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午后,突然联系不上司徒笑,高风就知道出了问题,只是现在还不清楚究竟是多大的问题。按照先前约定,高风没有做太多隐瞒,他如实地从司徒笑第一次在第一人民医院遇袭说起,然后说起梅恩书死亡之谜,再由梅恩书查到侯伟南。
姜勇听了头大,若说是谎言吧,也编得太过离谱,若是真实的,那更是蹊跷。因为调查一起案件受到袭击,为了证明不是自己压力过大产生幻觉而深入调查,反而查出一起意外坠楼可能是被人蓄意谋杀,而坠楼死者同一福利院的同一期领取奖学金的三人,一人死亡,两人下落不明?这是个什么故事?
“既然司徒笑当时发现梅恩书死因存疑,那他为什么不上报备案?”
“因为没有直接证据,监控视频也没有拍到,目击证人也没有找到,不具备立案条件。”
“所以你们就偷偷地查?为了证明自己没毛病,就一定要查出某人死因有问题,这种偏执难道不是一种病?”
“但是后面的事实证实,司徒笑说得或许没错。”高风没有直说司徒笑认为梅恩书等人的死和失踪与伍家凶案或许有关,而是说他们发现或许是同一批杀手所为,说不定能从此案上发现一些杀手的行踪。
“哦,对,杀手,又是杀手。我看过司徒笑以前的案宗,他一直在强调,整个伍家凶案里有一群手段高超,难以捕捉的杀手,到最后也没抓到明确的线索,只说几起凶杀都是杀手所为。我看过案发现场记录,那些手段,就算是普通人也能做到吧?需要无限夸大凶手的能力来掩饰自己的不足吗?”
高风对此不予置评,没有实际接触过,根本不知道这群杀手有多可怕。
姜勇想了想,问道:“那你对司徒笑指使他人伪造勒索信这件事知不知情?”
“我一点都不知道。”高风理直气壮地回答,同时为司徒笑叹惋,这是一着昏棋,不过还真他妈符合司徒笑的性格。
“是吗?你们平时关系那么要好,他就没事前透露或暗示过你什么?”
诛心之言,高风冷冷道:“司徒笑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他要查某件案子,不需要暗示任何人。”
姜勇又问了几个问题,高风一一作答,没有什么破绽可循,姜勇有些疑惑,看起来是司徒笑急于将梅恩书和侯伟南的案子联系起来,想用一些特殊手段早日立案,感觉很符合司徒笑的性格,可总觉得这里面还有别的意图。最后,姜勇告诫高风道:“鉴于你的特殊身份,我会向上级申请限制令,这段时间你不能离开海角市,需要能随传随到,没问题吧,高法医?”
高风道:“可以,我可以见见司徒笑吗?”
“当然,你确定要现在见?”姜勇看看腕表,已是凌晨。
高风点头,姜勇让人带高风与司徒笑会面,将整个案件的疑点全部重新捋了一遍,蓦然想起一事,立刻打电话安排了一位警员前去中鑫大厦工地。
做好安排,姜勇问李开然:“关于王述的行踪追查得如何了?”
李开然道:“我们已经查到五年前他去长春打工的同舍工友的联系方式了,因为他最多一两年就会换打工地方,所以还需要一些时间。”
“好,继续查下去。”
高风见到了司徒笑,因为是半夜三更,两人都显得有些疲惫。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姜勇有问题,你帮我查一下。”司徒笑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
“什么!”高风惊得差点跳起来,“怎么查?我怎么查?而且你怎么就说人家有问题,现在明明是你有问题啊!”
司徒笑道:“他只是内部督察视频泄露,突然就转调我的小组,美其名曰什么转岗轮值,他一来就查勒索信,估计是在调查视频泄露的时候就发现了问题,而且这次去找方尚也有问题。”
“这次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徒笑大致说了一遍,随后道:“这显然是一个陷阱,他们故意营造出好像是我要叫人去杀竹竿一样,所以我才觉得姜勇和这事儿脱不了关系。”
“这事我根本帮不到你,而且因为这件事,我也会被随时约谈的。你有什么别的证据证明你与方尚这次受伤无关吗?我看过方尚的验伤报告,下手非常狠,嗯,是逼供的老手,不过大多是骨折和钝挫伤,被人活生生打的,这种刑罚是黑帮打手惯用的伎俩。”
“我知道,我说了我追的那人是龙场里的格斗高手,可是姜勇不信呀!现在没有别的证据,调查取证工作又是姜勇在进行,对我有利的证据你觉得他会拿出来吗?”
见面的时间到了,看守的兄弟已经宽限了很久,高风和司徒笑分别前,思索道:“或许,我可以帮你找找那个龙场的人。”
司徒笑扭头道:“记住,青瓦街龙场的九龙之一。”
两人离开之后,姜勇神秘地出现在会面室,讥笑道:“好你个司徒笑,肯定一早就知道我把东西放在这里了,才故意那样说的吧?”他从会面室的桌子下面拿出一个监听仪器,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就算你做到滴水不漏,只要证据确凿,看你怎么狡辩。”
姜勇抬头看看窗外,天已蒙蒙亮。
第二天一大早,姜勇就带着一队人马赶往中鑫大厦施工工地进行现场勘查。一同前往的刘一凡很是不解:“姜队,这个地方笑哥已经带人来查过了,不是什么都没查到吗?”
姜勇微笑着道:“正因为是司徒笑带人来查的,所以我才要再查一次。”
见小刘更加茫然,姜勇问道:“司徒笑带人做的是走访排查,他的理由是怀疑这里曾经关押过人质,我问你,那么他排查的重点是什么?”
“呃,有没有关押痕迹和个人长期生活遗存?”
“没错,这栋中鑫大厦这么高,他们的排查工作肯定大而化之,根本不可能做到逐层仔细检查细微痕迹,顶多查一查生活垃圾和排泄物,这次我们要查的不是这些东西。”
“那是什么?”
“你们不了解情况,司徒笑的报告里说,他是从线人处得到线索,这里很有可能是侯伟南被关押的地方,他前一天晚上单独前来探查,结果意外被麻醉枪麻醉了两个小时,第二天他才带队前来排查。”
“啊?”
“很奇怪不是吗?以司徒笑的能力和身手,居然会被人麻醉两个小时,除非对方一早就在这里设下陷阱等着麻醉他,而事后他又没有任何财物损失,并且排查之后,得出这座大厦没有任何长期关押人质的结论。突然被未知对手麻醉了两个小时?嘁……这个理由比喝醉了在这里大睡一觉还要荒唐。”
小刘皱眉道:“这听上去确实不可思议。笑哥的遭遇这也太……”
姜勇循循善诱道:“你觉得是司徒笑的遭遇太离奇了?不,我们回归理性,往更深层次的想,司徒笑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你是说,笑哥他说谎?不应该啊?风哥亲自做了残留药检,那个,麻醉至少是真实的吧。”
“嗯,没错,但是这里面也不排除其他可能,麻醉可以自己给自己肌注啊?而且,高风和司徒笑的关系一向不错。当然,你说得也没错,刚看到卷宗的时候我也觉得很奇怪,司徒笑似乎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说谎,而且说得像天方夜谭一样,这种谎言很容易被戳穿。”
“对呀。”小刘认同道,“当时笑哥根本不必为这事儿撒谎啊,因为追查一条线索中了敌人的埋伏被麻醉了,这种糗事说出来也不光彩啊。”
“你提到一个关键词,当时,以当时的情况看,他确实没有理由和必要撒这个谎。可是,在昨天方尚供认了司徒笑就是指使他寄勒索信的人之后,我就不这样看了。”
“咦?”
“往好的方面想,这确实是一次离奇的经历;如果往不好的方面想,司徒笑这样说,如果以后有什么线索,需要他出示在这个时间段不在场的证据,他就能很好地以这两个小时被麻醉了作为借口。而且,司徒笑绘声绘色地给我们描述了一个格斗能力极强的对手,并将方尚差点被虐杀的犯罪事实归咎于那名目前还没有旁证的疑似凶手上面。”
说到这里,姜勇充满了自信:“他指认的现场确实留下了部分破坏痕迹,但却没有留下那名神秘凶手的直接证据,相反,那名凶手留下的唯一证据,一件T恤衫,经证实却是侯伟南的。这就很奇怪了,可以引申出两种假设,一是司徒笑不知情,那么那名神秘凶手为何要穿上侯伟南的衣服和他打斗?还故意将衣服遗留在现场?这很难解释得通,而且司徒笑还提到自己开枪击伤了那名凶手,现场却没有发现血痕,这也是一处矛盾的地方,最终凶手怎么就从十六楼突然消失了,司徒笑也没能给出一个说法。”
“太多的漏洞,因此,我个人更倾向第二种假设,那就是司徒笑——撒谎!将昨天的谎言和几天前司徒笑自述的被麻醉的经过联系起来看,就不难发现,司徒笑这两次描述,有很多类似的地方。同样匪夷所思的离奇经历,同样有很多漏洞,难以自圆其说,但分开来看,似乎也不算太离谱,也不能排除它们真实发生过的可能。”
中鑫大厦到了,姜勇走出警车,望着高高耸立的大厦和堆满建材的工地,悠然道:“知道谎言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吗?就是九真一假,描述一个事实,然后用九句真话来掩盖一句谎言,令谎言成真。所以,我们这次要调查的,是这座大厦里的打斗痕迹,不排除枪击弹痕,重点楼层……十六、十七层,都给我查仔细点。”
“啊,姜队你是说……”小刘听得懵懵懂懂,但大概意思还是理解了。听姜勇的口气,好像是说,司徒笑是与人搏斗过,但那搏斗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失踪了的侯伟南。按照九真一假的说法,搏斗的地点也不是在龙城周边的烂尾楼,而是在中鑫大厦,时间极有可能是司徒笑自述被麻醉昏迷的两个小时?几天前?
“去吧,”姜勇一挥手,“人会撒谎,但物证不会,不管他说得天花乱坠,也不可能将事情的真相掩藏起来。留意一下,有没有打扫过的痕迹,水泥柱头,墙角,有没有修复过的痕迹,以及处理过的血迹。”
楼层确实有被打扫过,不过快竣工的大厦本身也不属于脏乱差,姜勇还不放心,直接询问参与了司徒笑带领进行第一次中鑫大厦调查的成员,询问他们是否还记得调查的细节,有没有打扫过,等等。
另一方面,大厦内没有发现大的破损和修补痕迹,鉴证科的小李说:“这些水泥都干了很久了,如果是近几天才修补的,肉眼就可以分辨出来。”
姜勇道:“那如果采用加热或促使它快速凝结呢?”
“会有不同,我们也能检测出来。”
姜勇往墙柱上擂了一拳,试了试拳头传来的反震力,问道:“会不会这里的墙体比昨天那栋建筑的墙体更结实?”
小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当然,这栋大厦的水泥标号用得很高,首先它高很多,不结实无法承重,其次它是正规施工队严格按要求施工的,肯定不像那豆腐渣工程偷工减料。”
“噢,”姜勇点点头,然后道,“重点查一下血迹。”
血迹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荧光反应不仅在十六楼有发现,很多楼层都有发现,而且各种血迹都有,喷溅形、滴落形、抛甩、流注、浸染,从它们的覆盖范围和面积看,简直像屠宰场。
“哇,这……这怎么回事啊?难道这施工工地每天都有人出事故?”小刘简直惊呆了。
姜勇不惊反喜,不怕出问题,就怕没问题,不管什么状况,任何反常现象都印证着自己的推断。“有没有发现肉眼可见血迹?”
“没有。”
“那就是清扫过了?我们凿开墙面或地板,能否发现血红细胞和血红蛋白之类的物质?”
小刘用仪器进行取样分析,然后摇头道:“不行,只有荧光反应,像是用漂白粉或强酸类物质清洗过一遍了,基础结构被破坏掉了,我们也无法确认这些血迹的主人是谁,不过不管是谁,要想染红几层楼,这量未免也太大了吧?”
“不一定是人血,也可能是猪血、牛血,”姜勇信心十足,道,“你看这里,这一团喷溅雾状结构,这也太均匀了吧?简直就像是用浇花的喷水壶喷上去的。还有这一摊,看到没,它不像自然流淌形成,更像是有人端着盆子泼上去的。”
“姜队,你的意思是说?”
“没有办法掩盖血迹,就用别的血迹来混淆现场,然后再用酸性洗液彻底清洗现场,这是资深探员,完全了解我们警方刑侦部门的人才能想到的应对手段。”姜勇只差没点名,肯定是司徒笑干的,至于他为什么要这样干,不用想也知道。
“将凡是发现血迹的楼层统统标注出来,再进行实地勘测。若是有人经过搏斗厮杀,肯定和别的楼层不一样,给我瞪大眼睛,一寸一寸地仔细检查!”姜勇厉声令下。
8
又过了半个小时,姜勇在几栋楼之间来回奔跑,现场指挥,觉得鉴证科的效率太低了,找到小刘:“还没有发现吗?”
“姜队,现场遗留血迹的楼层太多了,这么短的时间很难排查……”
“打斗喷溅或者是枪伤造成的血迹,和人为泼洒、喷涂上去的血迹,肯定还是有所不同的,你们作为专家,难道分辨不出来吗?找到正确的楼层,在全力进行重点勘察,集中人手,不要做那些无用功!”
小刘咋舌,暗呼厉害,想起了笑哥以前说过的,用清晰的思路,找到正确的方法,是专业知识能发挥真正效力的前提条件。
有了方向,很快将十楼与其余楼层区别开来,然后在鉴定和刑侦人员的共同努力下,又有了新的发现。
“这里被修复过!”小刘得出肯定的结论。
“咦?没有吧?看不出来啊?”
“哪个地方是修复的?这里?还是这里?”
但小刘的同事们却没有看出异样。
“你不是说短期内修复的水泥和它周边的水泥有肉眼可见的不同吗?”姜勇也没看出哪里有不同,站在小刘说过的修复的地方,整面墙只有均匀涂抹的水泥痕迹。
“没错,但那是只小范围修复,他们没有这样做,他们是将整面墙重新涂抹了一遍,我们只找那些小坑小洞,当然找不到。”小刘笃定道,他敲敲墙面,里面发出了细微的空响:“由于他们采用了加热烘干的模式,新的墙面凝缩程度和旧的墙面不一样,它们之间有裂隙,所以……”
小刘加大力度,往墙上擂了一拳,那新抹的水泥层就像蛋壳一样从墙上剥落下来,露出了里面的原有墙体。果然,颜色和致密程度都大有不同。
姜勇注意到,小刘说的是他们,显然要完成这样一个工程,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果然是这样,这里也有发现。”
“这里也是!”
随着水泥墙壳的剥落,越来越多的碰损痕迹露出。
藏在水泥里的絮状织物,还有残留血迹……疑似人体皮肤组织……墙根处的毛发……
“发现疑似弹坑!”又有一处重大发现,姜勇赶过去,鉴定科成员在用仪器测量,并告诉他:“这像是九毫米弹造成的弹孔,我们可以做一个试射对比。”
弹孔的出现对于地上残留的中弹喷溅血迹是一个有力佐证,刑侦人员从不同角度对显影血迹进行了拍照留存。
姜勇询问能否知道被子弹击中者和开枪者的身体基本数据,小刘回答道:“虽然没有三维复原软件,但是我们可以用一些土办法大概勾勒出开枪者和中弹者的身高体重步幅等身体基本特征,只是从物证学的严谨上说要差一些,不能作为直接证据。”
“有大概也行,今天能给我试验结果吗?”
“呃……”
“最迟明天。”姜勇的口吻不容反驳,又叫过一个昨天参与到龙城附近烂尾楼调查取证的同事,问道:“昨天司徒笑说他开了两枪,你们在现场有没有发现弹坑和子弹?”
“发现一处子弹擦刮痕迹,弹着点附近有金属分离物,弹壳匹配,但是没有发现弹头。”
“这么说,两枚子弹都打到楼外去了?”姜勇略微沉吟,果断道,“派一支小队去龙城,在那栋烂尾楼周边半径寻找弹头!”
姜勇心道:“如果说,那枚弹头和这里的弹坑痕迹吻合,司徒笑,你的谎言就被我戳穿了!”
打电话安排了人手,姜勇又拨打了二组的电话,询问司徒笑从12日起到昨天为止这几天的行踪,有哪些人是与他同时行动的。
最近这段时间,司徒笑似乎经常一个人单独行动啊。
下午时分,经过另一小组一寸寸搜查,在龙城烂尾楼附近发现一枚弹头,已经严重变形。
姜勇让鉴证科的人员加班进行物证分析,包括DNA比对,弹道试验,水泥干凝试验,等等。
“司徒笑,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姜勇又一次约见司徒笑,有意无意地望向墙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老式警语还贴在墙上。
司徒笑懒得多看他一眼,看着桌面道:“没有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复职?”
“复职?”姜勇似乎听到一个好大的笑话,“不好意思,你恐怕暂时不能复职,我们查到一些线索,与你的口述出入很大,对你很不利呀?我申请的调查令已经下来了,我将以涉嫌伪造证据和参与11·9绑架案对你展开正式调查。”
“根据线人保护条例,我将供述的重要线索只能转述给我的直属上司,我要求,与我的上司程英直接对话。”
“好啊,我们明天,见。”姜勇挑起眉毛,带着无比自信的微笑离开了,心道:“司徒笑,任你再怎么嘴硬,到时候证据确凿,我看你拿什么来抵赖!”
司徒笑寻思:这个姜勇今天忙了一天,那股得意和自信是怎么来的?他到底查到了什么?
凌晨之后,高风走关系见到了司徒笑。
“查到什么没有?”司徒笑唯一的情报来源只能通过高风了。
高风左顾右盼,又是神秘又是为难,半晌才道:“调令是陈又夫下的。”
司徒笑微微吸气,那陈又夫是常务副局长,行政级别比英姐还高一点,与郭局长同级。虽然知道局里肯定有人参与了这件事情,但是没想到级别这么高,如果说伍家凶案牵涉到的都是这一层级的人物,自己一个小兵,怎么撼得动?
“有没有可能被人冒用了?”司徒笑就常常冒充上级签名。
“这怎么可能,你以为都是你呀!”高风瞪了司徒笑一眼,“这种事情很容易露馅儿的,没他亲自签名,姜勇不可能到你们那儿去。”
司徒笑想想也是,这种随案督察不同于其他命令,那是需要经过领导确认的,见高风神色不定地不停张望自己,催促道:“还打听到什么情况就快说。”
高风问道:“司徒,你要跟我说实话,那天晚上你单独跑去中鑫大厦,除了被麻醉,究竟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啊?”司徒笑困惑道,“我就是被麻醉了,什么都没发生,你听到什么?”
“虽然他们以避嫌不让我参加对你的现场调查,但是……”高风压低声音,“我听说他们在中鑫大厦发现有打斗的痕迹,而且还对现场做了清理和伪装。”
“难道是在我去之前?”司徒笑思索道,“或许是施工的时候发生了工人斗殴?我们第一次勘查并没有朝这方面去想。”
“不是!”高风急道,“在打斗的地方,整个墙面都用水泥重新抹了一遍,在没有发生打斗的地方人为地泼洒了不知道是什么的血,然后用漂白或酸性物质处理过,这一看就是专业人士干的,普通施工队伍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怎么会这样?”司徒笑一时也转不过弯来。
高风不得不点明:“而且根据水泥凝结程度,他们判断就是最近几天才重新涂抹的,他们怀疑……”
“怀疑我被麻醉是在撒谎,怀疑我在中鑫大厦做了什么?事后是我把那些痕迹处理掉的?”司徒笑终于明白了,难怪姜勇出去的时候自信满满。
高风没有说话,却重重地点头,心想你老哥总算没有被关到脑子僵化。
一阵夜风透过窗户,司徒笑突然觉得有些发冷。对于在中鑫大厦被麻醉却又没有任何损失这件事,他一直无法释怀,无论怎么解释都很牵强,现在,似乎隐隐找到了答案的方向,对方要陷害自己,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那些莫名奇妙的事情忽然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来了,姜勇的突然调任,他对勒索信的执着,在竹竿宿舍门外突然收到的电话,那名忽然消失的格斗者……所有的这一切,只是要将不利证据指向自己,他们,他们勾结起来,竟然做到这种程度!
“司徒,你没事吧?脸色怎么那么难看?”高风担心起来,司徒笑忽然沉默不语,面若冰霜。
那么,他们陷害我的目的何在?阻止我继续追查伍文俊还是梅恩书?并可以借机报复我故意泄露视频,威胁到他们存在这件事?公安系统内部高层有人勾结杀手组织?还是说,那个杀手组织幕后的主使者和海角市政要有相当程度的联系?
共同的利益和敌人,使他们联起手来,就为了对付我这样一个小警察?仅仅是这样的话?那天晚上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何必做得这么麻烦?
这是另有企图,还是政治家喜欢用这种手段?喜欢看敌人坠入陷阱,在里面挣扎,以彰显自己的强大?一种变态的猎杀心理,用权力来猎杀对手?
一瞬间,司徒笑转过许多念头,他们还可以从哪些方面下手?自己还有哪些地方做得让人起疑而自己又无法自证清白的?如果是对方刻意的话,太难防患了。
不知道对方下手的方向,自己连反击都做不到啊。
“你还听说了什么?”司徒笑追问。
“搏斗痕迹啊,毛发、血迹、织物碎片……”高风也知道,这些都是可以作为呈堂证供的,一旦发现和司徒笑有关,司徒笑是没办法否认的。
司徒笑也在暗自揣摩,这些东西,被有心人收集,确实不好防范,可是,如果那里是打斗现场,总要有个理由吧?自己又不是精神病患者,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就算留下再多对自己不利的物证,也说不通啊?
他们会给自己编织一个什么罪名呢?打斗?杀人?但是自己为什么要杀人?证据链不完整,理由也不充分,他们还会从哪些方面下手?住宅!如果说自己只是在中鑫大厦外面被麻醉一下,他们都可以利用到这种程度,那么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住宅!
“高风,你去我家看一下,有没有被人动过……不不,不,你别去,他们反而会抓住这点做文章,觉得是我们心虚了,这样,你最好……”
“最好找一个探员,没有直接关联的,以保护证据或现场的理由,去你家门口守着是吧?”高风接口道。
司徒笑一愣,正想说你怎么变聪明了,又听高风道:“放心吧,姜勇已经找人做了,就在昨天晚上,不对,应该是前天晚上,你被关进来的时候,他就派人守住了那栋烂尾楼,中鑫大厦,以及你家。”
“姜勇!”司徒笑心里咯噔一下,“他派人去那就糟了!”
高风也开始朝不好的方面想:“你怕姜勇是派人去你家动了手脚?不会吧?张子成被收买了?”
“他派的人是张子成?”
“那不然呢?他的权力能调哪些人?你家是张子成和李开然两人轮守,他们你应该放心吧?”
“如果是这样……”司徒笑又陷入了沉思,姜勇这么有信心,敢派自己的老部下去看着自己的房子,是否他们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在自己家动过手脚了?可是前几次回去,没有发现异常啊,那些暗藏的手脚,实在很难防范,不行,自己不能这样被动下去。
司徒笑下定决心,必须展开自救:“高风,我得和英姐谈谈,那个姜勇每次都说好,但我一直没见到英姐,如果明天英姐还没来,你要想办法帮我通知到英姐。”
高风道:“你……打算说给英姐听了?”
高风知道司徒的想法,无外乎将他那套伍家凶案尚未结案,和梅恩书被杀以及侯伟南失踪有所关联的理论说出来。只是这个联系实在是牵强,连他们自己都不怎么信,但司徒笑除了说出事实,确实没有办法解释他的一系列行为了。
高风补充道:“姜勇确实给英姐报告了你的事,但英姐这几天也很忙,我估计她想的是,让你先好好反省一下,认真接受教训。估计她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朝另一个方向发展,说起来都怪你,你说你好端端地伪造什么勒索信啊,这下把自己套进去了吧?”
司徒笑很无奈:“我只伪造了勒索信,其余的事情都不是我干的。”
“问题是谁能做证啊?关键是谁信啊?英姐也未必认同你的观点啊,特别是那些证据,如果真的都指向你的话,这次你麻烦大了!”高风也觉得背脊发凉,如果真像司徒笑所说,那些事情都不是他干的,对方能做到这种程度,实在是太可怕了,没有任何人证物证是站在司徒笑这边的。
在司徒开始调查之前,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查着查着突然就可能会失踪,果然有先见之明。只是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有让他失踪,反而将他推向了风口浪尖,这下是大大的露脸了。
究竟会给司徒笑安排一个什么罪名呢?高风想不出,也不敢想。
姜勇已经拿到调查令了,明天就会展开对司徒笑的正式调查吧?英姐能不能保住司徒呢?要不要通知冷处?听说当年冷处就很欣赏司徒笑,只是和特侦处那边没法取得直接联系啊。
第二天,在中鑫大厦找到的几项有力证据都已经有了结果,不出姜勇所料,龙城烂尾楼找到的弹头与中鑫大厦的弹坑吻合,弹头上还分离出血液残存痕迹,正在积极进行比对。
毛发和血迹分别与司徒笑和侯伟南吻合。
姜勇立刻展开了对司徒笑的调查。
车辆,住所,司徒笑的行踪,通话记录……
同一时间,司徒笑和程英在审问室见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