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书生…”丹萱瞪了杨煜一眼,心道,仇家还有配不配的?但转念想,杨煜似乎说得没错,刚才那女子一个劲地对自己下狠招,却晾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杨煜不理,只是事发突然,她才糊里糊涂地抓着杨煜跟她一起逃走。

“既然与你无关,那你便回去吧。”丹萱故意摆出一副仙家高高在上的样子。杨煜却站着不动。而且站得端正又迷惘。

丹萱斥他:“你怎么还不走?”

杨煜结巴道:“仔细想一想,晚生实在不能断定那妖精究竟是冲着谁来的,晚生想请锦鲤仙跟随晚生一起回家,待查明真相之后,您再离开,可行否?”说白了就是要丹萱做他的保镖。丹萱心想这书生倒是派头大得很,竟然敢提出这样无礼的要求,丹萱将眉眼一挑,指了指杨煜:“我答应你。”

我貌美心善济世为怀。

这句话卡在喉咙里,突然,说不出来。只因为又想起了某些模糊的画面——此时越来越密集的雨,仿若当天。

再回到杨家的时候,一切寂静如常。杨煜奉丹萱为上宾,替她打理了一间干净的客房。夜深时分,丹萱见杨煜还在院子里照料着他的灵犀花,她便笑盈盈地走上前:“灵犀花的生命力是很顽强的,你不必过分溺爱它。”

杨煜摇头笑道:“它既然已经属于我,我自是要好生照料着,与它的生命力顽强与否并无关联。”

果然是个花痴。丹萱笑嘻嘻地看着杨煜,杨煜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锦鲤仙——”“叫我丹萱吧。”女子截断他的话,“总是叫锦鲤仙、锦鲤仙,我倒是觉得怪怪的。”杨煜点头:“丹萱姑娘——”呃——他刚才要说什么呢?

被丹萱那样一打断,竟猛地忘记了。

这时,杨煜注意到丹萱的发髻上黏着半片枯叶,他忍不住伸手摁住她的左肩:“别动——”然后用另一只手替她摘去那片枯叶,一时间他的鼻息扑上丹萱的额头,掀得刘海仿若柳条迎风微颤,丹萱禁不住又红了脸,将头一低,妩媚娇羞尽显。

杨煜看得痴了,竟像着了魔似的,探寻着丹萱的樱唇而去。

一时间丹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心扑扑地跳,可身子却只能僵硬地站着。杨煜几乎快要吻到她的一瞬间,院子里传来啪地一声响。

那声音惊破这暧昧的气氛,他们同时循声看去——

院中出现了一道人影。

暗沉的兽皮,在黑夜中看上去肃杀而孤清。

§明眸若雪映丹心

“你没事就好了。”这是风间沉默之后暴发的第一句话。丹萱心中纷乱,无意识地退后两步,与杨煜拉开了距离。

“风间,你怎会来此?”

“我来找你。”风间道,“因为白霜要杀你。”

“白霜?”丹萱想起自己衔到的那张素笺,又想起之前袭击她的女子——她就是白霜?白霜又是何身份来历?

风间看丹萱满脸狐疑的表情,便朝杨煜瞟了几眼,也不作声,杨煜却也会意,便对丹萱道:“我昨日还买了两株新的兰草,我去那边园子里看看。”说罢,只低头尴尬地走开了。丹萱走到风间的面前,仰脸望着他:“你可以说了。”

风间略作沉默,开了口。

白霜,是灵犀谷的鹿精,也是疯狂而固执地深爱着风间的女子。她的道行高过风间,当风间还是一只尚未修炼出人形的海雕时,白霜已经可以在灵犀谷四处横行,毫无忌惮。白霜喂给风间一只幼嫩的雏鸟,从那以后她开始无微不至地照顾风间。他们相依相伴,不离不弃。

白霜常常捕捉谷里的妖精给风间食用,看着风间的道行日益增长,法力越来越高,她便觉得骄傲,时常在风间面前炫耀:“这世间岂有谁比我对你更好?”她的手指抚上风间刚毅的轮廓,她的嘴轻咬他的耳垂,在他耳畔吹气如兰。

那个时候风间觉得,纵然是他与白霜耳鬓厮磨、肌肤相亲,也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他们就像一条藤蔓上的两朵花,唇齿相依,他以为他们会在灵犀谷,成为谷中的霸主,一辈子。

可是丹萱却出现了。

白霜本来的意图,只是想冒充锦鲤仙的信徒,假装想得到灵犀花,当某一条锦鲤真的去了灵犀谷采花的时候,便是自投罗网,成为风间的食物——毕竟吃掉一条锦鲤比吃掉山鸡、麻雀之类的妖精有用得多。

那条锦鲤究竟是谁并不重要。

可她偏偏是丹萱。

偏偏遇上灵犀谷的挪移灾难。

这一切的人与事交织在一起,颠覆了曾经的平静,风间爱上了丹萱。那个时候他才知道究竟何谓男欢女爱,不是他和白霜之间唇齿相依的暧昧,而是一种心动的向往,是朝思暮想、痛断肝肠。他放过了丹萱,这件事情让白霜觉得震惊,她问他为何白费了她的一番苦心,若丹萱回到明月河对其它的锦鲤说起此事,以后还会有谁敢到灵犀谷来,他若再想吃锦鲤,只怕得费更多的周章了。

风间没有隐瞒。

他说,因为他爱上了那条锦鲤。

疯狂的妒火瞬间燃烧起来。白霜更恨自己,是她自己设的局,如同她亲自将原本属于她的东西拱手相让。

她要毁了丹萱。

这便是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至于白霜为何会在素笺上写杨煜的名字,也仅仅是因为她想求得逼真,知道杨煜爱花成痴,所以选择了他。这个陷阱里面有太多的巧合,却又像冥冥中注定,他们彼此遇见,彼此纠缠。

丹萱听完风间的讲述,瞠目结舌,愣了好一阵,突然道:“我得回明月河告诉其它的锦鲤,若还有谁想求灵犀谷内的东西,大家千万不能再上当了。”“等等——”风间一急,抓住了丹萱的手,“我陪你一起去。”丹萱知道他是想保护她,他担心她的安危,所以才会特意从灵犀谷赶来,她的眼睛湿润了,脉脉地看着风间,一双凝望的深情,在暗夜中流转。

突然间,隔壁的庭院里传来一声惊呼。

丹萱心道不好,丢了风间的手疾奔而去,那院子里却已经空空荡荡的,没有了杨煜的身影,只有几朵被踩碎的花,伴随着一条鹅黄的丝绢。

“是白霜。”风间随后而来,“白霜捉走了杨煜。”

“可是,她的目标是我?”

“你不了解白霜。当她恨一个人入骨的时候,便是在其身边出现过的一切,都会同样被她仇视。她所做的一切,就都没有道理可讲。”

丹萱捏紧了拳头:“杨公子是无辜的。”

风间道:“我想我知道白霜在哪里,她也知道,我们定会去找她。小锦鲤,你怕吗?”

“我貌美心善济世为怀——”丹萱深吸了一口气,“我若怕了一只鹿精,我就不是锦鲤仙。我连累了杨公子,不能眼看着他被鹿精残害。”

“那我们便动身吧。”风间说着,再次执牵起了丹萱的手,他们的身体渐渐离地,飞上半空,浮云都在身畔穿而过,繁星仿佛伸手可得。风间突然很想留住这个瞬间,有了这样一个瞬间,哪怕前路荆棘,吉凶难料,他也会有莫大的安慰与勇气。他情难自禁,轻轻地揽了丹萱的腰,水蛇窈窕,是不堪一握的纤弱。

天将明时,他们回到了灵犀谷。

白霜在这里。

风间知道,她一定会在这里。他带着丹萱穿过樟树林和乱石坡,在轰隆隆垂直的大瀑布前停了下来,瀑布后面的洞穴,便是他和白霜居住的地方。杨煜正被绑在一根大柱子上,周围都是火把,映照着他惊恐得冷汗涔涔的脸。他看见丹萱的身影从黑暗中凸现出现,他惊呼:“丹萱姑娘,这里很危险,你不要过来!”

丹萱忍不住皱起眉头,想不到这书呆子在如此危急的关头却只想着她的安危,她盈盈一笑:“笨书生,姑奶奶可不是省油的灯,这鹿精想吃你,得问过我答不答应呢。”说罢,朝白霜投去轻蔑地一眼。白霜只看着丹萱身旁的风间,眼神凌厉,彷佛是对风间无声地质问。

风间道:“霜儿,你放了这位公子,他是无辜的。”话音才落,便惹来白霜放声地狞笑:“无辜?你几时学会这些下等的字眼了?是这小妖精教你的吧?你吃掉兔精、狐妖的时候怎么没说他们也是无辜的?你撕烂那几个丛林猎人的时候手脚的时候,可是眼睛都没眨一下呢?”

“住口——”风间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些残暴污秽的过去,从白霜的口里说出来,是那么不堪入耳。他开始憎恨从前的自己。他指着白霜厉声喝道:“若你不放了他,休怪我与你翻脸。”

白霜怒道:“你不是早就为了这小妖精跟我翻脸了吗?如今再多一个书生又何妨?”说着,倒是先发制人,大叫着朝着丹萱扑来。

谁都以为那只是一场风与火的较量。

撕打,碰撞,拉扯,摇晃。

隆隆的水声还在耳畔,空旷的山洞里,火光明灭,喧闹嘈杂。可丹萱却忘记了那个过程究竟是如何复杂,她只记得自己和风间都很努力地在对抗白霜。白霜的可怕,远超过她的想象。他们不是她的对手,他们节节败退。

最后,丹萱的眼前一黑。

她的双眼看不见了。

鹿精用她的利爪抓瞎了丹萱的眼睛。两股猩红的血从丹萱的眼窝里流下,顺着她白皙的脖颈,直插进心口。

疼痛使丹萱匍匐在地,寸步难行。

风间和杨煜的声音交替回荡在耳畔。他们争先恐后地喊着她的名字。他们好像都抱紧了她,握住了她,她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然后昏死过去。

§只羡鸳鸯不羡仙

丹萱醒来的时候,整个世界漆黑一片。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唯有疼痛依旧伴随着她,她撑起身子,旁边立刻有了响动。

“你醒了。”是杨煜的声音。

“书呆子,我们这是在哪里?”丹萱哀戚地问。杨煜沉声道:“是在紫极城,在我家。”

“白霜呢?风间呢?”

“他们…”杨煜似是欲言又止,却教丹萱更着急了,不停地问:“风间呢?风间他怎么样了?”

杨煜拍了拍丹萱的手:“你放心,风间他没事的,他和白霜都在灵犀谷。他已经说服白霜,不会再伤害我们了。”杨煜这样一说,丹萱似是领悟到什么,便翻身下床,摸索着朝门外走。杨煜急忙扶着她,“你要去哪里?”

“去灵犀谷。”丹萱道,“我要找风间。”

“你不能去…”

“我为什么不能去?”

“他好不容易才说服白霜放了我们…”

“不,不是这样的,一定还有别的什么,你瞒着我,你不告诉我…我要去找他…”

“他不会见你了。”杨煜大吼一声,摔开了丹萱,狠狠地说道,“他已经答应白霜今生永不见你,永远留在灵犀谷。”

顷刻间,丹萱匍匐在地,愕然地,僵硬的面部,仿若一潭死水。

原来,心真的会痛。

杨煜如梦初醒,踉跄着过来扶丹萱,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忍不住将她抱在怀里柔声抚慰:“丹萱姑娘,我会照顾你的,莫说是你的眼瞎了,就算你动弹不得,我也会照顾你。”丹萱还是那样僵直着,什么表情也没有。但她暂时不再吵着去灵犀谷了,她仿若一朵浮萍,沦陷在黑暗的漩涡里,飘飘摇摇,身不由己。

牡丹花开了吗?

秋菊凋落了吗?

紫极城的白雪,是否纷纷扬扬一如往年?

这些,都成了丹萱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每次杨煜都会耐心地给她描绘,她听了便咯咯地笑,说自己好像真的看见了。她的乐观豁达,是杨煜不曾预料到的,他看她如此开朗,倒也放下心来。就那么静静地过了三个月。

杨煜常说:“丹萱,你的眼睛会复明的,到那时,我会带着你,去看这世间最美的风景。”丹萱便问:“什么是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杨煜便笑,我也不知,但我会尽我所能为你寻找。

丹萱还是咯咯地笑。她的笑容那么美,可是,却那么空洞,杨煜看了心疼,这时天空下起牛毛般的细雨来,杨煜“哎呀”一声,惊道:“我那几盆新栽的花是淋不得雨的。”说着便急忙向花园里跑去。当他将盆花都收回来搁在屋檐下,他又重新折回前厅,却见丹萱站在露天,任凭雨水浸湿了她单薄的衣裳,她只是站着,发呆,轻轻抽动着肩膀。

原来她还是忘不掉。

她的坚强乐观,都是伪装。

这一场雨让她回想起当日在灵犀谷,风间对她的挽留。她已经明白原来神仙不及美眷,情深相许,才是她最圆满的功德。

这三个月以来,她第一次哭了。

第二天清早,丹萱离开了杨家。杨煜一觉醒来,找不到丹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想她一定是去了灵犀谷。

他拔腿便跑。

开门的时候险些撞到门外的来客。

又是一个娉婷婀娜的锦鲤仙。她手里拿着一个盒子。她说:“你所求的东西我为你带来了。”杨煜惊得跳起,一把抢过盒子,连多谢也忘了说,就跑了出去。

那个时候丹萱已经摸索着飞到了灵犀谷,她一路寻着潮湿的水汽而去,她找到那条瀑布,刚想出声,却听见旁边传来一阵冷笑:“这小锦鲤竟还不死心,又送上门来了。”说话的是白霜。丹萱纵然看不见,却几乎可以断定,风间就在她身旁。

她问了一声:“风间?”

黑暗中传出男子暴躁的声音:“你滚出我的灵犀谷!”

“风,间?”丹萱一字一字咬着,“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受鹿精的威胁。我来是想要告诉你,我可以不要什么功德,不成什么仙,我只要你快乐,自由。我更不要成为你的羁绊。若你还记得你当时的承诺,便过来与我一起,再战一场,我们生不能同衾,但求死能同穴。”说着,向前迈了一步,却突然觉得一阵飓风扑面而来,自己的身体就像鹅毛似的飞起,伴随着白霜的一声“小贱人”,丹萱咔嚓一声摔落在水潭边的岩石上。

那一跤摔疼了丹萱,亦摔怒了风间,他一把扯住白霜,像扔石子一样扔开:“你答应过我,不再伤她!”

“是她自己不知死活!”白霜怒道。

风间已跃至丹萱的身旁,扶起她。丹萱颤颤巍巍的手一把抓紧了他:“我还以为你不认我了…”风间直摇头,似哭似笑:“小锦鲤,你现在这样子,比你当初遇见我的时候还蠢,还笨。”丹萱听风间这样一说,故意骄傲地揉了揉鼻子:“我貌美心善济世为怀,所以便来拯救你咯。”

他们旁若无人。

白霜见此情形气得青筋暴凸,额头上瞬间长出两只长长的鹿角:“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风间,我只好杀了你,我要你们魂飞魄散,到死都不能相守。”说着,鹿角上已是熊熊火焰,她比虎豹更凶猛地飞身扑来。

那一瞬间,风间紧紧地牵着丹萱的手,好像那样牵着,今生便已经是圆满了。他知道,这场硬战他们必败无疑。他们不是白霜的对手。但他面带微笑。丹萱像一只小鸟般倚着他宽厚的胸膛,能清晰听见他的胸腔里怦怦的心跳声。

他说:“你知道吗?从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的心就仿佛现在这样,紧张,热烈。”

“原来,我那么早就爱你了。”

丹萱笑意盈盈。只觉耳畔的疾风越来越近,杀气也越来越重,她能感到白霜已化作爆发的火山,随时要将他们吞没。

她在心里轻轻地说,我不后悔。

一缕阳光从头顶树叶的缝隙洒下来。

潭水青青。

偶尔还有灵犀花淡雅的清香。

§花骨独瘦鉴白头

当杨煜赶到灵犀谷的时候,已是风平浪静,恶战已经结束了。有好心的妖精曾目睹过杨煜等人跟白霜的恩怨,便现身告诉杨煜,你的朋友已经魂飞魄散了。

他们是跟白霜同归于尽的。

他们直到消散的前一刻都没有放开过对方的手。那样的深情轰轰烈烈,让这山林中无数的妖精动容。可惜他们终究还是化成齑粉,荡然无存。

杨煜跌坐在地上,怀中的盒子骨碌碌地滚了出来,掉出一颗白色的圆珠。那妖精眼尖,一看到那圆珠便惊叫起来:“这是寿目神珠呢?这珠子可以让失明的人重见光明。你竟然有这等宝贝。”

杨煜蓦地捧起珠子,捧起这所谓的宝贝,这是他向明月河的锦鲤仙求取的,他本想给丹萱一个惊喜——

但却迟了。

迟了一步。只一步,却谬以千里。

后来,杨煜常常到明月河边去,将一张张的素笺放进河水里。他什么也不求,只在上面写着肝肠寸断的诗句。

年复一年。

眨眼间,春来秋去,匆匆十载。

几乎明月河里所有的锦鲤都知道杨煜此人。其中有几条顽皮的锦鲤便邀约一起到杨家的花园里去,假装买花,实则是想看看这杨煜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暖暖春日。

有七条锦鲤化作年轻的男女,结伴去了杨家。杨煜正在修剪盆栽,听见敲门声,便起身出去。打开门的一刹那,他仿佛又回到了初见丹萱的那个瞬间,他惊得浑身都僵了。因为他看到人群之中有一个穿黄衣的少女,无论身形样貌,都和当年的丹萱一模一样。

他就那么看着她,跟着她,忘了一切。

那女子走到灵犀花前,笑盈盈地指着它:“杨公子,这花卖给我,可好?”杨煜一怔:“这花我是不卖的。”

女子原本也不是真心想买花,只不过随口说说,便笑嘻嘻地走到了旁边几株牡丹花前。杨煜跟上去,道:“姑娘如果喜欢那灵犀花,我可以送给你。”

“送给我?为什么?”少女天真的眉眼,似极了丹萱。

杨煜反问:“姑娘可否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少女狐疑地看着杨煜,正想开口,门外不知何时又进来一个人,一个俊朗挺拔的少年,亦是锦鲤所化,他替黄衣的少女开了口:“她的名字也叫灵犀。”杨煜循声看去,那少年,竟生得和风间一模一样。

杨煜惊得说不出话。

少年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塞给杨煜,转头对灵犀道:“既然这花的名字和你的名字一样,你就算不喜欢,我也要买给你了。”少女掩嘴娇笑,小巧的拳头轻轻落在少年的手臂上。他们捧着那株橙色怒放的花朵,跟随众人一同离开了。刚出门便议论起杨煜来。

灵犀对那少年道:“我总觉得,看见他的时候,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少年点头:“奇了,我竟是和你有一样的感觉。”旁边的锦鲤便笑他们:“你们俩是被河神救回来的,必然有一段传奇的经历,只不过受了洗礼,革了真身,之前种种都化成梦幻泡影了。说不定啊,你们原本就是认识他的呢?”说完,众锦鲤哈哈大笑。一行人踩着斜阳渐行渐远。

杨煜一直在门口站着。看着那道鹅黄色的背影。莲步纤纤,娉婷袅娜。依稀是当年的旧模样。可是,他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却猛然惊觉,已经十年了。

垂垂老去的十年。

花骨瘦尽,白了少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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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国夜幻·镜云笺

【梦境之城】

这是怎么一回事?

片刻之前,分明还在耶律家藤萝缠绕的后花园里,菡匶香飘,绿荫幽草,乃是一派浓郁醉人的盛夏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