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唤了他一声,眸底隐有怜惜,她跟夏侯懿不在,让儿子单独面对这些,好似不太好的感觉,而夏侯沅竟能熬过来,如今这样的态度,也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嗯?”
夏侯沅正听二人说话,忽听见窦雅采唤他,忙转了头,黑漆漆的眼眸便望向了她,“娘?”
窦雅采伸手拍拍面前半掌高的卷宗,扯唇道:“你那几日把这些卷宗都看完了,对你父王的事情也有个大概的了解了,如今又坐在这里听你父王说了一遍内情,你心里有什么想要说的话吗?”
要不是夏侯沅这法子,她也不可能听到夏侯懿将那些往事都说出来,但是,她可没有忘记,夏侯沅那几天的反常状况,还是他拉了二人说要在这里好好说说话的,如今坐下来,夏侯懿将该说的话都说了,夏侯沅也该说说他自个儿心里的想法了。
若有心结疑惑,也该早早解开才是,她自小带夏侯沅在身边,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他,还将他当大人一般对待,大概也是这般朋友样的相处,才使得夏侯沅比寻常孩子早熟,又加上他伶俐过人,跟夏侯懿一个样,所以也就真的像个大人模样了。
夏侯懿听了这话,也微微扯了薄唇,将心头埋了十年的事情说出来,竟比他想象中要轻松的多,也没有那种自以为沉重的感觉了,好似多年来压在心口的石头被人拿开了,他还是第一次体味到,原来伤心的事若有贴心的人分享的话,并不一定是件坏事的。
心里头想是这么想,却没有打算要说出来,只是沉沉的看着夏侯沅,说的话比窦雅采还要直白一些:“沅儿,父王的事你如今都知道了,父王和你娘也如你所愿好好的在一起了,你也总该说说,之前那般任性不肯医治,是怎么回事了吧?为什么说不肯相信他们,不相信任何人?”
夏侯沅眉眼沉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才幽幽的道:“我没有想过事情是这样的,也不知道内情这么复杂,我看了卷宗之后,只是觉得父王这些年来很辛苦,而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在王府里待了五年,什么都没有帮到他,还怨他恨他,却不知道其实他也不好过的,也不知道他的身世竟是这样的…娘,其实我心里头也很害怕的,我知道了这些事情,才得知,那么慈眉善目的皇上,对我很好的太后,原来他们都是坏人,都是杀了我祖父祖母一家的凶手,我怎么能不怕呢?我是又怕又恨啊…所以,我不相信他们了,谁知道那些太医是不是好人呢?就算他们不知道内情,我知道内情,我也不愿让他们医治,所以我才使了小性子,又怕做的太明显让人瞧出端倪来,才一并连外祖父也不肯让他诊治的…”
窦雅采听完一叹,扯了儿子过来抱在怀里,上哪儿去找这个贴心又心思细腻的儿子呢?
他明明自己都害怕,自己也缺乏安全感,还懂得为旁人设想,有时候未免孩子气,却不得不叫人动容。
夏侯懿听了这话,却沉沉的看着夏侯沅,一字一句,缓缓的道:“沅儿,是他们做错了,不是你做错了,你何必怕?至于恨,大可不必,逝者已矣,不可被仇恨蒙蔽了心智,你还小,这世上的事儿,也不是非黑即白的,很多事情,你长大了才会更通透,你现在,也无需想这么多。”
“你只须记着,父王能忍十年,能对着杀父仇人忍耐十年,你为什么不可以呢?若想成就大事,你首先要做的,便是要懂得隐忍,你要让他们看不出你在想什么,不要在还未行动之前,暴露了你的意图。”
“至于以后的事情,咱们可以慢慢来,相比起他们,咱们时日还长,不需太过着急,你还小,也不必理会这些事情,你要做的,是好好的做你该做的事情,明白么?”
儿子还小,慢慢教,应当是会越来越沉稳的,不过幸好这孩子机敏,行事有几分像他,这几日的异样完全可以归咎于出痘的缘故,那些太医也不会说什么,四岁的小孩子耍性子正常的很,倒是真的把他偷着看卷宗的事儿给遮掩过去了,也应当是不会被上官桀他们看出端倪来的,只要夏侯沅从今往后牢记他的告诫,日后应当也无事的。
他怕就怕,筹谋十年之久的事情,毁在了夏侯沅的身上,所以有些话一定要说。
夏侯懿眨眨眼,看了夏侯懿半晌,又垂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才抿唇点点头道:“父王的话,我会记在心上的,我不会叫他们瞧出半分异样的,从今儿起,我还是从前的瑞王世子,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只当自己从未听过这些话。”
夏侯懿的话,他虽然听的不是很明白,但是他都记在心里总是没错的,何况,闭口不提此事,就当从来没听过就是了,父王说的话,肯定是对的,他不能把父王的秘密说出来,也不能让父王的筹谋毁在自己这里。
“父王…若你将来做了皇帝,会比皇上做的好么?”
他默了半晌,忍不住又开口脆声道,他不觉得父王是乱臣贼子,在他心里,父王仍旧是个大英雄。
夏侯懿心中一动,勾了薄唇:“沅儿觉得,如何做才是个好皇帝?”
他在上书房跟着翰林院的学士学了不少东西,太后着意培养上官恪,所以师傅主讲的也有许多的治国之道,夏侯沅小小年纪也涉猎不少,不会不懂这些的。
果见夏侯沅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而后脆声答道:“师傅讲,治国有九经,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若父王能做到这些,那就是个好皇帝!”
夏侯懿大为欣慰,含笑频频点头:“沅儿说的不错!”
此子日后大有所为,应该好好培养,好好培养。
窦雅采在一旁却是一愣:“亲亲也?去哪里亲亲?亲谁呀?”
怎么治国修身齐家平天下,还需要亲亲这玩意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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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不要满脸坑
他才不要满脸坑她这话一出,父子俩齐齐看过来,都是一脸的无奈,皆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不过这话,两个人都是不敢说的。
夏侯懿眸中虽有无奈,但是眼底却有笑意,轻挑了眉,眸底含了一丝轻佻戏谑道:“你觉得呢?你觉得皇帝该亲亲谁,皇后还是后宫嫔妃,嗯?”
她胡乱搅合,那他也陪着她搅合好了…
一旁的夏侯沅却笑起来,很认真的解释:“娘,这个亲亲,说的不是那个亲亲,这个亲亲的意思是说皇帝要爱护亲族,皇上亲族皆是皇亲国戚,爱护亲族本来也和爱护百姓是一样的,但是却不能过度,因为皇亲国戚到底身份不同,因此也不能滥权,不该维护不应维护之人,否则便失了帝王的威严,不叫人信服了。”12Sl9。
“哦~”是这个意思啊…
窦雅采应了一声,赞赏了夏侯沅几句,却转头瞪了夏侯懿几眼,什么皇帝应该亲谁,什么皇后妃嫔,他就是会胡说八道的骗她,还当着孩子的面逗弄她…
夏侯懿只是轻轻一笑,也不说话,微微凝了眸光瞧她,只觉得将心事说出来之后,与她愈加亲密了些,方才说了那么多的话,这会儿不想再说话了,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也是好的,她的一颦一笑,都能勾动人心,让他心头怡然,勾了薄唇溢出满眼的笑。
见她一眼瞪过来,也不恼,也不说话,也没有如往常那样扑过去不由分说的‘亲’她,只噙了一眼的笑,带着宠溺爱意凝视着她,眸光意有所指,分明只在她娇嫩的唇瓣上流连。
窦雅采瞧见他如此,不复方才那冷然的样子,还用那般幽深兴味的目光看她,直被他看的脸颊微微发热,微微低垂了眼眸,脸颊悄悄红了起来,自己方才兴口胡说的,偏偏他那句回答她的话,带了几分逗弄之意,若是照这样的说法,他将来做了皇帝,她就是皇后,那么,他对她就是亲亲也?
明明两个人比这更亲密的关系都有了,什么事也都做过了,偏她想起这些,念及这些,还能红了脸颊,一副害羞的模样。
这一番对坐谈心,使得二人的关系越发亲密了些,她知晓了他多年藏在心中的往事,也对他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从前总是对他猜不透看不透的,如今才觉得他更加真实些,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那般遥远冷情的人了。
其实,不止窦雅采有这样的感觉,如今夏侯懿凝望着她,心里也有一样的感觉,他这些年,即便有金梁京墨陪在身边,但是总觉得天地之大,只他一人踽踽独行,那种天地独行的凄凉沧桑之感总是在心头徘徊,从来无处纾解,只能自己抒怀,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寡言的性子,他之所以迟迟不肯跟窦雅采说,一则是惯了,也不想说,二则也觉得说出来无益。
如今被夏侯沅逼迫着说出深藏了十年之久的往事,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可怕,说出来之后,反而轻松的多了,如今瞧见她不再拿心疼却又不解的眼神看着自己,而是那种疼惜温情的模样,他才觉得心中熨帖,那种苍凉之感,早已没有了。
夏侯沅在一旁瞧着二人互相凝视眉目传情的模样,悄悄捂了唇窃笑起来,他偷看卷宗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帮他娘亲,依父王的性子,不耍些手段是绝不肯说出来的,如今知道了原委的感觉真好,他心头如释重负,笑够了,心里头轻松了,整个人便往后一仰,直接躺倒在柔软的被褥上,刚一放松下来,却觉得背上有硬物硌的难受,他小手伸过去将东西摸出来,原来是之前被父王随手丢在被褥上的铜镜。
他一笑,拿了镜子在手里,认真研究他脸上的痘疹,瞧见有几颗小了一些,不由得兴奋坐起来:“娘,你瞧——”
话还未说完,又咽回喉间去了,这才一会儿工夫,娘亲跟父王就亲亲起来了…
小人儿一眼的笑,也不敢笑出声来,自己抱着铜镜爬到床榻里侧,歪着脑袋看了半晌,还是撑不住困意打了好几个呵欠,他前些日子也没有睡好,昨夜出痘烧的难受,不过是睡的昏沉,起来之后又一直忙到现在,说话说到现在,少说也有两个时辰了,虽说不烧了,但是也很累,病中的人支持不了那么久,药效上来,心头一松,他就想睡觉,于是,自己裹进被褥里,抱着铜镜不一会儿便安稳睡着了…
夏侯懿凝了窦雅采半晌,心头悸动,便起了身过去吻她,心里头说不出的感情就全在这个温柔缱绻的吻里了,他轻轻的温柔的描摹她的唇形,带着满腔的疼惜怜惜,明明一语未说,却吻尽了千言万语…
她微微仰着脸承接他温柔的亲吻,心头亦是柔情一片,半晌,听他唇齿间溢出轻柔话语来:“雅儿,如今,才算是名符其实的以心换心了吧…”
“嗯…唔…”
她忍住心头悸动,弯了眉眼轻轻的笑,“以心换心,相携而老…从此之后,自有我陪着你韶华远去,白首到老。”
吻了半晌,他才离开她的唇瓣,对上她的眼眸,瞧见她一眼的迷离,心头窜起火焰,偏偏只得忍下,大手抚上她的脸颊,隔了半晌,才表情怪异道:“雅儿,方才…好像一瞬间,嘴里也生了痘疹的样子,只怕,只怕不能再吻了,是不是破了之后,会满口的痘疹?”
她先是一怔,继而望着他大笑起来:“我倒是忘了这茬,你如今还在出痘呢,才一天而已,自然是连嘴里都要生的,你只能老老实实的,不能乱动,不然痘疹破了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有,你如今还发热呢,就别闹了,咱们两个好好的躺着说说话,再说了…”
这话道对看。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声音小了许多,红着脸颊,“再说了,等你好了,要闹多少闹不得,这会儿先忍一忍。”
他笑起来,她说这话倒是难得,实际上,他这会儿身上发热的厉害,出痘出的很难受,纵使有心也是不想的,何况他可不想脸上留疤,听说痘疹留疤很难看的,是一个个的小坑,他才不要满脸坑。
微微一笑,低声应了:“嗯,那听你的,其实我知道,我在沅儿面前亲你,你总有些不自在,其实你不明白,沅儿这孩子跟你一样,总是少了安全感,我这样待你,他反而高兴的很,等他渐渐放了心,你也习惯了,不就好了么?”
“呸!你少拿沅儿说事,我还不知道你心里头想些什么?”15461879
窦雅采狠狠剜了他一眼,又哼了一声,转头去看夏侯沅,“沅儿,你听听你父王说的什么话?你——”
一转头,却瞧见夏侯沅哪里还在?
小人儿早就裹进被褥里,闭着眼睛睡的格外香甜了。
窦雅采一叹,剩下的话便没有出口,说了这许久的话,他也累了,也该休息了,便没有吵他,眸光越发的柔和。
“沅儿睡着了?”
夏侯懿伸头看了一眼,见儿子睡的香甜,声音也轻了许多,“那咱们不吵他。”
带笑看了窦雅采一眼,拍拍身侧的床榻,“你过来,陪我坐一会儿,咱们两个挨着说说话。”
窦雅采一直都坐在他对面的,这会儿听见他的话,唇角微微勾起,起身来却没有坐过去,反而抱起身前半掌高的卷宗下了床榻重新放回到书案上:“如今事已说清,当年的事我是尽皆知晓了,但是沅儿拿回来的这些卷宗可怎么办呢?这些封条且不说了,就是放回去,也是很难的吧?”
夏侯懿的眸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看她抱了卷宗去书案上放好,听了她那话,眸光一闪,遂笑道:“这有何难?既然能拿出来,自然是能放回去的,不过是谁拿回来的,就还是让谁重新封存了再放回去!”
他如今贵为瑞王,若连这点事都不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还谈何谋反呢?
“啥?你的意思,是让沅儿放回去?”
那怎么行呢?夏侯沅只怕还没靠近,就让人抓住了吧?
他一下子笑起来:“怎么会?这些卷宗不是京墨带着沅儿去刑部偷拿回来的么?再让他放回去就是了,只让他一个人,沅儿就不必再参与了。”
“他一个人?能行么?”
窦雅采站在塌边,见他提起京墨,脑子里闪现的却是方才在画像里瞧见的安静小男孩儿的模样。
夏侯懿不以为意的笑笑,眸光闪过幽深暗光:“如何不能?这点小事,凭他的功夫,是能做好的,何况这件事,本也是他闹出来的,自然该由他去收拾,卷宗封存然后放回密房去,他自有法子的,总之,你放心好了,绝不会叫人发现的。”
“嗯,那就好,”
窦雅采点点头,重新尚了床榻,视线不经意的瞟过床头小几上的时刻沙漏,原来已是晌午了,窝在他怀里的同时抿唇问道,“你饿了么?不如让艾叶送些糕点来吃?或者,干脆传饭?”
夏侯懿垂眸望着她笑:“本就起的晚,又喝了药,早饭几乎是当成午饭吃的,如今并不觉得怎么饿,倒是有些困,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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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边人曾订过亲
枕边人曾订过亲“我也不饿。”
也饿我接饿。她早上吃得多,又起的晚,这会儿确实不怎么饿,“那你不饿我便不去叫艾叶了,你喝了药也困的很,咱们两个略躺躺,我陪着你。”
言罢,她便直接过去,掀开被褥,两个人便靠在一处了,夏侯懿拿了两个软枕靠在身后,然后揽着她在怀里静静的躺着,只觉得此时两个拥在一起就这样静静的不说话,更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情。130I3。
“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静了一会儿,他忽而轻声念了这句诗,对上眼前意境,正正是恰当。
窦雅采抱着他,他的身子火热,惹的她的心尖也火热的很,偏偏他还满含情意的念了这样的诗,她脸颊悄悄发烫,自己忍了笑,唇角却扬起来,不知怎么的,接了一句:“色不迷人人自迷,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似笑非笑的垂眸看了她一眼,情人眼里出西施?敢情将他是比作西施了?
“你这意思,是说我容貌沉鱼落雁,你对我是见色起意?”
“啊?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啊!”
她忙悄悄摆手,否认了他的话,继而又抿唇一笑,看了他一眼,凑过去低声道,“我的意思是说,除了你,再没有人旁人能够入我的心了,但凡…但凡那个人长的再是好看,就好比四王爷般绝代风华,或比越子耀般清雅温润,那我心里也只有你!”
见她这般急着辩解,他又是有心逗她,心里明明是很高兴的,偏要沉着脸问她:“你这意思,便是说我没有上官麟风华绝代,也不如越子耀清雅温润?你是说我长的不好看?”
“啊?”
见自己的意思被歪曲成这样,窦雅采有些傻眼,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啊?
再一看,他薄唇藏着几分笑意,眼底分明还带着揶揄,这才反应过来他又是故意的,不由得哼了一身,伸手掐了他一下,“让你再戏弄我!”
掐一下也不疼,他皮糙肉厚的,等于是在给她挠痒痒,只勾眉望着她笑:“不戏弄你,何来乐趣可言?”
窦雅采哼了一声,没理会他,只听见他沉沉的笑,连胸膛都在震动,心中越发有些气恼,一时语结,找不到什么话来回他,只是趴在他身侧,又伸了手忍不住去掐他拧他,刚拧了下来,自己又心疼起来,到底还是心软的很,舍不得下手了。
心里头正自不甘的时候,却听见他在耳边低声笑道:“雅儿,我爱你。”
这声表白,惹的她身子轻颤了一下,晕红忽而就烧到了耳朵根上他还没从来没有说过爱,这猛不丁的说出来,她只觉得心头小鹿乱撞,心跳的厉害,把头埋在他胸膛里,一句话也不肯说了。
夏侯懿自然知道她是害羞,他是情之所至很自然的就说了出来,心里倒也没有什么不自在的,见她如此害羞,垂眸瞧了她一眼,看到她眼底的娇羞情意,勾了唇笑起来,手臂收紧越发拥的紧了些。
情到浓时,喜欢两个字已经不足以表达他心中的情意了,如今,他是很爱她的。
窦雅采缓了好一会儿,抬眸再看他时,他还噙着笑意凝视着自己,她的脸又是一红,轻咬了一下唇瓣,开了口:“懿,你不许我动手杀了上官桀他们,你又说你自有打算,那你能给我说说么?你心里,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她开口之初便已瞧见了他眼底的失望,可是要让她口出爱意,她到底还是害羞的很,她鼓足了勇气也说不出来,只好择了话题说些别的,等将来能说的出口时,再说好了,不过,她倒是真的对夏侯懿的做法和打算很好奇的,他不曾明说过,她心里也只是隐隐约约的明白,若是能得了他的准话,她日后,也不必再挂心此事了。
夏侯懿心头失望不过是一瞬的事,见她问,便微微一笑道:“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让上官家身败名裂,让他们自相残杀,骨肉相争,失了天下人心,自然要换人做皇帝,到得那时,我登基名正言顺,替瑞家替那受牵连的数万人洗净冤屈,沉冤得雪,昭告天下,还了我瑞家和泸州的清白,然后,勤勤恳恳做个好皇帝,像沅儿说的那样,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
窦雅采抿唇:“为什么那样便能名正言顺?还有,若真是那样的话,还需要等很久吧,一年两年,三年五年?”
“不知道还要几年,我想,也不会很久的,如今上官家不是已经乱了么?想来,也快得很。”
他抿唇笑起来,十年他都等过来了,何况再等几年?而且,如今也不是十年前一无所有的他了,他如今手上还有些东西,十年磨砺,出击之时必须一举拿下的,想到这里,又微微眯了眼眸,“雅儿,你以为这圣水国只有我对上官家恨之入骨吗?整个泸州,江南,都因为当年的棋经案元气大伤,至今才恢复了富庶之地的风貌,你以为他们不恨?”15494051
“当年棋经案牵连数万人入狱,数十万人流离失所失去亲人朋友,你以为这些人能安安稳稳的活下来吗?你以为当年的漏网之鱼只有我们三人吗?这些年我私下四处寻访查找,已经找到了许多当年枉死那些人的后人,十年筹谋,我谋的不只是功名利禄,还有那些恨上官家的人,这些人能为我所用,也是最大的力量,是能够推翻上官家的力量,就是民心。”
窦雅采这才恍悟,原来他早就安排好了的,原来不单单只是他自己,还有那些棋经案的后人,她抿唇,他有些话并未说尽,但是她却懂了,若是整个江南整个泸州都恨上了上官家的话,那他将来的即位就有强有力的后盾了,只要他登高振臂一呼,别说是军中,那江南的百姓士子富户乡绅,只要都会跟着他走的,上官桀纵使想拦,只怕也是拦不住的。
她想到这里,不由得脊背生了凉意,她若是上官桀,只怕做梦也想不到,十年前的棋经案,本是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力和帝位,可到头来,却生了这许多的事情出来,有了一个夏侯懿,夏侯懿这十年,已然渐渐的悄悄的将他架空了起来,只要上官家一乱,那夏侯懿称帝夺位的时机就到了。
“那这些人如今都在哪里?”
十年时间,就算那些人还活着,也必不敢抛头露面的,或者也如夏侯懿一般改头换面的过日子,不肯提及十年前的旧事,而夏侯懿却能将他们找到,还能收归麾下,实在是很厉害的。
“在他们该在的地方啊。”
他高深莫测的笑起来,并不与她细说。
窦雅采却皱了眉,这叫什么话?
夏侯懿眸光微凝,她会扯开话题,难道就不许他扯开话题么?
当下勾了薄唇,笑起来:“我小时候,十岁,爹爹就与我订过一门亲事。”
“啊??”
窦雅采这一惊非同小可,“你小时候订过亲?”
“是呀,十岁时订过亲,爹爹说男子成家才能立室,所以早早的就与我订了亲事,我见过那个小姑娘,比我小了一岁,不过他们家不住在泸州,我也只见过一次而已,后来我家出事,我忙着自己的事情,就再没有管这件事了。”
夏侯懿淡淡的道。
窦雅采却犹如被人闷头敲了一棍子:“你没有去退亲?那小姑娘后来怎么样了?”
“不知道,”他淡淡的吐出三个字来,懒懒一笑,“我家都出事了,他们家自然是忙着撇清关系啊,怎么还可能继续守着?退亲?就没有那个必要了吧?那小姑娘自然是另嫁他人的吧?不过我也没去打听过,也没有特意去退亲,只是带着他们回泸州杀了那个告发的人,后来回来继续筹谋大事,心里哪里还装得下什么小姑娘。”
“不过,你也别往心里去,我不过是想起来,就随口与你说说,权当个笑话听了罢。何况原本的瑞琮不是死了嘛!现在活着的,是瑞王夏侯懿。”
所以,有关瑞琮的一切,都是过往云烟,说散也就散了,他也是今日提起旧事,才想起这件事的,从前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过。
可窦雅采却不是这样的,她初听这话,她能不往心里去吗?她能把这事当个笑话来听吗?
他小时候和人订过亲,天灾人祸之后,也不去退亲,亲事就能不了了之的吗?
好,就算瑞琮死了,亲事也就作罢,但是他的死也不是全然无人知晓啊,比如那个黑衣人,那个黑衣人就知道啊…再有,她跟他好好的,如今凭空冒出来这件事,他小时候和人家订过亲,可她却是个黄花闺女的时候跟着他的呀…
也不是生气,就是心里头膈应的很…
“你你你你!”
窦雅采这会儿结巴的连话都说不清了,你了半天,一个字没说出来。
夏侯懿却笑起来,修长的手指悄悄抚上她颈边的翳风穴,用从前她教的法子力道适中的按了按,柔声道:“困了,咱们睡罢。”
手起手落,被偷按了睡穴的窦雅采头一歪,睡着了。
他兀自低笑:“好好睡一觉,然后把这事儿忘了,听话,乖…”
定要世子亲眼看
定要世子亲眼看待窦雅采睡着之后,夏侯懿收了脸上的笑意,面容复又沉了下来,抿唇看了夏侯沅一眼,确定他睡的香沉,不会醒来之后,他便悄声下了床榻,又转身替窦雅采掖好了被角,整了整衣衫,这便撩开纱帘出了内室。
艾叶和京墨都守在外头,只是京墨站得远,他带来的两个人守在院外,他自个儿守在庭前,没有到门廊上来,芯香和小镯被艾叶打发着去守着药罐子去了,她一个人坐在门廊下外的石栏下瞧着庭前风景。
庭前静静的,无人说话,隐约还能听见几声清脆的鸟叫,大片温暖的阳光落在庭前,给整个络玉阁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艾叶原本眯着眼瞧庭前那几株盛放的寒梅的,结果看着看着,这眼光就落在京墨身上去了。
京侍卫话不多,多半时候都是静静的,那王府侍卫长的官服穿在他身上也挺拔轩昂的很,听来管家说,京侍卫跟着王爷的时间,比来管家都要长呢,好似还跟王爷是兄弟,就跟那个才死了不久的金梁金将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