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叶这里正撑着下巴眯眼看着京墨,那原本静静站在庭前的京墨忽而转了头过来,幽深的眸光直直的落在她身上,艾叶没有料到,正跟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没来由的脸一热,讪讪的移开了视线,眼角余光却瞥到了有人从屋中出来,她一转头,便瞧着穿着纯黑中衣从屋中出来的夏侯懿,忙站起来迎了过去。
“王爷。”
两声不同的声音叠加在一起,艾叶抿唇,心里也不知怎的有些失落,原来方才京侍卫不是在看她,是因为王爷出来了,京侍卫才看过来的,这会儿京墨也从庭前走过来,站在廊檐下,静静的看着夏侯懿。
夏侯懿看了二人一眼,落在京墨身上的眸光略略幽沉一些,然后才对着艾叶温声道:“本王想吃炖的烂烂的鸡肉,你去告诉厨房给本王做一碗来,你等着他们做好了,再取回来,你家小姐睡着,也不需你伺候了。”
艾叶眨眨眼,点头应了:“是,我这就去。”
炖的烂烂的鸡肉?
她记得,王爷是不爱吃鸡的呀,怎么这会儿出痘连口味都改了,还要吃炖的烂烂的鸡肉?
她虽百思不得其解,但仍是去了。
艾叶走后,夏侯懿眸光沉沉的落在京墨身上,眸中含着一点冷意,也不说话,就那样望着他。
京墨抿唇:“王爷把艾叶支开,是有事要跟属下说?”
王爷不爱吃鸡肉,却说要炖的烂烂的鸡肉,还要艾叶守在那里,分明就是想支开艾叶,有话要单独与他说。
“嗯。”
夏侯懿沉沉应了一声,幽暗眸光落在京墨的脸上,“沅儿拿回来的那些卷宗,你按照原本的样子封存起来,然后放回刑部密房里去,你知道怎么做的。”
京墨答道:“是,属下知道如何做。”
夏侯懿又点了点头,眸底还是裹着寒意:“等此事办完,你自己到府中刑房去领四十板子,让伺候你的人重重的打,记住了吗?”
他心头有怒意,只是控制的极好,不过是从冰冷的语调中听出几分彻骨的寒意罢了。
“属下领罚。”京墨面色波澜不惊,垂了眼眸说了这几个字。
“罚?”
夏侯懿冷哼一声,“你知道本王为何罚你吗?你跟着本王十年,本王与你从小相识,咱们两个一处已经快二十年了,本王从未动你一分,要罚你,本王心里也不情愿。”
京墨跟着他日久,他是将京墨看成亲生兄弟的,如若不然,也不会将王府侍卫长给他来做,对于夏侯懿来说,能负责他的安全能负责瑞王府安全的人,必须是他信得过的人,而且,这个身份相对自由,他有许多事情,更能方便的交给京墨去做。
如今要罚他,他又于心何忍?可是法度如此,不能不罚,何况他所做的事情,也太胆大妄为了些。
“属下知道,属下做错了事,自然该罚,但是属下不后悔。”
京墨抿唇,眸光清冽,“王爷怪属下私自带着小王爷偷入刑部,怪属下不曾将实情直接告知小王爷,而让小王爷身涉险境,怪属下纵容小王爷将卷宗从刑部拿回来,还偷拆金漆封条,这些属下都无话可说,但是属下曾经发过誓,绝不会泄露当年之事,即使对着小王爷,属下也不能违背当初的誓言,何况小王爷是王爷的骨血,当年的血海深仇他没有亲历,他不能明白王爷的感受,他心中对王爷已有怀疑,唯一的方法,就是让他直接去看看当年的事情,那些卷宗,远比属下的回忆有效果,来的更加直接,所以,属下不后悔。”
他对夏侯懿一片忠心,兄弟情义之中更多了些许敬畏和尊重,他对夏侯沅更是爱之切之,既然夏侯沅一心想知道当年之事,他便带了他直接去看那些卷宗,远远比他诉说要来的直白透彻些,何况,他绝不会因为夏侯沅是夏侯懿的儿子就违背当初的誓言,他说过不会泄密,就永远都不会泄密,哪怕是夏侯懿的儿子。
夏侯懿一叹,眸中带着点点幽光,语气稍稍缓和了些:“本王知道你的用心,但是法子未免激烈了些,而且,他毕竟是本王的儿子,是瑞王府的世子,你怎么能拿他的性命犯险?”
尽管他心里认为京墨没有做错,但是他也必须这样说,不过,若换了是他,面对当时那样的情况,他也会这么做的,即便面对挨板子的结果,大概也会和京墨说一样的话,他做错了,他也不会后悔。
“王爷,如果再来一次,属下还会这样做的!”窦雅开夏沉。
京墨忽而抬眸,定定的看着夏侯懿,眸光仍旧那般坚定,他这辈子,护定了夏侯懿,也护定夏侯沅,若是有危险,他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他们安全。
夏侯懿瞧见他的神色,不由得又是一叹,心中冷意渐消,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此事也不必再说了,你做事极有分寸,本王是知道的,所幸也无事,小惩大诫,你只记着便是了。”
京墨抿唇,看了夏侯懿一眼,见他脸色潮红,满脸痘疹,有心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但想起他素来的性子,还是咽了回去,只改口道:“昨夜,吴侧妃和金夫人来过了。”
“嗯,本王知道,”
夏侯懿瞟了京墨一眼,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得拧眉,“她们来,不是问安,是有事?”
京墨答道:“吴侧妃和金夫人一同来,确实是得了王爷和王妃回府的消息然后赶来问安的,但是金夫人还有另外的事想求王爷,属下遵照王爷吩咐,没有让她们进去,只是不知这事来管家有没有与王爷说过,也许来管家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便没有说呢。”
夏侯懿最不耐烦听到金氏的事情,所以曾嘱咐过来福,一概有关金氏的事情不必与他说,让来福自己看着办便是,就连吴氏,若不是大事,也可以不必来告诉他,他心中厌恶这两个女人,便让来福只把内宅之事告诉窦雅采即可,他是一概不管的,只是窦雅采这几日都跟他在一起形影不离,来福也寻不到机会说什么。
“本王知道她们来过,但不知所为何事,也实在不愿意见她们。”
夏侯懿挑了眉,“听你这话的意思,莫非有大事?”
京墨抿唇:“关于处置永安侯金兆钧的公文下来了,金家十五岁已上男丁充军,十五岁已上女子没入奴籍,金兆钧本人于五日后斩首,金家算是败了。金夫人一得知这个消息,便赶来求王爷,说是不求脱罪,但求能保住金兆钧一命即可,吴侧妃看她可怜,也在一旁求情,让属下通融一二,让她们二人面见王爷,求王爷好歹顾念往日情面,去求一求皇上饶了金兆钧不死。王爷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扰,所以属下没有放她们进来。”15464930
“原来如此,上官桀也算是下了决心了,果然他很疼上官泰,竟真的让金兆钧死啊,”
夏侯懿啧啧一叹,金兆钧的案子也总算是有了结果,听了京墨的话,唇角挂上冷笑,“金兆钧作恶多端,死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本王凭什么要救他?金氏也不想想,她自己的性命能不能保住,还妄想保住她爹的性命?吴氏倒是有点意思,吴佑添明明是太子的人,她倒是替金兆钧来求情,这可真是个笑话,她的心思,倒是越发难猜了些!”
吴氏表面上安分守己,可他总觉得吴氏暗地里好似会有些算计,这闹腾之后又太过安静的人,肯定是有问题的,金家完了,金氏已是强弩之末,可吴家却还有个吴佑添撑着呢,太子不倒,上官桀不死,吴佑添这个丞相之位,也稳当的很呢!
“那这件事,王爷打算怎么办?金兆钧的死,对我们其实没有任何影响,我们大可置身事外的,何况金兆钧死了,四王爷也少了一份依仗。”
夏侯懿微微一笑,施施然转身进屋:“朝堂之事,与本王无关,本王有病,且养着呢,这闭门谢客不理俗事,总得有个远离红尘的样子嘛!”
他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继续闭门躲懒,他出痘呢,不能轻易见人的,现在谁死了都跟他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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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金氏又来了
吴氏金氏又来了窦雅采一觉醒来,天都黑了,她茫茫然从床榻上坐起来,外室桌案上点着一盏灯烛,昏暗的烛光透过纱帘照射进来,便越发的幽暗了,床榻上早已放下幔帐,从她这里看出去,外头就跟没有点灯一样,昏暗的很,只能勉强看清屋中的陈设轮廓。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眸光一扫,便落在身侧的夏侯懿身上,见他熟睡,她瞧了一会儿,忽而就生了满心的怒气,她是被他偷偷按了睡穴才睡着的!
睡之前他们在说什么来着?
她揉揉有些疼的太阳穴,说起他十岁时就订亲了,说起他那个未过门的比他小一岁的小媳妇,说起他没有去退亲,就因为瑞琮死了,活着的是夏侯懿,他还说什么,人家不可能守着他,肯定是嫁人了等等之类的话,一副漫不经心的笑模样…
偏偏她听的满心的酸意,正拈酸吃醋的时候,他倒是轻描淡写的来了一句困了睡罢,还不待她反应过来,就被摁了睡穴睡着了…
她这会儿记起来,怒意不减反增,他竟然不耐听她的唠叨,也不与她解释解释,还真得就只当个笑话一样,说了就完了,然后还睡的这样香沉,也不与她说说那个小姑娘是谁家的,姓什么叫什么,长的什么模样,难道这些不该与她说清楚的吗?
她眸光灼灼的瞧了身侧的夏侯懿一眼,刚想扑过去把他弄醒,却听见屋门吱呀一声响,有人悄声进来了,还轻手轻脚的进了内室,分明是怕吵醒了床上的人,她皱眉,暂且放过了夏侯懿,撩开幔帐露出一个头向外看去。
“艾叶?你进来做什么?找我有事?”
见进来的人是艾叶,窦雅采倒是有一丝诧异,又见她蹑手蹑脚做贼心虚的模样,心底浮现一丝疑惑。
艾叶悄悄进来,本来就怕吵醒了窦雅采,猛不丁听到窦雅采说话,她又正巧走到床边,一眼瞧见窦雅采只露了个脑袋出来,直接就被吓了一跳,还好她反应快,立刻用手捂住了嘴巴,那声尖叫就没有喊出来,没有吵醒床上还睡着的人。
“小姐,你醒啦?饿不饿?我给你去弄点吃的。”
艾叶悄悄走过来,趴在床沿低声跟窦雅采说话。
窦雅采撇撇嘴,回头看了夏侯懿还有夏侯沅一眼,见两个人没反应,便也慢慢趴下来,望着艾叶道:“别打岔,问你话呢,你进来做什么?”
她这边还睡着,也没有唤她进来,她大可去休息,还这样鬼鬼祟祟的进来,不是有事是什么?
艾叶一叹,又低声道:“是京侍卫,他说王爷吩咐他将那些卷宗拿去刑部放好,但是他又不方便进来,说这里毕竟是小姐的屋子,他不能进来,所以便央我将那些卷宗拿出来给他,我又不知道什么卷宗不卷宗的话,只说等小姐你醒了问了小姐再拿出去给他,他偏偏说什么事不宜迟,定要我进来拿,还说我进来之后在内室书案就会看见那些卷宗,卷宗上有金漆封条,好认的很,我没了法子,这才悄悄进来的,没想到把小姐你给吵醒了。”
“他真是这么说的吗?”
窦雅采敛眉,看来夏侯懿已经吩咐过京墨了,要去把这些偷拿出来的卷宗换回去,其实京墨说的也对,确实是事不宜迟,早放回去也早一刻安心。
“是啊,京侍卫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卷宗,只好悄悄进来看看,原本想着若认出来就拿出来给他,若认不出,就只好等小姐醒来再说了。”132do。
艾叶说话的功夫,窦雅采已经下了床榻,走到书案前,将那半掌高的卷宗拿起来,随意将手中的白帕子覆在上面,复又走回来,抿唇道:“既如此,还是我亲自拿出来给他吧。”
她若是没醒也就算了,如今既然听见了这话,也怕艾叶不明就里,弄不清楚这件事,便直接拿起那些卷宗撩起纱帘出了内室,直接便出去了。
京墨正在门廊下等着呢,眼见着屋中原本昏暗的灯烛忽而亮了起来,正自疑惑间,便见窦雅采一身素色衣裙走了出来,他一愣,忙行礼:“王妃吉祥。”
窦雅采客气一笑:“京侍卫不必多礼。”
她话音刚落,在屋中重新点了灯烛的艾叶就跟着出来了,见二人说话,艾叶便抿唇垂手侍立在一旁。
窦雅采将手里的卷宗递给京墨,抿唇笑道:“这是京侍卫要的卷宗,都在这里,艾叶不知道,我便拿了出来,如此,还要麻烦京侍卫跑一趟,送回刑部密房去了。”
京墨点点头,连同着覆在上面的白帕子一齐接过来:“是,属下这就去处理。”
暗夜无人,他将金漆封条重新弄好之后,就直接送去刑部密房。
艾叶也不知那卷宗是个什么东西,只听到小姐说什么刑部密房,她便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盯着那些卷宗,心中猜度卷宗的来历。
京墨拿了卷宗,又对着窦雅采点点头,行了一礼,转身便走,窦雅采凝了眸光,等他走出门廊,她却又追了上去,停在门廊下,略带些歉意道:“京侍卫,沅儿年纪小不懂事,若有得罪你的地方,请你原谅,你跟王爷情同兄弟,我也是很敬重你的,并没有把你当做普通侍卫。”
夏侯沅之前说起如何套话如何让京墨带他去刑部看卷宗的话,言辞闪烁的很,又没有细说,知子莫若母,她便知道夏侯沅肯定是对京墨使了什么手段,如今知道了京墨的身世,又知他是夏侯懿的好兄弟,自然心生歉意,有些话便脱口而出了。
京墨脚步一顿,抿了抿唇,反身时,眸中光色盈亮:“王妃言重了,小王爷待属下很好,说不上得罪的话,属下也…很喜欢小王爷。”
这是有多么口是心非的话啊,窦雅采一叹,她话已说了,京墨对夏侯沅偏见甚深,看来这个结只有他自己来结了,反正是他得罪了人家,也不是她得罪的。
当即抿唇,笑了一下,刚要启唇说话,却听见庭院门前,有人声吵嚷传来。
“你们让我进去!我有话要跟王爷说!你们让我进去!”
窦雅采拧眉,门廊边三人齐齐都往庭院门口望去,便只见吴氏拢着素色的披风立在庭院门口并不说话,而吵嚷不休的人正是金氏,金氏穿着一水儿的鲜亮衣裙,倒是少见的打扮起来了,她头发还短的很,戴着假发,眉毛倒是长了些许,模样也恢复了从前的几分柔美温婉。
此刻的金氏,对着不许她进来的两个侍卫,声声呼喝,口口声声说要见夏侯懿。
京墨眉目一凛,大步踏了出去:“属下出去看看。”
艾叶一见吴氏和金氏又来了,眸中顿生厌恶:“她们怎么又来了?昨夜闹的还不够么?这永安侯是自取其辱,如今要死了就死了,还来求什么情呢?永安侯还害过小姐,他们金家个个都不是好人,王爷怎么肯帮金氏呢?真是不知好歹的东西!”
艾叶怒极,也顾不得上下尊卑,也不管金氏还是府中的小妾,直接便骂了出来。
窦雅采原本拧眉瞧着外头,听见艾叶的话,转眸道:“金兆钧要死了?什么意思?”
金兆钧好好的关在牢中,不是说他的案子得等到年后才能审理,就算是处斩最快也要等到秋后,为何说要死了?
艾叶抿唇道:“刑部这两日才下的公文,永安侯的案子结了,说是过几日就要处斩,这金氏得了这个消息便急了,昨夜跟吴侧妃两个人过来,说是要跟王爷小姐请安,实则是想来求情的,我后来问过守着门口的侍卫大哥的,金氏口口声声便期望王爷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进宫替永安侯求情,说是不求脱罪,但求活命就行了,切,王爷怎么会搭理她呢!”
窦雅采轻轻应了一声,眸光复又落在外头的金氏身上,四王爷远去封地,四王爷党的人顿失依仗,在京城为官的只怕不好过,如今上官泰旧‘病’复发,太后自然是不能轻纵四王爷的人,别人没有犯事也就罢了,金兆钧却是留不得的,太后定是想快刀斩乱麻,先除掉一个是一个,就连秋后都等不到了,直接结了案,便只在年后处斩,果真是雷厉风行的很。
金氏来求情,其实根本就是无用的,夏侯懿不会见她,可是…窦雅采的眸光落在静静站在那里的吴氏身上,她们两个分明已经决裂,上次听吴氏的口气,也似乎不屑再跟金氏为伍,可为何如今还要跟着来,而金氏好似也不反感?雅一采然点。
她微微眯了眼,不管旁边絮絮叨叨数落金氏的艾叶,直接便往院门走去,京墨去了这么久,她们两个还在那里吵嚷,可见京墨去是无用的,他还要去处理卷宗的事,无谓在这里久耗。
艾叶一愣,停了话头,忙跟了上去:“小姐,你出去做什么?”
窦雅采头也不回:“难道你想让她们两个把王爷吵起来吗?不如我去打发了她们,免得她们不知进退!”
到了院门前,窦雅采也不理金氏吴氏,只望着京墨道:“京侍卫,这里有我,你且去忙你的事情吧,你不是还要出门替王爷买药么?”
她不来,也无人替京墨解围。
京墨反应也快,忙就应了:“是,属下这就去。”15499838
谁知一阵风来,谁也没有注意,那覆在卷宗上的白帕子被掀起一角,露出几段金漆封条来,这一幕又正好被立在一边的吴氏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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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死这两个女人
疼死这两个女人只是京墨身形已动,那卷宗在吴氏跟前只晃了一眼,两个人便已错身而过,吴氏只看清了是一些卷宗,然后好似又黄色的封条,却一时想不起是何物,只是望着京墨远去的背影出神,直到京墨消失在夜幕之中,吴氏还是皱眉瞧着。
窦雅采见吴氏望着京墨的背影出神,也不知那封条隐约被她看到的事情,只是不喜吴氏看京墨的眼神,又见她来了之后,金氏立在一旁微微扬眉瞧她,竟不似从前那般惧怕她的眼神,心里微微讶异,面上却带了疏离的笑。
“二位昨夜来了,已然碰壁,今夜何必又来呢?”
吴氏微微一笑:“王爷身体欠安,我们理当前来探视的,王妃也该知道,我和金妹妹,好歹一个是王爷的侧妃,一个是王爷的小妾,虽说地位不及王妃,但是王妃也不能不让我们见王爷吧?”
“当初我执掌内宅之事,也从没有阻拦过王妃见王爷呢,如今,王妃又何必挡着我们?”
夏侯懿出痘的事早就传遍王府,她跟金氏作为夏侯懿的侧妃和小妾,确实有理由前来探望的,吴氏这话咄咄逼人,但是也不是没有道理。
窦雅采怒极反笑,吴氏这话,真真算是颠倒黑白了!
“吴侧妃这话说的,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了,在吴侧妃眼里,王爷是会任由女子摆布的人吗?王爷就只有这点子出息吗?我与他说不见你们,他就不见你们?你们也不好好想想,你们往昔做过些什么事情!再者说了,你们来看王爷,王爷就该感恩戴德的让你们看吗?你们未免太高估自己了,你们好意来看,可王爷见不见,那是王爷的自由,难不成他自个儿的府邸里,还有强买强卖的道理?”
窦雅采一席话说得吴氏沉了眉眼,微微冷了声:“多日不见,王妃私逃回府之后,倒是越发的伶牙俐齿了呢!”
窦雅采不理会吴氏话中的冷嘲热讽,只微微笑道:“你还好意思提起你当初执掌内宅之事,你若是肯阻拦我见王爷倒是好事了,至少你还是有良心的,可你当初啊,是根本不屑做这种‘好’事的,你做的,都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呢!”
冷嘲热讽谁不会,大家一起来啊…
吴氏今夜来是有事,本就不欲与窦雅采打嘴皮子的仗,这会儿听见她这样说,重重哼了一声,转眸抿唇看着金氏道:“金妹妹,王爷不见咱们,这事儿跟王妃说也是一样的,反正这内宅的事儿,王妃也是应当知道的,何况这样的大事,她总是要告诉王爷的,不可能瞒着王爷一辈子,你只管放心大胆的说!”
窦雅采微微眯眼,心道,终于说到正题了…
勾眉,目注金氏,淡声道:“令尊的事情,我听说了,你也应当知道罪有应得四个字,你还想要替令尊求情,你这是陷王爷于不义的境地,王爷是绝不肯应你的,到时候吵嚷出来,别说你好不容易保住的命会保不住了,就连瑞王府都会被你牵累,你这又是何苦呢?不如安安分分的好好待着,也免得被令尊牵累,倒是毁了金家的将来!”
她心中深恨金氏为人,可是她们这般胡搅蛮缠实在可恶,她也只好言明实情,义正言辞的说了这些话,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们不要再闹,否则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
吴氏听了这话却笑起来:“王妃切莫插言,总要听金妹妹把话说完再来说教,金妹妹如今虽然心系金伯父,但是她这里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情要与王妃说,这事儿说了,想必金伯父的事情,会有转机的吧?”15499838
吴氏又对着金氏微微一笑,“你讲。”
金氏瞧见窦雅采,面容难掩雀跃之情,可是忽有想起那日窦雅采惩治她的情景来,心里到底还是害怕的,看了吴氏好几眼,才攒足了勇气,抿唇道:“王妃,妾身此次来,并非为家父求情,而是有事要告诉王爷,可既然王爷不肯见妾身,那告诉王妃也是一样的…”
顿了顿,忽而抬眸正视窦雅采,一字一句的道,“王妃,实不相瞒,妾身已经有了快两个月的身孕了,吴姐姐让大夫来瞧过,说确实是喜脉,且从脉象上看,应该是个男孩儿…”
金氏抿唇一笑,“将来十月怀胎之后足月生产,小世子又会多了一个小地弟呢,王妃,王府添丁,你高兴吧?”
窦雅采听到身孕二字时,只觉得天上似乎有一道闪电,直接闪到了她的身上,然后一声炸雷在她脑中轰然炸响,之后金氏说的任何话她都暂时听不到了…
金氏怀有身孕,而且是快两个月的身孕了…没法儿抑制心中抽疼的感觉,她知道她不应该介意的,自从夏侯懿跟她好了之后,根本就没有碰过吴氏和金氏,哦,不对,是自从夏侯懿发现吴氏和金氏的为人之后,他相继就再未碰过二人,金氏这身孕,还是那时节,她跟越子耀的谣言满天飞的时候,艾叶就与她说过,那一连几天,夏侯懿一直都歇在金氏房中…追溯起来,这孩子也是那时候才有的…
窦雅采呆怔站在原地,脑中轰鸣,心口隐隐疼痛,若不是心头尚有一丝理智在提醒她,吴氏和金氏都在一旁站着,她可能脸一红,立刻便会落下泪来,她不可能不伤心的啊,本来以为夏侯懿从此之后没有别人了,也不会再碰吴氏和金氏了,却没想到…金氏竟会有身孕…
窦雅采即便没有哭,但是她此时的脸色也不好看,换了谁,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骤然听闻此事,脸色又会好看到哪里去呢?
吴氏这会儿心头惬意的欣赏着窦雅采的表情,还故意气她道:“王妃怎么不说话了?是高兴的说不出来话了吗?也对啊,你大概还没有想到,金妹妹也能有孩子吧?咱们府中,可只有沅儿一个孩子,多了个伴儿不是好事儿么?想来,王爷听闻这个消息,也是会高兴的吧?我知道的,王爷是很喜欢孩子的,这金妹妹十月怀胎,生产之后,王爷见了孩子可爱,怜惜生母,说不定这一高兴,又让金妹妹做了侧妃,往昔之事一笔勾销呢?”
“王妃,你说,是不是呀?”
吴氏掩嘴笑的无比欢畅,她实在是高兴的很,她要看的便是窦雅采这副模样,看了真真是解气。
“你们放肆,你们怎么敢这样跟王妃说话?”
艾叶气不过,吼了出来,她实在是忍不下去了,这搞什么啊!这两个女人还闹的不够吗?
之前欺负了小姐也就算了,如今又整出这一出戏来,金氏怀孕?她怎么能怀孕的?!!
如今还在这里气焰嚣张的讽刺挖苦小姐,她们当小姐是好欺负的吗?
难道说,她们从前在小姐手里受的苦都忘了吗?
艾叶气恼不过,偏偏又不能上前大骂,直气的脸红脖粗,哼哼的喘气,只恨小姐太温文,怎么不直接扎一针,疼死这两个女人算了!
窦雅采立了良久,听见艾叶大吼,身子微不可见的一颤,望着吴氏咬牙道:“她怀孕快两个月了你才说,你们瞒的可真够紧的?”132do。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挑在这个时候说,她不得不说这两个女人其实是很有心计的。是墨京氏错。
金氏怀孕快两个月了,不可能是现在才知道的,女子怀孕应该是一个多月就会有反应,一般那时候就会知道的,金氏和吴氏瞒的这么紧,不知是不是怕她会算计金氏腹中胎儿,或是有其他的什么打算,但是这个说出来的时机,二人却是把握的相当准确的。
如今金氏可谓是处在万劫不复的境地了,金兆钧待死,金家几乎没有成年男丁了,女子更是只剩下老弱妇孺,根本不顶用的,而她在这个时候怀孕了,还是王府血脉,瑞王亲子,这无形中就保住了她的一条性命,她就算再如何胡闹,只怕夏侯懿都会顾念血脉亲情,放她一条生路。
金氏怀了这个孩子,等于是有了免死金牌,她只要闹的不是太过分,也损失不了什么,更不会有牢狱之灾,何况她的要求并不过分,不过是求她孩子的亲生父亲出面,不求能替亲外祖父脱罪,不过是只要能保住亲外祖父一条性命罢了…像夏侯懿这般注重血亲的人,想来是不会拒绝的吧?
窦雅采这会儿只要一想到夏侯懿跟她说过的话,说她是这世上他唯一的亲人,说沅儿是他的骨血,她就有一种心如刀绞的感觉,如今,金氏也有了他的骨血,这世上,又多了一个女人是他的亲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