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静,众人的目光就都向他们这边投了过来,南振诧道:“老四,你干嘛?”
崔时俊哈哈一笑道:“周老大的饭估计也吃得差不多了,他大老远的从西北跑过来,我们这做地主的不能没有表示啊!收拾一下,准备去跟他打个招呼。”
不管是什么年纪的男人,只要有三五个对得起脾性的人凑在一起,就有了胡作非为的基础,多幼稚的事都干得出来。南振一听说是要去跟周久方“打招呼”,立即来了劲:“好,要不要还找几个人?”
崔时俊笑呵呵的说:“这个不急,时间还早着呢!先把美女们送回家了,我们再找人。”
南振的女伴有些不乐意,嗔道:“玩得好好的,干嘛这么早回家呀?我们跟着一起去就不行么嘛?”
南振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哄道:“男人的事你们女人不懂,乖啊,今天先回家,明天我再好好的陪你。”
袁岁安一直坐在角落里的单位沙发上,闭着眼睛听音乐,这时候才不紧不慢的接话:“其实我可以自己回家,不用送。”
程楚汉脱口而出:“你不行!你要跟我一起住!”
袁岁安也知道他暂时还没有转开注意力,放她一个人回自己家的可能性很小,试探一下没成功,就不再争辩,跟着他一起出门上车。
程楚汉一直把她送进新公寓里,这才放软了声音说:“周久方恶心到你了,我就去找办法让他也恶心恶心。你在家里呆着,要是没什么事,也可以看看这新房子里面有什么缺的。要买的话就给我发短信,我回家带回来。”
袁岁安点了点头,道:“你去吧,别让崔总他们等久了。”
程楚汉难得她的好脸好话,虽然知道她这话可能是急于摆脱他,但到底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这么富有生活气息和人情味的话,仍然十分高兴,响亮的应了一声:“好,我会尽早回来的。”
袁岁安等他出去,就关上了门,把她的行李提进了客房,逐一摆放出来。这新公寓提供酒店式服务和管理,该有的东西都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程楚汉不在,她一个人更自在,收拾完东西就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然后才拿出ipad打开病例文档,输入新患者的资料。
关于程楚汉,她看过了他最机密的病例资料,对他的心理活动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但要说有多熟悉,那真是说不上。编辑完基本资料以后,她看着病因一栏犹豫了会儿,才慢慢地输入了一行字:“幼年母爱缺失,与父亲关系冷淡,安全感不足,缺乏信任他人的基础……”
这句话不足以完全概括她对程楚汉的观察,她沉默了片刻,又把东西全部删除了,重新建了个完全没有患者资料的疗养档案,这次她却完全没有理会心理病因,只是就是论事的记载程楚汉身上外表已经痊愈,但从中医理论上来说,还没有完全恢复元气,可能再度形成病灶的旧伤。
她写病例的时间里,崔时俊已经开车直往城东而去,笑呵呵的说:“老三,你有福气呀,小维刚打电话过来说,她们公司在搞新模大赛,今天是报名截止后的第一场分组赛,我们现在过去时间正正好,保管大把美女主动贴上来。”
南振这才意识到他刚才的建议是假的,不由得一拍大腿,赞道:“老四,你行啊!这撇人开溜的手段可是越来越高段了,我还真以为你要去找周大的麻烦呢!”
程楚汉被他这话题一冲,忽然觉得有些心虚,咳了一声道:“周大是肯定要找的,现在才八九点钟,他劲都还没提起来,这时候找他捏不着什么把柄。”
崔时俊点头赞同,加大油门往前冲:“我们先去玩一摊,到十一点就差不多可以去找人了。”
“那你现在找人跟着周大了吗?”
“跟什么?周大来广城,肯定是林乔生这地主招待。林乔生正求周大帮忙,待客的东西肯定要选顶级的,会去哪里猜都猜得出来,我早让人打好招呼了,只要看到他们出现就会有人通知我。”
他们三个人里,崔时俊做事最仔细,想得也长远,无论程楚汉还是南振,对他这方面的能力都十分信任,顺着他的安排一起去玩了。
小维所在的模特公司在广城颇具规模,这次的新模大赛办的也不小,有三百多人过了初选,进行分组。为了扩大影响,虽然是分组赛,赛委会也开始给城中特定群体送邀请函,欢迎各界人士前来观看。
像崔时俊他们这样的人,虽然别有目的,但赛委会其实并不反感——抓住这些人的目光,取得他们赛事的支持,本来就是营销美色的最终目标。
仅是想从新模群体里选几个女伴算什么?只要没有把整个赛事的秩序全部推翻,游戏能够一直玩下去,就是偶尔出了恶性事件,赛委会也能把事压下去。何况如今不同以往,大把愿意付出些东西,去求取这种场外支持的新人。
三人在T台的第三排里坐定,看了几组,南振就选中了一个号码,看到崔时俊和程楚汉都没有动心的迹象,不由得好奇,拍了拍程楚汉的肩膀笑:“三哥,老四要给小维面子,不方便选人可以理解,怎么你也不动?”
程楚汉也不知道为什么,兴致就是提不起来,不过兄弟们陪他散心,他也不能不承情:“慢慢看,急什么?好的还在后头呢!”
南振撇嘴:“办这种赛事,一开始出来的必然是里面拨尖儿的,不然怎么镇得住场子?后面的反而有可能全是垃圾时间。”
台上又换了一组人,程楚汉一眼看见里面有张熟面孔,就顺手一指,道:“就那个,178号。”
南振看了眼178号,咦了一声,道:“这不是那谁吗?叫什么来着?老四?”
崔时俊哪会记得这种小事,当然想不起来,程楚汉鄙视的看了他们一眼:“白佳佳,前天你们叫何长青送去马场的人。”
一面之缘,也能把对方外露的信息记住,在有需要的时候立即对上号来,这种人事信息处理强项南振甘拜下风,切了一声,不再说话。
崔时俊给小维发了条短信,让她把人带出来,问:“现在走还是看完秀再走?”
程楚汉伸了下懒腰道:“还要安排后面的事,先走吧!”
三人起身往外走,赛委会的人不明所以,连忙在门口等着,生怕他们有什么不满意。崔时俊跟他们熟悉些,笑吟吟的接过话题,赛委会的人听说他们是选好了人才离开,便放下了心,又热情的邀请他们参加复赛。
崔时俊答应了,感觉手机震动,便对那人做了个抱歉的动作,低头去看收到的短信。那人看南振和程楚汉无意搭理他,也识趣的退到了一边。崔时俊看完短信,哈哈一笑,乐道:“林乔生在皇城酒店开了两套房,嘱咐酒店提供贴身服务,肯定是给周大准备的。”
程楚汉精神一振:“走,我们也过去!”
南振一指小维带过来的两个女孩子,问:“这两个,也带过去?”
程楚汉冲白佳佳招了招手,反问:“不带她们,我们走这一趟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卿卿的火箭炮,这是我收到的第一枚火箭炮喔,感觉很微妙
☆、第二十三章
白佳佳远远看到程楚汉招手,就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态,就碎步跑了过来,用一种混合了羞涩与直爽的语气说:“程少,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程楚汉笑道:“你这样的美女,只要见过的人谁会忘记?”
白佳佳轻轻的咬了一下嘴唇,眼波荡漾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嗔娇俏:“程少就会哄人!”
几人上了车,说说笑笑的往皇城酒店开去。南振在路上接了个电话,那头的女人大概是问他在哪里,他有些不高兴的说:“怎么,你还查我行踪啊?”
女人连忙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听说今晚出了个大案子,外面有几个持枪在逃的毒贩,不太安全!”
南振不以为然的说:“广城千万人口,上百公里范围,我又不往什么危险的地方走,别说是持枪在逃的毒贩,就是背了火箭炮的暴恐分子,也不关我的事,你少操心了,早点睡是正经。”
程楚汉听到他的话,转头问:“持枪在逃的毒贩?”
南振点头,挂了电话翻开手机没有看到新闻,就转了个网址,果然看到了本地论坛里刚上来一条目击者发布的帖子,说是今晚九点左右,长河区某警队缉拿毒贩时发生意外,有八名毒贩持枪冲击包围,造成警方和无辜群众两死九伤。
警方当场击毙两名毒贩,但仍有六人在逃,身上都藏有枪械和管制刀具,警方还没有发布正式新闻,目击者发帖后呼吁市民尽量呆在家里,对陌生人保持警惕,以免受到伤害。
南振看完帖子也有些吃惊:“八个人,持枪数目过五,这可不是一般的小头目,而是大鱼破网了啊!在逃的几个人,凭地方警力应付不了吧?”
崔时俊哼笑一声:“别说持枪在逃的毒贩有六个,就是只一两个,地方警力也得向武警寻求支持……不过今晚出这个事,可真是天赐良机!”
南振一愣,程楚汉也哈哈大笑,掏出手机去问老田:“听说长河区发生了持枪拒捕事件,是真是假?”
老田正在头痛,没好气的说:“公安厅那里刚打电话过来,说怀疑几名毒贩里有黑三角的大毒枭,想从夜隼里抽几个熟悉那边情况的人过去帮忙!简直不知所谓,什么事都往我们头上推!当我们闲得在搞卵蛋,就等给他们补漏呢!”
程楚汉嘿嘿一笑,道:“只要跟黑三角那边有关的事,处理不了都会丢给我们的,算了!你让老枭带了百灵、孔雀走一趟吧,顺带帮我个小忙!”
老田警惕的问:“什么忙?违背原则胡闹可不行!”
“你放一万二的心,绝对不违背原则,就是耧草打兔子的小事!”
老田把这话往肚子转了一转,就知道他想干什么,无奈何地叹了口气,告诫道:“只是顺带啊!你要专门搞事耽搁正事可不行!”
程楚汉满口答应,挂了电话一拍车座,笑出声来。白佳佳十分知情识趣,打开旁边的车载小冰箱取出啤酒打开送到他手上。南振赞赏的看了她一眼,道:“不错,懂事。”
白佳佳落落大方的笑道:“全仗程少提携。”
程楚汉喝了口酒,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问:“你以前出来过?”
白佳佳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有半个月,是何长青女士领着我的,很幸运……中间虽然有些波折,但第一个出来遇到的还是程少……”
程楚汉不在乎她的话是真是假,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微笑道:“好姑娘,乖乖听话,你想要什么,我不会亏待你的。”
白佳佳出来求的就是这句话,连声道谢。崔时俊明白他这是要带个人到周久方面前去冲淡袁岁安的印象,暗里叹了口气,却不说话。
南振兴致勃勃的四下打电话联络玩伴,等到皇城酒店时,已经调动了三四闲得蛋疼找乐子的公子哥儿,把周久方将要入住的酒店从上到下全都安排了一遍。
他找的这些公子哥基本上都是广城的衙内,这些纨绔子弟能听他的调派,一方面是因为双方的父辈级别虽然相差不大,可中枢和地方到底还是有些点儿差距;另一方面却是个人能力的原因。
大家有的资源大体相同,甚至地方衙内还要占个近水楼台的优势,可南振和崔时俊却有强龙压倒地头蛇的气魄,一个抓住机会创下了偌大的集团,就算不动用家族势力凭自己的能量也可以在一方呼风唤雨,地方政府都要买些帐;另一个则年纪轻轻就已经在国企高层站稳了脚跟,手握实权,无论创业从商,还是转职从政都卡在了要害位置,两相得宜。
广城这几名衙内虽然都不算只会吃拿的空心枕头,但大体上来说事业都差了他们一截。不在这圈子里的人看这一截,就是个数据差别;在这圈子里的人看这一截,明白的却是底蕴的厚度。因此在他提出要求时,都乐意卖面子。
至于老周家的背景也不简单,他们广城这个政治派系跟周家的传统势力分属不同阵营,平时都是争斗的时间多,得罪不得罪有什么关系?
周久方正准备泡个澡就舒舒服服的睡一觉,突然听到房门外有些异常的响动,警觉性刚起,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一队防暴特警已经破门而入,持枪抢占了战术位置,大声喊话:“里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立即放下武器,把手举到头上出来投降,否则我们就开枪了!”
周久方这个晚上放纵得有些松懈了,一时竟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脱口而出:“搞什么鬼?特警防暴防到我头上来了?搞错了吧!”
特警队的人一眼看到他挂在浴室衣帽架上的枪,都吓了一跳,三四支枪一齐对准他,喝道:“退后,双手举在头顶,不许乱动!”
周久方是熟知防暴规程的,哭笑不得的举手后退,解释:“我是西北军区长安防恐特种大队的队长周久方,手枪属于合法佩带,外衣上兜里有我的证件……”
防暴特警已经派出专人把他挂着的枪拿到了手里,却仍然不敢放松,听到他的话就去搜他证件,可衣兜翻遍了,也没找到他说的军官证和持枪证,为首的特警脸色一冷,也不再跟他废话了,直接吩咐:“把人铐上,带走!”
周久方这时候哪还不知道自己中了圈套,气炸了肺,忍了又忍才控制住脾气道:“我这房间是广省公安厅林副厅长的儿子林乔生开的,他就在隔壁房间住,你们可以去找他证明我的身份!”
南振他们早已想办法把林乔生暂时调开,又将酒店的电话路线控制住,要的就是他连找个证明人都找不到。这时他就是满身长满了嘴也分辩不出清白,只得黑着脸让人把他铐上,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为首的防暴特警见他没有反抗的意图,危险性明显降低,收缴到的手枪也保养得当,带着明显由正规途径出来的典型特征,反而有些怀疑其中真有误会,便回答了一句:“有人举报长河区持枪在逃的毒枭改名换姓住进了皇城酒店3188号套房。”
周久方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妈的,有这么详细的举报资料,酒店会没有反应,连个人都不派,就让你们这么冲上来破门?”
五星酒店注重的就是个头脸气派,别说是有人举报了,就是真有逃犯住了进来,考虑到社会影响,酒店方也会想办法先把事态平息下去再说。怎么可能防暴特警都上楼破门了,居然也没个公关经理出来处理局面?
防暴特警也想到了这个反常情况,但他接到的命令就是上楼拷人缴枪,对方拿不出相关证明,他就只好照章办事,伸手道:“破案不归我管,赶紧走!”
周久方从浴池里被人赶出来,全身上下只裹了一条浴巾,这时候还想换上衣服再走,防暴特警却已经接到了收队的命令,不肯通融,推着他出门。
程楚汉一行人早早地候在电梯门口,看见周久方形容狼狈的出来,忍不住哈哈大笑:“周大,你今天好威风啊!”
周久方这辈子还没丢过这么大的丑,心里早把他砍成了肉酱,但仇人越想看他落魄,他就越要端着架子从容微笑:“这有什么,小小的误会,走一趟就说清了,也算一种特别的体验。”
程楚汉呵呵一笑,把身份证明给防暴特警看了,然后就在一边和白佳佳说话:“佳佳,你看我们这位周大公子,如果遇上记者采访拍照,会不会特别上相啊?”
周久方正是在想这个问题,他们这个圈子里互相整人的方法层出不穷,他也不知道程楚汉准备做到什么程度,万一他穷追猛打,还指使了记者拍照,连夜往报纸杂志网络上一放,他这脸可就丢得不能更惨了。
听到程楚汉的撩拨,他忍不住抬眼瞪了他一眼,程楚汉无动于衷,白佳佳却被他眼里的杀气吓得退了一步,不敢接话。
皇城酒店有三十多层,几部电梯上下不停,等了好几分钟都还没来。程楚汉欣赏够了,一拍巴掌,突然道:“唔,裹着条浴巾上报纸也太伤风败俗了,对下一代的教育不好。佳佳,你刚刚不是给你爸买了条裤子吗?先拿过去给周大公子换上,江湖救急一下。”
白佳佳心里有些不乐意,但还是乖乖的拿了裤子走过去。周久方双手前铐,还有一定的自由度,当下接过裤子自己穿上。不过白佳佳买的裤子码大,腰围比周久方的宽了差不多一倍,只能将就着掰开皮带扣打个死结绑住,跟裹着浴巾被押解相比,究竟哪样更难看,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了。
程楚汉等周久方穿好裤子,才搂了搂白佳佳的肩膀安慰她:“明天我再带你去挑过礼物,不要不高兴了。”
白佳佳好不容易才有机会攀上他,又哪敢真的不高兴,笑遂颜开的答应了。周久方把浴巾披在上身,冷冷的说:“程三,多谢你的厚礼,我会好好回报的。”
程楚汉冷笑:“行,我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四章
程楚汉这个晚上过得十分痛快,第二天一早心情愉悦的回到新公寓时,袁岁安坐在开放式餐厅里吃早餐。看到他进来,动作一顿,问:“吃过了吗?”
再平常不过的一句问话了,但程楚汉听得却是一怔,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儿发闷,弯腰去拿拖鞋换上:“我们在外面吃过了,你吃吧。”
袁岁安低头吃粥,程楚汉穿上拖鞋走过去,想了几个话题才斟酌着开口:“昨天晚上我去给周大挖个坑,他应该才刚爬出来,暂时没有机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袁岁安点了点头,道:“谢谢。”
程楚汉的心虚感更强了,赶紧掩饰的咳了一下,提起手里的袋子走过去,把里面的手机掏出来放在她面前,道:“你原来的手机号码冻结了,暂时用不了。我给你重新办了个号,你先用着吧!”
袁岁安心知他这意图切断她原来的生活圈,心中愤怒,脸上却不动声色,问:“我可以和余烟联系吗?”
程楚汉是绝不可能让她跟旧有的关系搭上线,从而脱离他的掌握的,面对她的试探,明确拒绝:“这可不行。”
袁岁安不说话,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问:“难道我以后,就都不用跟以前的亲朋好友联系了?”
程楚汉斟酌着语气说:“哪能呢,都是暂时的。”
至于这个暂时是多久,他却不准备给个确定的期限,很快就转了个话题:“安安,我这不也是考虑到你为难嘛?你想想,你和余烟要好,我和李经天呢,也是老交情。我俩意见不统一,他们夫妻两个帮谁好?就不要去撩拨小两口了,省得咱们没事,倒弄得他们夫妻不和。”
这话实在无耻,但袁岁安却已经连生气的劲都提不起来了,放下碗筷道:“那你说说,我现在每天能跟什么人联系?能做什么事?可以去哪些地方?”
程楚汉嘿嘿地笑,却不答话。袁岁安不是心甘情愿的跟他,到目前为此,所有不做反抗的服从,甚至昨晚放她一人回来,她也没有趁机离开,无非都是在某些方面谋取他的信任,用以获取行动的自由。
可一旦她真正获得自由,能现在被他掐断的关系网络接续上,她还能留在他身边吗?
假如她要求物质上的满足,无论欲望有多贪婪,他都愿意尽力去满足她。唯有放她自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袁岁安按捺了一下心情,放下碗筷。程楚汉看她准备收碗,立即长手一伸,把碗筷捞了过去,道:“你休息,我洗,我洗!”
袁岁安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等到他洗完碗出来以后,才道:“换衣服,去健身房。”
程楚汉诧异的转身看她,扬眉问:“怎么了?”
袁岁安起身道:“我答应做你的医师,并不想只担个虚名,总要仔细了解一下你的身体状况,再做医疗方案。”
程楚汉表面上虽然乐意遵从她的意思,哄她高兴,实际上心里却不以为然,完全没有真正把她当成医师的意思。事实上从他们这种门庭出来的人,对待女人多少都有一种超高的姿态,未必会赤裸裸的表现出来,但从心里就觉得女人更适合照顾家庭,使男人没有后顾之忧。
即使像他的母亲唐元那样彪悍的女性,在商场上呼风唤雨,游戏人间,他仍然是以一种纵容宽待的心态看她,即使恼怒愤慨,也把她的举动当成属于女人的小性子,却不是真正的觉得她凭着自身的能力独立。
这种完全不信任女人的能力,不相信女人可以在没有男人的支持下,做出什么独立的功绩来的心态,也许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但袁岁安发现了。
所以尽管在程楚汉看来毫无意义,但她却始终坚持医师的身份,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这个职业身份,是她可以站在程楚汉面前的一个基础。有这个基础,她才能站稳脚跟,展现她是“人”立体感,而不是被他物化成一个平面的形象,失去被他正视的资格,沦为受他控制的奴隶。
程楚汉对这新公寓不熟悉,好一会儿才找到运动装换上,来到健身房。袁岁安也已经换了一身浅黄色的功夫装,安静的站健身房临窗的一面,似乎正在沉思冥想。
他第一次看到袁岁安的时候,就觉得她的身姿有种特殊的直立英挺,有点像站军姿,但又比军姿放松随意。这时候看到她穿着功夫装站在窗边,忽然恍悟:她的身姿与军方训练无关,纯粹是多年习武站桩养成的习惯。
他哈哈一笑,问:“怎么,你也换了衣服,还想跟我搭搭手啊?”
袁岁安平静的说:“搭手不急,你先照平时的步骤做一组训练我看看。”
程楚汉在她面前没事都想孔雀开屏一下,放着她提要求的大好机会,岂有不显摆之理?不过公寓里的健身房到底比不得训练场那种专业场地,地方狭小,他有些展不手脚,为难的道:“这地方没法做全套训练啊!”
袁岁安笑了笑,道:“做全套训练是因为那是你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可以完整的观察你由静而动的气血运行规律,最有助于我下判断。做不了全套,把能做的都做一遍也行。”
全套的训练对程楚汉来说,都是家常便饭,毫无压力。这种半吊子的训练他做起来更是轻松,手脚不停还有大把的精力问:“你不是说替我做心理干预嘛?怎么又突然转行了?”
袁岁安回答:“我本职就是跌打医师,心理干预那才是不得已而为之。何况心理状况与生理健康情况息息相关,互为表里,放着生理上的创伤不治,光顾着调解心理状态,那不是胡闹吗?”
程楚汉奇道:“我的外伤已经痊愈了,哪里还有伤?”
袁岁安点了点头,道:“外表看是已经痊愈了,但你难道没有从伤疤那里感觉过伤口未愈合时的疼痛吗?”
程楚汉一愕,他身上确实有几处老伤,在伤好以后,偶尔仍能从伤疤那里感觉到疼痛,只是并不频繁明显,以他受过的训练,皱皱眉头也就过去了,从来没有把这当成一回事。
但这时候听袁岁安说起,却有些别样的意味,让他不由得辩解:“听说医学上有种幻肢痛,伤疤上的痛应该大体原理是差不多的吧?”
袁岁安轻轻一笑,道:“截肢已经把坏肢的神经一并去了,神经只能抵达残肢的末端,凭什么人类还能因为幻觉而清楚的感受到坏肢的神经痛?”
程楚汉稀罕的看了她一眼,道:“哟,你这是要推翻西医理论吗?”
袁岁安摇头:“不是要推翻西医理论,而是因为很多西医解释不通的地方,唯有中医才能解释得通。西医把人体分成躯块,而中医把人体看成整体,截去了的是肢体,但活人的气场范围仍然是将原来肢体笼罩在内。气场不顺,才是出现幻肢痛的原因。老旧的伤疤,有时候仍能感觉到受伤的疼痛,也是因为气没理顺①。现在你年轻精力充沛,这点痛不算什么,等到老了再来治理这种老毛病,可就不是忍一忍的事了。”
程楚汉看她不像说笑,将信将疑,本想问个究竟,转念又想,自己今天违背她的意愿的事已经干得挺多了,何必为了这种小事去跟她起争执?就算她是半桶水乱治,他也有专属的军医补救,总不会坏到哪去。
“行,那你说我这些老伤应该怎么治?”
袁岁安看着他的神情,脸一沉,道:“你要是这种态度,我就不能治!”
程楚汉莫名其妙:“我有什么态度了?”
袁岁安怒道:“扁鹊有六不治:骄恣不论于理一不治也;轻身重财二不治也;衣食不能适三不治也;阴阳并藏气不定四不治也;形羸不能服药五不治也;信巫不信医六不治也。你这人既不能论理,又不能信我,那还治什么?治也白搭!”
程楚汉听到之乎者也就头疼,看到她真的生气了,赶紧分辩:“我哪里有不信任你?连老底我都跟你倒得一干二净了,说真的,我这辈子就还没有这么信任过一个女人!要说不讲理,是你才不讲理!”
袁岁安冷笑:“原来你管那叫信任,不是随意抛件事出来引开我的注意力,逗着我玩?”
程楚汉一时语塞,过了会儿才道:“我当然是信任你的,但作为患者,在不能完全信服医师的诊断意见时,应该是由医师摆明证据,讲清情况,获取患者的信任吧。”
袁岁安被他将了一军,却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一笑,道:“那好,我就来用事实说服你!”
程楚汉眨眨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光影一晃,袁岁安的一记直拳已经冲到了他的门面,拳锋未至,罡风已经激得他面皮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