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海天见时机成熟便上前向景王敬酒,他却冷淡得很。倒是王勇不客气地接过酒杯仰头灌下。舌头打结地道:“王爷他不能喝酒,我给他代劳。”

于海天不以为意地笑笑,不着痕迹地将王勇推开,轻声道:“王爷莫非是在跟下官置气?焉知下官其实是为保护王爷,为王爷设身处地着想。”

景王冷笑道:“将军是认为本王年迈。脑袋已不中用了么?”

于海天嘴角淡勾,压低声音道:“王爷忘记恪纯公主不明不白的冤屈么?”

景王脸色蓦然一沉,于海天趁势道:“若非皇上顾及皇家体面,放任公主被外族欺凌,又不曾用心照料恪纯公主,公主焉会在宫外遇难?公主已是王爷仅剩的亲人,莫非王爷都不为公主地遭遇心痛么?”

景王面露悲戚,但忍不应。

于海天继续循循善诱:“温监军因为遇袭跌落山崖生死不明,皇上器重监军满朝皆知。岂不因此事对王爷心存罅隙?王爷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而今却孤苦伶仃,是朝廷对不住王爷。”

景王侧头喝酒并不接腔。于海天却从他强忍的眼眸里看到晶莹的泪光。“如今王爷地前锋立下汗马功劳,生擒梵鹫王。朝廷很快便会嘉赏。王爷自是不信任下官。难道亦不信任一手栽培的将领么?”

景王长叹口气,道:“本王心中有些杂乱。想回去好好歇息,明日再给将军答复。”

于海天恭敬地为他领路。“下官明日期待王爷地好消息。”他看着裘希道,“差人送王爷回后院,好生服侍王爷。”

不料王勇忽然醉醺醺地推开两旁的人,蛮横地道:“都给老子滚一边去,老子要亲自送王爷回去。”

于海天笑眯眯地道:“前锋要亲自护送王爷,自是好事。只是,下官总归有些不放

王勇闻言眨着眼睛试图将他看得更清楚些,随即勾起手示意他靠近,嘿嘿笑道:“我要去王爷那里拿样好东西,你们谁都别跟着我,要不我可翻脸不认人。”

于海天心中一动,面上却平和镇定。“明白明白,前锋一路小心。”

待他们背影远去,于海天扯起一抹狡猾的笑:“裘希,随我一同跟过去。”

看着景王卧房灯亮灯灭,于海天不疑有诈,迅速地示意包围卧房。推开门却看到恪纯盈盈的笑脸。“于将军,别来无恙,这么晚来拜访爷爷可是有军机要事?”

于海天大吃一惊。“你,你不是已经?”

“葬身火海是么?”恪纯浅笑吟吟地接口,“你说对了,你们于家害我变成孤魂野鬼,所以我是来向你们索命的,将你们欠我地一分一毫统统双倍奉还。”

“就凭你装神弄鬼就想翻云覆雨?”

“那加上我够不够?”王勇那爽朗的笑声从他身后传来,不知从哪里涌现的精兵全副武装地化作阵型将他们团团包围。

“你没有喝醉?”于海天渐渐心慌。

王勇冷哼道:“我若不是装醉怎能引你上当。”

“这叫请君入瓮。”恪纯拍手笑道,“把他们统统拿下。”

这群精兵本就是萧霁睿暗地里亲自督导训练,加上边关一年时间的历练,锐不可当。

见大势已去,于海天却仰天长笑。“公主就算拿下本将,也奈何不了本将旗下将领,最后定会引起内乱,叫鸪望族坐收渔翁之利。这恐怕不是王爷所愿意看到的。”

恪纯笑靥如花。“将军所言果然很有道理,多谢将军的关心,我们既敢拿下你自然有应对的法子,不劳将军费心了,将军,请到舍下做客,好让恪纯偿还将军待爷爷的款待之情。”

“爷爷你没有看到于海天咬牙切齿的表情,就要把我生吞活剥似地。我这下算是出了口恶气,将来的账还得跟他们于家慢慢儿地算。”恪纯扬眉吐气地笑道,“待会书呆子来了,您可得帮我说话,别让他总是小看我,一到危机时刻就想把我撇到一边去。”

景王乐呵呵地笑道:“宁远是关心你的安危,你倒不领他地情。”

恪纯撇嘴道:“他分明是瞧不起我,或者他是怕我抢了他的功劳。”

帐外传来温宁远地咳嗽声,恪纯俏皮地吐舌,躲在景王背后。温宁远一边拍着胸口一边无奈地笑笑。

景王忍俊不禁,向温宁远问道:“宁远,对人犯地处置可都安排好了?”

温宁远颔首道:“我已命长安从秘道前往水库,严守官道,若有人擅离边境的格杀勿论。”

景王忧虑道:“战事在即,若无故撤换将领,恐会动摇军心。”

温宁远和身后地恪纯会意地交换视线,恪纯上前一步,笑道:“爷爷请放心,书呆子跟我早就商量过,保准万无一失。”

景王挑眉望着他们,静待下文恪纯拍手笑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要让于运龙神不知鬼不觉地掉进我们的陷阱里。”

第七十七章 三皇子(上)

一轮明月当空洒下银辉,灯影摇红,俏丽女子巧笑倩兮。

温宁远将卷宗掩起,长长地舒了口气。恪纯将参茶适时地递过去,换来他舒心愉悦的笑意。“这时候你该去陪着老王爷。”

恪纯娇嗔道:“人家担心你,时时刻刻在这守着,你却不领人家的情,好没意思。”

温宁远似模似样地鞠躬道:“微臣知错,这厢给公主赔罪。”

恪纯扑哧笑道:“我可不再是公主了,论身份比不上温大人位高权重,又能揣摩圣意,前途似锦。”

温宁远笑着刮她的鼻尖。“你比皇上都厉害,他至多能要我的脑袋,你却能让我心甘情愿送命。”

恪纯脸颊飞起红云,羞道:“好不害臊,我且问你,明日那一仗当真都部署好了么?”

温宁远颔首道:“殊羿的斥候恐怕早已探知我军的情况,知晓我与王爷悉数不能出征,他素来自信自负,想必心存明日将我们一举歼灭的心思,却不知哀兵必胜,正是我们反攻的好时机。”

恪纯边听边不住点头,却不禁哼道:“只可惜这功劳却未必算到你跟爷爷身上,倒便宜了那神志不清的于海天。”

温宁远毫不在意地道:“那些虚名,想来王爷也不在意,更何况这关头却要不得那些虚名。”他笑了笑,续道,“你倒是刁钻古怪,想出那样的法子。”

恪纯笑道:“还不是拜毓妃所赐。不过是以彼之道还矢彼身的雕虫小技而已。”当日他们制服于海天,给他喂食的药丸能确保于海天行为举止与常人无异,行动指挥却可由温宁远操控。因而于海天的部下俱都以为仍是于海天掌握边关军权。是以,并未造成动乱。

温宁远疼惜地抚上她地脸颊。“若是打胜这一仗。取得先机,与鸪望族的和谈能够顺利完成,我便带你去江南,不管这些是是非非。”

恪纯眼睛一亮。“此话当真?可不许戏弄我。”她伸出手要与他拉钩。

温宁远大笑,亦陪她伸手。“我答应你的。绝不反悔。”

“书呆子,殊羿地回信!”恪纯急急地跑进温宁远的书房,将那刻着鸪望族图腾地来信递给温宁远,一边催促道,“快看他回了什么?”温宁远打开信,简单到极致的回信让他哭笑不得。“你拿去看。”

恪纯狐疑地接过,瞪直眼睛,只看到清晰的两个字:“请便。”她愤慨地将信随手扔开,“他无耻。三万条性命他都不当回事的么?”

温宁远示意她少安毋躁。“当年的端柔公主聪明绝顶,看来殊羿族长地确深得公主教诲。拿梵鹫王及其旧部要挟他的确是正中他下怀。”

恪纯气馁道:“莫非我们就对他束手无策?”

温宁远浅浅地凝起狡黠的笑容。“他若觉得梵鹫王是包袱,我们就给他单单送去梵鹫

恪纯抿嘴笑道:“你跟他一般狡猾。”

温宁远将回信折叠整齐。细细拧眉道:“按说殊羿行事不该如此不通情理。”

恪纯素来对殊羿无甚好感,接道:“他何曾做过有情有理的事?世上不通情理的事都被他做尽了。若非皇叔一心想要和谈。就算我亲自上战场也不愿饶他!”

温宁远握住她的手,道:“皇上心中的顾念甚多。”

恪纯亦点头赞同:“皇叔虽表面看着冷淡。却是个心肠再柔软不过的人。我是知道的。他若是坚持和谈,我也不会违逆他地意思。”

温宁远笑道:“我朝与鸪望族停止外战多年,百姓休养生息,若非迫不得已皇上必然选择以和为贵,更何况其中还横亘着安国将军。”

恪纯叹气道:“皇叔虽有心和谈,于运龙却断然不肯放过跟殊羿合作机会的。”

“不该你烦心的事别多想。”温宁远点一点她地鼻尖,“想得多,老得却也快。”

恪纯忍俊不禁,忽然眉头微蹙道:“婉姐姐的日子就快到了吧?也不知是否平安顺利,又是这要紧关头,想必皇叔也不能全心顾及。”

“放心,慕婕妤聪慧乐观,必然会平安诞育皇子。”温宁远淡笑道。

恪纯以手托腮,愁眉苦脸道:“离开婉姐姐这么久,当真挂念她。”

“待战事平息,我向你保证定然会让你再见到她。”温宁远扬眸而笑,温文尔雅里尽是宽和怜惜。

恪纯绽开畅快地笑,只觉现在地时光当真是快乐无忧。

暮霭逐渐掩盖天边的空寂,丝丝沁凉微透人心,清惬无比。一道淡金色地柔光浅浅荡漾开来,西边一抹彩霞斜斜地散开,微风缓缓席卷,掠过清澈的湖面,顿时掀起层层清浅的水纹。

于运龙漫不经心地从左手托着的瓷盘里取出玉蓉糕缓缓撒入池中。锦鲤跃出水面,溅起水花,外人都以为他喜欢锦鲤,其实他喜欢看它们争食而已。不论是宫中御厨的名点,或者路边小贩的杂粮,但凡丢下那么一点,它们就争相跃舞,抢夺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饵料,却不知自个正被人玩弄于股掌。权力给人的优越感,让他无时无刻不享受着。水波荡漾,映出平静得令人不寒而栗的面容。

管家匆匆跑了过来,往日不动声色的脸上带着喜悦。于运龙接过布帛,细细浏览。“海天拿下梵鹫当真是立功,这殊羿似也太过简单。”于运龙皱眉道。

管家沉吟道:“都说殊羿族长喜怒不定,怕是他定下的诡计想试探老爷的兵力。”

于运龙久久沉默,半晌道:“你派人去边城一趟,温宁远的下落迟迟没有消息。殊羿心机深沉,恐怕海天未必是他的对手。”

“我明白,老爷请放心,我会尽快物色合适的人选。”管家回道。“小姐那里,听说有个叫明珠的丫头很得她的心意。你找人将她的底细查清楚,老夫不希望有不相干的人太靠近小姐。”于运龙眸底的利芒瞬时闪过。

管家略略踌躇道:“老爷,李嬷嬷最近被小姐冷落许久,怕是使不上力。”

于运龙淡淡讽笑:“冰儿一时半刻地想不明白,时日久了,终究离不开李嬷嬷。老夫送给她的人岂容她想要就要,不要就丢开的。”

2009-03-31 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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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三皇子(下)

天空蔚蓝清澈,微风和煦,暖融的阳光和清淡的云朵静静地覆盖在朗空,一眼望去叫人心神安宁。婉辞披一件单薄的轻纱,偶尔拿起手中的绣活扎几针,片刻便放下闭目养神。一天比一天燥热,腹中的胎儿也一日大过一日。她和孟从容的胎是宫里头万众瞩目的事情,都盼着能有小皇子的诞生冲淡边关紧绷的弦。

宫里前所未有的平静,包括毓妃竟也安分守己地待在紫宸宫。偶尔探视,却也和颜悦色,丝毫没有往日的盛气凌人。萧霁睿虽很少涉足后宫,但前朝之事万纵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任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她和孟从容倒是安全无虞。

暄妍却是她的常客,时常过来做做针线,与她闲谈。瞧她精神不济的模样,暄妍抿嘴笑道:“若是累得慌就歇着,你若是累坏了,皇上怪罪下来却无人担待得起。”

婉辞淡笑:“现下孟从容却比我更金贵。”

暄妍摇头道:“她与你终究不能比,那晚若是她说得病恐怕皇上也未必急急地赶过去。你还有甚看不明白的?”

婉辞浅浅而笑,复又拿起针线,恬静道:“有些事情无须看得明白,看得透了有害无益。”

“我总是不大明白你,也不知说你通透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暄妍注视她平静的面容,试图看透彻。

婉辞秀眉微扬,会意笑道:“在这宫里,谁真看明白了才是跟自己过不去。”

暄妍无奈地笑笑:“你总是有一堆的理让人不得反驳。”她停了停,却又道,“可你最大的好处便是从没有拿自己的理去说服别人。”

“人总该选择自己的路。谁都不能代替别人做决定。”婉辞示意霜娥给她们倒茶,“当初你若是执意牺牲自己来报复,此刻还会与我一起谈天说地么?”

暄妍抿一口茶。目光微微闪烁:“那日我却是有些记恨你地,怨你连复仇的机会都不愿成全我。婉辞微摇臻首:“许多事眼前的喜怒都做不得数。长长久久地过去才知道什么更重要。这宫里,站得越高地人想要的就得越少才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而偏偏你要地,别人容不下。”

“就由着她兴风作浪?”暄妍眼里闪过一抹恨意。

婉辞眼底映出清亮的光芒。“物极必反,盛极而衰。月淡星疏。

婉辞横卧在榻上,手中的书才翻去一页便被萧霁睿抽走。眉梢微拧,半是责难道:“你总把朕的话当作耳旁风。”

她微微笑着,撑起身子埋首进他怀里。“等你等得有些无趣,打发辰光的消遣而已。我让凝香煮了些菊花粥可提神醒脑,给你盛一碗过来?”

萧霁睿微微点头,笑答道:“你地心意朕岂可辜负了?”

唤来凝香呈上菊花粥,果然清香恬淡,萧霁睿亦是赞不绝口。他兴致颇高,打发凝香下去竟亲手喂起婉辞喝粥。

她不由微笑。他的手势依稀笨拙,目光却专注。唯看到她抿嘴而笑的狡黠,故作生气道:“慕婕妤当真是恃宠而骄。连这旁人羡慕不来的荣宠亦不能专心。”

婉辞更是忍俊不禁:“皇上做不来这些的,叫我看了都觉得是罪过。”

萧霁睿挑眉:“如此方显得诚心诚意。”又哄着她喝下一点才搁下。

婉辞便往里稍稍让出几分。待他坐下。方才问道:“皇上心情甚佳,是恪纯有消息了?”

“你放心。一切安好。宁远已经顺利掌握边关的军权。”萧霁睿抚上她的脸颊,嘴角映上浅浅的笑,“朕知道你牵肠挂肚,一得到消息便急急来告诉你,生怕你不得安睡。”

她长长地舒口气。“这丫头,终究得到自由,得偿所愿。”

他将她拢在怀里,不敢太过用力。“你是在妒忌那丫头有你渴望的自由?有朕却还不懂得知足他语气似孩童般,婉辞不禁吃吃地笑。“若是没有你,我哪儿都不会去,哪儿都不值得我眷恋。”她反手将他环住,极其认真地道。

他煞有介事地颔首道:“这话教人舒心,便饶了你先前地大不敬。”

婉辞轻咳一声,终究忍不住笑出声来,若清泉叮咚。“一国之君却要与我计较,好不害臊。”她俏皮地伸手刮他的鼻尖。

他顺势捉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只与你一人斤斤计较,再多亦不可能了。”

婉辞绽开清丽绝俗地笑。最是普通的话却能觉察那不一般地味道。内敛如他轻易不肯说半句甜蜜之语。“那好,一言为定。”

击掌为誓,不离不弃。孟从容产期将至,净荷宫上上下下相干不相干地一等人纷纷不得安生。孟从容贴身的丫鬟丹青寸步不离地服侍,她不放心别人,就叫霜娥忙前忙后给她安排产婆。好容易才有地空闲,霜娥禁不住吐苦水:“我自个的小姐都不曾这般做牛做马的侍奉!”

婉辞掩嘴笑咳道:“这话可不假,你真该去那历练番,方才知道旁人的苦。”

霜娥嗔道:“我甘心做牛做马也是为了小姐。”

婉辞奇道:“又与我有何相干?”

“若非为了小姐待产时不至手忙脚乱,我又何必尽心尽力?”霜娥答得理直气壮。

婉辞失笑,拍着胸口道:“世上没有理的事到你嘴里满口都是理。”

主仆二人笑语融融,丹青却急急匆匆跑来,慌张地顾不上行礼。“婕妤娘娘,我家娘娘疼得厉害,奴婢看着是要生了,要不要奴婢去叫产婆过来?娘娘请先照顾好我们娘娘。”

婉辞还未答话,霜娥就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家娘娘那里自然有你照看,我家小姐也是有身孕的人,哪能经得起奔波。我去叫产婆,你可不能离开你家娘娘。”丹青这才有了主见,忙跑回去。婉辞含笑赞许霜娥道:“确实进益了,事儿办起来有条有理。快去吧。”

萧霁睿下了早朝,到钟灵殿跟婉辞一起候着消息。孟从容这胎本不比贞妃生产凶险,婉辞却格外不得安心。那时腹中尚未有成形的胎儿,到底领会不到担惊受怕的心思。萧霁睿察觉她的不安,握住她的手浅笑道:“若是你,那日朕便在里候着陪你。”

婉辞摇头:“历朝历代从来就没有这样的先例。”

“从前没有,此后就不该有么?”萧霁睿剑眉微微挑起,轻描淡写地笑道,“朕不怕为你做开先河的第一人。”

她静静依偎着他,笑容宁静知足。

不知过去多久,听到丹青在外高声道:“皇上大喜,我家娘娘顺利诞下皇子!”

萧霁睿拥住她纤腰的手不自觉地一紧,转头对上她清淡的笑靥,稍稍安心。“朕待会过去。”

她浅笑摇头:“诞育皇子是天大的喜事,皇上还是不要耽搁。”

他不肯松开她。“又想与朕生分。”他眸底有隐隐的怒亦有隐隐的无可奈何。

婉辞垂眸不语。她从来都知道他不属于她一人,从前不甚在意的点滴悄然间汇集成清晰的刀刃一点一滴地刺进心口,躲避不得。

萧霁睿欲言又止,将她靠近胸口,在她额头轻吻。“有些话朕不说,却希望你明白。”

她轻轻点头。话语终究是无意义的,她的心思他懂,他的她亦是明白的。无须说得透彻,她知道在他心里她是特别的,别的早已不愿多想。

可有些事,仅仅不愿仍是不够的。

第七十九章 麒麟儿(上)

三皇子的诞生为长久压抑的天朝后宫平添喜庆祥和。无论是否出于真心,净荷宫仍是被络绎不绝来探视的人围个水泄不通。婉辞不胜其扰,加上产期临近性情不免焦躁。萧霁睿日日陪伴在她身边,数名太医随时候命。饶是旁人多有微词,却因婉辞进退有度,亦不恃宠而骄,方才堵住悠悠之口。

初夏的燥热微微让人胸口窒息,钟灵殿上下早已被压得喘不过气。

婉辞是第一胎,身子骨又纤细,太医早早地便嘱咐过不会太过顺利。早上起下人们便进进出出,不断地给萧霁睿禀告消息。萧霁睿早早下朝,就要踏足钟灵殿内殿,唬得江栋梁给他跪下,好说歹说才劝住。

却不想两个时辰过去,只听到婉辞隐忍的低吟,却始终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萧霁睿素来知道她外柔内刚,如非疼到极致不会呻吟出声,更是心急如焚。“到底还要多久?”萧霁睿不住地来回踱步,无法平心静气。

蒋太医和秦太医面面相觑。虽说皇帝子嗣单薄,却也有三子二女,远的不说,上个月孟从容诞育三皇子也不见他沉不住气。到底,慕婕妤跟别的娘娘不同。

太后听闻消息赶来,瞧见他急躁的模样不禁逗趣道:“皇帝今儿算是知道为娘的辛苦,当初哀家生下你可是足足痛了一日一夜。这第一胎大多比较辛苦,不妨事的。哀家瞧着,慕婕妤是有福气的人。”

“朕就是不得安心。”这不是他第一个孩子,也必然不会是最后一个,却让他牵肠挂肚。一刻都不敢分神。

婉辞痛了半日,渐渐声音都不大闻见。那产婆慌得忙低头问道:“娘娘,您可别吓唬人。要是痛您就喊。可得再使几把力。”

婉辞勉力挤出一丝笑容:“放

那边萧霁睿听不到她的声音,再不能克制。顾不得礼数便要往里去。太后眼明手快地拦住他,正色道:“皇帝,祖宗规矩可不许你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