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复科,没有!
“什么?被,被转走了?什么时候转走的?转到哪儿去了?”艾司心头一阵紧张失落,也顾不得浑身无力酸疼,在护士站没有得到答案,他马上赶去找爽姐。
吴爽正忙着配药,被艾司一把拉住衣服:“爽姐,爽姐!婆婆,婆婆她,被转走了!”
艾司急得就好像婆婆失踪了似的。
吴爽被缠得没办法,简短道:“是啊,昨天下午被转走的,不是打电话告诉你了吗?昨天下午给你打电话又没人接。是龙山救助站,我现在很忙,等我下午下班才有时间带你过去。”
“不用了爽姐,我自己去,龙山救助站是吧。”
“哎,哎……真是的,什么都没问清楚就跑那么快。”吴爽叹息,她也没去过救助站,但是听过一些传闻,还真不知道如何同艾司一道去面对那种场面。
救助站,是一栋三层高的小建筑,门可罗雀,看起来十分偏僻荒凉,挤在周围居民区中很不显眼。
铁栅栏上有锈蚀的痕迹,墙上的石灰有些发泡剥落,地上铺的石板多有断裂,下水道排水渠暴露在外,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餐馆后门的潲水味。
艾司很随意就进了救助站,也没人查问,他看到几名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和精神障碍者,想到荒原上病弱的老羊。
婆婆呢,婆婆在哪里?
艾司走上一楼,挨个房间找过去,这里的房间大多数是空的,里面头尾相接挤了六张床,中间留一条一米宽的过道,其余什么都没有。
艾司看到一间屋子里,两个五大三粗的护工,正在给一名老者喂食。
他们的工作服外,还套着一条脏兮兮的皮裙,加上橡胶手套和长筒雨鞋,看起来更像两名屠夫。
其中一人站在老人身后,一手反拧住老人两只胳膊,将老人固定在椅子上,另一只手卡住老人的腮帮子,迫使老人将嘴张开。
另一人拿着勺子,从一个桶里舀起黑乎乎、黏腻腻的糊状物,往老者嘴里捅去,一边塞一边大声道:“吃!必须吃!不吃不许走!”
老人摇头晃脑不肯吃,那糊状物弄得一脸一身都是:“嗯,嗯吃,我嗯吃……”
见那老人一脸哀怜之色,艾司哪里还忍得住,推门而入:“住手!你们在干什么!这,这位老爷爷他不愿意吃。”
房间里一股子粪臭味,很是熏人,难怪那两名穿皮围裙的壮汉戴着三层除味口罩。
“耶!”其中控制老人的皮裙客呵斥道,“你怎么进来的?你做什么的?”
“你们,你们才是在做什么?你们这是虐待老人!”艾司急道。
“你是他亲戚吗?”拿勺子的壮汉也回头看了艾司一眼,“来接人办手续在楼下,要有派出所的证明才可以。”
“我不是,但是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这位爷爷?”
“还以为你是他亲戚呢,你来接他我们就解脱了。不相干的就别说话,出去!”拿勺子的挥动勺子赶人。
“我们在喂他吃饭,你看不出来这是个老疯癫吗?妈的,喂了他还要喂其他人呢,不然一会儿他又是屎又是尿的,你来喂呀!”捉住老人的壮汉不耐烦了,催促道,“快喂,再灌两勺就走了。”
那老者似乎看来了人,立刻使出浑身解数,两腿在地上乱蹬,裤裆里很快湿了一片,一股新鲜的臭味很快弥漫在空气中,竟是屎尿齐出。
“妈的,又来了,你一天到底要拉几次啊!”控制老者的壮汉愁眉苦脸,似乎难以忍受。
拿勺子的壮汉将勺子和桶放在一旁,大声道:“好了好了,不喂了,赶紧给他冲一下,脱裤子。”
控制老人的壮汉将老人翻过来,令其扑在椅子上,裤子脱掉一半,拿勺子的拧开水龙头,大拇指一捏软管,增加水压,就这么往老人身上冲过去,裤子也简单冲了一下,然后就这么把湿漉漉的裤子给老人套上。
艾司吓坏了,愣在那里,这就是救助站?他们就是这样对待老人的?
那名老人得了自由,欢快起来,笑道:“,玩。”跑到墙角,从床下拉出一个便盆,他将手伸进盆里。
“老爷爷,那,那个是……”
艾司话未说完,就看见那老人手里捧起一堆排泄物,揉成一个球,“啪”地贴在墙上。
老人高兴得直拍手:“,玩!”
老人又捧起一堆,捧到艾司面前,咧嘴笑道:“玩?嘿嘿嘿。”
艾司总算知道,这房间里熏人的臭味怎么来的了,他一时有些发愣,不知该怎么应对。
那两名拎着食桶的壮汉走过来,拿勺的问道:“你是来找人的吧?还不快走?留在这儿陪他玩屎啊?出去!”
艾司被赶出门来,看那位老人在那里兴奋地玩着粪饼,艾司打了一个激灵,不行,婆婆不能留在这种地方,绝对不能!
艾司看到,那些救助站的员工,各个怨气冲天,对救助的对象更是声色严厉,稍不满意就破口大骂,动手推搡,甚至拳脚相加,就算艾司在一旁他们也毫无忌讳,显然已经习以为常。
艾司在三楼找到婆婆,虽然不是屠夫状的精壮男子,可那个阿姨看上去只怕有一百公斤,膀圆腰粗,长得也好凶。
蔡阿婆虽然没有被束缚起来,但那干小瘦弱的身体一直蜷缩在硬邦邦的可折叠钢板床上,眼神惶恐无助,那名阿姨声音稍微大点,蔡阿婆都像受到惊吓的小兔子,会猛地一颤。
“你来啦?”看到艾司,蔡阿婆自然生出亲近之意,想要站起来,朝艾司摸过去。
艾司赶紧走到床旁:“阿婆,我来看你了。”
蔡阿婆就像小朋友一样,颤巍巍的手,牵着艾司的衣摆,不肯放手。
艾司道明来意,但救助站的人说什么也不让艾司带人走。
没有公安局派出所的证明,凭什么让你带人走?到时候老太婆的家里人找来了,谁负责?
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
艾司早已经打听过了,派出所和公安局只认户籍或村委所出具的关系证明,像艾司这样的无关系户,根本不可能给你开具任何认领证明的。
难道真的要将阿婆留在这个地方吗?
艾司内心挣扎,纠结万分。
或许爽姐说的是对的,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没法一直帮助阿婆。
“阿婆,您先在这里住两天,我还会再来看你的。”艾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感觉委屈到快哭了,怎么能把阿婆留在这种地方,自己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来,可是,真的没办法啊……
“艾……艾司啊……”看见艾司转身要走,蔡阿婆第一次准确叫出了艾司的名字。
艾司停住,确定没有听错。
“艾司啊……”阿婆的声音很轻,似乎从风中飘来。
没有听错,蔡阿婆第一次准确而清晰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艾司转身,蔡阿婆抬起一只颤巍巍的手,招呼着:“来,你来。”
艾司俯下身去:“阿婆,你记得我啦,我……我是艾司。”眼泪夺眶而出。
“我跟你说噢,我有三个儿子,三个。”蔡阿婆伸着三根手指,喜滋滋地比画着,然后左右扫视了一眼,拉住艾司的手,“早点来。”
蔡阿婆另一只手在卷边的口袋里翻找,好像找到了,将一个小东西郑重地交到艾司手里,显得神秘而谨慎:“吃糖,甜的。”
阿婆手拿开,一粒硬糖出现在艾司手心。
阿婆两只手拉住艾司的手,对艾司笑道:“艾司啊,你早点来,来看我。”
艾司鼻尖一酸,哽咽道:“嗯,我会早点来的。”
就在阿婆叫出自己名字的一刹那,艾司做出了一个决定,一定带阿婆离开这里,哪怕是用师父的方法。
艾司清楚,用师父的方法,很多看似难以解决的问题都可以轻松解决,但他内心一直很抵触。师父的方法,是钻了规则的空子,从来都不是什么合法正规的渠道,和恩恩教自己的很多东西都相违背。
师父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黑与白,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都是灰色的!
离开救助站,艾司走向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电话:“喂,大头啊,帮我做件事。”
回到家里,艾司一声叹息,自己一晚上不在,恩恩她们几个就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不过还好,自己布置的一些暗手并没有被触碰,那个给牙膏下毒的杀手并没有出现,估计他还会再等几天才出现吧。师父到底留了什么后手呢?那个杀手还会出现吗?
艾司打扫了卫生,又去了一趟居委会,去了一趟派出所,询问关于去救助站认领亲人的相关手续。
随后艾司就回家准备相关文件,自己打印、填写,顺道买了两根萝卜,反正干了那么久厨师,雕工了得,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两个足以以假乱真的萝卜章就刻好了。
“啪”的一声,印章加盖,去认领蔡阿婆的全部手续准备妥当。
事不宜迟,反正恩恩她们还没放学,艾司直接就联系了大头。
“蔡素芬,你儿子来接你了,收拾东西,走吧。”
蔡阿婆定睛一看,一个个子小小的,还没自己高,头大如斗,一脸讪笑:“妈,咱走吧,就别让人家师父忙活了。”
“你,你是谁呀!”蔡阿婆受到了惊吓。
“妈……您,您连我都不认识啦,我,我是您儿子啊!”大头小矮人一脸苦瓜相,好像悲愤难耐,又好像想笑却不敢笑出来。
“我有三个儿子。”蔡阿婆伸出三根手指比画,又凑到大头跟前仔细瞧了瞧,再次受到惊吓,连连摇头,“你不是我儿子,你不是,不是,不是。”
旁边一名陌生警员,身着制服,对另一位中年男子道:“秦站长,手续都齐了,那人我们就领走了。”
姓秦的站长点头哈腰:“还麻烦你亲自跑一趟,叫这些家属带着证明过来就是了嘛,你真是辛苦了。”
警员道:“主要是她的大儿子还有些经济问题没有查清,我们也是很重视这件事情,秦站长你先回去吧。”
“妈,咱们走吧……”大头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劲,拽着蔡阿婆的手,拽不动。
“欸!你这老太婆怎么回事啊?你整天叨叨你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子,现在你儿子来接你了,你还不走?信不信我叫人把你抬出去扔路边上啊!”秦站长生气了。
警员朝秦站长一挥手,阻止了他:“我来。”
警员贴近蔡阿婆耳边,轻轻说了一声:“婆婆,是我啊,我是艾司,我来接你出去。”
蔡阿婆一愣,艾司?和平时不一样啊?可是那声音,好熟悉,她盯着艾司看,是不像,可是,那双眼,没错,是那双眼睛,明亮且澄清。
蔡阿婆记得,那个叫艾司的小伙子,有一双自己从未见过的干净的眼睛。
目视那双眼睛,便能让人内心安宁。
2
带着蔡阿婆离开救助站,艾司换了身衣服,用手抹掉脸上的妆,变成原来的模样,蔡阿婆非常新奇,嚷嚷着要让艾司再变一遍。
走了一段路,大头看看周围,问道:“喂,差不多了吧,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艾司你打算送这阿婆去哪里啊?”
“我打算送婆婆去养老院啊。”
养老院?听说不便宜啊?这小子不会找我借钱吧?大头马上道:“哦,那没我什么事儿啦?我先闪了。”
“你去哪里?有急事吗?”
“有牌局啊,三缺一啊,很急的。”
“哦,那你赶快去吧。我自己送婆婆过去就好了。谢谢你啊,大头。”
“咱两兄弟,谁跟谁呀。”
艾司叫了辆出租车:“师傅,去终南山会所。”
“艾司啊,我们去哪里啊?”
“一个超好玩的地方噢,婆婆。那里的小姑娘可漂亮了。”
“有超多好吃的。”
“可以看到大海噢。”
一路上,艾司都握着蔡阿婆的手,用生动的表情、丰富的肢体语言,夸张地向蔡阿婆介绍着终南山会所。
出租车师傅偶尔从后视镜看着喜笑颜开的婆孙二人,心头感慨万分:瞧人家那教育,这才叫真正的孝顺哪,我家那臭小子,要是有这小伙子一半孝心,我也就省心了。
终南山会所,前台接待是另一位姐姐,看到亲自带老人过来,知道八九不离十是需要办理入住了,带着职业化的亲切笑容起身迎接。
在和艾司初步交流之后,接待员告诉艾司:“我们今晚就可以让这位婆婆先入住,你交一定押金就可以了,和住酒店一样的,明天呢,会有专门的评估师来评估婆婆的身体健康情况,根据她的身体健康状况和自理能力来制定护理标准,你看这样行吗?”
“好的,可以的。”
“那好,来这边办手续吧。”
艾司先带着蔡婆婆熟悉了一下环境,仍不放心婆婆一个人,反复叮嘱带领他们参观的工作人员,怕婆婆走失。
工作人员知道婆婆的基本情况之后,找来一个很像钉枪的器械,在婆婆衣摆上钉了一颗纽扣状的东西,并向艾司解释了它的防走失功能和会所里的安保力量以及多重防护功能。
“婆婆,你在这边安心住下,艾司会来看你的。”
“艾司,早点来。”
将婆婆安顿好,顺道问候了一下连爷爷,艾司回到家中,天色已黑,恩恩她们也快放学了。
一想到蔡婆婆终于住进了公园般的会所,艾司就觉得有些小激动,改天带恩恩她们一起去看婆婆。
激动之后,又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艾司坐下来,想了想,有什么是自己忽略了的呢?为什么感觉恩恩快回来了,自己有那么一点点不安呢?
才一天不见,不至于心慌意乱吧?
艾司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偏又一时想不起来,烦闷之余,打开网站浏览了一下。
当地新闻:“海角市一客车失控掉落江心,关键时刻无名英雄挺身而出。”
写自己的,艾司点开看了两眼,发现新闻通报中写着,落水乘客二十九人,除二人失踪以外,其余二十七人皆平安获救。
客车掉下去,前后不超过半分钟自己就跟着跳了下去,原本以为全都救上来了,没想到还有两名失踪乘客。
艾司心情顿时就不好了,在那个地段落水失踪,生还希望渺茫到无。
网站下面公布有失踪者照片和家属联系方式,一男一女,男的四十出头,女的三十左右,看到那名女性照片,艾司心中莫名一痛。
因为那名女性眉目清秀,那细细的眉毛和恩恩的眉毛像极了,艾司不由得在心中大骂自己粗心,失踪了两个人自己居然没有发现!
当时明明问了其余乘客的,大家都说有发现身边的乘客,没有想起还有没有别的乘客,艾司还以为所有人都被救上来了。如果当时恩恩就在那辆车里,那自己这个严重的失误可能就会导致恩恩……
天哪,自己都干了什么啊!
自己怎么就那么粗心大意,怎么会就没有发现还有两名落水乘客没有救到呢!
其中一名阿姨,眉毛还长得那么像恩恩,要是恩恩在里面,因为艾司的失误没有救到她,艾司今后该怎么办啊……
一想到这些,艾司就怔怔地掉下泪来,继续浏览相关信息。
果然,失踪的两名死者遗体已经找到,艾司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揪着,怪不得自己在那艘船上脑袋会剧烈地疼痛,比上一次更加明显,这就是老天爷对自己的惩罚啊!
正悲悲戚戚地想着,听到有人掏钥匙的声音,艾司胡乱抹了两把眼泪,去开门:“恩恩回来啦!”
门还没打开,外面就传来了雅欣的声音:“我说是艾司回来了吧,还说是我忘了关灯。”
打开门,却见恩恩一脸寒霜地站在门口,劈头就是一个书包砸过来,艾司伸手一把接住,就听恩恩骂道:“你还知道回来啊!翅膀长硬了啊?留个字条人就跑没了?还敢不接我电话!”
恩恩推了艾司一下,踹了他两脚,气咻咻地回房间去了。
艾司拿着书包愣在那里:“我,我有留字条啊?我,我不是故意的。”
见恩恩没理自己回房去了,艾司问雅欣和婉儿:“恩恩她怎么了?好像很生气啊?是不是快餐盒饭不好吃?”
雅欣一挑眉毛,笑道:“哼哼,你完蛋了。”
婉儿嗔怪地瞥了雅欣一眼,给艾司解释道:“不关你的事,恩恩心情不好……”
原来今天上学的时候,司徒文风同学不知怎么了,整个人都有些走神,恩恩问他原因,他又说没什么,结果一天接触下来,恩恩觉得自己受了冷落,心里有气正没处发呢。
“不过艾司你也是的,怎么不打个电话说清楚,留个字条就跑了?我们给你打过去,还关机不接,恩恩不生你的气生谁的气?”婉儿最后责备了一句。
艾司愁眉苦脸,打电话不敢说谎,怕恩恩追问,所以才留了字条,恩恩她们打电话那会儿手机在家里:“昨晚走得急,手机没带。”
“跟我解释没用噢,你要自己跟恩恩解释。”婉儿微微一笑。
“恩恩啊,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我下次不会了,昨天晚上手机忘带了,我肯定不会挂你们的电话啊,你,你不要生气了。”艾司走进房间,小声说道。
恩恩转过身来,盯着艾司仔细看,似乎在看他有没有撒谎,又转过身去,艾司电脑没关,那些信息还在上面。
艾司正忐忑不安时,恩恩问道:“昨天救人的那个,是不是你?”
昨晚就看到新闻了,当时恩恩就觉得那个身影很像艾司,虽然隔得很远,但恩恩直觉就是他!
艾司低头轻轻道:“是……”
“唉——”恩恩从鼻腔里发出长长的叹息,从艾司口中听到那个意料之中的答案,恩恩忽然对刚拿艾司撒气感到有些歉意。
艾司有些捉摸不透恩恩心里的想法,惴惴不安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恩恩你说过的。”
“我知道,你自己有没有事?救人当然是好的,但是也要认清自己的能力,别一个人逞英雄。”
“嗯,我知道的。”见恩恩语气缓和下来,艾司暗自松了口气。
“过来让我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恩恩招手让艾司过来,在他身上拿捏了一番。
艾司疼得龇牙咧嘴,虽然筋骨完好,但毕竟被打得一身淤青,不过一想这次比赛拿了出场费,可以给恩恩过一个很盛大的生日,艾司又“嘿嘿”傻笑起来。
“傻笑什么呢!”恩恩往艾司背上重重一拍,“行,没事就好。唉,要是我能像你这样成天傻乐就好了。”
见恩恩一脸愁容,忧心忡忡的样子,艾司心中一紧,不自觉地脱口而出:“文风他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他是怕你知道之后帮不了什么忙,又和他一起担心,所以才不想让你知道,并不是不关心你,而是太在意你了,才会这样。”
说得有道理,恩恩的眼睛渐渐明亮起来,看来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瞄了艾司一眼,随即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身体在椅子上蜷起来,愁苦道:“就算是这样,看来我在文风心中也属于那种没什么用的女生吧,有什么难处都不愿意告诉我,觉得我帮不上什么忙。如果是陶慧颖的话,说不定他就不会这样。”
“要不,我们迂回打听一下他遇到什么难事?”艾司违心道。
恩恩眼前一亮:“对呀,要是我们知道文风遇到了什么麻烦,再悄悄地帮他解决掉,文风就不会觉得我是一个没用的女生了!”
恩恩以拳击掌,长身而起,再按住了艾司的肩膀:“艾司,我可就全指望你了,你会把这事儿做好的,对吧?”
这下轮到艾司一脸愁苦相了,心想这或许就是网上总说的“嘴欠,人贱”吧,接下来就该狠狠地抽自己大耳刮子。
“恩恩啊,我……”
“不用多说了,你一定要帮我打探出来。我看好你哟!我出去陪雅欣看电视了,作业在桌子上,加油!艾司!”
司徒文风同学有心事,恩恩就不开心,恩恩不开心,艾司就要倒霉……艾司厘清了这个逻辑关系,无奈地叹息一声,一面填写着作业答案,偶瞄一眼婉儿的正确答案,或者发现婉儿错了的地方,稍微改一改。
如今好多习题,艾司已经会自己做了,给答案速度很快,没有错误。
第二天一早,如往常一样,洗衣扫地擦玻璃,将家里搞得光亮可鉴,整洁如新,艾司带着成就感出门而去,直奔终南山会所。
专业的医生给婆婆做了身体检查,艾司他们带来的住院报告也给医生提供了帮助,最终检查结果出来,蔡婆婆需要至少三级以上的护理。
三级护理,一年费用十五万。
有连爷爷的面子,会所给出了最低折扣价,十二万五,不能再低了,艾司虽有心理准备,还是被这高昂的价格给震惊了一下。
到这时候他才突然想起,昨晚上自己忽略了什么——钱!
去那艘不知国籍的船上进行终极格斗,是为了挣钱给恩恩过生日,自己手里终于凑够了一个梦幻般生日Party的钱,送蔡婆婆来会所时,自己也兴致勃勃地计算着,手里的钱应该够。
可自己竟然忽略了,给恩恩过生日和送蔡婆婆进疗养会所,所花的是同一笔钱,这笔钱只能满足两个愿望中的一个!
看到最终的价格后,艾司稍微有些犹豫,将蔡婆婆送进会所,自己将再一次身无分文,说不得还要找大头添点才够,恩恩的生日可就全无指望了。
可是恩恩肯定会同意这样做的,在一夜梦幻宴会和一年的精心护理之间选择,当然时间长的比较划算。
可是自己努力兼工,还挨了那么多打,原本是为了帮恩恩实现生日心愿啊。
如果是大头,肯定会说,你对那婆婆已经够好了,还管那么多作甚。
可是,都已经走到这一步,怎么可能放手呢?艾司回头看了看婆婆,婆婆正露出可亲的笑容,虽然知道,婆婆或许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周围的人又在做什么,但是她能露出这样的笑容,艾司觉得心里就能感到温暖。
他按下了手机号码:“喂,大头啊,我想,找你借点钱……”
交了护理费,艾司一路陪同,看着会所给婆婆安排居住房间,看着会所给婆婆安排很专业的护工阿姨。阿姨很随和,很有耐心,笑眯眯地照顾婆婆,艾司放下心来。
中午没有去忠伯那里,而是陪婆婆在会所吃了一餐午饭,嗯,有天天见外卖的水准,艾司彻底放下心来,虽然心里对花掉那一大笔钱还有不舍,可是一面吃着饭,一面和婆婆牛头不对马嘴地聊着天时,艾司就觉得这钱花得很值,花到了它该花的地方。
一直待到下午,艾司才离开终南山会所,这一离开,才想到钱没了,满足恩恩生日心愿的事情也泡汤了,艾司有些心酸。
怎么会这样呢?每一次眼看着快凑够钱了,那钱就好像跟自己过不去似的,又用出去了。
原本是觉得没什么希望,所以多挣少挣,都是开心的,不过现在这种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滋味,艾司却是第一次体会。
公交回到市区,艾司有些漫无目的地走着,明明都可以满足恩恩的生日愿望了,到最后艾司还是没有钱,结果什么都做不成。
帮助婆婆找到个可以安安心心疗养的地方,这是好事啊,为什么总感觉自己这半年来,又打工又打拳,又流汗又流血的,就好像白费了一样。
艾司心头有个结,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又没钱了呢?怎么每次都差一点,感觉就像自己半年来,奔着一个目标去,眼看就快实现了,结果忽然又欠债了。
也不是不够努力啊,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艾司越想越忧郁,觉得很心酸,走到一个地铁口,便坐在地铁口的楼梯上埋头抱膝,轻轻地哭了起来。
来往的人以为是个失恋的小伙子,也没人劝他,艾司越哭越伤心,直到模糊听到有人在喊:“艾司!你在这儿哭什么?谁欺负你啦?”
3
龙山救助站,一名中年妇女拎着一个菜篮子,急匆匆地要进去,被门卫拦住了。
“我婆婆在里面,我今天才接到的通知,我,我是来接人的。”妇女急着往里走。
“叫什么名字?”
“蔡素芬。蔡家湾村人,老师傅,您帮忙查查?”
“蔡素芬?昨天好像已经被接走了啊?”
“接走了?我今天才得到消息啊?老师傅,您确定没弄错?谁来接的?”
“我看看,她儿子,包小龙,你看,昨天下午接走的。”
中年妇女愣住了,蔡婆婆哪有个儿子叫包小龙啊,不过老师傅指着后面说道:“哦,他们留了一个联系电话,你试试看能联系到人不。”
中年妇女将信将疑地拨通了艾司留下的终南山会所的电话。
地铁口。
艾司泪眼婆娑抬头一看,夕诗姐姐!
夕诗姐姐还是曾经那个造型,搭了一条破毡子似的披肩,一身磨边翻白的牛仔服套装,不知多久没洗的运动鞋,不过倒没有了大箱小箱的家伙事,只背了一个小提琴盒。
“夕诗姐姐,你,你怎么,怎么又穿成这样了?”
赛夕诗脸色微微一红,她不过是心血来潮,突发奇想,换上了以前的装扮,在地下铁拉提琴,看有没有人认出自己,找一找曾经那种感觉,她想创作一首流浪之歌。
结果人来人往的地下铁通道里,依然没人认识自己,破毡毯仍旧少有人问津,大半天收入还是不超过二十块,刚出来,就碰到了在哭的艾司。
“你,你别管我啦,你是怎么回事儿?好端端地怎么哭上啦?”
“我,我想给恩恩过生日,可是我没有钱……”艾司嘴一撇,泪珠又滚落出来,“本来有钱的,可是婆婆身体又不好,她都不记得回家的路了,要是不管婆婆,她会死掉的,呜呜呜……”
“嘿,不就是过个生日吗,多大点儿事儿。还差多少,姐姐给你,真是的,又不早说,就一个人躲起来哭,跟小姑娘似的。”
赛夕诗揉揉艾司的头,又捧起他的脸:“别哭了,啊,缺多少钱,姐姐帮你出。”
艾司一脸愁容地看着夕诗姐姐:“十万。”
“多少——”夕诗姐姐顿时就惊呆了,“你是办生日Party还是开皇家晚宴?十万,你把我卖了吧,看能不能凑够十万!”
艾司撇着嘴,不说话了,是黄大哥非要十万啊。
“你说说,你想怎么给恩恩过生日,动不动就要十万,好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