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废已久的宅院,重新有了人声,虽然不是欢声笑语,虽然只是几声短促的痛苦呻吟,不过,终究又有了人。
等到一切终于告一段落,方云天才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了后园的一处精雅的院落。此时方家绝大多数的屋子都住满了武林各派的门人弟子,只有这里除外。
不大的院子里种满了芭蕉,大雨过后,舒展的叶子越发显得翠绿欲滴,在风中轻轻摇摆,很多年,无论外面的风雨如何强烈,只要走进这里,方云天就会觉得轻松舒服,他在这个院子里出生,如果说他的记忆里,有什么是关于母亲的,那大概就是这个小小的院落了。
父亲和母亲的故事,他知道的不多,从他懂事的时候起,他就常常跟着父亲,徘徊在这里,芭蕉,回廊下的鹦鹉,还有茜纱窗下挂着的风铃,星星点点,拼凑起了他最初的记忆。
母亲是什么样的人,母亲去了哪里?年幼时,他也曾抱住父亲的膝盖反复的追问,每次,父亲总是笑笑,轻轻的拍拍他的头,并不回答。问奶妈,奶妈总是犹豫的说:长大了,就自然会知道。是的,长大了就会知道。
如今,他长大了,不过知道这些事情的人,却都远离了他的世界,带着他盼望了很多年的答案。
他不去怨恨,因为他不忍怨恨,在爱和恨的天平上,他最终选择了爱,逝者已矣,然而来者可追,他爱的人,上天已经给了她太多的磨难,为了许多不能归咎于她的错误,她已经付出了太多的代价,以后的日子,他想给她的,就只有幸福和快乐。
只是,她去了那里?
轻轻倒在母亲的床上,二十多年,这里的家具甚至一切的用品,都没有更换甚至挪动过,前几天回来,扫去灰尘,方云天几乎立刻就感受到了这里流转的,属于母亲的气息,那是温暖,安详和平静的感觉。
微微闭上眼,萧子君的身影刚刚消失,又有一个影子,悄然浮上心头,黑色的长衫,在雨中紧紧贴在身上,冷漠的眼神和紧抿的双唇,在风雨中傲然独立,那么镇定自若,仿佛刚刚的杀戮,脚下的血流成河,都不过是众人眼中,一个虚幻的图象一般。这样的男子,俊美如玉却又冷酷如斯,明月山庄的主人,江湖中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冷血人物,就该是这样的人吧。
楚飞扬,脑海中,这个名字盘桓不去,他该恨,因为楚飞扬是明月山庄的主人,所有的事情,都出自此人的指令,但是,他却奇怪的发觉,自己竟然有些恨不起来,面对着这样一个孤绝的身影,明明陌生,却偏偏有一种让人控制不住的熟悉感。
萧子君在哪里?这是方云天看到楚飞扬之前,一直想问的问题,她在哪里,她好吗?不过,真正面对面站立时,他却没有开口。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他忽然明白了,眼前这个男子,不会回答他任何的问题,奇怪了,明明初次见面,他却似乎能读懂对方的神情一般,那是怎样的神情呢?在无声的传递着自己的意志,眼前这个人,也爱着她吧,而且不会放手,直到最后一刻来临之前。
最后一刻的来临。
就在刚刚,几位掌门邀请的武林前辈已经对所有人说了,这样的火拼,结果只可能是两败俱伤,正道中人,经过几役,特别是昨夜一战,已经伤亡太惨重了,为了使各派不至于从此而消失于江湖,下面的对战,必须是一对一的,单打独斗,一招定生死。
环顾各大门派,竟然没人可以出战楚飞扬,于是,最后,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方云天身上,因为他和明月山庄有不共戴天之仇,因为他是昨夜一战中少数几个完全没受伤的人,更因为,他的武功,看起来的确是众人中最好的。
那位始终背对着大家的武林前辈高手没有回身,也没有解释他不肯出手的原因,当然也没有人提问,也许,这里的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个高人会在所有的计划落空时出手,救大家于水火,就如同这些年江湖的传闻一般。所以没有人怀疑,更没有人担心。
这位武林前辈高手会出手吗?方云天不知道,不过他已经知道,自己和楚飞扬,终要一战,为了方家上百口人,为了整个武林的安宁。
也许,本来,他们可以成为朋友吧,不必语言的交流,只要一个眼神足以心领神会。只是,他们相逢恨晚。
江湖,在他们之间,织就了不可穿越的屏障,这一战,注定不死不休。
如果两个人中,注定要有一个倒下,也不知会是谁,不过是谁其实并不重要,方云天想,重要的是,无尽的正邪间的对峙和杀戮一定要有个了解,江湖要恢复平静,不要再有人家破人亡,不要再有人被迫离散。
为了这样的目标,他虽九死而不悔,只是,当那清丽的身影重又浅笑着看他的时候,他却觉得锥心的痛苦。他答应过要和她一起去看钱塘江的大潮,他承诺过要一生一世的相守,听琴看剑看流水,只是要兑现这样的承诺,却如此的艰难。
五十六、沉思往事立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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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前面小镇上的炊烟缓缓升起,萧子君终于放慢了脚步,向林边走去,半日的急行,耗去了她大量的体力,心中却火烧一般的急切,只是反复想着,也不知一会进了镇子,能不能买到一匹马;更不知自己这星夜兼程,最终是不是来得及。
夕阳西下,走到林边的一刻,萧子君却忽然停住,深深的吸了口气之后,冷冷的说:“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呢?”
回答她的,除了寂静还是寂静,让人几乎以为,她只是在自言自语了。
自言自语,是吗,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她状似不经意的拾起一把落叶,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轻易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明艳到极点,如花朵绽放的瞬间,让人心驰神往,却也只是瞬间,下一刻,手中的落叶如闪电般激射而出,摘叶飞花,姿势妙曼,然而伤人立死。
落叶全部没入了一旁的一丛灌木中,然而,依旧没有半点声音发出,如石沉大海般的消失无踪了,萧子君却忽然长叹了一声,轻缓的说:“故人自远方来,又何必吝惜一见呢?”
似是对她的话终于有了回应,片刻之后,灌木丛后,缓缓转出了两个人,男的意态洒脱,女的娇柔妩媚,虽然此时被人道破的行藏,却不见任何紧张意外,反而悠闲得如同正在自家的花园里游玩一般。
在相对无言的几秒钟里,萧子君想了很多,她当然不会以为,今天眼前这两个人只是偶然路过这里,偶然被自己发现,又偶然决定站出来和自己见个面了,如果不是偶然,那么,这场相遇就是一场必然,他们跟踪了自己?亦或是早预料到自己会从这里经过,因为这条路是去太湖最近的捷径?想来,无论是那种可能,此时他们站出来,目的恐怕只有一个,就是阻止自己去太湖。
至于为什么阻止自己,萧子君不认为,是有人已经洞悉了她知道了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因为这个秘密,如果不是因为接连的巧合,她也不会知晓,那么——“子君,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沉默了片刻之后,诸葛翱翔还是开口了,是的,此时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诸葛翱翔和柳飞烟。
“回头?怎么回头?”萧子君反问。
“怎么回头都好,只要你现在转身,去太湖之外随便什么地方也好,我——可以当作今天没有遇到你,你也可以去选择过你想要的生活。”诸葛翱翔说。
“哦?听起来好象不错的样子。”萧子君笑了,笑容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之感,过去的一切,终究是过去了,永远不会重来,人也好,往事也罢,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似乎也不由自己不肯放手。
“这不是你一直期望的吗?只要你离开,你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诸葛翱翔不去看萧子君的表情,只是注目远方继续说。
“诸葛,我们好象认识了很多年了吧!”萧子君却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轻声说。
“总有——十几年了。”诸葛翱翔想了想说,神色却渐渐的变了。
“你有把握拦得住我吗?”终于对上了诸葛翱翔的眼神,萧子君淡定的问。
“如果是平时,没有;不过如果是现在,却有。”诸葛翱翔的回答很肯定,没错,他们的武功本来就差不多,也许论到机巧,萧子君还要略胜一筹,不过那是在她没有受伤之前,现在,她重伤初愈,又连日奔波,不用说是诸葛翱翔,即便是柳飞烟,恐怕也能轻松胜过她。
“既然有必胜的把握,为什么还要放我走?你不怕我再绕路去太湖吗?”萧子君说。
“……”诸葛翱翔还未及开口,“翔,不能放她走,你忘了——”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柳飞烟却在此时说,“你忘了出来之前,你是怎么保证的吗?”
诸葛翱翔淡淡一笑,“我怎么会忘记,不过我答应的只是保证太湖之战不受任何影响,为此不惜杀掉任何可能对局势产生影响的人,只是任何会对局势产生影响的人,而不是特指杀掉什么人,不是吗?”
“你——”柳飞烟面色一变,忽的说道:“你很会说话,但是你怎么不说,你根本就是舍不得杀她,你心里根本也有她,你——”。
“嘘!”她的话被忽然覆上的唇堵住了,诸葛翱翔忽然凑了过去,轻却不容闪躲的吻住了她,辗转反侧,仿佛天地间,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人而已。
空气中刹那笼罩了一层浮动的香艳色彩,这让一旁的萧子君有了几分尴尬和几分说不清的恼怒。
虽然早就发现了诸葛翱翔和柳飞烟幽会的事实,但是今天他们如此旁若无人,还是让萧子君觉得尴尬,更多的,则是一种痛心,楚飞扬就选择了这样一个女人,楚飞扬就相信了这样一个属下,而他们,带给楚飞扬的,却是如此无耻的背叛。
半晌,柳飞烟猛然清醒过来,连忙一把推开了诸葛翱翔,目光凌厉的看向萧子君。
此时的萧子君面色沉静如水,眼光中看不出任何的波动,仿佛刚刚的一切,她全然没有看到一般。
随意的退开半步,诸葛翱翔的目光在两个女人之间来回移动,神情却是他们都不熟悉的,有点痞痞的,有些玩味的,然后他说:“飞烟,你敢说,你这么想杀死她,不是因为你嫉妒吗?你嫉妒楚飞扬爱的是她而不是你……”。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已经看到柳飞烟的眼神里,有了一抹疯狂的仇恨,女人可一逗逗,不过不应该真正激怒,于是他选择的不继续这个会让人真正发怒的话题。
“诸葛翱翔,我不管你怎么说、怎么想,我只想你明白,你来的目的和任务,别以为你能包庇这个女人,她早该死了,这次她不知死活的撞上了,也是命里注定。”柳飞烟恨恨的说。
萧子君没再开口,只是很平静的看着柳飞烟有点扭曲了的面孔,很多原本她不太明白的事情,忽然间豁然开朗了一般,原来……只是,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呢?不明白,原本她已经不期望明白了,不过,也许,如果她能够平安度过这一关的话,她应该去想想,在冷漠的拒绝背后,他究竟隐藏着什么,和这个秘密有关吗?
不过,眼下,她什么都不要去想,时间于自己,实在是太宝贵了,她要抓紧每一刻的时间,运功调息,多恢复一份气力,一会动手,便多出一分的胜算,虽然直到此刻,她依然没有什么胜算。
“好吧,我不说了。”诸葛翱翔耸了耸肩,“不过在我闭嘴之前,我有必要提醒你,如果你真想杀掉她的话,现在不动手,呆会你一准会追悔莫及。”
柳飞烟恍然,自己和诸葛翱翔的争论,无疑已经给了对手太多喘息的时间,虽然这点时间的确是不长,不过对于一个杀手,特别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杀手来说,已经是不短的一段时间了。
柳飞烟不再开口,的确,她真的想杀死萧子君,即便没有上面的命令,她也想这么做,而且想了太久了,至于为了什么,为了谁,在此刻看来,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反正她要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萧子君死。
只要萧子君死了,她的痛苦便不再是痛苦,她的犹豫便也不再是犹豫,是的,只要萧子君一死,一切烦恼就都消失不见了,所以,萧子君必须死。
心念一动,她侧头看看一直站在身边的诸葛翱翔,笑着问:“你还是我?”
她当然不认为诸葛翱翔会乐于出手,不过,这样的事情,还是问一声比较好,果然,诸葛翱翔耸了耸肩,同时退后了半步说:“这样的机会并不容易遇到,你先来吧。”的确,萧子君伤势未愈又疲惫不堪的时机,还真是不容易遇到。
不再迟疑,柳飞烟的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闪电般的光芒,急速的挥了出去。
没有预期的兵器碰撞的声音,萧子君身形轻摇,已经闪过了这迅捷的一剑。
这不是她们第一次交手,不过强弱的对比却发生了根本的变化,虽然萧子君依旧有赢柳飞烟的把握,不过此时,任何的冒进或疏忽,都有可能葬送自己的性命,萧子君当然不怕死,她从来就不害怕死亡,因为死亡有时不失为解脱的方式,但是,此时,她却不能死,她不能带着这样的秘密去死。
柳飞烟的剑招招指向要害,没有一丝的迟疑,萧子君闪躲的却渐渐吃力起来,几次欲拔剑出鞘,却都因为失了先机,反被柳飞烟的剑迫住,几乎受伤,二十招过后,人便被笼罩在层层的剑影当中,不过仗着轻功,勉强躲闪罢了。
萧子君也有原来也不过如此的时候,柳飞烟的嘴角渐渐有了笑容,诸葛翱翔说的对,这还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不过这样一个胜负几乎已经无庸质疑的画面落在一旁的诸葛翱翔眼中,却是另一个光景,他的眉一点点的皱了起来。
片刻之后,柳飞烟一招长河落日,剑势势如破竹,同时封死了萧子君的所有退路,背后是密密实实的灌木,前面是寒光闪烁的宝剑,看起来,萧子君已经别无选择了,死或是绝地反击。
一声龙吟在耳边划过,只有充满了戾气的宝剑,在出鞘的瞬间才会发出这样有如龙吟般的声响,诸葛翱翔同时跃出,一把抓住柳飞烟的手臂,尽力将她整个人甩到了一旁。
“你敢——”柳飞烟一惊之下,剑已经直指向眼前的男人,她想说的是,你竟然敢帮萧子君,你竟然敢背叛主上。不过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的剑已经刺出了,并且迅速的落了空。
诸葛翱翔已经退开了几步,见她稍稍冷静才说:“如果不是我拉了你一把,你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刚刚的情形在柳飞烟的脑海中回放着,她的剑已经欺近萧子君了,再有一点点就行了,只是,眼前却有一道光芒平地飞起,太快了也太突然了,诸葛翱翔已经一把拉开了她,所以,她不得不承认,她根本就没看清楚那道光是什么,不过回想起来,却不难明白,那是萧子君的剑光,萧子君一直不拔剑,等待的,就是这样一个时机吧,饶是诸葛翱翔早有准备,及时拉开了她,她的剑,也在萧子君的一剑下,短了一截,所以刚刚刺向诸葛翱翔时,就差了那么一段距离。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剑上,只差那么一点,落下的,就是她的头了吧,难怪萧子君在明月山庄中有那样的地位,难怪主上这么处心积虑的要致其于死地,果然,名不虚传。
“翔!”柳飞烟轻声说着,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她心悸,这一刻,她只想扑入他的怀中,什么都不去想,不过,这样的想法却让她自己都觉得难以接受,她也同样是一个作为杀手而成长的人,虽然她的人生和诸葛翱翔、萧子君他们不同,但是,本质上,也没有区别,她不应该有这种小女儿家才有的情怀,不是吗?但是,这一刻,她真的只想这样。难道,这就是爱吗?想对他撒娇,想让他关注,想依靠他,在遇到危险之后,只一心想呆在他的身边,听他说句安慰的话语,她爱上了他?是吗?于是她看向诸葛翱翔。
只是,这一刻,诸葛翱翔却没有看她,他只是在安静的看着一个方向,感觉到她的气息靠近之后,才说:“如果我们还不去追的话,我可不保证能够追到她。”
失望和委屈的情绪在瞬间包围了柳飞烟,她很想几步走过去,狠狠纠住诸葛翱翔的领子,让他看看自己,甚至对他喊上两声,发泄这一刻的心情,不过她却不能,她不能,从最初开始,她就已经失去了这样做的权利,她没有这样的权利,她所能做的,就是立刻起身,朝着萧子君逃走的方向,追。
生平的又一次,萧子君没命的狂奔,认准了方向,至于脚下走的是什么样的路,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反正她也是在施展轻功,无论什么路,不过轻轻一沾而已。
不过这次,她没有跑太久,因为,前面,没路了,这里的地势起伏,谁也没有想到,路的尽头,是一处断崖,说是断崖,也不确切,因为毕竟不高。如果只是一处不高的断崖,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不过这里可怕之处就在于,断崖下,是波涛汹涌的江面。
萧子君猛然想起,自己竟然已经跑到了长江边上。
她懂一点水中闭气的功夫,所以游过一条浅窄的水面,也许还可以,不过眼前的江水,波涛汹涌,一眼望不到对岸,她可不认为自己能够靠自己的力量过去。
就是迟疑的片刻工夫,身后脚步声已经迅速靠近了,看来,终究,还是没有其他的办法。
她苦笑了一声,果断的转身,诸葛翱翔和柳飞烟也适时的站在了几步之外。
“动手吧!”这次,她看向诸葛翱翔,手中的剑也在同时出鞘,既然这一战终究不可避免,那就开始吧。
“你不后悔?”诸葛翱翔上前一步,轻声的问了出来。
“走到这一步,后悔似乎也太迟了。”她笑,眼波流转,明媚娇艳。
“是太迟了。”诸葛翱翔重复着她的话,手轻轻一挥,吴钩剑已经破空而出。
他们曾经很多次并肩作战,不过生死相搏,却还是第一次,萧子君记得,诸葛翱翔轻易是不会使用这柄吴钩剑的,她的记忆中,这好象也只是第二次看到,没想到,对象就是自己,该觉得骄傲吧,只是,却笑不出来。
五十七、皇图霸业谈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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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钩剑本来就是专门对付刀剑的武器,加上体力的原因,萧子君几乎一直处在下风,勉强自保而已。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如猫捉老鼠般的滋味,她习惯了做猫,自然不喜欢被当作老鼠。
咬了咬牙,还手的空隙,萧子君自袖中抽出了七根银针,同样的方法,她用过一次,最大的激发出自己的潜能的同时,也因为针逼出的不及时,几乎要了她的性命,不过,这次,却也是最后最不得以的方法,生死,就交给上天去决定吧。
手刚刚举起,斜次里,却有一个白衫青年跃了出来,抢在萧子君前面,挡住了横行的吴钩剑,突然的变故,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大吃一惊。
萧子君和诸葛翱翔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即便是柳飞烟,也绝非泛泛之辈,然而,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眼前的这个人,是怎么忽然冒了出来的,当然,白衫青年于在场的人来说,都不陌生。
“司马浩,你疯了吗,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首先发难的是柳飞烟,她一直不喜欢司马浩,说不出什么原因,就是讨厌。
“我当然比任何时候都清楚,不过,只怕,你们并不清楚。”即便是与自己十几年最好的兄弟生死相搏,司马浩依然有本事笑着说话,还未开口,先自露出笑容,似乎已经是他改不了的习惯了。
“浩,你别傻了,为了她不值得,难道你真的不要命了吗?”架开司马浩的剑,诸葛翱翔硬声问。
“命?命算得了什么,我根本就不稀罕。”迅速的又还了一剑,司马浩不忘甩甩自己的头发,侧目给有些茫然的站在一边的萧子君一个顽皮的笑容。
“停手!”诸葛翱翔有些恼火,同时跳出了圈子,“先把话说清楚。”
“翔!还跟他们有什么好说的,主上早就说,司马浩这人不可信。”柳飞烟有些急了。
“闭嘴!”
“你!”
“你们要不要先找个地方解决了自己的问题,再回来和我们说。”司马浩凉凉的声音适时的插入。
“浩,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她不爱你的,值得吗?”对柳飞烟做了个禁声的动作之后,诸葛翱翔说:“即使你今天为了她死在这里,她也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真的值得吗?我们兄弟一场,你现在回头,主上那里,我什么都不会说。”
“你也说兄弟一场,我怎么想,你真的不明白吗?”司马浩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有点不羁的笑看着他的兄弟。
“我——明白,既然你想好了,那,咱们少不得要好好较量一回了。”诸葛翱翔手中吴钩剑一立,“如果你败了,我会给你个痛快。”
“好!咱们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要的就是这样,如果你败了,我也会给你个痛快。”司马浩抚掌而笑,下一瞬,手中的剑已经斜斜的刺了出去。
眼前的重重剑影,在这一刻,忽然模糊了起来,萧子君站在崖边,身后的水声,却压不住心底的声音,那是属于回忆的声音,曾经有人在她耳边说“有我在,这次没有人能再伤害到你,我发誓,即使是那个人也不行,真的,我发誓,我会保护你的。”
“司马浩,你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每次让我对人性绝望的人是你,重新给我希望的又是你,你究竟想怎么样?”不过,没有问怎么样的时间了,当诸葛翱翔的吴钩剑和司马浩的长剑又一次分开时,两个人身上的血痕,触目惊心。
退回到萧子君身边,司马浩还在笑着,却用极轻的声音说:“一会有机会就快走,柳飞烟挡不住你的。”
“你呢?”萧子君本能的问。
“我?”司马浩似是没料到萧子君这样的一问,眉宇间忽然发出了一种光彩,脸上的笑容也在这瞬间,深入到了眼底,“我没事”他说,是的,只要你能平安脱身,我就不会有事。
“迟了,现在谁也别想走!”柳飞烟忽然拉住诸葛翱翔,向后退开,嘴里却冷笑的说:“司马浩,你该知道背叛的下场,还有萧子君,你们今天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她的身后,骤然闪出了几百名弓箭手,明晃晃的箭头,对准了崖边的两人。
萧子君、司马浩,甚至是诸葛翱翔,在这一刻,脸色齐齐的变了,诸葛翱翔转头想对柳飞烟说句什么,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出声,萧子君攥紧了手中的剑,很快平静了下来,只有司马浩,忽然大笑,看着柳飞烟说:“人们都说,不能同生,但愿同死,本来我是没有同死这样的机会的,想不到你对我倒是很好,竟然真的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我是不是该对你说声‘谢谢’?”
“死到临头,还油嘴滑舌的,不过现在,也随便你怎么说好了,就和你心爱的女人,一起去同死吧!”柳飞烟冷笑着一挥手,刹那,利箭如雨般射了出去。
萧子君和司马浩舞起宝剑,在身前织就了屏障,不过无处不在的箭雨依旧是让人防不胜防。
“这样不是办法,与其变成刺猬,不如我们试试运气。”左袖拍开了一只突入的羽箭,司马浩建议。
“好象也只能这样了。”侧目看了看身后奔腾的江水,萧子君苦笑着说。
“你先跳。”
“一起。”
“你先。”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