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田看了眼他的脸色,斟酌着道:“有个风声,夜隼人员轮换的补替人选不限于东南、西南两大军区,也从其余几大军区筛选。”

程楚汉一愕,诧异的道:“有这种事?夜隼的成员必须是精通海陆两栖作战的精锐,西北那风沙干旱地区,连大江大湖都没有,能挑出个屁的人选来!这不是胡闹吗?”

老田不敢像他那样张嘴就骂,安抚道:“说什么傻话,现代特种兵的培养跟以前不一样,西北怎么就没可能培养出两栖作战精锐来?何况不是一直有军制改革的风声嘛?也不能排除上面故意调整各军区人员结构的可能。”

程楚汉不理会老田的宽慰,又好笑又窝火:“不会有人真把夜隼当成只刷军功,不冒风险的镀金队吧?我X,军功有那么好刷吗?我们在整个东南亚经营了十二年,乔装成佣兵团拼杀的时间超过四年,铺了过百条人命,这才有近几年的顺利……王八蛋!”

他说着说着怒气直冲上来,一拍桌子喝道:“兄弟们久战想家,人员轮换,行,想派外行来纯摘桃子,不行!周大要是敢打这种主意,老子马上弄死他!”

老田生怕他真的又去找周久方干架,连忙给他倒了杯茶,笑道:“你急什么?夜隼结的桃子要是真这么容易摘,我们能过几年好日子?再说了,放着家里的东西都护不住,让外来的插一脚抢了走,司令员的面子往哪搁?何况就是出于对夜隼外围势力接手的考虑,上面也不可能真拿一个会处处引我们反感的队伍来换我们。”

他想着夜隼近年的工作情况,心里隐忧泛起,想了想,拍拍程楚汉的肩膀道:“老三,我们要想的不是有人来摘桃子,而是我们自己该避嫌了!”

夜隼十三年前成立,借着与越兰革命军的传统友谊,在当地掩饰身份,招募人员成立佣兵团,多年来除了接受上级的命令直接执行任务,也接过东南亚各方势力的雇佣单不下百次。

这么长的时间里,夜隼与东南亚各方势力的相互利用合作的机会不少,因此明里暗里都集结了一批势力,网络遍及各国,即使没有国内的支持,仅以佣兵团的身份,也能在东南亚混得如鱼得水。

夜隼的势力大涨,上级除了高兴以外,未必就没有担心夜隼脱离组织掌控的隐忧。给程楚汉放三个月的疗养假,却放出风声要夜隼进行人员轮换,让周久方这个程楚汉的死对头过来,就算不是试探,也是刺激。

假如程楚汉在这种时候因为和周久方的私人恩怨,做出了违背军人天职的事情,上面的隐忧必然无限度的扩大,这对于整个夜隼包括他个人,都是十分不利的。

程楚汉明白老田让他避嫌的意思,理智上知道应该怎么选择,感情上却有些犯恶心,呸了一口:“避嫌避嫌!避个X!”

老田笑道:“老三,你要这么转过来想,上面肯耍小心眼试探,而不是直接一个调令过来让你做不乐意做的事,这实际上已经是十分考虑你的心情,愿意维护夜隼的既得利益了。”

程楚汉不作声,新兵入伍的第一条教导,就是服从命令;尽管因为执行任务的关系,到了他们这个级别,就在外面拥有了机断专行的指挥权,但在国家利益至上的基本原则之前,个人利益或者恩怨微不足道,上面采用这么迂回的手段,来提醒他们避嫌,确实已经是体制之下的人情发挥了。

只不过程楚汉骨子里就不喜欢这种权衡利弊的东西,理解归理解,完全宽容,却做不到。

“爱谁谁,只要兄弟们安排得当,别的我都可以不管。”

程楚汉感觉兜里的手机震动,掏出来一看,却是王以勉的电话,说是袁岁安已经看完了病例想走,请问她应该把人留着,还是送她出去。

程楚汉瞪眼道:“我和安安一起来的,当然一起走,让她等等,我就下来。”

挂了电话他转身就走,反手关门的时候又倾回身来道:“老田,你给我注意一下周大啊!那是个属狼狗的,看中的东西不肯撒嘴!就是夜隼的缺轮不到他,你也得防着他整黑材料!”

老田愕然:“不至于吧?”

程楚汉哼道:“不至于?我告诉你,他就是那样的货!从根子里就烂了,一件事即使是假的,他也会想法弄成真的,弄不成真的就翻桌子不玩!何况对于夜隼,可能他想整倒我的兴趣还超过了接手的心!还有林乔生,这几年一直在东南亚几国大使馆任参赞,对我们的情况也远比国内熟悉。他和周大是穿同一条裤子的,这两人凑在一起会做出什么事来,还真不好说!”

袁岁安看完了程楚汉的所有病历,心里有些发愁,站在大楼外的树荫里,一手抱臂,一手支颐,指尖轻轻的摩挲耳窝,沉吟不语。

程楚汉大步走到楼下,看到她修长俊挺的身姿,忍不住嘘了一声口哨,笑道:“美女,你在等人吗?我这里有宝马香车,不如你跟我一起走吧!”

袁岁安转头看了他一眼,问:“你经常这样跟人搭讪?”

程楚汉没想到她会回应,心花怒放:“没有,一般都是美女搭讪我;让我主动搭讪的,你是唯一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

袁岁安对程楚汉所有的甜言蜜语都自动屏蔽,对他这种话无感,淡定的跟王以勉道别,跟他一起走了出去。程楚汉发动车子出门,打方向盘时却突然停顿了一下。

昨天他刚接到袁岁安的时候,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唐元给他准备的婚房,把人带过去了,但今天被周久方刺激了那一下,他再想到那房子是唐元准备,心里就膈应得慌。

他把驶到路上,拧开车载电话给崔时俊打电话:“老四,你那有没有能现成入住的房子?”

崔时俊虽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找自己要房子,但却答应得很爽快:“有,就在长河区雍景台,装修好了放着没住,不过那房子的地段在当地名声有点不好听,你是自己住还是送人?”

长河区雍景台有个私下流传的名头,叫“二奶区”,袁岁安一听这对话,脸色就变了。程楚汉没留意她的脸色,但听到名声不好听这话就不乐意:“名声不好的破烂地段谁耐烦住?就没好点的地方?”

崔时俊道:“我又不搞房产开发,囤那么多房子干嘛?就这套还是准备送人的呢!不过我记得老南他家有个子公司的楼盘在搞精装出售,应该有可以现成入住的样板房,我去问问,你等一下。”

“老南那里有房子的话,我自己问,你别忙了。晚上你找个地方,我们一起喝酒。”

程楚汉挂了电话,又给南振去电话。南振满口答应:“我那楼盘里的精装房还有二三十套呢,虽然现在看离市中心远了点,但周围交通方便,绿化很好,设计不错,我自己就挑了套住着。你想要多大的?我马上让人给你置办生活用品,保证新房新家居,连新被子都是洗了再铺带阳光味道的!”

程楚汉被他逗得发笑:“你就贫吧!房子的大小不论,必须得是你那里最好的楼!”

“看你说的,我是那种把楼王攥着不放的小气人吗?放心吧,保证是最好的,包你住了就不想挪窝!”

南振又海侃一阵,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的时间,这才挂了电话。程楚汉照着他发的地址往新楼盘里开,在等红灯的路口突然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袁岁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对她说的,莫名其妙:“什么?”

程楚汉道:“昨天我说了要把那别墅送你的,但唐元和周久方现在搞出这种事来,那房子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要了。如果你想要别墅,我以后再找……”

袁岁安伸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摇头道:“程楚汉,你弄错了一件事,我真没想过要什么房子车子股票基金。如果你真的想我们的关系往好的方面处理,那么你需要的是正视我这个人,而不是试图将我物化和控制!”

程楚汉愣住了,连红灯已经转成了绿灯都没发现。后面的人连按喇叭督促,他暴躁的探出头去怒吼:“催什么催?有本事你飞过去呀!”

袁岁安见他刻意避开这个话题,也不违逆他的意愿强行切换,微微一笑,把车上的音响打开,靠在椅背上听音乐。

两人一路沉默,到了城西南振给的地址,南振居然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天气炎热,他也不出来,就在一楼大厅里里吹冷气,隔着玻璃冲程楚汉招手。

袁岁安本来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见过自己曾经正常的生活圈子里的熟人,转念想到南振既然和程楚汉是发小,她原来的生活圈子被毁几乎是必然的事,只能无奈何地下车。

南振对袁岁安出现在程楚汉身边,却是早预料的事,面色如常的过来道:“袁医师,下午好啊!三哥,你们那房子我正让人布置着呢,有点吵,你们先到我屋里坐会儿,等一等。”

袁岁安也不多话,跟在他们身边一起上了专用电梯,在三十五楼停下。程楚汉一点也不见外的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放在袁岁安面前,顶着南振目瞪口呆的表情坐进沙发里,长长的伸了个懒腰,问:“有啤酒吗?”

南振从冰箱里拿出几罐啤酒,问袁岁安:“袁医师要不要来一瓶?”

袁岁安摇头:“我不喝冻的,有常温的吗?”

南振看到她这副坦然等他上酒的模样,表情龟裂了一下,一边起身去储物柜里拿酒,一边小声嘀咕:“按惯例难道不是女人侍候男人的吗?怎么倒过来了?”

程楚汉也不管他的小声话,打开啤酒灌了一口,懒洋洋的问:“老南,你在西尼那边现在有些什么投资?”

南振拿了啤酒给袁岁安打开,看到程楚汉完全没有谈话避开她的意思,也就直言不讳:“主要还是纸业和农产品进口两块,去年新增了一家四星酒店,公司的风投部也往西尼的股市里投了些钱,坐过几次庄。怎么,你那里有什么消息?”

程楚汉点头道:“朱灵在雅加达遇害,林乔生回国求助,找到了周久方头上。夜隼现在要开始避嫌,有些事帮不了你,你要看看时机,把该撤的撤了,以免造成损失。”

南振惊得一下坐直了,问:“你说朱灵?老朱家那个假小子?林乔生的未婚妻?遇害?”

程楚汉嗯了一声,道:“虎死余威在,老朱家虽然倒了,但嫡系长女,还是最有希望重振荣光的长女死了,不管是朱家的残余势力,还是林乔生为了脸面问题,都不可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夜隼现在又在敏感时期,有些事我也不方便,你注意些。”

南振沉下气来,慢慢地喝了口酒,道:“三哥,生意的事我会处理。但周久方那王八蛋一贯跟你做对,要是让他把手伸进东南亚一带搅风搅雨,那可不行啊!”

袁岁安不愿意听他们这种男人之间的恩怨,转眼看见客厅一边的半壁大鱼缸里养的鱼稀奇,就拿了啤酒过去看鱼。

南振和程楚汉他们这拨人凑在一起,玩起来要发疯,但认真办什么事,反而言语简洁,很容易定调子,极少发生扯皮的现象。袁岁安还没把手里的一握饲料喂完,他们的话已经谈完了。

南振正准备打电话问问程楚汉那新房子的布置情况,忽一眼看见袁岁安往鱼缸里洒料,顿时着了急,一个箭步窜了过来,叫道:“哎呀,我的姑奶奶,这鱼你可别直接给我喂干料,把它们撑死了!”

袁岁安把手一张,露出掌心里混湿了的铒料,嗤笑:“倒看不出来,南公子这么有爱心,对家里养的鱼居然会这么上心啊!”

程楚汉拎着啤酒晃悠过来,隔着玻璃在一条金泡眼的眼睛上弹了一指,那傻鱼居然也不晓得动弹,仍然在原地方呆着,鼓着腮吃袁岁安洒下的饵料。程楚汉看得呵呵直笑,拍了拍南振的肩膀,问:“老南,你说这鱼有吃的就不撒嘴,只顾着前面这点东西的神态,是不是跟你吃东西的样子很像啊?”

南振气得给了他一拐子,怒道:“妈蛋,有这么埋汰人的吗?你怎么不照照镜子,你这满脑袋硬头发茬子竖开,才是真的像狮子头,跟这鱼蠢的一模一样呢!”

程楚汉轻轻松松把他的手肘接下了,笑道:“我这怎么叫埋汰,那不是有人说‘物似主人形’吗?这鱼像你是理所当然,要说像我,那是搭不上边啊!”

袁岁安隔着玻璃墙看他们打闹,也不插话,把手里这一小团饵料喂完了,就去洗手。

到了六点半,新房子里的家居用品铺阵完毕,崔时俊的车也到了楼下,催促他们下楼去御宫宴吃饭。

御宫宴位于市区的榴湾公园,把公园占了一角经营,论起里面的奢华程度,丝毫不逊于五星酒店,而在特色发挥上面,却比有标准化规范的五星酒店更胜一筹,把整个“御”字的涵义发挥到了极致,一顿吃得宾主尽欢。

袁岁安对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愿意欣赏一番,在这里也不例外。只不过南振和崔时俊带的女伴都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除了品尝美食外加欣赏她们的秀色,要让她找什么话题聊天,她却提不起兴趣。

程楚汉在推杯换盏的空隙里觑见她含笑欣赏美女的神态,突然想起她那句“性别不同,怎么恋爱”,心头一突,放下酒杯去搂她的脖颈,问:“你看什么?”

袁岁安侧身一闪,避开他这种控制目的极强的搂抱,却伸手握住他落空的手,回眸问他:“只是赏美而已,怎么了?”

程楚汉被她主动握住了手,火气还没升起就降了下去,再被她那双清浅冷淡的眼眸一望,顿时有种心虚的感觉,讪笑:“没什么,你要是无聊,不如我们一起玩牌?”

袁岁安见自己采用的行动有效,心情也不错,微笑着摇头拒绝了,起身道:“我喝得有点多,去一下洗手间,迟些再回来,你们慢慢聊!”

程楚汉有些不情愿的问:“要不要我送你去?”

袁岁安啼笑皆非:“我只是微熏而已,又没醉到要人扶的程度。何况包厢外就有服务员,哪里用得着你陪?”

出了包厢的门,她制止了服务员的陪伴,自己穿过长廊进了洗手间,仔细的洗了遍手,回想刚才程楚汉的神色变化,看着镜中的自己微笑起来。

从知道程楚汉有心理问题起,她就一直在想能摆脱他的方法,试探到现在,才开始有了脉络可寻,由不得她松了口气。

在洗手间里呆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她才慢悠悠的出来,刚走到男厕拐角的墙边,突然感觉耳后一阵恶风,她反应极快,立即向前窜出几步,避开从后面抓来的一只手,背靠墙壁,回头去看袭击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周久方和林乔生今天也在御宫宴请人吃饭,喝得有点多了,刚从厕所里出来,就看见中午落他面子,给他栽赃陷害的女人转出来。他又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性子,这时候喝得多了,更是无所顾忌,不暇思索,扑过去就想把人抓住了再说。

可没想到袁岁安耳力极佳,五感灵敏,并不是遇到歹徒就只会尖叫的弱女子,竟然闪避开去。他一手抓空,有些错愕,再看袁岁安就换了种兴味:“哟,你是练过的?还是哪个部队出来的?”

袁岁安一眼看到他,便不禁皱眉,两脚自然分开,做好了防御攻击的准备。周久方一看她这架势,打了个呵呵,拉下西装的领带,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弓步前挺,一个叼手去扣她的脖颈。

他身材高大,手脚一展,袁岁安整个人都在他的攻击范围之内,本来是一力降十会的举动,不料袁岁安居然丝毫没有闪避的意思,抬高手臂迎着他的叼手就是一抓,正搭在他的虎口中间。

周久方还想趁机把她抓住,虎口处突然一阵剧痛,原来集中直击的力量都被带偏,袁岁安的手顺势而上,扣在他手腕上用力一拧“叭”的一声脆响。周久方反应极快,原本去扣她的肩膀的左手猛然上抬,直击她的脖颈。

袁岁安往后一仰,靠墙壁下滑缩身,在他还没来得及换招的瞬间,搭着他的手臂长身而起,一记头槌撞在他下巴上。周久方闷哼一声,退了几步,感觉自己右腕已经被她拧得脱臼,心中的惊诧真是无与伦比。

诚然,他是喝了酒,身手不比平常,又大意轻敌,没下辣手,但不管怎么样,这个女人竟能把逼退,无论身手反应还是力量,都远比他想象的要强。手腕脱臼的痛不足以让他痛呼,但原来的几分酒意却都醒了过来,开口问:“你姓袁,叫什么名字?”

袁岁安冷笑一声,没有回答。楼道口侍立的服务员发现了厕所门口发生的争执,连忙赶了过来。做这种高档酒店的,不敢直接劝架,只能先试探着赔笑打圆场:“先生,女士,是我们有什么地方服务不周吗?”

周久方不吃这一套,瞪了那服务员一眼,喝道:“自作聪明,给我滚开!”

服务员最怕在自己负责的地方出恶性事件,事后被人算账,虽然挨了骂,却哪敢真的滚开,忍了委屈和声细气鞠躬道:“先生消消气,我有不对的地方,请您原谅!”

袁岁安看到这服务员不肯离开,倒不忍为难她,便冲周久方讽刺的一笑,撇嘴道:“好大的威风,我今天真是长了见识!”

她的长相本就偏于冷峻,这时候嘴角一勾,冷眼斜睨,那股子不屑挥发出来,简直连在周身三尺的空气都弥漫着鄙视。周久方这辈子就还没有被人这么看过,怒极反笑:“其实我还有更大的威风,你没见过!”

袁岁安扬眉反诘:“是么?”

“我说过的话,必然践行!”

周久方说着握住右手,用力一推,脱臼的腕骨“叭”的一声归了原位,他动了动恢复控制的右手五指,深深的看着袁岁安,似笑非笑的说:“比如说,当年我说过要C了程三他妈,就一定要真把他妈真刀实枪的C了才算数!”

袁岁安只觉得背脊骨冷飕飕的一股寒意直冲头顶,一个人,竟能因为随口一句脏话,就真把对头的妈弄到手,以此达到羞辱对方的目的,这简直已经不能用气量偏狭来形容,而是彻底的心理变态!

她一直觉得程楚汉仗着身份地位赋予的种种特权,罔顾她的个人意愿,将她拘禁在身边视为禁脔,本质上就是个践踏他人尊严的人渣;但这时候听了周久方的话,她才陡然生出一种感慨:程楚汉还真不算渣,至少比周久方要正常许多。

如果说程楚汉带给她的威胁,只是女性对于男性色//欲暴发的本能警惕,而从周久方的神态里,她就只能感受到纯粹的恶意。

周久方感觉到她这一瞬间的惊惧,哈哈大笑,指着她道:“识相点,赶紧从程三身边滚开,否则老子整死你!”

旁边的服务员被他肆无忌惮的话惊呆了,看他要走,赶紧往旁边躲,没想到周久方大步走过来,一把将她推倒滚翻在地,然后扫了她一眼,道:“刚才叫你滚,你没听见吗?”

他这举动不仅袁岁安目瞪口呆,连被他推翻在地的服务员也不敢置信,一脸做梦似的惊疑,直到他转过曲折的回廊,再也看不见了,都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竟然不知道爬起来。

袁岁安走过去把服务员扶起来,连安慰都不知从何说起,只好低头翻开手包,从里面抽出一沓钱塞进她手里,轻声道:“刚才多谢你帮忙,请不要介意我的功利,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感谢你!”

御宫宴的工作人员是允许收小费的,服务员没有拒绝袁岁安的好意,点头道了声谢,眼泪却忍不住一串串的往下落。御宫宴所有走道和房间都铺了厚厚的一层地毯,要说被人推倒“滚开”有多痛,倒说不上,可这种明明身为人,却被特权当成低贱物品,一脚踩低到尘埃里的卑微感,才是真正让人从心里感觉受伤的根源。

袁岁安切身的体会过这种感受,轻叹一声,给她递了几张纸,温声说:“这种东西,没有怜悯,不带人味,不算人,只是畜生而已!不值得人伤心。”

服务员点头道了声谢,沉默着退到一边,袁岁安读得懂她的拒绝,也不再多话,快步走回吃饭的包厢。

程楚汉正等她等得不耐烦,见她进来,不由埋怨:“你掉马桶里了?这么久?”

袁岁安心情恶劣,反唇相讥:“你这种该冲马桶的都没没进,我怎么可能进?”

程楚汉被她呛得莫明其妙,仔细看她的脸色,才觉得有些不对,诧异的问:“你出去,遇到什么事了?”

袁岁安给自己倒了半杯红酒,端到嘴前轻轻的晃动酒杯,深深的闻了几口酒香,镇定了一下,这才慢慢地抿了口酒,把心中那股气平复了下去,冷声道:“周久方在这里的左翼长春宫吃饭,看上去他很高兴,喝了不少酒。”

程楚汉一怔,突然意识到她在外面必然被周久方刁难过,并且有近距离接触,才会清楚对方喝了酒,顿时火冒三丈,怒喝:“王八蛋,他欺负你了?”

骂着他猛然起身,把手里的杯子一摔,就想往外冲。南振和崔时俊见势不妙,连忙一左一右的按住他,劝道:“什么事你都不清楚呢!着什么急!”“找姓周的算账要计划,只打一架两架有什么用?”

袁岁安冷眼看着程楚汉暴跳如雷,缓缓的说:“确实不用急!他欺负不到我,只是恶心到了我!”

程楚汉看到她脸色平静,确实是一副没吃到亏,只是不痛快的样子,也稍稍放下心来,问:“这王八蛋又干什么了?”

袁岁安想到周久方嘴里那恶毒的话,突然觉得程楚汉在某些方面确实颇有可怜的地方。无论他有多强势,做儿子的都管不了老娘跟别人上床,而周久方凭这一点,就可以对他造成一种自尊上的伤害,永无止境的羞辱。

无怪他一提到周久方,就会有这种切齿的痛恨,只因那确实是一生都无法泯灭的耻辱。

事件的详细她不能说,但后面的事却可以提炼一下:“有个服务员帮我拦了一下周久方,他让她滚开,她没退,于是他就亲手把人推翻在地,踩了一脚。”

程楚汉只觉得她的眼神有些怪异,让他不舒服,不由得争辩:“你看我干什么?我又没干这么没品的事!”

袁岁安哼笑一声:“你是比他好一点,五十步跟百步的差别!”

程楚汉被她撩得火起,握着拳头忍了又忍,不悦的问:“你就给我好好的吃顿饭,少刺我两句行不行?”

袁岁安刺了他两句,也觉得糟心。南振眼看屋里气氛僵硬,连忙在旁边打呵呵:“袁医师,那服务员叫什么名字?我去打个招呼,省得她被人刁难。”

袁岁安也有这种打算,但对南振他们这群人却是信不过,并不肯将看到的名字说出来,摇头道:“我会找人安排,你们就别操这个心。”

南振看懂了她的意思,讪笑着摸摸鼻子,道:“袁医师这是信不过我们啊!”

袁岁安干脆地回答:“不错,挺有傲骨的一个小姑娘,别落在你们手里给糟蹋了。”

崔时俊摸了把女伴的头发,笑眯眯的说:“看袁医师这话说得,美人要是没人欣赏就凋谢了,才叫糟蹋上天厚赐呢!我们又不来强的,只是发现美,欣赏美,保护美而已!小维,你说是不是呀!”

小维娇俏俏的应了一声:“是呀!就是我希望你保护美的时间能够更长一些,不要三两个月就让人家下岗一鞠躬了!”

崔时俊的甜言蜜语不要钱的往外洒:“哪能呢?咱家小维这样国色天香的甜妞儿,后面等着一串想叼肉的狐狸,只有你让别人下岗一鞠躬的份,谁舍得放手啊?”

这两人嘻嘻哈哈的打情骂俏,看得程楚汉又羡慕又心痒,只是他也知道凭着他强行把人拘在身边的手段,袁岁安能给他好脸色已经是难得的容忍度,至于像小维一样撒娇发嗲,那是趁早醒醒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二章

尽管程楚汉一直致力于讨袁岁安开心,但却一直没有碰对方法,无论他怎么动脑筋,袁岁安在他们的活动中都显得格格不入,就像水落在油面上,怎么也无法溶进去;而油的温度要是提高一些,这水还有可能嗞啦的炸出油泡子,把人烫出一串燎泡来。

崔时俊本想让女伴小维出马,在中间充当一下润滑剂,把人软和下来。可程楚汉想到袁岁安为了拒绝她,自承是同性恋,就觉得小维这样的甜妞儿威胁太大,立即一口拒绝。

崔时俊一番好意没受纳,再看他一筹莫展的模样,不由得幸灾乐祸:“天底下的又娇又俏的软妹子多的是,谁让你眼睛没长对地方,一定要找个这么扎手的人?不好玩吧?”

程楚汉不以为意的说:“软妹子到处都是,安安却只有一个,眼下是扎手了,以后嘛,我总有驯服她的时候。”

崔时俊细想他和袁岁安的相处,嘿嘿一笑:“你驯服她?我看她倒是有试探着驯服你的意思。”

程楚汉轻笑:“不管是什么目的,只好她肯用心,最后的结果总不会脱出我的控制。”

崔时俊对他这种自大倒没什么异议,本来就是,像他们这样的人,陪女人玩情调说到底是为了增加生活的乐趣,借个由头装疯卖傻,装痴做癲。别管“爱”的时候有多情深不移,百死不悔,根子上的原因都不可能变。怎么可能有让事情脱离控制的事发生?

“玩到了‘心’,那是要费时间的。话说,老三,我看她的样子,不像短期内肯让你近身的,如果一年半截的拿不下来,你难道打算一直这么憋着?”

程楚汉一滞,崔时俊忍不住捶了一下沙发椅,闷笑起来:“真要憋个一年半截,火药都会受潮哑火的,别把枪管儿废了!”

程楚汉的脸一绿,伸手拍了他一巴掌,怒道:“你少给我胡说八道!”

崔时俊怕真把他惹急了,笑了一阵就收声,转眼看到南振和他的女伴跳起了贴面舞,心一动,沉肘撞了一下程楚汉,悄声道:“袁医师既然不喜欢玩,不如你先送她回家,我给你另找个伴玩一摊儿?”

程楚汉这次出完任务回来,还没来得及放纵一下就遇到了袁岁安,还真有些憋住了,但要真说憋得不能忍,那是假的,问题是,他为什么要忍?

崔时俊跟他一起长大,虽然说不上对他的脾气秉性了如指掌,但也能摸个大致,一看他意动,就把小维叫了过来吩咐她几句,然后起身把音响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