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笑高高跃起,双手握拳重锤,蒙面男子侧滑避开,反身便抡圆了胳膊往下砸。
司徒笑空中转体,双臂一合,抱住了男子的一条胳膊,双腿一绞,钳住了那男子的脖子,腰身再一拧,和对方一同摔倒在地。
蒙面男子一落地,立刻快速移动双腿,试图将身体移到有利位置。但司徒笑早就憋足了一口气,双腿死死夹住对方脖子,两人一倒地,他就大力一吹,地上立刻一阵尘雾涌向蒙面男子的眼睛。
蒙面男子躲避不及,立刻热泪盈眶,但他手上并没闲着,另一只拳头奔着司徒笑要害而去。
司徒笑松脚,抬起一只脚对着蒙面男子面门踹了出去,两人再分开,这一回合,却是司徒笑占了小小的上风。
“如今的青瓦街龙场已经败落了吗?”司徒笑毫不留情地反讽回去。
对手被激怒了,咆哮着俯冲过来。司徒笑很冷静,他选择的位置很有讲究,正是地板上蛛纹最密集处,看着对方冲过来,他抬脚用力一跺,楼板没有坍塌,但司徒笑早已借力跳起,反蹬身后的水泥柱,再借力反冲。
蒙面男子从下往上,跃起挥拳,两人又在半空中撞在起来,然后同时重重落下。
一次,又一次,终于超出了楼板承受的极限,楼板被撞穿,两人一同在尘埃中掉入十六层。
司徒笑早就发现,这栋烂尾楼之所以被遗弃在这里,显然和偷工减料不无关系,他很清楚,凭借自己的拳头,很难将一栋大楼的承重柱打成这副样子。
不过或许是意图太过明显,蒙面男也早有准备,当两人抱在起来,撞穿楼板的同时,他没有丝毫慌乱,还腾出手来,给了司徒笑两下狠的。
但无疑,司徒笑的经验又一次占了上风。打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将洞穿楼板作为突袭制胜的手段,甚至明显的动作也是故意引起对方的注意。
他的目标,是枪!
一开始蒙面男就将他的枪打掉了,并且一直占据有利位置,让司徒笑无法将枪抢回来,不过经过连番打斗,蒙面男的注意力有所分散,司徒笑的强攻让他无暇分心去注意枪的位置。
撞穿的楼板,让枪也跟着掉了下来,司徒笑拼着连吃蒙面男两记重击,落地时还崴到了脚脖子,忍痛一个翻滚,将枪抄在手中,一个标准的蹲步举枪:“想活命就别动!”
“哈哈!你输了!”蒙面男显然将司徒笑这种用尽心机也要持枪在手的行为视作对终极格斗的背叛。他咬牙发狠道:“你没有打败我,你不配做一个斗士,不哭死神最终也只能沦为靠枪吃软饭的警察!枉我还一门心思想和你决斗,你!不!配!”
“砰!”回答他的是一颗子弹,蒙面男脚边溅起火星:“双手抱头,趴在地上,否则下一枪会打到哪里我很难保证。”
远处似乎传来了警笛声,来得正好,司徒笑用枪控制着局面。
蒙面男子似乎也听到了声音,他的眼神越发阴狠:“有种你就开枪啊,杀了我你也逃不掉,你死定了!”说着,他竟然转过身去,看样子想逃。
司徒笑见机行事,果断地一枪击中那人的左腿,但那人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拖着一条腿继续一瘸一拐地奔跑,不过他没有跑向楼梯口,而是奔向十六楼边缘。
司徒笑怕再开一枪那人会直接掉下去,大声呵斥道:“停下,你想死吗?”
但那人却是毫不犹豫,直接冲出十六楼边缘,直直地落了下去。
司徒笑忍痛拐到楼层边缘,向下俯瞰,却没有发现那蒙面男子的身影,这里是十六楼,司徒笑心理都准备好看到呈大字形匍匐、鲜血四溅的血腥画面,可是,怎么会没有?
司徒笑又仔细地看了一遍,确实没有!那男子既没有被什么挂住,似乎也没有掉到下面几层视野盲区,跑哪儿去了?
司徒笑拖着伤腿,冒着冷汗,一瘸一拐地从十六楼往下一层层检查,确实没有发现那名蒙面男子的踪迹,若不是十七、十六两层楼的破败景象,他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和别人大战了一场。
当司徒笑下到第三层时,和赶来增援的李开然等人碰上了。
“笑哥,人呢?”李开然神态有些焦急。
“跑掉了。”
“跑……跑掉了!”李开然惊愕地看看四周,“从这栋楼里?”
“嗯。组织警力,在附近搜一搜,应该没跑远,他是从十六楼直接掉下来的,我估计有人接应,时间不超过五分钟。”司徒笑看看时间,补充道,“我向他开了一枪,他左腿中枪,搜查的时候注意地上的血迹。”
“哦。”李开然应了一声,欲言又止,“那个,笑哥……”
司徒笑看了他一眼,只见李开然充满了疑虑。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在犹豫什么?正想着,司徒笑看到一辆警车上下来两名督察,姜勇领着两人径直来到自己面前。
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傲然,姜勇当面宣布:“司徒笑,由于你涉嫌参与谋划了11·9绑架案,现暂停你重特大罪案调查二组副组长职务,请跟我们走,并接受调查。”
司徒笑知道李开然的犹豫从何而来了,看来方尚没死,他将自己供出来了,只能是这种情况。
“等等,我可以解释。”司徒笑不希望因为这种小事终止自己的调查进程。
姜勇大手一挥:“你不需要解释,你有什么话回局里再说。警务督察处会听你解释的。”
“嘿,你听我说,我承认勒索信是我插手了,我只是想尽早地立案……你不明白当时我的心情……”
“对不起,司徒笑同志,你因涉嫌伪造罪证,干扰罪案侦办过程,并试图杀人灭口而被调查。你没想到,方尚受那么重的伤还没死吧?在送医途中他就已经醒了过来,并且指认了你,请跟他们回去接受调查吧。”
司徒笑怒道:“姜勇,你不要针对我!”
姜勇一脸云淡风轻:“我向来对事不对人,如果你没做那些事,我又怎么针对得到你?”
司徒笑冷静下来,想到了从十六楼消失的那个人,顿时反应过来这背后的可怕阴谋,这不是简单逃脱一个疑犯的问题,现在这个疑犯是洗脱自己嫌疑的关键所在。
“我一直在追击试图谋杀方尚的真凶,我们在这栋大楼十七层、十六层发生了打斗,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逃掉的,但现场还有许多打斗的痕迹,我开枪打中了他的左腿。他身高约一米八六,体重八十五公斤,极有可能是青瓦街地下格斗龙场新近五年内成为顶尖九龙之一的格斗选手,你去查一下就知道了。”
“我进警队的时间比你还长,我知道该怎么调查,不用你来教我。”姜勇冷冷地回应。
目送司徒笑上了警车,姜勇组织了现场调查,但结果却有些出乎意料。
“有大量打斗痕迹,现场发现9毫米残弹一枚,但是没有血迹,现场遗留一件黑色圆领T恤衫,有破损,疑似弹孔留下。”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姜勇在心里颇有先见之明似的臆断着。
大意了,司徒笑在警车内保持着沉默。他和那两位督察不熟,安静的氛围有利于他思考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一旦有外部力量参与调查,就不难发现勒索信的破绽,这点毋庸置疑,但是对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布好了陷阱并等着自己往里钻,整件事就演变成一场赤裸裸的阴谋。
安排人手去谋杀竹竿方尚,并让方尚反过来指认自己导演了勒索信,整起勒索信事件立刻由一起与本案无关的诈骗转变为负责侦办此案的警官,利用职务之便,指使他人伪造了严重误导本案的重要罪证,将本案带入歧途,事后想通过杀人灭口来消除这一隐患。
要做到这一点,只有两种可能:一、警局内部有人通风报信,让对方察觉到勒索信在他们计划之外,并利用了这一事件设下陷阱;二、姜勇参与其中。
姜勇在查办视频外泄时似乎就对自己侦办的这起案子产生了不同寻常的兴趣,而且他刚参与调查就提出了对勒索信的疑问,显然他很早就注意到勒索信来源没有被追查这件事情。而且张子成刚刚调查到竹竿,对方就已经到竹竿家里导致方尚重伤,并且一直等着他们前去,最后用竹竿的手机打给自己的电话,更是挑衅意味十足。
姜勇此人,在重案组的时候素有刚正不阿之名,只是他调去警务督察之后,就少有联系了。而警务督察和检察院都处于司法机关的最终监管部门,只有他们监督其余司法同僚,而缺少可直接监督管理他们的职务部门,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司徒笑很难判定姜勇会不会在警务督察处变质。
从这次针对自己的调查和硬插的协助办案来看,虽然明面上他是接受上级任命而来,焉能知道他是否参与其中?
所发生的一切明显不是巧合,而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利用了司徒笑没有按正规程序而走了非法捷径,这个错误被人为地放大了,最令司徒笑担心的是,还不知道对方有多大能量,会将这一错误放大到何种程度。
只是从以往的经验看,对方怕不止是以杀人灭口来构陷自己,因为这样做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派人去送那封勒索信,他们一定还有后手!
6
姜勇的想法和司徒笑所想的有一些不一样,他要简单直接得多,既然上级让自己来协查这起案件,那么就要将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既然案件有了疑点,那么就要将疑点追查到底。
这起案件从立案开始,几乎就被司徒笑一手包办,他的那些手下只能给他跑跑腿,完全是按照他的要求在查,他说查什么,他们就只查什么。
所以,这起案子的事实真相,只怕和前期所查到的线索及一些推论,会有很大出入。
在鉴证科清理现场之后,姜勇将鉴证科三组组长裴国华请到私下秘问:“我想听听你们专业的意见。如果,我是说如果,这处现场,只有一个人,他能否布置出这种看似两人打斗的痕迹?”
“理论上是可行的,如果说当事人声称对手与他身高体重都相近的话,又没有什么别的DNA信息,那么这些现场破坏,是一个人破坏的还是两个人破坏的,很难分辨。可是时间上来不及啊,一个人,就算司徒的打斗能力很强,他也很难在我们掌握的时间内造成这么大的破坏……”
“如果是早就做好了呢?”姜勇希望裴国华将自己的猜测保密。
在姜勇的印象中,司徒笑从来就不是一个正派的警察,此人行事不讲规矩,为达目的可以行走于法律边缘,浑身上下都有着一股子帮派匪气。
姜勇坚信,这样的人,不可能秉承公平正义这样的信条做一个好警察,在黑道混久了,谁知道他手里有没有沾上人命,通常为了塑造卧底英雄的形象,会将他们洗白。
打一开始姜勇就不喜欢司徒笑这个人,不喜欢他的行事风格,不喜欢他的个性,不喜欢他破案率比自己高,不喜欢他比自己年轻,甚至不喜欢他比自己高那么一两厘米。
当然,还有一点姜勇最不能忍受,这样一个靠街头斗殴,野路子出身的人,身手居然比连续三届打入警察系统格斗大赛八强的自己还好。
从司徒笑进入警局的那天起,姜勇便一直在冷眼旁观,他在等着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一个好警察,他肯定会私下受贿放走嫌疑人,篡改证据,说不定会买通线人炮制假案来提高自己的破案率,以保持他英雄警察的称号,这样他就能得到升迁,不停地刷声望刷名誉。
可惜,姜勇一直没等到!
每次都以为抓住了司徒笑的尾巴,掌握了他耍的把戏,但最后结果证实,司徒笑并没有踏上那条灰色轨迹。
这让姜勇想不明白,像司徒笑这样一个没有后台、没有背景,靠卧底起家的小警察,每周工作七天,每天工作超过十个小时,他不是为了上位,不是为了中饱私囊,他图什么?这年头难道还有什么人讲什么大公无私?他肯定有阴谋,这个人野心勃勃,他那超高的破案率和玩命似的工作态度肯定都是他的伪装,总有一天,自己会揭穿他的伪装,将他的野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进入督察处之后,姜勇对司徒笑当然是格外关注,这个家伙进督察处的次数比警局其余警察加起来都多。
违反上级指示胡乱开枪,没有拘捕令随意拘捕,冒充领导签字,随意借出重要证物,司徒笑几乎将一个警察能利用职务之便所犯的过错都犯过了,最严重的一次他居然冒充局长签名,从枪械处调走十套特警武装,然后去和黑帮交战。
这让姜勇更加坚信,这人是个灰色警察,他手上肯定有违法乱纪足以判刑的案子,只是被他遮掩得很好,加上上面有人保他,每次都是记大过小过,对这样的人记过毫无用处。像冒充局长签字拿枪那次,居然还受表彰,最后说什么功过相抵,对姜勇的人生信条而言,这绝对不能接受!
视频外泄的事情,姜勇从接到内部调查任务的那天起,就认定了,绝对是司徒笑干的,整个警察系统内部,只有司徒笑这个人能干出这种事情!
只是,司徒笑为什么要这么干,颇值得寻味。正义感爆棚,不希望上级结束柏铺村招投标案视频的破解调查?在姜勇心中,司徒笑绝不可能是这种人,他这么做肯定有目的!可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于是,姜勇将目光投向司徒笑他们正在查办的案件。
以姜勇的办案经验和老辣的眼光,立刻发现勒索信是个明显的线索,为什么却刻意被忽视了?以司徒笑的能力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难道说,司徒笑偷偷泄露视频,让警局内部展开调查,就是为了掩饰他正在查办的这起绑架案?如果说上级将调查重点放在去查找究竟是谁通过什么方式将视频泄露出去了,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这起小小的绑架案……姜勇展开了丰富的联想。
当姜勇将自己的调查结果和一些猜想如数上报之后,很快就接到了新的任务。
所以,从一开始,姜勇就不认为司徒笑在认真办案,而是觉得司徒笑将这起案件接过手自己查办,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回到警局,姜勇发现,除了老刘外,每个人都对自己保持着冷漠。想想也是,刚来没两天,就将人家的领导以涉嫌犯案拘留起来,其余同事有好脸色才怪。
对此,姜勇自有道理,他将小组成员召集起来,开了一个短会:“我知道,大家都有些情绪,觉得我的做法有些不讲情理。不过希望你们搞清楚,办案过程中,发现涉案警员有可能直接参与犯罪,立刻隔离审查,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严禁插手案件,这是必须严格执行的规矩。现在是方尚亲口供认那封勒索信是司徒笑指使他寄送的,而整起绑架案还有诸多疑点不能得到合理解释,在这些事情查明之前,我必须按规定拘留司徒笑。这不是我不讲情面,是司徒笑违规在先。”
一时冷场,没人搭话,这件事事实确凿,大家没办法替司徒笑辩驳。
老刘在一旁道:“对,姜大队长说的话正是我想说的,司徒笑经常违规,他的做法哪里像个老警员,这次更是……简直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司徒这么做,肯定有他的原因,他不可能参与犯罪。”茜姐仗义执言,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我知道,司徒笑同志是一个优秀的警员,”姜勇道,“我也不愿意相信,这样一位破案能手会参与到犯罪过程之中,只是在事情弄清楚之前,他在这起案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我们很难判断。召集大家来,就是要告诉大家,我们努力地侦办这起案子,不是说要给谁谁谁定罪,或是抹黑谁,正好相反,我们努力地还原事情的真相,就是为了让案情大白于天下,被冤枉的要给予纠正,真正犯了错也绝不姑息!你们都觉得你们的副组长司徒笑没有参与犯罪,就给我打起精神,拿出证据,来证明他的清白。去干活吧!”
其余人散去,刘显和留下了,试探道:“姜大队长,司徒笑这个人吧,有时候是不太守规矩,喜欢我行我素,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不过要说他会做出什么犯罪的事情,这个……我觉得应该不能吧?”
“老刘同志,我很理解你维护手下的心情……”
“哪里哪里。”
“但这次是勒索信的投递者亲口供认他受司徒笑指使,而司徒笑也亲口承认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都是一次极其恶劣的违规行为,更何况,司徒笑现在的态度很不合作,很多问题他都拒绝交代,所以,到底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很难下结论。”
“姜大队长,这个事情,嗯,我是说你来我们小组督导这事,是不是,上面……呃,有什么指示啊?”
“老刘同志,我这次前来随案督察只是上级领导对督察小组能力的认证,这是例行下放。”
“我知道,我知道,就和卫生部门大医院医生下乡一样的嘛。我们重案组是市里刑侦的前锋力量,正需要你们这样破案经验丰富,又有较高纪律操行督察来指导工作。只是,司徒笑破案确实有点本事,就是有时候做事分不清轻重,你看都这时候了,又出了这档子事情,我还有三个月就要退休了,唉,真是让人不省心啊。姜大队长,你说,他,这个,还有没有机会参与到这起案子的调查之中啊?”
姜勇似乎对老刘的喋喋不休有些心烦,凝眉道:“这件事情不是我说了算的,要看他到底做了些什么,视情节轻重而定,还要看上级领导的意思。现在的问题,不是我放不放他,而是他不太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很多关键问题,他都说得含糊不清。
“我查过他的办案日志了,很明显,这起失踪案是司徒笑早就开始调查了的,他是从哪里得到的线报?为什么他要查这起失踪案?又为什么要以绑架案立案调查?这些他都没交代,想让人不怀疑都难。
“如今之计,只有我们尽快查清楚整起案件的来龙去脉,这是我们能帮到他的最佳途径。”
刘显和点头道:“没错,没错,姜大队长你多费心。”
送走老刘,姜勇打开办公桌上的电脑,将11·9绑架案的全部资料调出来,开始详查。
当天晚些时候,技术鉴证科送来更为翔实的资料,姜勇看了之后,不由眉头紧皱。司徒笑所说的格斗现场,并没有发现第二个人的血迹,至于毛发皮屑等旁证,由于那栋烂尾楼是流浪汉的暂居地,纷乱混杂,很难区分。
不过在现场遗留的那件衣物上,倒是有所发现。
检验员发现,那件衣物上残留的水泥灰浆还在生成化学反应,这些痕迹表明衣物曾经在一处正在修建的工地,而司徒笑所说的那处打斗地点已经烂尾好多年了,现场也没有堆放什么水泥灰浆。
而且衣服上的弹孔周边同时发现的血迹和水泥,从二者的性状分析,衣物的主人应该是几天前在一处建筑工地中弹,从破损痕迹看,是9毫米子弹造成的。
但根据司徒笑的口述,这件衣服却是穿在他追捕的那个人身上,而且他最后开枪击中的是那人的左腿。
是那个人没衣服穿了,所以穿了件以前的衣服出来?还是说,司徒笑在撒谎?
姜勇看着物证照片,忽然觉得有些眼熟,重新打开电脑档案,调出侯伟南失踪时的画面。没错,这件普通的运动体恤,看上去和侯伟南失踪时穿在里面的那件似乎是同一个颜色和款式。
姜勇立刻打了两个电话,一是让张丽春前来辨认这件衣物,二是询问鉴证科有没有给侯伟南做DNA录入,要求将衣物上的血迹与侯伟南的DNA进行比对。
随后姜勇来到拘留室,司徒笑单独一个房间,铁栅栏另一边还有一个拘留室,里面另有几名被拘留的嫌疑犯,体形并不比司徒笑逊色,而且满脸凶相,一看就不是善茬。
只不过此刻,那几名凶徒都像看到老鹰的小鸡仔,距离司徒笑所坐的位置远远的,毫不顾及形象地挤在一起,偶尔瞥向这边的目光,充满了惊恐。
姜勇将司徒笑提到审问室,两人面对面坐下,姜勇一时不知怎么开口。这件事超出了他的预期,如果最终事情被证实和自己猜想的一致,那么司徒笑就不仅仅是涉嫌伪造证据,还涉嫌杀人!
“竹竿怎么样?这次行动,其余同志没受伤吧?”司徒笑先开口。
“你放心,他现在比你好,也没有其余人受伤。倒是你……我需要你再次详细地讲述一遍你今天追捕那名疑凶的全过程,越详细越好。”姜勇按下录音键。
“当时我们都听到了破窗声,我相信凶手肯定没逃远,就算逃也不可能马上逃出我的视线范围,所以我就直接追了出去……”司徒笑又详细地描述了一遍追捕过程。
一面倾听,姜勇一面认真地比对笔录,并在细节的地方小心求证,最后合上笔录,叹息道:“我不得不承认,要么就是这起案件另有蹊跷的地方,要么,你就是我见过最优秀的谎言大师。”
“你什么意思?”
“你所说的,每一个细节,都仿佛亲眼所见、亲身经历,但是你说的这些,和我们物证得出的结论却完全不符,你们打斗的现场并没有留下明显的第二个人的痕迹。这二者之间,肯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不然不可能吻合不上。”
“不符?”司徒笑怒道,“我在追捕那家伙的时候,不敢说惊动了一半的人,那些住户,起码有七八十人看到了,这还有什么可质疑的?”
“问题是,你说的那七八十人里面,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你说的做证。你也知道,龙城都是些什么人,你觉得他们中有多少人为会一个警察出庭做证的?”
“那监控呢?”
“龙城的监控非常少,而根据你描述的路径,你们又都走的一些非常规途径,所以没有被监控拍到一点也不奇怪。不过我重新看了卷宗之后,倒是又发现一些疑点,需要你给出解释。”姜勇翻动资料,每一页都翻得很慢,希望用身体动作和翻动的声音给予嫌疑人心理压力。
司徒笑觉得有些荒唐,曾几何时,自己也常用这些细节暗示来取得审问的主导权,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坐在了被审问的位置。
“四天前,12月12日晚,你自称在中鑫大厦被人麻醉,醒来检查没有丢失配枪和其余证件,在技术鉴定部门法医高风的帮助下当晚就做了药检,并进行了备案。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去中鑫大厦?”
“我说过了,因为得到某些线报,所以才去那里一探究竟。”
“某些线报,可否具体一点?”
“出于对线人安全的考虑,我不可能将具体信息告诉给你。”司徒笑也没闲着,他在拘留室里思索,为什么对方的电话打得那么及时?在那个关键环境下,这通电话是使自己很难和那个凶手撇清关系的罪证,可以说实施了精确定位,但问题是,他们一行四人,就这个姜勇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而且,也是这个姜勇,一来就要查勒索信。
姜勇的种种行为,让司徒笑不得不怀疑,这起精心设计的圈套,姜勇在里面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那么明显的线索,完全不需要辩解的事实,自己追了几公里的一个大活人,竟然被他用没人可做证给抹去了,现场居然也找不到另一个人存在过的痕迹!这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原本王述的那通电话和那个公文箱算不上什么重要证据,但司徒笑怕将这个情况告诉姜勇,对方会利用它做什么文章,他需要找一个值得信赖的上级。司徒笑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所以,我手中掌握的线报和线人的情况,只能直接告知我的上级程英,我要求向我的上级进行案情陈述。”
姜勇若有所思地看着司徒笑。程英,这位刑事部门的主管也曾是他的上级,按理说是不会包庇司徒笑的,但是司徒笑是程英最先发展的线人如今在局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也很难说。
“你的要求我会转述的,但不是现在,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姜勇翻动着卷宗,问道,“根据我了解到的情况,早在勒索信出现之前,你就已经和张丽春有过接触,并开始暗中调查这起失踪案,是不是?”
“没错。”
“原因?”
“根据,某些线报。”
“又是线报?这么说来?没有见到程长官之前,你是什么都不会说噢?”
司徒笑冷漠地看着姜勇,脸上的表情写着:你知道就好。
“那好,我会满足你的要求,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又有什么说辞来洗脱自己的嫌疑!”
7
回到办公室,灯火通明,姜勇看看时间,为这个小组成员的工作积极态度感到惊讶,诧异于司徒笑在这个团队的威望。
“姜队,张丽春女士来了。”章明神情有些尴尬,张丽春认出了那件物证就是她丈夫失踪时穿的衣服,因为是她在网上给她丈夫挑选的,当时衣服上有些瑕疵准备退换,细节特征她记得很清楚。
但那件衣服的来源,笑哥说是和他对打的那人在打斗时留下的,这意味着什么?
姜勇见到了张丽春,这个小媳妇儿已经哭成一个泪人儿,听说管事的来了,泪眼婆娑地问道:“警察同志,这衣服是我丈夫的,他……他……他是不是出事啦?我已经借到钱了,他们没有说日期啊……呜呜呜……”
姜勇暗叹一声,如果衣服真是侯伟南的,那司徒笑的嫌疑就更大了,他劝道:“不要着急,坐下慢慢说。那谁,去倒杯水。”
等张丽春情绪稍微平静一些,姜勇才说:“这件物证呢,是我们一个同事无意间发现的,他并不能说明你丈夫已经遇害,但是可以提供给我们很多有用的信息,帮助我们早日发现侯伟南。张女士,我想问一下,你对司徒笑警官有印象吗?”
“司徒大哥?他在哪儿?他发现了什么吗?”
“这件衣服就是司徒笑发现的,只不过,他的说法和我们找到的物证有所出入。张丽春女士,我希望你能仔细地回忆一下,司徒笑警官是在什么情况下找到的你,当时你们是怎么交流的,最好能尽量多地告诉我们一些细节。”
张丽春似乎听明白了,有些难以置信,回忆道:“是有个警官先来找到我……”
姜勇安静地听了片刻,问章明道:“高风在哪里?联系一下高风,让他马上过来。”
章明通知了高风。
高风赶到时,张丽春已经讲完了她和司徒笑接触的整个过程。
也不需要怎么辨认,高风承认了自己就是最先联系张丽春的那名警员。
“是司徒笑指使你这么做的吗?他有什么目的呢?”姜勇遣人送走了完成指认的张丽春,询问高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