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步走到门口,殷绝华还在后面叫她,不过看来月绅绊住了他的脚步,幸好,刚刚还觉得亲切,不过此时,萧子君已经“痛恨”自己这样的念头了。
大步迈出门口,清新的山风让人心情舒爽,深深的吸了口气,当然,院子里的人也立刻引起了萧子君的注意。
假山旁,树阴下,楚飞扬看似闲适的坐着,但是,这种闲适的坐姿,落在内行人眼里,却是压迫感十足,犹如林中的猛虎,好整以暇却可伤人于瞬息。
目光接触的瞬间,楚飞扬露出了淡的几乎不可察觉的微笑,轻松的起身,距离八月十五已经没有几天了,这是他等待了太久的一天。
希望一切都能够就此结束,希望,那天之后,他还可以这样的回到这里,回到她的身边,如果真有那样一天,他是不是就有资格可以对她说,自此之后,永不分别。
议事厅里的讨论依旧热火朝天,其实这样的景象在明月山庄真的不常见,杀手虽然未必都是冷硬如铁的人,但也很少有喜欢聒噪的,今天,例外吧。
楚飞扬没有再看站在门口的萧子君,而是径直进了大厅,刚刚还一派放浪形骸的众人,也在第一时间各归各位,他们都在等待,也许是一个机会,也许,是一个结局。
这次太湖之战,明月山庄精锐尽出,萧子君自然也在随行之列,回到自己的屋子,着手打点行装。她有几个使唤的丫头,不过整理物品的工作,轻易是不会交给别人做的,这次更不例外。
一个杀手,一场生死之战,该准备些什么,可能自己心里也有些茫然,衣物、用品,还有她从不离身的宝剑,再来,就是暗器了。萧子君很少使用暗器,不过她却有着种类多到令人砸舌的各种暗器,不仅形状独特,而且功能也不尽相同。
手从各种暗器上一一滑过,最终选择了其中的几样,别致而锋锐,即使面对的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也足够了。
最后打包的过程就简单了,只是临到最后,萧子君想了想,还是把一本空白的蓝色封皮的本子放在了自己的怀中,在过去的很多日子里,她端详这个本子,想从这细致的收藏中看破其中的奥妙,不过,一直不得要领,不知为了什么,今天又忽然想了起来,去太湖的路上,反正没事,到可以打发打发时间。
出发的日子就在明天,暗器贴身收好后,萧子君和衣躺在了床上,窗外,月影在缓慢的移动,这是怎样寂静的夜晚呢,四下里,只有风掠过树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不知过了多久,人从假寐中惊醒,一道黑影已经从虚掩的窗口掠入,还真是个好手,直到到了窗下,才泄露出行藏,萧子君不动声色,不过手已经握住了身旁的长剑,此时,也只能以静制动了。
黑影的动作迅捷,几乎是萧子君握住剑柄的同时,眼前银光闪烁,对方的兵器已经直指要害而来了。
萧子君挥手拔剑,人也在这间不容发的瞬间旋身,剑锋过处,火花飞溅,黑影闷哼了一声,肩头已经中了一剑。
那声音虽然轻,不过落在萧子君的耳中,却也不亚于惊雷一般,心中疑窦丛生,手中更不停顿,片刻间,剑光有如一团电光,滚来滚去,使到疾处,真似水银泻地,花雨缤纷,几招下来,黑影被她杀得步步后退,转眼已到了窗口。
萧子君并不收势,剑挟着劲风,劈面而去,眼见黑影面纱落地,敞开的窗口,却忽然射进一把银针,借着她躲闪的瞬间,黑影早已越窗而出,没入黑暗中。
萧子君出道以来,还没有人能如此简单的从她的剑下脱逃,虽然知道黑影还有同伴埋伏在四周,不过眼下,却也不能不追,何况此处是明月山庄腹地,外人很难潜入,事情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急追了一阵,黑影的身形没入山庄一角的竹林中,萧子君放慢脚步,侧耳细听,竹林里,此时却是万籁俱寂,不要说脚步声,便是一丝的风声也没有。
心中这一刻虽然警铃大作,不过,萧子君却依然没有停住脚步,她小心的移到竹林深处,绕过一丛丛的竹子,到了林中心的空地。
空地此时的情形,却让人觉得诡异万分,刚刚的黑影站在那里,看着依旧是一个急速奔跑的姿势,却是动也不动,他的旁边,却站着一个一身蓝袍的青年。
月色正好笔直的照在这块空地上,蓝袍青年慢慢回身,在这样的月光下,露出了动人的笑容。
萧子君的剑早已蓄势待发,却在这一刻,停顿了下来,原因无它,实在是眼前这个青年,对自己来说,太过熟悉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萧子君的声音是有些不可置信的感觉。
“刚刚”,那人轻快的回答她的问话。
“只有你回来了吗?”
“当然不是了,他在那里。”蓝袍青年愉快的一甩头,这是他一个非常习惯的动作,据说可以展示他最帅的一面,当然也可以起到指引方向的作用。
顺着他的指引,萧子君转身,身后不知何时站着的,可不就是……
“你——”萧子君很想高兴的说,“你也回来了”,不过,后面的几个字,却再也说不出来,在她转身的瞬间,一阵冰冷直入脏腑,她下意识的低头,月光正照在眼前的剑身上,冰冷的光辉和上面流动的殷红,在这样的夜晚,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子君,别怪我们,要怪,就只能怪楚飞扬,他不该爱上你。”眼前的人,收起了萧子君曾经无比熟悉的平静与温和的神气,涩涩的说着。
回应他的,是萧子君的笑容,她没有问他们为什么,只是笑着,笑容里,没有喜悦、冷漠,也没有痛恨,她只是在笑,却让人觉得心神俱碎。
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萧子君自己也不知道,记忆里最后一个画面,是插在身上的宝剑被猛的拔出,下坠的身体、挥洒的银光和飞溅的鲜血,在月光和竹影的映衬下,竟然是那样的美,惊人的美。
闭上眼睛的一瞬,诱她到此的黑影已经转身,哈……竟然,竟然是她,真是,真是……萧子君真想狂笑,竟然是这样的,真是……好笑。
接着,感觉上,好象是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有自己,也有好多其他的人,梦里的自己,挥着宝剑在人群中穿过,走过的地方,都是银色的剑光和飞溅的鲜红的血花,原来血也可以这样美,美的耀眼,只是,恍惚着,那些血又好象是从自己的身体里飞溅而出的,“子君,别怪我们,要怪,就只能怪楚飞扬,他不该爱上你。”是谁在和自己说话?说的是什么?楚飞扬——爱上我?
五十四、浴血太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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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气不错,夏末这样的天气很少,晴朗无云,天看起来高而蓝,阳光少了云朵的遮挡,热情而奔放。
这一天,明月山庄的好手在议事厅集结,辰时出发,直奔太湖。
出发前,他们发现,浩大的队伍里少了几个重要的人物,萧子君、殷绝华和月绅。不过,没有人多问,他们几个是山庄里顶尖的高手,大概已经受命在前面开路了也不一定。
到达太湖,正是八月十四,距离约战的时间还有一天。
明月山庄,出发前夜月影西移,竹林深处,风过无声,在幽暗的光线下,依稀可以看见,一小片空地上,此时睡着一个女子,丝一样柔顺的长发在细细的风中飞舞,雪白的衣裙上,盛开着大朵大朵娇艳的红花,那是鲜血渲染的美丽,她的双眸紧紧的闭着,再不见平日的清冷和忧伤,只有白玉一般的肌肤,淡淡的在月华下,褪尽血色。
殷绝华走进这片山庄里几乎人人都熟悉的竹林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如果地上躺着的是随便的一个什么人,他一定会惊叹,因为这个画面明明血腥无比,却也是近乎妖娆的美丽,不过,此刻,他却没有这样的心情,因为,画里的主角不对。
“月绅,你快点过来,出事了!”收起了平时娇媚惯了的声音,他猛然开口,吓的落后他几步的月绅几乎跳起来。
“殷绝华,你今天抽什么风,怎么会好好说话了?”也是由于慢了几步,他还没看到前面的景象。
“快点,真的出事了,你看,是不是子君?”殷绝华急了,回身就拽住了月绅的领口。
“子君?放手,拉什么拉”月绅不满的挣扎,却在下一刻大叫,“天呀,子君!”
这一晚,殷绝华兴奋的失眠了,大战之前,他有失眠的坏习惯,而且他的坏习惯还包括,失眠的时候,不管什么时辰,一定会去和他住邻居的月绅那里,运用各种手段把月绅从床上拽起来,一起到竹林来过几招。今天夜里当然不例外,不过,却是这个习惯,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留下月绅在旁戒备,紧走几步,殷绝华凑了过来,用手摸了摸萧子君的脉搏,微弱,却还存在,不免长出了一口起,并起指,在她的伤口周围点了几下,不过萧子君受伤的时候不短了,止血的作用微乎其微。
“得赶紧带她回去疗伤,幸亏今晚睡不着,不然天亮就只能……”殷绝华没有再说下去,一把抱起萧子君,和月绅一起,飞也似的直奔楚飞扬的住处,人在山庄里伤成这样,说明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也许,那里会好一点。
楚飞扬睡的并不深沉,确切的说,其实他也不过是刚刚睡下,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一夜,总是心烦得很,刚刚实在睡不着,他曾经出去了一趟,去的地方,是这些天夜里,几乎每天必去的,照旧站在院子里,虽然看不到她,但是,感觉上,距离却近了,平时心里再烦,在那里站一会也会舒服很多,不过这一晚,却越站越烦躁。
有几次,他几乎忍不住要去扣门了,不管萧子君怎么想,他只想看看她,一眼也好,不过屋子里却那样安静,静到几乎听不到呼吸声,她一定睡的很好,自己又怎么忍心吵醒她,如此反复几次,终究是害怕忍不住弄出声音,这才回来。
也许是白天思虑太甚了,这次回来,倒是躺下不久,就睡着了,恍惚间,就看到萧子君在前面不远处奔跑,跑的很急,叫她,却既不停顿也不回头,心里一惊,人就醒了,清醒的同时,两道急切的脚步声也落入了耳中。
“谁?”睡在两侧厢房的几个护法也惊醒了,拿着兵器跃到院中。
“快通知少主,子君出事了。”开口的是当先冲进来的月绅。
“怎么了?”听到子君两个字,楚飞扬的心一紧,一晃身到了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
护法早已点亮了院中的火把,火光下,殷绝华抱着萧子君几步走到近前,急声说:“少主,快点给她止血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楚飞扬迅速的转身,让殷绝华进到屋中,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萧子君,毫无生气的萧子君。
包扎、止血、轮流输给她真气,天在忙碌中大亮了。
待到萧子君的呼吸虽然微弱却终于平稳的时候,几个人已经忙的满头大汗。
殷绝华和月绅把在竹林中看到的情形一一说了,偌大的屋子里,便只是沉默,楚飞扬倚在窗口,半晌无声。
八月初十,晴。
在明月山庄一处无人知晓处,说这里无人知晓,是因为这是楚飞扬前不久亲自修建的密室,殷绝华第N声的长叹,太湖之战,胜负虽然没有人能够预期,不过,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就是这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绝对是毕生难得一遇的机会,这场盛会可以让若干人血渐五步,同样,这场盛会也可以在一夜间铸造一个梦想,试问,这样的机会,谁又肯错过呢?
不过,看看时间,他殷绝华会错过这次大战的事实,几乎是可以肯定了,四天了,萧子君躺在那里,不说、不动、不吃、不喝,不睁眼,已经整整四天了。从脉象上看,她的伤已经在愈合中了,那么,她为什么始终不醒来?这个问题,他和月绅研究了几天,却毫无结果,这也难怪,杀人他们就很在行,至于救人嘛,实在是马马乎乎了。
这几天,月绅一直很安静,呆在屋子阴暗的一角,吐纳的功夫练了一遍又一遍,除了吃饭之外,好像就没有再做过其他的事情。这看在殷绝华眼中,简直就有些不可理解,练功也没地方施展,既然如此,还练什么?所以,他除了吃饭之外,就是在屋子里来回转圈,每转一圈就去看萧子君一次,看她是不是醒了,结果当然是,一次比一次更失望。
萧子君始终是很平静的躺在床上,如同沉睡一般,对周遭,没有一丝的反映。
密室里积聚的食物足够他们吃上一年半载,不过毕竟少了新鲜的果蔬,这几天,殷绝华几乎每天都会发觉自己的皮肤变得粗糙了,四天,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个极限了,这天早晨,他终于忍不住出去找合心意的食物了。
临出门之前,他当然也没忘记关照自己的伙伴月绅了,拉起他的手,不管三七二十一,拖着就走。
“喂,疯子,我们都出去这里怎么办?”月绅急了问。
“反正只咱们俩知道这里,也就是说咱们离开,就没人知道这里,那么,这里不是很安全?”殷绝华说。
“……”月绅无语,这样的歪理,明月山庄没人能说过殷绝华,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直到两个人的脚步声完全消失,那躺在床上毫无意识的女孩,却忽然睁开了那明如秋水的眼眸。
的确,她伤的很重,不过,作为一个杀手来说,他们的复原能力都是惊人的,这是生存的第一法则。她是一个杀手,所以她恢复的非常快,因为伤痕对她来说,只是成长的见证。
既然她的伤早已在快速复原中,这当然也不是她第一次醒来,事实上,到了这里的当天,她已然清醒了。不过经历了几天前的那一幕之后,萧子君忽然发觉,自己从前一直在用眼睛看人,用自己的感觉看人,而看到的和感觉到的东西,往往是最具有欺骗性的。既然看到的和感觉到的东西并不可信,那么此时,她还可以相信什么?也许,惟有相信自己。
目光在室内扫了一圈后,她缓缓坐起,躺了四天,她的筋骨都在抗议,不过即使是这样轻微的动作,仍然拉动了身上的伤口,这一剑,好深,也——很准。
低头打量自己,萧子君发现,自己身上的,依然是那晚的白衫,殷红的血迹早已经凝固干涸,成了一团发黑的痕迹,这辈子,她还很少这样狼狈过,不过,看情形,这身衣服还要陪伴她几天,毕竟,现在的她,还没有力气自保。
手轻轻的伤口周围试探,却不留神摸到了一卷东西,从怀里取出,才发现是自己无意中找到的那个本子,蓝色的封皮上也染上了自己的鲜血,现在变得黑黑的,想来是这些天,他们不便替自己换衣服,所以并没有发现她怀中还有这么个奇怪的物事。
随手翻了翻,除了蓝色的封皮外,里面的纸页也被血浸透了,对着阳光,隐隐透出了些黑色的痕迹,萧子君心念一动,对着阳光再看时,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了,这让她隐约想起了一件事情,那还是很久以前,她在一本忘记了是什么的书上,读到过一些可以隐藏纸张上字迹的方法,不过当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用处,因此也没有细看。
如今回想起这本子的得来,才发觉,一直以来,自己也只是为表象所迷惑,收藏得如此秘密的本子,即使纸张上看起来连一个字也没有,却也并不等于,这其中,没有什么鲜为人知的秘密不是吗?
略微沉吟,终究不得要领,也只能等伤好一些,离开这里再做打算了。环顾密室,吃的东西在一个架子子上一格格的放好,不过被殷绝华和月绅这几天胡乱的吃了一通,摆放的已经混乱之极了。挣扎着起身,取了点水,又在每样吃食上略略动了动,才重又躺了回去,刚刚闭上眼睛,那熟悉的脚步声便自外面传来。
如是者又过了四天,萧子君的伤势好了十之七八,明月山庄也再没有任何风吹草动,殷绝华和月绅出去转的时间便渐渐长了。
听他们两个人的对话,萧子君也记起,转眼到了八月十四,距离太湖约战的时间,竟也只剩余一日了,不知怎的,一想到这些,心里的不安就一点点的扩大,她在担心什么?又在担心谁呢?也许,这样的问题,即便是她自己,也不能够回答。
这些日子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太多让她觉得不可理解的事情,尤其是那晚,诸葛翱翔、司马浩、柳飞烟,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为什么要杀自己?为什么要说,“别怪我们,要怪,就只能怪楚飞扬,他不该爱上你。”
爱吗?在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还可以说爱吗?这次回来,楚飞扬的确是不同了,每夜的守侯,虽然依旧没有更多的言语,但是,即使只是一个眼神,也足已吐露心声,只是,自己却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女孩了,哀莫大于心死,心已经死了,不是吗?
还有柳飞烟,原来她的功夫很好,难为她可以掩饰得如此之久,如此之好,只是,她又是为了什么呢?
当然还有诸葛翱翔和司马浩,自己和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这许多年里,再大的风浪也一起闯了过来,为什么,结局却是这样?
那一剑,是可以要了自己性命的,不过却没有,萧子君不认为是诸葛翱翔的剑忽然失了水准,恰恰是他太有水准了,即使不是半夜就被人发现,恐怕到了天亮,自己仍然活着,只有少数一流的剑客,剑才会如此有分寸,让人重伤而不至死。他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殷绝华和月绅又出去找东西吃了,他们关门的声音却如一缕阳光射入阴暗角落般,照亮了些原本不容易看到的东西。
萧子君猛然警醒,这次自己重伤而不死,楚飞扬面对强敌仍然留下了两个身边数一数二的好手,加上他们说的楚飞扬爱自己的话,这说明什么?说明也许他们原本就没打算杀死自己,只是想通过这样的突发状况,牵制楚飞扬乃至明月山庄的力量。明月山庄除了楚飞扬之外,以七大坛主武功最高,如今诸葛翱翔和司马浩立场不明,自己受伤,殷绝华和月绅留下来保护自己,七大高手已去其五,而中原各大门派虽然损失也很惨重,但是精锐尚存,这样衡量,太湖之战,情况其实并不乐观。而最让人心生寒意的却还不止这些。
诸葛翱翔和司马浩,历次对中原各大门派出手,带队的几乎都是他们两个,这样两个和各大门派仇深似海的人,怎么会转头替这些欲杀自己而后快的人做事?没有道理,似乎惟一的可能就是,在明月山庄和中原各大门派之外,还有一股不知名的势力存在,太湖之战,鹬蚌相争,只等渔翁得利了。
只是这些也只能是自己的推测,萧子君苦恼的想,自己现在毫无证据,毕竟那晚见过诸葛翱翔和司马浩的,除了自己再无他人。
试着运功,伤势虽然只好了十之七八,不过真气运转却已经再无阻碍,现在,只有尽快赶到太湖去,才能找到这一切疑问的答案,好在密室里,那晚准备的包袱也在,找出一件衣服换好,本想留下字叫殷绝华和月绅也赶去太湖,但是想了想却终究作罢,推门而出,日上三竿,阳光晃的人睁不开眼,却也不敢迟疑,提气纵身,转眼,人已消失在寂静的山庄之中。
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五十五、只叹江湖几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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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六,清晨,寂静的官道上,依稀传来马蹄声,那马来的很快,几乎是转眼间,就到了近前,由于时间还早,官道上,行人依稀,不过这样的急弛,还是颇让人侧目,只是马来的实在是快,转过头去,只依稀瞧见马上的乘客举起手里的马鞭,一声脆响,一阵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香气风便从身边略过,竟分辨不清,马上乘客的样貌。
一骑南来,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急弛,当坐下的马终于长嘶倒地时,萧子君轻轻一旋身,安稳的站在了一旁,这已经是第四匹累到倒地不起的马了,不过此处却是两个城镇之间,看来要走上一阵子才能买到马匹了。
微微低头,刚刚的急弛耗尽了马的全部力气,她的眼中微有不忍,江湖中人,轻生死、淡名利,却只对几样东西极为看中,名剑宝马,都在其中,如今这马虽然不是日行千里的宝马良驹,却也算难得了,萧子君半蹲下身,拍了拍它的头,微叹了声,才起身离开。
这两天两夜,她赶了几千里的路,心却依然急的如同火烧一般,她不知道此时太湖的情况如何,只知道,此一刻,再不能有半点的迟疑,她必须要尽快赶去,她必须去阻止可能发生的一切,必须。
深深的吸了口气,身子在树丛中急速的穿行,没有马可以借力,她只能避开官道,在树林中施展轻功,只是却不能耐久,她的伤始终没有痊愈,这两天失于调息,伤口虽然愈合了,但是里面却透着痛,开始是隐隐的,现在却是每吸一口气,都痛的人眼前发黑。
但是,她却不能停下来,自从洞悉了那惊人的秘密之后,她就更知道,自己不能停,每停留一刻,都有人会因为这个秘密而丧命,是的,为了这个秘密。
那天她离开明月山庄不久,殷绝华和月绅就追了上来,不过她却不想和他们碰面,至于具体的原因,自己也说不出来,也许是司马浩和诸葛翱翔让她的心寒了吧,她不知道自己可以相信谁,既然如此,索性避开了。
当时她处的位置,除了一个宽阔的水面之外,无处可以藏身,没有办法,只好钻了进去,她不喜欢游水,不过不等于不会,听见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没心情细想,深深的吸了口气,便沉入了水底。
她会游泳,这在明月山庄的确是个新闻,如果不是那次为了逃命,大概司马浩也不会知道吧,因为早前几年,她和司马浩玩笑时落水,就几乎送掉性命,所以殷绝华和月绅在水边根本没有停留,待到脚步声远去终于消失,她才缓缓走回岸上,她隐藏的地方水并不深,不过闭气太久,却让人有一种恍然如同隔世的感觉。
身上的衣服加上包裹里的衣服,都喝饱了水,她只得找个地方在太阳下晒晒,好在天气热,衣服上的水气停留了一会,也就渐渐消散,她这是才想起,怀里揣的本子,急忙拿出来看时,已经泡得没有样子了,甩了甩上面的水,她有些好笑,这个蓝皮本子,自从跟了自己之后,还真是倒霉,先浸了血,又泡了水,不过既然没什么用,倒不如丢掉。
正想着,手已经忍不住翻开来看,这一看,却大大的吃了一惊,早前浸过血的地方,在水中泡过后,痕迹竟然淡去,一行行清秀的小字跃然纸上,细读之下,冷汗渐渐在背上渗出,原来,竟是如此吗?
这是一本手札,记载的,是一段二十几年前的往事,一段触目惊心的往事,一段被刻意尘封的往事,很多沉积在心头的疑团,似乎都迎刃而解,又似乎变得更加飘渺得不能琢磨,但是萧子君已经不能想得太多了,她只知道,自己要尽快赶到太湖,希望——还来得及。
八月十六太湖一场大雨刚刚过去,风吹过太湖的水面,细浪点点,生活在岸边的渔民照旧早早的划船出去,他们不会知道,中秋之夜,这里曾经发生过怎样一场惊心动魄的撕杀,然而,一切随着黎明那场大雨的到来,又归于沉寂。
此时,湖岸上却站着一个人,一身玄色衣衫,乌黑的头发在风中轻扬,远远望去,水天之间,斯人独立,说不出的俊朗如画,然而凝聚在四周的气息,却冰冷得让人不敢靠近半步。
昨夜一战,正道中人伤亡十之四五,而明月山庄,也损失了不少人手。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正道的力量,楚飞扬有点自嘲的笑了笑,面对着浩淼的湖水,思绪却又回到了当时。
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惟一的一点光亮便是手中不停挥舞的刀剑,每移动一步,脚下哧哧的如同踩入水中的声音,都在提醒着所有人,这一战,即使不为了正邪的立场,也要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拼死一搏。手中的兵器,只有拼命的舞动,才是自保的根本,直到天亮,如果不是那场酝酿了一夜的急雨,终究换回了已经近乎疯狂的众人的理智,也许最终的结果就是,这场撕杀,会持续到有一方全部倒下。
不过,幸好,所谓的名门正道中站出了一个青年,和自己一起控制住了场上的形势,各自收手,清理战场,不然,恐怕就真的不可收拾了,楚飞扬想着,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了方云天,第一次,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
方云天这个名字,楚飞扬并不陌生,在过去的很多日子里,这个名字在他的脑海中徘徊不去,他很想看看方云天究竟是怎样的人物,不过时间和很多条件都不允许,没想到,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这样一个充满了杀伐的战场之上,更没想到的是,明明初次见面,心里,却隐隐有一丝别样的情绪。
甩了甩头,楚飞扬决定忽略这个奇怪念头,他应该有这样的感觉,因为他们爱上了同一个女人,也因为在过去的无数日夜里,他曾经嫉妒甚至痛恨这个得到了她的爱的男子,不是吗?
直到方云天站在自己眼前,楚飞扬才有些明白,为什么萧子君会爱上他,眼前这个男人,在经历了这样一场近乎疯狂的杀伐之后,他的眼睛,依然纯净清透,温暖包容,透过这样的一双眼眸,世界似乎也变得清平了,人在其中,可以清楚看到自己的影子,甚至是——罪恶。
是的,罪恶,楚飞扬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想到了这样两个字眼,他的世界里,从小就没有这样的两个字存在不是吗?他所做的,从来都是对的不是吗?怎么会有这样的可耻的感觉,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如果将来有一天,如果真的有那样的一天,自己终究不能保护她周全的时候,眼前这个男子,会是一个可以托付的人,温文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颗火热而包容的心。是的,有些人,即使认识了一生,依旧不可信任,有些人,只要一眼,就知道,可以信任。方云天于楚飞扬,就该是后一种。
如果,他们今天不是处在这样一个尴尬的位置上,也许,他们可以成为朋友也不一定,楚飞扬这样想,不过,没有这样的如果了。
他们爱上同一个女人,他们之间隔着层层仇怨,他们之间,注定要有人倒下,这就是他们的命运,不管是为了萧子君也好,为了自己一直追寻的答案也好,楚飞扬都明白,他和方云天之间,难免一战。
与此同时,方家故宅。
自从天亮回到这里,方云天几乎没有停下来休息半刻,昨夜的激战,对于很多人来说,注定了是终生的梦魇,天明双方终于停手时,倾盆大雨下,他们明白了什么是血流成河。
侥幸回来的人,倒有大半受了不同程度的内伤、外伤,救治成了当务之急,方云天不是大夫,不过此时,却也不得不临时充当大夫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