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小子也说得没错,什么街头艺术,不过是自我贴金,哪有人会停下来认真地听自己拉的是什么,这座城市里的人,都很忙的。
想到这里,这位夕诗姐姐将手指伸进鼻孔里,嘴角一扬,又发出一声一声“切”自嘲似的冷笑。
殊不知艾司离开地下通道,心里想的也是明天从黄大哥家回来,我还从这儿过,看夕诗姐姐是否还在这里拉琴。
刚出地铁口没走多远,就看见路边有一位乞丐,这次可是真乞丐,他裹着条破毡子,好像双腿自膝下就没了,匍匐在地,身子显得很短小,一颗头奇大,戴

着一副盲人墨镜,看来不仅没了双腿,还是个盲人。
真是可怜,艾司很想接济一下,一摸口袋却摸了个空,方想起口袋里的零钱都给了夕诗姐姐,艾司很不好意思,只能轻轻地从这名大头乞丐身边走过去。
那乞丐虽然看不见,但听力似乎特别好,听到艾司走过,双手捧着的破搪瓷杯子上下抖动,有几枚硬币在杯子里撞得丁零哐啷直响。
艾司停下来歉疚道:“我身上真的没有钱了,对不起啊。”
岂料,那大头乞丐一听到艾司说话的声音,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那伪装的断膝下立刻长出了一双小腿,跟变魔术似的,跟着将墨镜一摘,一双小眼睛贼亮

贼亮地熠熠发光。他一把就拽住了艾司的手腕,惊喜叫道:“那谁谁!”
艾司也将这大头乞丐认出来了:“大头!”
这个伪装乞丐骗人钱财的,不是大头杨聪又是谁。
话说这大头杨聪,自从看见艾司空手搏狮之后,就夜不能寐,经过几日的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一条发财大计,那小子人傻好忽悠,力气又大,身手灵活,简

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可见老天垂怜,终于给我杨聪杨爷指明了一条发财大道。
大头杨聪经过深思熟虑,越想越觉得这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金光大道,做梦都梦到自己被成堆的钞票和金币给掩埋起来,身边比基尼美女如云,点烟都是用

百元大钞。
不过,这发财大计有个前提,就是必须先找到艾司,虽说这小子很好忽悠,但找不着他一切都白搭。由于艾司活动的区域被人家划定了警戒区,杨聪不知道

违反规定会有什么下场,他也不敢去尝试,只能在警戒区外围周边碰碰运气,接连好几日都没什么斩获,杨聪杨大爷手里的资金紧张起来。
看着人来人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杨爷脑筋一转,就拿出了自个儿行走江湖的必备武器,破毛毡和墨镜,一面继续守株待兔搜寻艾司的身影,一面给自己

找点外快。
可又过了几天,那艾司还没踪影,我们的杨爷已经沦落到连泡面都快吃不上的地步了,一般人见他长得肥头大耳,不怎么乐意接济他。所以杨聪的观察范围

,就从艾司必经的几条路段,渐渐转移到了公交车站或地铁口这些人流密集的地方,没想到在这儿都能碰到艾司,看来果然是连老天爷都在帮着自己。
杨聪越想,底气越足,踮着脚尖大力拍着艾司的背:“哥们儿,闲话少说,哥哥我有一条发财大计,好兄弟,讲义气,特意来通知你。”
艾司将大头上下打量了一番,想起了那位在图书馆外面要钱的大叔,神秘问道:“你这样……能要到很多钱吗?”
大头差点一窒,干笑了两声,以无比猥琐的腔调抑扬顿挫地反问道:“靠——,你看哥哥我像靠这点儿小钱过日子的人吗?”
艾司的优点就是不撒谎:“像!”
杨聪显然已经习惯了艾司的直白,没脸没皮地拍着艾司的背让他跟自己走,临走前故作大方地将破毡子一脚踢到路边:“其实我是专门在这儿等你的,这个

嘛,反正闲着也没事儿,俺们不偷不抢,这钱也算挣得正大光明对吧。好啦,咱不说这个,哥哥问你啊,青瓦街龙场听过吗?没听过是吧,就知道你没听过,听

哥哥说,那地方,简直就是专门为你这种人而修建的,到了那里,哥哥保证你能赚到一大笔钱,要是打上个十几二十场,你下半辈子都不用为吃穿发愁了。”
“什么打上个十几二十场?你究竟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跟哥哥来就是了嘛,难道你大头哥哥还会害你,真是的。”
“恩恩她们要放学啦,我要回家去了,改天吧。”
“哎,你别走啊,那谁,艾哥,艾哥,你听我说嘛,今天晚上正好就有一场,我先带你去看看嘛,看看再说嘛是不是。真的能发大财啊!对你来说小菜一碟的

!”
“我真的要回去啦,恩恩她看不见我,要生气的。”
“那你这么晚在外面闲逛什么?”
“没有闲逛啦,我去给小朋友补课。”
“当家教啊?那能挣几个钱啊,你就说今天补课补晚了不就得了?艾哥,艾哥哥,艾爷,算我求您了,耽误不了你几分钟时间的,去看一眼,就看一眼。你

难道不想发财?”
艾司停下,思索,问:“能挣很多钱啊?”
“多。”大头拼命点头。
“好几千?”
“比这多得多。”
“要不要身份?”
“要什么身份?不要不要不要,那里每个人都想方设法把身份藏起来的。”
“什么事情能挣这么多钱啊?不会是坏事吧?”
“我以人格向你保证,这事儿跟坏事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走吧,艾爷,您再等一会儿就散场啦。”
5
青瓦街紧邻南宁路,却是一条地道的步行街,街道两边都被搭帐篷的路边摊给占据了,中间仅留下不足两米的行人通道,沿街混杂了各种叫卖声。
杨聪领着艾司穿过人流密集的摊位,拐进青瓦街边一条小巷,巷子里早有一人在那儿等着,瘦得跟猴似的,大头管他叫竹竿,那名字倒也贴切。
“就这小子?”瘦高个儿竹竿看了艾司一眼,表示怀疑。
大头将竹竿拉到一旁,小声嘀咕:“就他,你别看他个子不高,你看他那身形,那肌肉,爆发力超强的,我大头什么时候看走过眼?”
“也没看出什么肌肉来啊,到底行不行啊?入场券很贵的!”竹竿还是不信,精神萎靡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我操!”大头发了狠,“前几天有头狮子在市区被人用拳头打昏了你知道不?”
竹竿道:“知道啊,听说是一个警察干的。”
“干他娘,就是这小子,我就在旁边,亲眼看到的,这小子发起狠来,我怕得想尿啊!”
“有没有这么夸张,真的假的?”
“我以人格担保啊!”
“你的人格不值钱啊。”竹竿又打了个哈欠。
“我操!你想想,我全部家当都押在这小子身上去了,他要是不行,我还不如上吊抹脖子死了算了。少废话,走吧,赚了钱买一斤粉,爽死你啊。”
见竹竿点头在前面带路,大头喜滋滋地跑过来,对艾司恭敬道:“可以啦,我们跟他走就是,艾哥。”
艾司看着黑漆漆的小巷,小心道:“我不想去啦。到底在哪里啊?”
大头无比亲昵地搂着艾司的胳膊:“走过这条小巷就到啦,这几步路呢,里面很好玩儿的,来来来……”
“你们刚才说什么粉啊?”
“爽身粉,爽身粉。”
走到一半,小巷中间有两个体重在三百斤以上的肉墩型壮汉守着,那竹竿有气无力地摸出一张黑色的卡片晃了晃,壮汉们才放行,其中一个还提醒他们:“

火龙正在里面,你们运气不错。”看起来竹竿大头都是这里的熟面孔。
另一个则调侃艾司道:“带了个鸡蛋啊?”
“你才是鸡蛋,大哥看清楚了,岩石来的。”大头也不怎么怕那胖汉,两人说的是当地小混混的黑话,鸡蛋的意思就是很不经打,一碰就碎,比鸡蛋好一点

的叫沙袋,不仅能扛打,还能偶尔获胜的叫小刀,最后擂台常胜的才叫岩石。
走到小巷另一头,里面渐渐传来震耳欲聋的重金属摇滚乐,艾司大老远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是烟火味夹杂汗味和排泄物的气味,十分难闻。
小巷尽头,空间豁然开朗,四面都是高楼,在中间正好围成一个小广场。
这原本是小区垃圾场,后来被一群小混混占据了改为篮球场或足球场,再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成为街头打架斗殴、帮派厮杀的极佳场所,最后被

北区的大佬整合起来,有了龙场的名头,是海角市较为知名的地下黑拳市场。
声嘶力竭的疯狂音乐,狂欢般尖叫的人群,随处丢弃的易拉罐和啤酒瓶,熊熊燃烧的汽油桶。在广场中央立着四面锈迹斑斑的铁围栏,围栏四角被熊熊烈焰

映照如白昼,围栏中央有两个赤裸上身的猛男正像野兽一般搏斗着。
其中一个身高一米八几,肌肉结实得像钢铁,一头火红的头发,脸上用油彩画上青面獠牙,看起来格外凶狠,这就是龙场近几月声势正旺的台柱子之一——

火龙!
青瓦街龙场的幕后老板黑道出身,对中国武术有着近乎狂热的爱好,这地方既然被命名为龙场,那么里面最能打的人自然被冠以龙的称谓。
龙场里有九条龙,每一个都是黑道上叫得出名的响当当的人物,平日难得一见,不过偶尔也会出来透透气,像今晚就是。
火龙的对手是一个代号蜥蜴的人,身高比火龙稍矮,体型看起来却比火龙还魁梧,原本也是岩石级的好手,但在火龙面前,却像被逗的猴。
龙场的观众不只是黑道上的混混,也有些有钱人,它除了提供令人感到刺激的肉搏之外,最主要的是赌博,龙场胜负不计分数,只算输、赢、平,一方把另

一方打倒在地,让他爬不起来,就算赢了。如果时间到,双方都还在场上站着,就是平。
简单的规则加上激烈的搏斗,特殊的环境有着别样的刺激。
没看两分钟,艾司就看见那个红头发的转身一钩,将对手绊倒,跟着反手肘击,那手肘贴着对手的脸,两人一起往地上倒。立刻就有鲜红的血飞溅,围栏外

的观众反响热烈,那鲜红的颜色就像毒品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大头兴致勃勃地给艾司介绍,现在都不行了,以前打得那才叫一个激烈,动则生死见真章,十个里面就有九个要被抬出去。
艾司很讨厌这里,讨厌这里的气味,讨厌这里的音乐,讨厌这些人如痴如醉的疯狂模样,最讨厌的却还是那四面铁网围成的擂台,就像个金属笼子,里面的

人仿佛已不再是人,只是保留原始本性的野物。
那个笼子……艾司不知为何,总会联想到那天与大狗狗战斗时出现的铁笼子,虽然外形差异很大,但似乎作用都是一样的。艾司的手指不自觉地抖了两下,

全身的肌肉开始收缩,紧绷,脑袋里的血管似乎随着那狂暴的重金属音乐震颤,一阵一阵地刺痛。
与艾司相反,杨聪回到这里,就像游子终于归家,鱼儿回到了水里,贪婪地呼吸着那夹杂各种味道的气息,全身都放松下来。
“打呀!”
“夹爆他的头!”
“踢他裆,踢爆他!”
多么熟悉的尖叫声,杨聪不禁思绪飘远,遥想当年,第一次遇见司徒,也是在这里,当年他就和身边这名少年差不多的年纪,那时候的青春,年少且轻狂,

充满了激情与梦想,谁知道风云突变,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
“大头,他们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个啊,他们在做运动。”大头开始忽悠。
“运动?就像运动会那样?”
“对呀!就是你想的那样!”环境嘈杂,两人都需要大声说话,前面的竹竿回头,好奇地瞅了艾司一眼,大头给他做了个不可说破的暗示。
“小子你乡下来的啊?”竹竿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我是海角市纳凉镇石桥村人。”艾司对自己的来历背得很熟。
杨聪警告地瞪了竹竿一眼,竹竿无所谓地撇撇嘴:“还真是乡下来的。”
“怎么样,你看里面那两个人,个大、人傻,肯定不是你的对手,你要上去,哈哈,嘿哈嘿哈,三拳两脚就把他们打趴下了。”杨聪比画出拳击姿势想激励

艾司的斗志。
“不好,不喜欢这里。头疼。”艾司却一点兴趣都没有,看了一下场内,“他们那么壮,看着就好可怕的。”
“别呀,哥。”见艾司想走,大头赶紧把他拉住,“你还记得那天打那狮……就是那大狗,你只要拿出十分之一的力气,打趴他们完全没有问题啊!”
艾司摇摇头:“恩恩不让我打人的,打人是坏孩子。”
大头一时张口结舌,不能打人?只能打动物?他不知道该怎么诱惑艾司了。
小眼珠子一转:“这是比赛嘛,运动会,这不算打人的。我问你,你打别人,打了之后有好处吗?”
艾司想了想,摇头。
“那不就得了!”杨聪张开双臂,五指仿佛抓着大把的钞票,激情地捉住艾司手腕,“这是比赛,叫竞技,和你说的打人完全是两回事,你要是把对手打倒在

地,有钱的!好多好多钱啊!”见艾司愣着,又强调一遍,“有奖金的!赢了的人有好多奖励的!”
“有多少?”艾司皱着眉头随意问了一下。
大头马上对竹竿说:“去问问火龙的盘口和今晚大概能得的赌金。”
竹竿蔑视一眼,大头讨好道:“帮帮忙嘛,哥。”
这时场内的火龙和蜥蜴正好分开,蜥蜴一个抱扑摔俯身抢火龙下盘,火龙稍稍一退,双手像铁钳一样卡住了蜥蜴的脑袋,将对手的头往自己膝盖上摁,顶了

一记之后,感觉没吃上力,身体又前倾下压,几乎将蜥蜴的头夹在自己裤裆下,双手抱住蜥蜴的腰,如旱地拔葱一般将他整个人倒举了起来,再狠狠地往地上砸


就像屠宰场的人捉住兔子耳朵杀兔子一般,猛力地往地上那么一摔。
人群中再次迸发出尖声惊叫,欢呼如潮,艾司倒吸一口冷气,指着场内问大头:“这样不疼吗?”
大头还想接着忽悠:“这怎么会疼,这是比赛嘛,比赛肯定不会疼的。”
“你骗人,摔一跤都很疼的!”艾司戳穿大头的谎言。
这时候竹竿带着消息回来了:“火龙一赔一点五,蜥蜴一赔五,今晚大概火龙能拿一两万吧。”
一两万?艾司心思纠结起来,他在心里盘算着,要是这样能拿一两万,那么只需要参加六七次比赛就能凑够十万了;可是,那个被打得好惨,肯定很疼的,

而且恩恩有说过,不许那样子对别人,恩恩又没有说比赛时可不可以这样做,那就是都不许喽。
但是,艾司真的好需要钱,十万块耶。
“那我也能拿那么多吗?”艾司惴惴不安地问了问。
“你能拿的比他多多了,要是你能打赢他的话。”杨聪大声地吼出前半句,刻意压低声量说了后半句。竹竿鄙视地嘲笑大头。
但艾司听力很好,追问:“怎么算是打赢他呢?”
“就是把他打趴在地上,让他爬不起来。”大头一看有戏,这方面有问必答。
艾司皱皱眉头:“要是我是趴地上那个人呢?”
“这不可能,你当你大头哥哥这么没眼光?就拿出那天你打那……那大狗的力气,一拳就搞定了!”
“那趴地上的人是不是就没钱拿了?”艾司依旧在发问,有点难以舍弃。
“那……”大头本想说那当然,只能赢不能输,可看艾司好像准备放弃的样子,赶紧改口说了,“那哪儿能呢,那不上去白挨一顿揍,趴地上那个要拿得少

一点,怎么也有好几千吧。”
其实龙场并不是什么规矩的大型地下黑拳,更倾向于临时赌斗,只不过有人组织,有人押注,有人抽头,这种简单赌斗,拳手是没有出场费的,全靠押注多

少,双方后台各有一个经纪人给自己的拳手押重注,其余围观者押小注,赢了全得,输了没有。
至于参加外围赌场的群众筹码分配,由组织者负责,获胜拳手在组织方支付了获胜群众的赌资后,给予三成利润奖励,而与对方经纪人赌斗赢得的筹码,则

与他的经纪人协商分配;而输了一方的拳手,他的伤残费和出场费什么的,由他和经纪人自行解决,但是组织方面同样会提供一成的利润分给拳手,以示公平或

是抚恤。若是时间到了,双方还能同时站在场上,那么算平局,双方经纪人赌资各自归还,组织方给每位拳手分两成利润。
因此大头也不能算欺骗,只是将数额尽量往高了提,艾司却觉得不划算,被打成那个模样,才几千,恩恩她们说大病一场都要好几千的。
一看艾司皱起眉头,大头赶紧补充:“如果说打到最后,你们两个人都还能站在那儿,都没倒下,那就不算输也不算赢,算平局,这场上的钱你们两人平分

。”
“嗯?”艾司看了竹竿一眼,这次竹竿也点了点头,看来是真的,“那也就是说,比赛完了之后,我只要还能站着,也能拿一万左右?”
“嗯,对,没错,就是这样子的。”大头的大脑袋点得比打夯机还快。
“打一场比赛要多长时间啊?”
“这个,是双方开打前自行约定的,不过如果时间越长,就越容易把一方打趴下,那奖金也就越高。”大头耐心地解释着,扭头问竹竿,“这次火龙他们打

了多久?”
“十分钟。不休。”
大头给艾司一个“你听到了”的眼神,伸出手指比画了一下:“十分钟,两万。”他自然不会提,要在火龙面前坚持十分钟,那需要多大的勇气。“十分钟

之后,不倒地,一万。”
“那半个小时呢?是不是就有三万?”艾司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叫了起来。
“这个,倒不一定有那么多,但肯定比一万多。”大头打马虎眼。
艾司声音很大,这次不仅是竹竿,连周围的人都投来怜悯的目光,想在火龙面前坚持三十分钟?小子你很想投胎啊!
“那……我可不可以躲?”
“你傻呀,人家打你,你当然要躲,躲了之后再还击,谁让你傻乎乎站在那里让人家打,你看他那拳头,你真敢站那儿不动让他打?别说三十分钟,三秒钟

你都坚持不下来啊!”大头被艾司的问题吓了一跳,还好这小子提前问出来,否则自己真的要输得脱了裤子上吊。
“我没身份,这真的不要身份?”艾司心中有了计较,恩恩不让我打人家,但是我可以让人家打不着我啊,在里面躲十分钟就有一万哎,那要是我在那里面

躲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艾司伸出双手,屈指数了起来。
“要啥身份啊。还要我说多少遍你才信啊?”大头口音都变成东北味儿了,“我揍这样告诉你,身份搁这儿,它揍不好使。”
竹竿不禁微微摇头,这大头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个傻小子,连身份证都没有,死了都没人收尸,听说被打死在台上,这龙场有笔善后资金?难道这大头打的就

是发死人财的主意,难怪他说稳赚不赔,哼——
“我可以试试?”艾司意有所动。
“马上就可以试啊。”大头早就迫不及待了,“跟我来。”他要带艾司去找一个拳手经纪人和对方对赌,刚走没两步,脸色大变,第一反应竟是扭头想跑。
人群中有人大喝一声:“站住!想往哪儿跑你!看到你啦,小屁股,过来!”
大头的趾高气昂顿时变作霜打茄子,灰溜溜地低着头小跑过去,赔笑道:“琛爷,您也来玩啊?”
“少屁话。”叫琛爷的四五十岁年纪,干瘦,花白头发,对着大头屁股就一脚踹了过去,大头一个趔趄,嘿嘿干笑。
琛爷叼着棵大雪茄,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沙滩椅上:“上个月你和我手下的阿坤打牌,输了借了五百块,说好的七出十五归,日息五分,现在利滚利,你欠

我三千,啥时候还啊?”
“哎呀琛爷,您老就高抬贵手吧,当时说好了是朋友借,不是向公司借钱啊。”大头哭丧着脸,四面作揖,“您老身上拔一根毫毛,也比小的大腿粗,小的

是真的没钱,在哪儿找三千啊,就算您老把小的卖了,这一身几两肉,也值不了三千啊;小的一直肾亏,萎缩到快没了,肺也因为吸烟吸坏了,肝也是烂的,心

脏也不好,这小眼睛还近视,您老卖器官也卖不了几个钱啊,我全身上下就没一地儿是好的,您老就当放了个屁,放过小的吧。”
琛爷和他周围的伙计哈哈大笑,五百根本就不是个数,那七出十五归,日息五分,在黑道上也没高得那么离谱的高利贷,不过就想看看这小丑顶着大脑袋,

扭动着小屁股,图个乐子。
杨聪也清楚对方的想法,竭力让自己的肢体语言看起来足够滑稽搞笑,希望对方一乐,就撒手让自己走人。谁知道这次琛爷笑够了之后,脸色一沉:“不行!

你小子有钱来龙场看打斗,会没钱还我?五百虽是毛毛雨,但蚊子再小也是肉,你今儿个要是还不出钱来,可别怪琛爷我真把你给剁碎了卖掉。”
杨聪脸色大变,膝盖一软就跪地上了,一双小眼睛四下张望,心中只能祈祷琛爷是在跟自己开玩笑,眼睛却在看逃亡的出路在哪里。
这时候,艾司从后面抢上前来,大声质问:“你们为什么欺负大头,你们没看到他都快哭了吗?”
琛爷和他的手下都是一愣,这又从哪儿冒出个愣头青?
6
杨聪却是眼前一亮,救兵啊,赶着琛爷还没有卖我,我先把这小子给卖掉吧。他骨碌爬了起来,抱住艾司胳膊,挤出笑容:“琛爷,这是我乡下表弟,我这

次来呢,其实是带这小表弟来打拳的。”
“表弟?打拳的?就这小身板?跟小鸡崽似的,哈哈哈哈哈……”琛爷和他的伙计哄然大笑,琛爷补充问了一句,“他能和谁打?和你呀?哈哈哈哈哈……

”一行人笑得前仰后合。
大头不敢笑,抱着艾司的胳膊瑟瑟发抖,艾司往场上一指:“我要和那个红头发的打,十分钟,不倒下,就有一万,我两个小时不倒下,就有十万了。”
“噗……哈哈哈……你们听到没有,他……哈哈,他要和火龙打,还十分钟不倒下……哈哈哈,大头,你这表弟太搞笑了,比你逗多了,你哪儿找来的啊?

这都是极品啊!哈哈哈哈……”琛爷笑得雪茄都掉了,拍着大腿,眼泪流了出来。
琛爷擦去眼泪,往旁边指了指:“听着,小子,你和我手下阿彪打,你赢了,你表哥大头欠我的钱,一笔勾销,你要是输了……”琛爷笑意渐渐收敛,变色

阴沉,“我就把你们两个,一块儿卖掉!”
“可是,我站着不倒,不赢也不输呢?”艾司问道。
“行,只要你能在阿彪手下,过十分钟不倒,也,算,你,赢!”琛爷发了狠话,叫过一个伙计,嘀咕了两句,自然有人去与龙场组织者联系。
大头赶紧趁这空当,给艾司介绍一下他对手的情况,那阿彪个子不算太高大,一米七三,但在龙场也算是岩石级好手,他的鞭腿和左后勾拳是两大撒手锏,

艾司哪儿知道什么叫勾拳什么叫鞭腿,只是嗯嗯答道:“我不让他碰到我就是了。”
“大头,这次有没有钱拿?”
“嗯,这个,可能,应该有一点儿吧,但是,因为……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大头支吾起来,顾左右而言他,“额,对了,你还要特别小心,这阿彪

很阴险的,动不动就猴子偷桃、插眼睛什么的,千万不要让他近身。”
这时候组织方已经做出反应了,一个瘦得跟竹竿有一拼的年轻人,拿着小商贩叫卖用的大喇叭高声喊着:“下一场下注开始啦,下一场下注开始啦,一个新

人小鸡崽想要挑战温妮阿彪,灯光注意一下,灯光注意一下。”
几道强烈光柱顿时照在了艾司身上,让艾司都睁不开眼睛,周围未散场的人一看,这差异也太大了,温妮阿彪这些人都算了解,温妮是一间夜总会的名字,

琛爷他们就在那一带收保护费的,这新人小鸡崽明显就不是个儿,根本看不出有任何身体优势。
盘口很快开了出来,组织方还新增了盘口,赌的是小鸡崽能在阿彪手下坚持几分钟,最低是一分钟之内,最高自然是打满十分钟。
刚看完火龙大战蜥蜴,就好比吃完正餐后来点餐后水果,帮助一下消化,那些赢了的自然又纷纷投注,看看这小鸡仔能给大家带来点什么乐子。
艾司向大头抱怨:“为什么要叫我小鸡崽,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我叫艾司。”
“行了吧,你打赢陈彪再说,以后我们再取个威风点的名字,这里不会有人用真名的。”
“哦。”
进了铁围栏,艾司发现,这里面的空间比外面看上去要大一点,对面的阿彪赤裸上身,肌肉板结如牛筋,双手戴了副皮手套,以拳击掌,啪啪作响。
艾司打定主意,绕着铁围栏和他转圈圈,绝对不让他碰到自己。
陈彪向艾司靠近,艾司不朝场中央走,贴着铁围栏挪移,周围的观众不乐意了,这到底是来打拳的还是来干什么的,胆子这么小,还上场打个球啊。
艾司有些紧张,又有些茫然,大头给自己的解释是这铁围栏里面什么规矩都没有,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想咋躲就咋躲。艾司心绪不安,外面那些人太吵了

,艾司一会儿想到恩恩不许自己和别人动手,一会儿又想到要是赢了有好多好多钱拿,拿到钱就可以完成自己的心愿了……
一些极度不满的观众隔着铁网猛推艾司,艾司心神都在面前的对手身上,脑子里想的都是有的没的,没想到背后发力,顿时向前一扑,陈彪看这架势,顺手

就给了艾司一拳。
艾司看着拳头在眼前放大,身体却一时忘了该做何反应,用脸贴了上去,头一歪,干脆倒地!全场一片嘘声,这餐后小点还没放到嘴里就没了?
组织方拿大喇叭的青年也不知该如何解说了:“这……这这这,这也太夸张了吧,这是零点零一秒的新KO纪录吗?我们的新兴选手小鸡崽显然是不行啦,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