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片刻之后,却寄身在荒凉的城池里,城楼高耸,人烟稀少,满地的黄沙与枯叶,好像已到了萧瑟深秋时节。而游走在身边的人,粗衣麻布,面容木讷,瞳孔幽暗地敛着,眼睛里没有丝毫光彩。黄衣少女满脸惊骇与怔忡,傻傻地站着,看着,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还被那陌生的男子紧紧地牵着。他跟她一样,也对这突如其来的诡异事感到慌乱茫然。
黄衣少女忽然面色潮红,退后一步,手一缩,挣脱了男子。这也算是肌肤之亲了吧?还从没有哪个男子和自己靠得这么近,牵了手,好像功夫一场劫难那么深,那么久。她低头抿了抿唇,轻声问道:“耶律少爷,这是哪里?”
白衣青靴的男子耶律湛轩,乃是东离国的京都沧澜城富商家的大少爷,养尊处优,终日游玩不识愁滋味。此刻他渐渐地回过神来看了看身边玲珑娇俏的黄衣少女,转而无奈地耸了耸肩,使自己放松下来,道“我也不知道,这大概是做梦吧。”
“谁说这是做梦了?”身旁的客栈大门内,忽然跨出一个人来。
柳眉凤眼的妩媚女子,身着淡青色的纱衣,白绸系腰,璎珞环绕,也是一身富贵的装扮,跟这条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很不一样。
黄衣少女认得她。
她是沧澜城米商宁家的千金小姐——宁思。大约一个时辰之前,就是这宁小姐,把一封粉色的信笺交到自己手上,并且嘱咐道:“你一定要亲眼看着耶律湛轩拆阅。”
可是,信拆了,阅了,忽然之间耶律家的后花园卷起一阵风,烟雾弥漫,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要把人卷走。耶律湛轩慌乱之间挥手乱抓,想抓着点什么来是自己保持平稳站立,结果他没有抓到树干亭台之类的物件,却抓到了前来送信的少女轻轻一抓便骨骼脆响的手腕。然后两个人都被吸入无形的洞穴之中,云里雾里旋转飘渺,只看见眼前一片白茫茫的,似炼狱又似雪原,回过神来之后,就身在这片陌生的萧条之地了。
“宁思,你怎么在这里?”耶律湛轩愕然地瞪着那跋扈又得意的女子。她跟他并没有太深的交情,甚至可以说,是有点过节的。因为有媒婆曾经替宁小姐到耶律家提亲,耶律站看早听闻对方刁蛮的恶名,于是立刻便拒绝了,这件事直接导致了宁思挖空心思将耶律湛轩狠狠地捉弄了一番,难道是她心里怨气难消,再度变着法儿来向自己报复了?
耶律湛轩为了使自己在气势上不输给对方,还故意踮起了脚,叉着腰,摆出一副凶恶彪悍的样子,瞪着宁思。
宁思莞尔一笑,道:“你有没有听过梦境之城的传说?”
梦境之城?
传说中,为情而生,为爱而存的神秘之地?难道不应该是开满繁花,仙风缭绕的吗?这里会是梦境之城?
耶律湛轩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就从娘亲那里得知了有关梦境之城的故事。这个故事,在东离国,几乎是尽人皆知的。
梦镜的镜,不是境遇的境,而是镜面的镜,是寓意着和现实相反,这里盛装的,也是现实中难以实现的事情。传说如果有人爱上了一个并不爱自己的人,可以入梦寻找梦镜仙,向梦境仙要一纸空白的笺,那笺被人称作镜云笺,是诗意而温柔的名字。然后,再把那纸笺交到心上人的手里,心上人看过之后,两个人都会一同背镜云笺带走,带入梦境之城。
然后呢?
黄衣少女听着耶律湛轩的讲述,竟有点着迷,仿佛忘了自己如今身在一座陌生而布满迷雾的城池里。
耶律湛轩看了看她,朗朗一笑,道:“然后,那两人被封闭在梦境之城,除非他们能够在三个月之内寻觅到自己的真爱,否则,他们就要一辈子都困在这里,就向外面大街上那些来来往往的人一样,渐渐的被磨灭意志,变得麻木,没有感情。”
宁思听罢耶律湛轩的讲述,得意的神情愈加明显。而耶律湛轩也从这传说的复述中开始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越来越明白。
“你给我送来的,是镜云笺?”
“是啊。”
“你以为,这样就能迫使我爱上你?”耶律湛轩义愤填膺。宁思却轻轻地跳到他的面前,凑到他的耳边,喃喃道:“如果,你不爱上我,那你就跟我一起永远困在这座死城里了。”耶律湛轩脸色一变,没错,梦境城,根本就是一场陷阱,进来的人想要离开,就必须寻觅到一段情投意合的爱恋。千百年来,有无数人为了得到自己的心上人,迫使对方和自己陷在这梦境城里,朝夕相对,互为扶持,就仿佛栽种一朵花,雨露春风,情感最终破土而出。那样的人,成功了,离开了,可是却也有无数的失败者,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最后被困死在这里。
宁思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耶律湛轩没有想到那任性蛮横的刁蛮小姐竟然会用这种极端的方法。他盛怒不已,可是却突然看见那个给他送信的少女,她还在角落里安静的坐着,有点恍惚,也能看出明显的焦虑和紧张。耶律湛轩狡黠地一笑,向宁思投去挑衅的目光,然后走到少女的身边,回头看着宁思,道:“可惜啊,你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我们这里还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我会爱上她,也会让她爱上我。”耶律湛轩如是说。
黄衣少女吓得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跳起来。瞪着耶律湛轩。不可否认那张俊俏的脸的确可以让无数的女子为之着魔。更没想到,那耶律湛轩的身影突然覆盖过来,遮住了一颗疯跳的心,颤抖的眉睫和火热发烫的脸。然后就在宁思面前,深深地,给了自己一个悠长的吻。
宁思怔住了。
得意的神情顿时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暴躁,是愤怒,眼带恨意地盯着耶律湛轩,也盯着那黄衣少女。
耶律湛轩好像一个反败为胜的将军,金盔银甲,昂藏七尺。他笑盈盈地望着身边的少女,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齐嫣。”
吻过之后,少年才在唇齿间回味她的名字。
看着那少年如游戏般的轻佻,齐嫣觉得慌觉得身陷令吾(说话这字认不得,将就下吧...--)。
镜云笺。
梦境城。
是传说还是真实?齐嫣终究是分不清楚了。她只知道,自己是沧澜城的一名小小的信使。靠着在风里雨里的奔跑,为人传信送讯,聊以维持生计。可是那富裕尊贵的少年却告诉她,我要爱上你,你也要爱上我,她觉得世界缥缈,恍如虚幻。
这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豪赌。
是得偿所愿?
还是粉身碎骨?
【相约白头】
这梦境城里最豪华的客栈,也已经是老旧残破了。连地板都有些发软。踩在上面,好像生怕自己会一脚漏下去。
住下来的第一天齐嫣在客栈外面看到了一场小小的斗殴。
起因是有个落魄的少年因为饥饿而看了几眼小贩蒸笼里的馒头。小贩不乐意了,呼朋引伴将少年狠狠地揍了一顿。少年浑身淤青,狼狈的蜷在地上。齐嫣不忍,掏了两枚铜板,放在少年的面前:“拿去买馒头吧。”
少年惊颤慌乱之中抬起头来,望着齐嫣如花娇俏的脸,神情突然有些痴醉。就好像在她头顶看见了闪耀的光环。
少年说,他叫云镜。
后来齐嫣在客栈里又遇见了他,他的房间,就在齐嫣的隔壁。他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倒是衬得他斯文俊朗,风度翩翩。齐嫣说:“你没钱为什么还能住在城里最豪华的客栈?”云镜说:“我哪里没钱了。”“那你白天在大街上被人打......”
“那是因为我动作太慢,没有来得及掏钱,小贩狗眼看人低,觉得我穿的朴素,就以为我没钱。”云镜嘀嘀咕咕地抱怨不已,“这里的人,都像疯子似的。不知道是什么鬼地方。”
云镜说,他是一个月之前来到这座城的。游游荡荡,无所事事。城门永远都封闭着,用尽办法也不能打开。
那是出城唯一的道路。
城墙上有一块凹陷的地方,挂着一面铜镜,如果拥有两情相悦的真爱之人将手掌放于铜镜上,城门就会打开,那个人以及他的爱人都可以安全的离开。但是,如果没有获得真爱的人想趁着城门打开之际强行出城,就会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齐嫣听了半响,眨眨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摸样:“对了,你的心上人呢?”云镜一愣,不由得暗笑,身边的少女好像思想行动都比人家慢半拍似的,那迷糊的表情也煞是可爱。他道:“我没有心上人呢。”齐嫣撅了撅嘴:“那就是有人喜欢你,给你看了她的镜云笺,把你引到这座城里,好像耶律少爷那样。”云镜点头:“也许是吧。”
“她没来找你吗?”
“没有啊。”云镜说着,就在楼梯上躺了下来,翘着二郎腿,“反正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这里,没人来烦我,还挺自在。”
齐嫣就在云镜身边坐下来,托着腮,一脸狐疑,声音也变得轻轻的,好像是自己在跟自己说话:“那就奇怪了。为什么呢?唉。云镜,如果你在这三个月时间里都不能寻觅到你的真爱,就要永远被困在这里了啊?”
“无所谓啊。”云镜歪着脸来看齐嫣,“你很想出去吗?”
你很想出去吗?齐嫣也不知道。她莫名其表地被卷入这里,面对着一个莫名其妙的世界,甚至有可能永远困在这里。
她只觉得眼下一片混乱。
正跟云镜说着,楼下传来耶律湛轩的声音:“齐嫣你在哪里呢?”“我在这儿呢。”齐嫣就像平时送信一样,噔噔地跑下楼。耶律湛轩见了她,眉开眼笑:“跟我走吧。”
“去哪里?”
“培养感情啊。”耶律湛轩的声音脆脆的,铿锵有力,说得齐嫣的一颗心就像弹珠似的蹦起来。他们出了客栈,沿着并不太喧哗的长街慢慢地走。
并肩走。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齐嫣觉得自己的紧张都快把身体撑破了。
“耶律少爷,我们,怎么培养感情啊?”这声音小得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耶律湛轩想了想,忽然牵住了齐嫣的手:“就这样开始吧。”他牵着她在人群里大步流星地走起来。一边走,一边问齐嫣有关她的生活以及喜好的问题。齐嫣觉得手心冒汗,可又不好说什么。她想,他们是在为了大家的安危着想,如果不能相恋,就没有办法离开这座像枯黄的落叶般的城池。她应该顾全大局,不要拘泥小儿女的心态。
经过月老祠的时候,有穿着喜庆红衣的中年摊贩热情地追上来:“公子小姐,买一对月老牌吧。在月老牌上刻上你们的名字,然后挂在那边的姻缘树上,月老就会保佑你相爱白头呢。”小贩说完,齐嫣还在犹豫,耶律湛轩却已经掏了银子,把月老牌攥在了手里。
那月老牌的形状,就像抱拳对立的金童玉女。耶律湛轩在右边写了齐嫣的名字,齐嫣就在左边写耶律湛轩的名字。然后他们一起将月老牌挂在姻缘树上,红色的穗带将树枝隐隐缠上。风一吹,月老牌轻轻摇晃,就好像是谁驿动的芳心。
耶律湛轩满意地笑了。
他笑起来,就像通体都泛出温暖的柔光,照的齐嫣心里亮堂堂的。她的紧张局促顿时减轻了不少。
耶律湛轩问:“渴吗?我去那边买几个梨给你吃吧。”齐嫣点头,在姻缘树旁边的台阶上坐下来,看着耶律湛轩的背影,忽然想起,这还是生平头一次,有男子为她买梨,那殷切关怀的摸样,难道就是这世间最美丽的,爱情?
爱之鲜艳,情之华美。
竟然像醉酒一般,使人微醉了。
齐嫣正在凝思时,忽然觉得耳旁一阵疾风吹过,她隐隐听见噔噔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却只见亮晃晃的匕首,如猛虎般扑过来。
狠狠地一刀割开了她薄薄的衣衫,割破了她娇嫩的肌肤。血如雪地上泼了一道红墨,顿时疼痛入心。
然后齐嫣才看清楚那持刀的人,竟是宁思。宁思望着她,戏谑道:“讨厌的小信使,你死了,耶律湛轩就只能爱我了。”她说的分明是一句血腥狰狞的话,但那表情却漫不经心,好像她只是一只即将要被踩死的蚂蚁。齐嫣想跑,却痛得无力,眼看着匕首再度砸落下来。
却在身前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云镜不知何时来了月老祠,他截了宁思的刀,将宁思狠狠推开,然后将齐嫣抱在怀里,几乎是用自己的身体为齐嫣作掩护。
宁死趔趄摔倒,再起身时,耶律湛轩也回来了。
男子脸上是暴突的青筋,丢开了怀中的雪梨,一个耳光便扇向宁思:“你太胡闹了——没想到你竟然这样狠毒!”
“我狠毒?”宁思顶着脸颊的火辣,突然泪如泉涌:“我为了你,孤注一掷,将自己的前路与自由全都赔上了,可是你仍然不肯爱我,你宁可挑选她这样出身低微的小信使,为什么?为什么你这样绝情?到底是我狠毒,还是你更冷漠,更残忍?”痛哭流涕,竟还有几分楚楚可怜。
耶律湛轩愣了愣,不再看宁思,转而蹲下来抚着齐嫣的伤口。他好像忘了齐嫣的身边还有一个云镜,而是自顾自地把齐嫣拦腰抱了起来,冲出了月老祠。
月老祠风平浪静。
云镜和宁思各站一边。俱是形单影只
【夜雨肠断】
耶律湛轩带着齐嫣去了医馆。大夫说,伤口虽然深,但没有伤及筋骨,只要擦些药膏,再服几贴补血的药就能见好。后来那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也是耶律湛轩亲自熬的。臭气冲天。可齐嫣还是咕咚咕咚就喝得精光。她说:“耶律少爷,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耶律湛轩温柔地一笑:“我是为了让你爱上我嘛。”
齐嫣顿时脸颊绯红。
可是,她想,城门要开启,也须得两个人情投意合才行。耶律少爷,你爱我吗?她悄悄地在心里问出这一声,含情脉脉地望过去,耶律湛轩已经转了身,顾着把药碗放回桌上,叮嘱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就在门外守着你,宁思她不敢再胡来了。”
“嗯”
齐嫣乖巧地点头,不知为何,觉得自己这一闭眼必定是美梦连连。如果梦境城是一场奇遇,她想,那应当是她此生最美最丰盛的故事了吧?她满脑子都是白天耶律湛轩如何保护她,如何阻止并训斥宁思,又如何焦急的抱着她寻找医馆的情形。
那里面没有云镜。
她好像完全忘记了,最及时阻止宁思,甚至预备用身体来保护她的,是那个没有机会开口说一句话,就已经被隔离在深情眼睛之外的少年,云镜。
夜雨闻铃,声声断肠。
梦境城仅有的一盏夜灯,在那晚也熄灭了。
清晨的时候,齐嫣从美梦中醒来,慢慢地下床,拉开门闩。她想起耶律湛轩说要在门外守着她,她的手指在碰到门框的一刹那,心里有窃窃的欢喜。她恨不能立即就看到耶律湛轩的脸。嘎吱一声,门开了。门外寂静无人。
齐嫣心中的喜悦顿时消减了大半。
唉,他或许是太累,回房休息了吧。正想着,却见对面房间的门打开了,有人蹑手蹑脚的走出来。那是宁思的房间。
而走出来的那个人,竟是耶律湛轩。
齐嫣听见自己的心咕咚一声,好像掉进冰凉的深潭。那么早,他从她的房间里走出来,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这时耶律湛轩也看到了齐嫣,顿时露出尴尬的神情,他犹犹豫豫地走过来,走到齐嫣面前,解释道:“昨天晚上,宁死为了白天刺伤你的事情向我道歉,我喝了酒,喝醉了,便在她房间里趴着睡着了。”“哦。”齐嫣缓慢而僵滞地笑了笑,“原来是这样。”
当然不只这样。
耶律湛轩没有告诉齐嫣,宁思是如何对他好言相劝,投怀送抱,他在酒精的催使下,一步一步跌入宁思的温柔乡。
他们行了云雨巫山之礼。
那个不顾一切爱他的女子,将她的处子之身奉献给他。后来一整天的时间他都心绪不宁,脑子里全是昨夜温存的画面。是宁思爱得狠,爱得深的表情。还有她眉眼间的乞怜和柔软,不同于平日那个骄纵跋扈的她。
耶律湛轩挣扎苦恼,他想想宁思,又想想齐嫣,仿佛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第二天晚上宁思再来找他,带着挑衅和炫耀。他觉得自己就像痴了一般,再度沦陷在她的石榴裙下。即使他也在某个瞬间想起齐嫣,但是,那仅仅是一个电光石闪的瞬间。
由始至终,齐嫣都只是他用来跟宁思斗气较量的工具。
齐嫣站在城墙下,那面嵌在凹陷处的铜镜,带着岁月的斑驳。她轻颤着,把手放上去。城门没有打开。
她双腿一软,蹲下身抱住了自己。
这些天,耶律湛轩无论言行还是神态,都带着尴尬和闪躲,那样的情况让齐嫣觉得不安,坐如针毡。她想起那天清晨所见,混乱的画面在脑海里纠缠。所以,她来到城墙下,是想验证拿上紧闭的大门会不会为自己敞开。
可是,她得到了她不想要的结果。
无论耶律湛轩和宁思之间发生了什么,她知道,都只有一个事实——耶律湛轩不爱她。而她也因此分明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疼心碎。
那是因为她爱上了他。
她成功的爱上了一个说要爱她的男子。但那男子的心,却不在她身上。她轻轻啜泣,渐渐地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变成无声的嚎啕。她站起来用手使劲拍着那面铜镜,喃喃地呼唤着:“请你让城门打开吧,请你告诉我,他是爱我的。”
一切悄静如常。
突然有人从背后抱走了齐嫣,箍着她的手,说你在这样拍下去会伤到自己的。齐嫣听出那是云镜的声音。
“为什么来的人是你。”齐嫣发出悲哀的叹息。
云镜问:“你真的爱上他了吗?”齐嫣不回答。无声,就是默认。云镜看懂了她眼底的苍凉。那是爱过的人才有的表情。那表情就像一朵燃烧的玫瑰,终成劫灰。那表情就像在惊涛骇浪里挣扎的小船,无所依傍,即将被巨浪吞没。
齐嫣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城门。云镜跟在她身后,像一个低微的影子。长街清冷,行人稀少。前方转角突然匆匆地走过来一个人。
是宁思。
她趾高气扬地走到齐嫣面前,说:“耶律湛轩已经爱上我了,我现在就要去开城门,我们走了以后,你就好好地享受这个世外桃源吧。”
齐嫣的心仿佛被撕裂般痛。她突然拔足狂奔起来。她遇见宁思的地方,离城门很近,可是,离客栈却很远,她很怕很怕自己还来不及回客栈。宁思就已经开了城门,玄妙的魔法会像他们来时那样,在瞬间把耶律湛轩带走。她害怕自己连他最后一面也看不到,就要永远被困在这灰蒙蒙的死城里。她的眼泪随风翻飞。
终于是艰难地跑回了客栈。
喘息得好像肺都要从鼻腔里跳出来。
不过——耶律湛轩还在那里。就在院子里发呆的坐着。齐嫣一时间激动得忘乎所以,扑上前一把抱住了男子。
脸贴着他的胸口。
“你还在,你还在,你没有消失。”齐嫣低低地啜泣。耶律湛轩身体僵硬,任由齐嫣抱着,他不明所以,问她:“你怎么了?”
齐嫣没有回答,她也不想回答。她只想告诉耶律湛轩,我已经成功的爱上了你,我害怕再也看不见你,这些天我的心事因你而备受煎熬,我知道,你已经深深的将我的心占据了。耶律湛轩错愕的表情变成惊恐,羞愧,自责。他还是那么僵硬的站着。
风吹进他的眼睛。
他的眼眶红了一圈。
【城荒梦散】
那一天,城门最终也没有开启。宁思想一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回来。走进院子便看到耶律湛轩和齐嫣的拥抱。
齐嫣也扭头看向她,眼睛里有得胜的炫耀。
是的。既然那座城门没有为她们任何一个人开,那就说明耶律湛轩还没有选定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齐嫣想,她还是有机会的。她还有最后一个多月的时间来使耶律湛轩爱上她。她去敲他的房门,说想跟他一起去看落日。
耶律湛轩有点木讷地想了想,答应了。
他们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宁思却从拐角里撞出来,手里端着药碗,脸色苍白,脚步虚浮。耶律湛轩见状连忙扶住她,问:“怎么病了?”宁思望着耶律湛轩,眼角余光却瞟向齐嫣,她说:“受了点风寒,不碍事的。”
“受风寒能病成这样?”耶律湛轩焦急起来。他那样一急,和齐嫣看日落变成了泡影。齐嫣眼睁睁看着耶律湛轩扶着宁思回房,她在走廊上站了半响,始终也不见耶律湛轩出来。她想起自己受伤的那日,耶律湛轩也是这么焦急而温柔,可是,他对她的陪伴,却不及他望宁思一眼的时间长。
他真的爱上宁思了吗?
但如果是那样,城门为什么没有开启?
齐嫣独自走在黄昏幽静的大街上,不知不觉走到了月老祠。月老祠里,巴掌大的地方亮得如同白昼,却看不见光源。这座城就是这么光怪陆离,如果一辈子困在这里,是不是只是看一看灯光,听一听风声就能度过残生?
齐嫣想其她和耶律湛轩一起写的月老牌。
她站在姻缘树下,抬头看,那些月老牌有的藏得很深,有的挂得很高,但是上面的每一个名字却离视线很近,都能看得清楚,她看见了属于她的那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