘虏啦。”

相隔几尺,月光照着她莹洁如玉的脸,清丽不可言。我恍惚若梦,过了一会儿,才想起发生何事,身在
何地。

夜穹湛蓝,月朗星稀,峡谷两侧的山壁银白如霜雪。我们被崖壁上横生的灌木托住,悬在半空。

朝峡谷两端遥望,连绵的山岭崩塌近半,乱石累累,仍有星星点点的火焰在夜色中跳蹿燃烧。

上方的崖壁上,密密麻麻地长满了青翠欲滴的灌木,大风吹来,沙沙作响,红果摇曳。

几十里光秃秃的山谷,仅有这片山崖长了千百株这种不知名的果树,层层迭迭,就像横空罗织的绿网,
将我们兜住。否则我们早就摔下崖底,被陨星似的乱石装成肉泥了。

我想起瑶雩,心中一紧,想要跃起身,筋脉却酥麻灼痛,连胳膊也抬不起来。

罗沄咯咯笑道:“闷葫芦,你没死就算命大了,老老实实歇着吧。”我浑身是伤,百骸欲散,她被我护
在怀里,反倒没什么大碍。

她似乎知道我的心思,挥刀个一串红果,津津地嚼着。笑道:“放心吧,以你这点修为都死不了,何况
炎帝?有他庇佑,你妹子一定周全得很。嗯,这果子又酸又甜,真解渴,你吃不吃?”将一颗果子送到我嘴
边。

我口干舌燥,喉咙里更像烈火焚烧,刚想张口,她却又将红果收了回去,笑吟吟地说:“我才没那么傻
呢,你吃了果子,恢复气力,我可收降不住你。除非你立下毒誓,养好伤,安守奴隶的本分,乖乖听我的话
。我叫你朝东,你便不能往西……”

她的声音温柔甜美,听得我心里怦怦直跳,但想到她对昌意的深情,想到她对我的所作所为,怒火顿时
又用了上来。

大丈夫可杀不可辱。这妖女和相柳一样,都是心如蛇蝎,我如果听她摆布,非但不能报仇雪恨,还要沦
为天下人的笑柄。于是闭上眼睛,转头不再理会。

她叹了口气,说:“不吃就算了,这么甜的果子,有些人却偏偏不识好歹。”一边吃,一边故意赞不绝
口。“

我不搭理她,自顾凝神调息。

在北海这段时日里,我吞服了不少奇丹灵草,又被烛龙筑就五行之基,再加上康回所传的心法与”无形
刀诀“,已初步炼成阴阳二炁,脱胎换骨。盖因此故,经历这场天崩地裂的大爆炸,虽然遍体鳞伤,却幸未
殃及根本。

过了一会,真气充盈,遍体循环绕走,经络烧灼的痛楚渐渐消淡,饥渴的感觉也减轻不少。

心中澄明如镜,周遭的风吹草动,全都感应得历历分明。

这时,峡谷南边刮来的大风呜呜呼啸,夹杂着几丝窸窣的衣袂声与隐约难辨的话语,似乎有数以百计的人
正朝这里御风飞来。

我猛一翻身,夺过罗沄的柴刀,抱着她冲上崖壁。

她没想到我这么快便能动弹,刚想说话,便被我捂住嘴,钻入深凹的岩洞里。

洞内逼仄,我紧紧地贴着她,呼吸互闻。她惊怒的瞪着我,脸颊晕红,以为我要做什么非礼之举,奋力
挣扎。

想不到她重伤虚弱,力气竟如此之大,直到我抓住她的手掌,写道:“有人来了。”

她这才慢慢安静下来,胸脯起伏,将信将疑。

我又闻见那股清冷的幽香,从鼻间直灌头顶。忽然想起那日为了救她,也曾和相柳藏身崖壁洞隙,情景
仿佛,心情却大不相同。

这两个蛇族妖女有许多相似之处,都貌美如天仙,狠毒若蛇蝎,你永远不知道那张笑吟吟的俏脸后,藏
的是怎样的心思。

但两人又大有不同。

她妖媚狠辣中又带着孩童般的无邪。就连身上的香味,也澄净得如同北海的蓝天和白雪。

而相柳就像这万花谷的漫天彩云,绚丽阴沉,诡谲万变,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吞噬得片骨不存。

思忖间,风声凛冽,十几人凌空抄掠而过。

当先那人紫衣红带,赤髯如火,怀里抱着一个少女,赫然是烈炎!

他既没死,瑶雩应当也无大恙了!我又惊又喜,正想冲出追截,他却忽然转身折返,气刀呼啸横扫,将
身后的十几个大汉打得鲜血狂喷,而后稳稳地冲落到下方的乱石堆中。

“杀了他,别让他跑了!”

南边的呐喊声震天价响,转瞬间又有几十人御风包抄冲来,将他围在当中。

我凝神扫探,瑶雩呼吸虽然微弱,却连绵悠长,应当只是昏迷未醒。倒是烈炎浑身鲜血,气刀的光芒明
暗不定,经脉似乎受了重伤。

果然,那些人将他团团围住后,也不急于进攻,叫道:“姓烈的被烛神上打了三掌,又被情火山压住,
经脉断裂,支撑不了多久了!大家轮流耗他真气,不必着急动手。”

人影闪动,呼啸不绝,从远处赶来的追兵越来越多。

略一打量,少说也有两三千人。有的黑衣玄帽,耳悬双蛇;有的服饰各异,衣绣彩云。既有北海蛮族,
也有不少彩云军。其中甚至有几个曾在姥姥手下担任要职的大将。

这些人一心对付烈炎,根本没注意到崖壁的洞隙里藏了别人。

我凝神屏息,暗暗调气,正筹划着如何趁他们混战之时,出其不意,夺回瑶雩,忽然又听见烛龙的笑声
远远地传来:“烈小子,想不到一别多年,你还是如从前般愚钝可欺。嘿嘿,这老蛇婆与你有灭族之仇,你
以为仅仅凭你叩十八个响头,就真能一笔勾销么?拓拔小子竟然放心把天下托付给你,也算是自作孽,不可
活。”

笑声越来越近,雷声似的在峡谷里轰隆回荡:“大家听好了,能取烈炎项上人头者,等我平定天下、登
上神帝之位后,必定封他为南荒赤帝!”

众人哄然应诺。

霎时间,刀光纵横,气浪迸舞,两千多人从四面八方朝烈炎发起猛攻。
第十一章 两忘崖
月光照得峡谷内一片雪亮,我瞧不清烈炎的身影,只看见气浪如彩菊朵朵,凌空怒放。那道十余丈长的赤红
色气刀有如霞光飞舞,地火喷薄,气势之刚猛霸冽,见所未见。

所到之处,神兵碎断,巨石炸裂,那些人前赴后继地攻近,又无一例外地惨叫飞跌。顷刻间,崖壁、壑
底便溅满了点点鲜血。不像是他在遭受围攻,倒像是肆意屠戮。

这厮经脉震断,居然还能使出如此狂猛的“太乙火真斩”,假使没有受伤,威力更不可想象。

我对他虽然厌恨,心里也不由生出些许佩服。如果他怀中抱着的不是瑶雩,自然乐得坐山观虎斗,但此
时此刻,却比我身临其境还要紧张。一边凝神观望,一边等待时机。

烛龙飘然落在乱世堆上,眯着眼观望了一会儿,悠然道:“巫氐神上,老夫帮你报此大仇,你当何以为
谢?”从怀中提出一个乾坤袋,轻轻甩抖。光芒闪耀,巫氐和相柳一同滚落在地。

巫氐冷冷道:“本族之事,岂敢劳烛神上大驾?先前紫云湖里,你也瞧见了,老身技艺浅薄,炼不出你
要的本真丹……”话音未落,“啪”地一声,额头已被藤鞭抽中,鲜血淋漓。

一个北海蛮子挥舞长鞭劈头盖脸地朝她打去,连声喝骂:“你奶奶的,烛神上看得起你,才给你效忠使
力的机会,老蛇婆你不识抬举便也罢了,居然还敢将神上诓到这里,偷施暗算!神上仁厚,饶你不死,让你
戴罪立功,再敢耍什么花样,老子把你轧成咸鱼肉干!”

巫氐任他如何鞭挞,始终咬着牙,冷笑不语。

相柳伏在她身边,衣衫破碎,脸颊红肿,肩颈上尽是青淤血紫,显然也受了不少折磨。

我心里大感痛快。这就叫恶人自由恶人磨。遇见这奸狡凶残的昔日大荒第一神,婆孙两孙女有得苦头吃
了。

烛龙那孩童的脸上泛起一丝森冷狰狞的微笑,摇头道:“算了。既然巫氐神上不肯,老夫又岂能强人所
难?巫瞽,听说你的『吸魂虫』能吞人神识,云人所不能云,我很早就想见识见识了。”

巫氐神色骤变,想要挣扎,却被两个大汉死死按住。

一个矮胖秃头的瞎子拄杖上前,眼白翻动,从腰囊里捏出两只细小如黑蚕的虫子,摸索着朝巫氐的鼻孔
里塞去。

我猛然一惊,这老蛇婆若真死了,瑶雩与罗沄找谁救去?

正想挺身冲出,相柳突然咯咯大笑:“彩云易散,水月难捞。彩云军口口声声要扞卫公义,重现五族之
治,玄女死了没几天,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小人就背主弃义,和烛老妖沆瀣一气,不仅不顾瑶雩少主的死活
,连共工少主的结发妻子也想一并害死。也不怕传到天下人耳朵里,为后人所耻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