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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事情太多太疲惫了吧?”伊莎贝尔永远温柔,善解人意,“主席,狮心会会长来了,想跟您见个面,正在楼下等。您看?”
路明非刚从那个奇怪的梦里醒来,心情还有点复杂,听说楚子航来了,立马恢复了大半截精神头。楚子航还差半年毕业,也已经挂名在执行部,最近一直外派执行任务,两人很难得碰面,想不到他刚刚回来,楚子航也回来了。
他站起身来:“我下去见他。”
伊莎贝尔显得有些惊讶:“主席,以学生会和您的地位,请狮心会会长自己上来就好了,犯不着您亲自下去见他。”
“你说什么奇怪的话,当然是我去见师兄,还能我坐在这里让师兄来见我?”路明非说,接着他无视了伊莎贝尔脸上奇怪的表情,脚步轻快地下楼去了。
诺顿馆的一层是一间巨大的厅,从学院餐厅临时雇来的侍者们正在准备餐桌,按照学生会的惯例,会议结束后都是晚宴。楚子航却不在厅里,路明非问起的时候侍者说狮心会会长在门外等候,路明非不由得埋怨他们说“怎么这么对待客人呢?”
他推开门快步而出,外面已经彻底黑了,小路两侧的地灯已经亮了起来,门前空无一人。
“师兄!师兄!”路明非赶紧喊。他想莫不是这帮不会办事的杀才让楚子航在门外等,楚子航生气就先走了,要是没走远还来得及喊回来。
“你们最后看见狮心会会长是什么时候?”他回头问跟出来的侍者。
“我一直等在这里啊,主席先生。”黑暗中传来标准的伦敦腔中文,“还劳您大驾亲自下来,这可真叫我不好意思。”
黑影从黑夜中走了出来,热情洋溢地向着路明非伸出手来。
哇嚓嘞这什么神兽?路明非吓一跳。
真是黑影,从头黑到脚不带一丝杂色的。那是一个穿着黑西装和黑衬衣的黑兄弟,英俊挺拔衣冠楚楚,夜色里站着跟忍者似的,也难怪路明非没发觉那里站着个人。
“狮心会会长一直在这里等您啊。”侍者说,“我们有请他进来等,但他说贸然来访打扰您用餐,还是在外面等比较好。”
“之前我们见过几次,但您一直很忙,没有机会深谈,您可能不记得我了,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狮心会会长巴布鲁,二年级,龙族历史学专业。”巴布鲁举止优雅动作干练,委实也配得上狮心会会长这个称号。
“哦哦,原来是巴布鲁同学…我这个记性,真该死我这个记性…”路明非磕磕巴巴地说着,和巴布鲁握手。他明白了,难怪伊莎贝尔说不必他亲自下来迎接,原来在他去里约热内卢的这段日子里,狮心会已经选出了新任会长。新任会长是二年级生而他是三年级生,摆一摆师兄的谱也未尝不可。
发觉连狮心会会长都换届了,他又有点丧气,奶奶的真是岁月不饶人。但他确实不记得和这位巴布鲁会长见过面了,也许是在什么联谊的情况下吧,人山人海中打过照面。
狮心会新任会长亲自来拜山,路明非也不能不礼遇,于是他邀请巴布鲁会长共进晚餐,反正就是多加一把椅子的事儿,巴布鲁会长欣然答应。
宾主聊着天往里走,气氛融融恰恰。
巴布鲁会长说这些年学生会的发展速度超越了狮心会,狮心会所谓“卡塞尔学院第一社团”的地位实际上早已不保,他有很多地方需要跟路明非学习。路明非说大家分享经验共同发展,卡塞尔学院就一个,大家都有责任维护它的安定繁荣…越说越像接见非洲兄弟国家的领袖。
巴布鲁会长又赞美说路明非荣任主席之后,诺顿馆装修一新格局优雅,学生会不愧是最有钱的社团。路明非说哪里哪里,社团活动场所舒适,成员们来了就有家的感觉,应该的应该的。
巴布鲁会长又说…路明非又说…
说来说去路明非开始烦了,因为巴布鲁到现在一次都没有提楚子航,路明非心说我跟你的前任是好朋友啊,你来拜山丝毫不提师兄是什么意思?
“师兄不是还差半年才毕业么?怎么就让出会长的位置了?”路明非干脆自己先提出来了。
“师兄?”巴布鲁看起来有点摸不着头脑。
“楚子航啊。”
第2章 龙族IV 十五岁少年的葬礼 4
“主席您开玩笑么?”巴布鲁一脸严肃,“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路明非也愣住了:“开什么玩笑?你没听说过楚子航?那你从谁那里接的狮心会会长的位子?”
“前任会长阿卜杜拉?阿巴斯,去年毕业,我通过社团内部竞选成为狮心会会长。主席先生觉得有什么问题么?”巴布鲁看起来有点不太高兴了。
“扯淡!”路明非更不高兴,“我没听过什么阿卜杜拉?阿巴斯,整个学院的人都知道狮心会的前任会长是楚子航,你蒙我?”
巴布鲁又气又茫然,摸出手机来给路明非看照片,照片无疑是在狮心会的总部拍的,狮心会各部部长和巴布鲁以及一个路明非没见过的阿拉伯人合影,那个阿拉伯裔学生正把猩红色有狮纹的旗帜交到巴布鲁手里。
这看起来确实是新老会长的交接仪式,跟恺撒为路明非披上斗篷,用剑击打他肩膀三次是一个意思。
路明非莫名其妙地惊慌起来,好在伊莎贝尔和各位部长都下楼来了,路明非转向他们求助,脸上摆出哭笑不得的神色:“这家伙跟我说他不认识楚子航,狮心会的前任会长是个叫什么什么的阿拉伯人!”
各部部长也都愣住了,他们交换眼神之后,有人暗中推了推伊莎贝尔。伊莎贝尔关切地凑上来摸摸路明非的额头:“主席,您应该立刻去做体检的,看起来脑震荡有点后遗症。”
“你们什么意思?”路明非急眼了,“又不是愚人节,大家合起来玩什么把戏?”
伊莎贝尔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主席,脑震荡是可能导致记忆混乱的,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您现在只是需要体检,需要心理医生的辅导。这间学院里确实没有过名叫楚子航的学生,更别提他是狮心会会长。”
“太…太荒唐了!你们别搞笑了!”路明非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高了起来,在偌大的餐厅里回荡,“你们不知道楚子航?‘永恒的瞳术师’楚子航啊!你们不看守夜人讨论区里那个很火的小说么?”
急切间他找不到证据,也摸出手机来翻守夜人讨论区。《东瀛斩龙传》里到处都是楚子航的名字,那虽然是芬格尔自我吹嘘的小说,可毕竟是有真实依据的。
精华帖高高地置了顶,路明非的手指快速地滑动着,可怎么都找不到楚子航的名字。他干脆输入关键词搜索…“在文中搜索‘楚子航’完毕,用时0.0003秒,找到符合项0个。”
路明非不信了,直接去文中找跟楚子航有关的桥段…片刻之后他脸色苍白,浑身冷汗湿透了衬衣。
他分明记得芬格尔写了楚子航和恺撒开着辆租来的破丰田追踪自己和绘梨衣来着,他们在路上起了争执,谁都不说话,收音机里放着玉置浩二的歌。可现在的版本里,追踪的人只剩下恺撒,他行驶在风雨中,身边的座位上空空如也。
芬格尔还写过楚子航跟恺撒在源氏重工的大楼里并肩对抗死侍群,可现在的版本里,变成了“炎之龙斩者”芬格尔和恺撒背靠背,豪笑着扫射。
再想到刚才看到的最新章节,路明非觉得浑身的血都冷了…难怪芬格尔的刀上会腾起黑色的火焰,在《东瀛斩龙传》的故事里,芬格尔和楚子航合二为一了,楚子航就此消失…或者说,根本不曾存在过!
路明非猛咬舌尖,真痛,他妈的不是做梦,可不是做梦怎么会把师兄给搞丢了?他再去翻手机邮箱,难不成楚子航发来的那些邮件也会消失?
真的消失了,他的联系人列表中根本就没有一个叫“楚子航”的人。
路明非呆呆地站在那里,有那么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是给肥男砸出问题来了,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楚子航,楚子航是他臆想出来的,这样逻辑就通了。
“主席,您真的需要医生的帮助!”巴布鲁也意识到学生会主席刚才并非故意挑衅,而是神智出现了一点问题,上来关切地劝说。
“你…你…你…”路明非一步步后退,在他眼里这帮人忽然都变得那么陌生,面目那么可憎,即使是伊莎贝尔那张明媚的脸蛋都不例外,“你他妈的离我远点!我不认识什么巴布鲁!我们没见过!在我这里只有他妈的楚子航是狮心会会长!你他妈的不配!”
恐惧和愤怒把他的脑海烧得一片通明,他面目狰狞,凶猛得像头狮子。
他不承认!他当然不能承认!我跟那个男人出生入死啊!师兄给我讲的七八九十条人生道理我可以背给你们听啊!将来我要去抢亲师兄还是我的同案犯啊!他是我的…朋友啊!
他头也不回地逃离诺顿馆,伊莎贝尔、各部部长和巴布鲁都惊恐地看着他的背影,却不敢追赶…他们从未见过路明非的这一面,仓皇的背影简直像条丧家之犬。
三个小时之后,图书馆的电脑终端前,路明非疲惫至极地靠在了椅背上,双眼空洞。
几分钟前他搜完了学籍档案,以他S级的权限,学籍档案他可以随便浏览,但他没找到“楚子航”这个名字。他冥思苦想,连楚子航的学号都回忆起来了,那个学号确实是存在的,但学号的拥有者是阿卜杜拉?阿巴斯。
看来巴布鲁真的没有骗他,再怎么开玩笑,搞到修改学籍档案的地步就太荒诞了。
他还去过楚子航的宿舍,两个三年级生正在宿舍里玩牌,看见路明非非常欣喜,不知主席先生为何大驾光临。
路明非大吼着问:“你们什么时候搬进这间宿舍的?这间宿舍里原来住的是谁?”
两个学生茫然地说:“我们在这里住了半年了,之前这间宿舍是空着的啊。”
守夜人讨论区里不存在“村雨”这个ID,执行部的任务记录里也没有,楚子航是个习惯于远离人群的人,很少照相,所以照片也没找到。
最后连施耐德教授都被惊动了,路明非冲到中央控制室里去问他,施耐德教授沉思良久,摇头说:“我对你所说的这一切完全没有印象,我已经多年没有亲自辅导任何学生了,脑海里也就没有叫楚子航的学生。我和你之间,必然有一个人记忆出了问题。如果其他人都和我的记忆一致,只有你的记忆不一样,那你最好去找富山雅史教员咨询一下。”
路明非没去找富山雅史,因为他很清楚富山教员的专长是洗脑,很多情况下这项技术都很有用,比如无意中见到龙类的家庭主妇,洗脑之后就绝对不会泄密,依旧活得快乐茁壮。如果富山教员也觉得路明非的记忆出了问题,一定会对他进行轻度的洗脑,帮助他忘记那个臆想出来的“楚子航”。可路明非不愿意,如果说人的大脑都是硬盘的话,如今这个名叫“楚子航”的存档只剩下一份拷贝了,就存在他自己的脑袋里,这个时候他怎么能格式化自己?
这个道理还是楚子航给他讲的,楚子航说其实人脑是一块靠不住的硬盘,总会慢慢地消磁。
楚子航又说容易忘记的人其实更幸福,忘记是人类的自保机制。可他自己偏又逆反着这个规则,每晚都得背完那些他害怕忘记的事,才能安然睡去。
如今是他自己被大家忘记了,原来没有楚子航的世界一样可以运行得很好,大家一样可以欢声笑语…只有路明非觉得很不好,这世界绝对是出问题了,出大问题了!
“路主席您亲自来图书馆…上网啊?”某位新生发现了委顿在电脑前的人是学生会主席,惊喜地凑上来搭话。
路明非心说我还亲自上厕所呢,亲自上网很不寻常么?
他挥挥手:“抱歉,让我自己呆会儿好么?我想静静…别问我谁是静静,梗太老了。”
第3章 龙族IV 新娘养成学院
TheCollegeforBrides
她丝毫都不紧张,反而有点点开心。她会怕小贼么?哈哈哈哈哈别可笑了!她可是那所疯子学院出来的啊,血管里流着炽热的龙血,以她的身体里龙类的那一半看来,这座岛上的妞儿和老师都是填牙缝的小鲜肉!
北纬35°,地中海,马耳他共和国。
这是一个由五座岛屿组成的岛国,在“世界最小国家”的列表中能排进前十位,却拥有长达3000年的历史。公元前十世纪,腓尼基人就在马耳他定居了,发展出人类最早的航海文明。
五座岛屿分明名为马耳他、戈佐、科米诺、科米诺托和菲尔夫拉,根据官方公布的资料,只有前三座岛上有人居住,科密诺托岛和菲尔夫拉岛都为了保护生态而关闭,甚至不允许船只近岸航行。
但在那些自驾帆船的游客中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菲尔夫拉岛上其实是有人居住的,如果沿着生态保护区的边缘巡弋,在岛屿凹进去的某处,你会看到一座白色建筑,它的外面就是一座小型的天然港,里面停泊着长达200英尺的豪华游艇和悬挂白帆的轻型帆船。
好事者当然想知道是哪位富豪隐居在菲尔夫拉岛上,但马耳他政府对此讳莫如深,只说即使菲尔夫拉岛上有人工建筑,也只是为了生态研究而搭建的临时基地,豪华私宅这种东西是绝不会有的。
好事者们就只能把船停在远处,借助望远镜窥望,可那座建筑被繁茂的灌木丛包围着,阻挡了他们的视线。
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能看到建筑里的人露面,那是在阳光最温和的春夏两季,身穿白色纱裙的女孩们会成群结队地走过木质栈桥,一个个都像是骄傲的天鹅。她们登上栈桥尽头的游艇,脱下纱裙后,里面已经穿好了白色的比基尼泳衣。大海和天空一色的蓝,海天之间浮着白色的游艇,女孩们在甲板上磨指甲或者互相抹防晒油,用几天的时间把自己晒成漂亮的淡棕色。
有幸看到这一幕的人,心也跟脚下的大海一样起伏,感觉这是《辛巴达纵横七海》那类故事中才会出现的场景,世界之外的天堂。
因为无从知道这些女孩的身份,大家就叫她们“鸢尾花女孩”,因为菲尔夫拉在古腓尼基语中就是“金色鸢尾花”的意思,那座岛也可以称作金色鸢尾花岛。
早晨5点45分,海天还是混混沌沌的一片,朦朦胧胧有些光浮起在东方的海平面上,纱帘在风中起落。
纱帘后是一间白色的卧室,画着金色鸢尾花的屋顶下,女孩裹着白色的羽绒被酣睡。被子被她蹬乱了,胳膊、腿和半边肩膀都暴露在外,还有那头深红色的长发。
若是不考虑那糟糕的睡姿,这场面绝对让人砰然心动,女孩睡得那么沉,睫毛长而浓密,在窗外透进的微光中,她的皮肤有种玉石般的质感,仿佛触手生凉。
一双眼睛自黑暗中睁开,射出绿色的激光束,缓缓地扫过女孩的身体。
那是一个放在书桌上的黑色球形物体,比棒球略大一些,睁眼的同时它还探出了两只耳朵。它无声地移动起来,用肚子上的转向轮,绕过满桌的零食和闲书,来到书桌的边缘,一头栽了下去。
“小强!小强!你怎么了?小强!
小强!你不能死啊!啊啊啊!
小强!小强!你怎么了?小强!
小强!你不能死啊!啊啊啊!”
落地的那一刻这球形的家伙就尖叫起来,准确地说,是用很大的音量播放一首没品的歌。歌没品也就算了,伴奏还是闹腾的胡琴小鼓锣,像是某家出殡,又像是开封府要升堂。
女孩一个虎跳,从被窝里蹿了出来,大吼:“哪里跑!”
球形的家伙满屋乱跑,一边跑一边播放没品歌,一边哔哔叫还一边大喊“有种你来抓我啊!”
那是台闹钟,人类有史以来最贱的闹钟就是这一款了,你别想一巴掌拍在它脑袋顶上把它摁灭。它没有“小睡片刻”这个键,一旦到了你设定的时间,它就会满屋子乱滚并以农业重金属般的惨烈音质放歌,你如果不想办法抓到它,它会一直这么折腾到没电为止。
女孩非常矫健,一双长腿,一步能够跨过一张双人床。但她实在不是一个懂收拾的女孩,满地都是书和单只的鞋子,每一步都会踩上。闹钟那对小眼睛里射出的绿色激光束是探路用的,它敏捷地绕开各种障碍物,从桌肚钻进床肚,时而跑八字线路,时而跑圆形线路。女孩追得气急败坏,几次膝盖磕在桌子角上。不过她倒是很硬气,抱着腿龇牙咧嘴地跳上几下,又带着满腿的青肿接着追。
这场追逐最后以女孩滑进床底,一把攥住闹钟君,熟极而流地抠下它肚子里的电池告终。
女孩恼火地把闹钟君扔在床脚,想要再钻进温暖的被窝睡个回笼觉,这时太阳已经从海平面上升了起来,钟声响彻四周,金色鸢尾花岛的新一天开始了。
这是极其美好的一幕,每个阳台后都是一间白色卧室,身穿白色丝绸睡裙的女孩们集体从梦中醒来,摁灭闹钟,起床、刷牙、沐浴,坐在梳妆台前涂抹乳液,描画眉梢和眼角,熟练地盘好头发…
清淡的早餐妆画好之后,她们蹬上一双考究的中跟鞋,换上颜色素淡的礼服裙,踏着阳光出门,沿着可以看海的长廊前往餐厅,一路上恬静地微笑,相互行注目礼。
这种场面像是中世纪的欧洲宫廷里贵妇们所过的生活,但她们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孩,青春逼人。
刚跟闹钟君战斗完的女孩却没走这个流程,而是放任自己像半片猪肉那样摔回床上,又睡了二十分钟,这才再一次虎跳式起床,光着脚冲向洗手间,抓着各种洗面奶和洗发膏在自己头脸上乱抹。
梳妆镜上贴着一张黄色的便签,随时随地都能看到今天的繁忙安排,先是早餐,然后形体训练,午餐时间考烹饪,下午是日式茶道课和英国古典文学课,晚餐之后还有声乐欣赏。
这是一份绝对紧凑的课程表,比卡塞尔学院还要紧张。
这就是金色鸢尾花淑媛学院的风格,您既然来到这里,就是立志要过贵族的生活,生活对您而言就是一场战斗。您要时时刻刻保持状态,上可跟政界领袖商界精英讨论今天的头条新闻,下可去厨房做一款法式甜点让客人们吃了赞不绝口。您风姿绰约,您性感迷人,就算是路上偶遇贝克汉姆,他还带着维多利亚,都得回头多看您两眼。
除了那种立志当圣女贞德拯救祖国和世界的奇女子,做女人做到这份上也就是极致了,而金色鸢尾花淑媛学院,恰恰是通往这种生活的一扇门。
一家深藏不露的基金会跟马耳他政府合作,在岛上设立了这所学院。至于这座城堡式的白色建筑,则是1798年拿破仑皇帝驱逐了马耳他骑士团之后建造的,作为他跟约瑟芬皇后的安乐窝,但还未完工皇帝就被迫退位并给流放到厄尔巴岛去了。基金会以重金买下了这座湮没在灌木丛中的法式宫廷建筑,整修完毕,港口、游艇和帆船都是学院的附属设施。
没有任何地方能够查到这间学院的招生通知,也不设考试,想入学只能通过某位校董介绍。那些女孩来到这里,在一年里学习贵族化的生活方式,从社交礼仪到莎士比亚舞台艺术。数据显示,这里毕业的女孩80%以上都跟政治商业领域的精英结合,还有少数幸运儿获得了“王妃”之类的头衔。
外人可能误以为它是一间“丑小鸭学院”——把丑小鸭培养成白天鹅再嫁入豪门的礼仪学院——这其实是一种误解,能够来这里进修的根本就没有丑小鸭。这些女孩自己的家世就非常好,并不需要金色鸢尾花学院的毕业证作为她们的“品质保证”。她们来这里学习,只是提升自我修养,金色鸢尾花学院聘请白金汉宫的服务人员给大家讲解用餐礼仪,请出西班牙皇室的资深管家担任教务总长,梵蒂冈的老修女传授宗教礼仪…全欧洲的遗老遗少在这里汇齐,愣生生地在岛上打造出一个19世纪宫廷风的超微国度。
龙族IV 十五岁少年的葬礼
最后一刻,红发女孩冲进了临海而建的悬空餐厅。
第3章 龙族IV 新娘养成学院 2
其他女孩都已经温文尔雅地在餐桌边坐好了,优雅地用餐刀分割面包涂抹黄油。乐师在晨光里弹奏着竖琴,地中海的风掀动女孩们白色的裙角。
“早上好,陈小姐,昨晚睡得好么?”老嬷嬷面无表情地说。
红发女孩根本不答,闪电般地在属于她的餐位上坐下,一本正经地切着面包,好像她一直都在那里坐着,差一秒种就迟到这种事,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女孩们相互递着眼色,有的得意洋洋,有的摊摊手。这得在老嬷嬷的视野之外。在金色鸢尾花学院,早餐也是课业的一部分,老嬷嬷会给她们打分。
用餐也是贵族生活中的一门技艺,想你将来被英国女皇邀请参加国宴,无论端上来的是烤鸡还是大石蟹,你都得笑盈盈地、举重若轻地对付了,绝不能招呼侍者过来说这石蟹的壳太硬,拜托你给我拿一把榔头来。
“她们在搞什么?”红发女孩觉察到周围的气氛不对。
“她们在赌你今天早晨会不会迟到,有人赢了有人输了。”她对面的黑人女孩耸耸肩。
那是一位非洲酋长的女儿,酋长垄断着当地的钻石业,富到可以把那个国家都买下来。这位非洲公主12岁的生日礼物就是一辆兰博基尼跑车,唯一的问题是她家周围方圆100公里没有能供那辆车跑的路。类似这样家庭出身的女孩在金色鸢尾花学院数不胜数,你爹要只是个正常的银行家,在这里你会觉得自己是个擦鞋的妞儿。
“我看起来像是总迟到的人么?”红发女孩瞪眼。
“诺诺,你们中国人说‘人贵有自知之明’,不是么?”非洲公主慢悠悠地把烤过的培根塞进嘴里,“你上个月可是整整迟到了半个月,所以你的迟到概率恰好是50%,赌你的盘口是1:1,非常公平。”
诺诺愣了差不多有十秒钟,忽然露出垂头丧气的神情,简直想要把脸埋在火腿、蛋和炸薯条里。
没错,她是这间学院里的迟到王,各门功课的吊车尾,否则她在半年前就该毕业了,不至于时至今日还被困在这座与世隔绝的小岛上。这一切都是加图索家的安排,目标是把她培养成一位堪任加图索家主母的名门淑媛。
恺撒求婚成功后,给叔叔弗罗斯特写了封措辞堪称“粗鲁“的信,大意是我已经向诺诺求婚了,你们面临两个选择,一是答应,二是滚你妈的继承人身份,大家就此说再会好了,反正我爹是匹如假包换的种马,要说生育后代,没准比我还强些,让他再给你们生一个继承人出来好了。
没想到两个小时之后弗罗斯特就回信了,大意是家族是爱你的,最终还是会尊重你的意愿,陈墨瞳既然答应了你的求婚,就是加图索家的一员了,请带她来一趟罗马,和家中的老人们见见面吧。
恺撒吃了一惊。他很清楚家中那些“老家伙”的地位,在他们面前连庞贝都保持敬畏。那些枯槁得像是尸体、终年生活在低温病房里的老人,有些年龄超过300岁,昂热在他们面前都是粉嫩嫩的青少年。他们靠着龙族血统和医疗技术活到今天,仍然在家族重大事务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每当局面濒临失控的时候,他们便会从休眠中被唤醒,拖着氧气瓶去开家族会议,而他们的决定有时候可以毁灭一个小型的国家!
恺撒从小就不喜欢这群老妖怪,却没想到在如此关键的问题上,老妖怪们集体对他和诺诺寄予了祝福。
真正见面的那天,有权踏入病房的只有诺诺,连恺撒也被委婉地挡在了门外。“老人们有些话想单独跟新人说,而且病房是无菌的,不能有太多人同时进去。”弗罗斯特是这么解释的。
于是在那间教堂般庄严肃穆的病房里,诺诺独自见了加图索家的老人们。他们躺在铝合金的低温箱里,被医护人员推了进来,从观察窗看进去,他们的身体就像是古树化石,惨白多瘢,肌肉萎缩得厉害,干燥的皮肤感觉像是直接包裹在骨骼表面。升温之后,他们的脸色就渐渐接近常人了,血流速度加快,肌肉和皮肤都饱满起来,苍白的皮肤呈现出婴儿般的嫩红。医护人员打开低温箱扶他们坐起,拍打他们的后背,让他们吐出积在喉咙里的黏痰,他们就神清气爽起来,再披上轻软的、古罗马风格的白色长袍,他们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慈眉善目,又带着长者的威仪。他们依次跟诺诺见面,自我介绍,每个人的名字都像是古罗马皇帝。
宾主各自落座,诺诺的座位被设在正中间,老人们围绕着她。窗外阳光氤氲,脚下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人仿佛坐在镜面之上。
这阵仗与其说是家庭聚会,不如说是“托勒密女王接见朝觐王座的先知们”。
获得如此待遇,诺诺本应多少有点欣慰,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不安,老人们一寸一寸地打量她,同时交换眼神,说是在看新娘子,但更像是在品鉴一件玉器。
老人们表示对诺诺非常满意,觉得她有资格成为下一代继承人的孕育者。这种意义上的认可当然不会让红发巫女开心,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坐在那里,温和地回答着老人们的询问。
因为在她跟老人们碰面之前,她的父亲已经提前见过了庞贝。
以诺诺的性格,很多人都会误认为她是个野孩子,但其实她出身自一个很有影响力的家族,从小是当公主来养的。
路明非也知道,诺诺当年去接他的时候,开着一辆法拉利599GTBFiorano。那辆车不是诺诺自己的,而是她从当地有名的大企业“黑太子集团”借来的。可一辆差不多500万人民币的车,谁能想借就借?
这并非学院的力量在起作用,而是诺诺家族的力量。黑太子集团跟她家的企业有着很密切的合作,对于黑太子集团来说,诺诺不是什么红发巫女,而是陈家大小姐。
诺诺从不跟人说起自己的家人,寒暑假也不回家,要么猫在宿舍里任自己慢慢地长毛,要么就是跟她唯一的闺蜜苏茜满世界去野。她就像一个翘家的公主,而且最好翘了之后永远不再回去。
但婚姻是大事,藏在水面之下的陈氏家族还是冒了出来。诺诺的父亲,那个武士俑一般森严的中年人乘坐私人飞机抵达罗马,难得庞贝这家伙也关心起儿子的婚约来,亲自带领车队到机场迎接。双方长辈宾主尽欢,都认可了这桩婚事。
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原因,诺诺可以在绝大多数事情上抗拒自己的家里人,却必须在这件事上妥协。她得为扮演加图索家的未来主母做准备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