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夏,你先别自己吓自己,顾远只是受伤而已,他不会有事的,你和孩子还在家等着他,他会回来的。”

轻拍着她的背,桑蕊哑声安慰,但出口的话语,竟是那般的苍白无力,那样重的伤……

【072.孤立无援】

像是要将心底的恐惧都发泄殆尽般,阮夏哭得嗓子都哑了才稍稍平复下来。

“桑蕊,我想去一趟顾家,可以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孩子吗?”

半晌,阮夏才抬起红肿的双眸,哑着嗓子说道。

桑蕊担忧地望向她:

“你自己一个人去可以吗?要不我带着孩子陪你一起去吧,到时我们在外面等你就是。”

“不用……”

“阮夏,孩子醒来也得喂奶,你一个人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让孩子饿着也不行,还是让我们陪你一起过去吧。”

发现阮夏似乎想要拒绝,桑蕊便打断阮夏说道。

抬眸望向桑蕊,沉吟了会,阮夏才缓缓点头,桑蕊说得在理,她没办法反驳。

回房换了套衣服,阮夏抱着孩子与桑蕊一起打车前往顾家祖宅,这是阮夏第二次来到顾家祖宅,第一次是在飞宇时装周后的庆功宴上,那一晚与顾远的关系极其微妙,莫名其妙地暗中较劲,却在他骤然迸发的怒意下,被他拖着去到后花园,在那黑暗的池中小屋里,两人第一次发生了争执,而争执的结果,却是最终几近疯狂地肢体痴缠……

也是那一次,他答应她,从此退出彼此的生活!只是,最终,两人的纠缠还是偏离了正常轨道。越是下定决心说要分开的两个人,却纠缠得越深,如果那次之后真的如彼此所承诺的那般放过彼此,那今天的一切是否就不会存在?

阮夏无解,就如她没办法未卜先知地知道昨天顾远会搭上那趟飞机般。

来到顾家祖宅时已接近中午,桑蕊抱着孩子在车里等阮夏,阮夏独自一人进去。

望着古朴的大门,阮夏犹豫了下,轻轻敲开了顾家的大门,开门的是一位矮胖的中年大叔,很朴实憨厚的样子,大概是因为从没见过阮夏,看到阮夏时有些疑惑。

“小姐请问找谁?”中年大叔礼貌问道。

“您好,我叫阮夏,请问……顾夫人在吗?我有急事找她。”

本想说找董事长,但猛然忆起早上李琦提过顾振海与顾启峰已经飞往法了,便改找顾母。

“夫人在屋里,麻烦先等等,我去看看夫人现在见不见客,因为家里这两天出了点事,夫人情绪有些不稳。”

“嗯,麻烦你了。”

没一会,门再次拉开,开门的却不是方才那位中年大叔,而是安雅如。

“你来这干什么?”

不同于以往的温柔热切,安雅如淡淡扫了眼阮夏,语气很冷,眼眶微微泛红,似乎是刚哭过不久。

安雅如对自己有怨气也是应该的,任谁在这种时候都没办法心平气和,自己受这种待遇也是自己咎由自取,怪不了任何人,将心底的苦涩强压下,阮夏望向安雅如,轻声开口: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我很抱歉。我今天来只是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安雅如冷笑:“一直以来你不就是以逼疯他为乐吗?他是死是活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我就不明白了,除了那场虚假的报道,顾远到底怎么了你?这些日子以来他为你低声下气做得还不够多吗?我看着都为他不值。”

紧咬着下唇,阮夏望向她,语气坚持:“安小姐,我承认我真的很过分,你要打要骂随你,我只想知道,他现在好不好?”

“抱歉,无可奉告!”

安雅如冷冷说完便欲将门掩上,阮夏眼疾手快伸手挡住,语气已不自觉带着央求,“安小姐,算我求你,我只想知道他现在好不好而已。”

“雅如,把门关上吧,我想休息了。”

屋里传来顾远母亲虚弱却冷漠的声音,安雅如望了眼阮夏,眼底似有一丝不忍掠过,握着门把的手顿了顿,而后心一横,轻轻将她的手掰下,冷漠地说了声“抱歉”后便“砰”地将门给关上了。

阮夏失神地看着冰冷的大门缓缓地在面前掩上,唯一能联系得到顾远的方式被切断,心底空荡荡地没有着落,早该想到来到这里会吃闭门羹,只是,凡事总要试一试,虽然试的结果不尽如人意。

在门外站了好一会,阮夏才拖着疲惫虚弱的身子回到车里。

桑蕊望着一脸惨白的阮夏,隐隐猜到了顾家人可能不愿见阮夏,正要开口,阮夏已靠着车门,无力地闭上双眸,轻声开口:“桑蕊,他们恨我!”

虚弱的声音是满满的疲惫和自弃。

如果没有那么深的恨,他们不会那么狠心将他的情况瞒着她的,明明知道被所有人这么恨着,她偏偏没有任何未自己辩驳的借口,连自己都恨着自己,她拿什么了为自己开脱?如果当初没有那么多的坚持,没有那么多的顾忌,如果她能站在顾远的角度为他考虑一下,一切是否都会不同?

只是,时光不会倒流,自己酿的苦果,只能自己和着血吞下,如今,再多的悔恨只是枉然,她只想知道他好不好而已,只是一句话的事,于她,却难如登天。

心底莫名地为这句话而有些微酸,桑蕊伸手覆住她交叉在膝盖上的手,轻声安慰:“他们只是心里上一时接受不过来而已,心里有怨念总得发泄出来的,过两天就会好的。”

苦笑一声,阮夏缓缓睁开眼,望向她:“桑蕊,你也别试着安慰我了,我自己都恨自己,更何况是她们。我只是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而已,可是,我找不到答案,没有人愿意告诉我。”

几乎要被心中的焦虑和恐惧折磨疯,却只能佯装坚强地等他的消息,孤立无援的境地,竟是那样的可怕。

桑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轻拍着她的手背:“他不会有事的,再等等吧,过两天或许会有消息的。”

这一等便是三天,顾家已将顾远受伤的消息全面封锁起来,无论媒体如何挖掘,始终打探不到顾远的任何消息,甚至是生是死也没个定论,只能捕风捉影地妄加猜测,但这种猜测只是将阮夏心底的恐惧点燃而已。

飞宇总经理的职位暂时由顾远的父亲顾启峰接任,表面上公司一切运作正常,只是少了顾远的飞宇,多少给人少了股生气的味道,整个飞宇都笼罩在一片阴霾中。

这期间阮夏去了顾家三次,去过一次公司,像是铁了心要让阮夏为此后悔一生般,顾家人和安雅如始终不肯见阮夏,更是没有透露半点顾远的消息。

一次次地满怀希望而去,失望而归,阮夏几乎要被心底的焦虑和恐惧击垮,这三天来,顾远没有给她打过一个电话,他的手机也一直是出于关机状态,如果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顾远不会狠心地不给她电话的,可是,他到底伤得怎么样,她无从得知。

每天除了奔波在飞宇和顾家祖宅间,阮夏便是抱着孩子一坐就是一整天,吃不下喝不下,即使勉强凑合着吃点东西,刚吃下便不可抑制地吐出来。

以前睡眠质量极好的她整晚整晚的失眠,即使偶尔小睡一会,也会突然哭着从噩梦中惊醒,大病初愈的身体急剧消瘦,脸色愈发苍白吓人,眼眶也以因为连日来的失眠和哭泣而凹陷得厉害。

桑蕊看着不忍心,不断利用自己的人脉试图打探顾远的消息,却只是枉然,顾家的势力太过强大,一旦有心彻底封锁顾远受伤的消息,便不是外人能轻易了解到的。

打探不到顾远的任何消息,桑蕊只能看着阮夏一天天地消瘦下去,除了干着急外别无他法。

第四天的时候事情终于有了一点转机,这几日来对阮夏冷眼相对的安雅如竟然亲自找上门来。

【073.飞往巴黎】

“阮夏,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将这份文件交给你,我宁愿把说话的力气浪费在其他方面。”

刚进屋,安雅如便冷声说道,丝毫不掩饰对阮夏的不满。

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苦笑,阮夏直直地望向她,困倦无神的双眸强撑起一抹神采:“我知道!如果不是为了知道他现在还好不好,我不会一次次地出现在你们面前去惹人嫌弃,我只想知道,他现在在哪,伤得重不重,仅此而已。”

安雅如缓缓望向她,神色稍霁:

“阮夏,初见时我非常欣赏你,欣赏你的潇洒坦然,欣赏你的执着坚强,第一次见面我便察觉得出你和顾远之间的张力,我也一直很坚信你们很般配。所以我极尽所能地为你们制造机会,庆功宴上我故意支开靖宇成全你和顾远,之后调任秘书一事也是我极力在顾远的祖父面前举荐你的,我不余余地地想要促成你和顾远,因为我太了解顾远,他一旦对一个人上心,那便是爱得毫无保留,而我那时也一直以为你值得他这么付出。只是我没想到,我终究还是看错了人。从一开始就是你就不断地逃避他的感情,一直以来,我只看到他苦苦地追寻着你远走的身影,但你却不曾停下来,给过他一个机会。”

“我很抱歉!也很感谢你将他送到我身边。只是,”阮夏语气缓缓有些冷然,“安小姐,在我们真正在一起之前,你和他一直在媒体前甚至刻意在我面前保持着暧昧不清却亲密至极的未婚夫妻关系,你们也从来没向我解释过你们的关系,即使我当时深爱着他,我也绝不会委屈自己去接受他,因为在我的世界里,我要的爱情不一定非要天长地久至死不渝,但最起码,在我们相爱的日子里,我们是彼此的唯一。既然你当时就想着要促成我们,却一直以正室的身份出现在我们的世界里,换做是你,你愿意去接受吗?

后来发生的事,我承认我确实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想问题,没有很好地为他着想过,这点我很抱歉。但安小姐,我们之所以造成今天的局面,难道你就没半点责任吗?我相信顾远陪你回美了真的只是顺便,我也相信那些照片是被刻意捕捉下来刊登上去的,只是,他当时亲昵地搂着你也是不折不扣的事实,换做是你,如果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你甚至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的男人也这么亲密地搂着一个女人,你还会心无芥蒂地接受他吗?特别是在这之前你已经被彻底地背叛过一次之后。”

顾远只是避重就轻地解释他们为什么会被拍到,却从没有解释过为什么被偷拍的照片里,安雅如都是亲昵地被他搂在怀里的,就如他一直说爱她,却不曾向她坦白过,安雅如在他心中,是怎样的存在。

尽管安雅如告诉她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但安雅如毕竟是顾远的过去,陪着他求学陪着他留在异了他乡,她不知道,潜意识里安雅如在他心里占据着多重的分量,但他在照片上不自觉流露的宠溺是复制不来的。当时之所以裹足不前,因为她不想真正在一起时,顾远幡然醒悟,自己最爱的人不是她,而是其他女人。

安雅如因为她这番话有瞬间的苍白,语气也缓和了不少:“我很抱歉我当时的做法造成了你的困扰。我今天来也不是来向你追究孰是孰非,这是顾远让我交给你的东西。”

说着将手中的信函交给她,“这是他让律师起草的财产转移书,他说,如果他有什么不测的话,他名下的财产以及在飞宇的股份会全部交由你和孩子继承,飞宇的股份完全可以保证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连日来的担忧没有因为这一番话而缓解,阮夏陡然一把夺过安雅如手中的那封律师信函,揉成一团,朝安雅如冷声说道:“我的未来不需要他来为我安排,他在哪?我要见他。”

安雅如沉默地望了她一眼,良久,才缓声开口:“阮夏,顾远是习惯未雨绸缪的人,这次意外更让他认清了一些事实,无论他的伤势如何,他所处的环境让不得不提前为你和孩子做好准备。”

心微微一动,阮夏缓缓眯起双眸,望向她:“你的意思是他现在已经没事了对不对?或者至少已经脱离了险境?”

安雅如望了她一眼,没有直接回答:“我没这么说过,我东西已经带到,如果他心里还有你自然会回来找你,我走了。”

说着便转身,阮夏伸手扯住了她的手。

“我要见他!”阮夏直直地望着她,脸色依然苍白瘦削,语气却很坚持。

“抱歉,我无能为力。”安雅如说着便甩开她的手。

“他到底在哪?”

抿了抿唇,安雅如没有回答,直接往门外走去。

“麻烦你回去告诉他,别以为把他的财产交给我我就会感激他。我只给他三个月的时间,如果三个月后他还不出现,也没有任何讯息,我会把他留给我的飞宇的股票全部抛售出去,毁了飞宇,然后带着孩子找个人嫁了,从此与顾家再无瓜葛。”

望着安雅如走向门口的背影,阮夏扬着手中揉成一团的律师信函,一字一顿,冷然开口。

安雅如握在门把上的手顿了顿,而后缓缓拉开房门。

“他现在人在巴黎。”

淡淡留下这句话,安雅如的身影已消失在门口。

失神地望着已被掩上的房门,阮夏缓缓地坐下,望了眼手中的信函,突然发狠地扔向墙角边的垃圾筐,起身拿起手机。

“桑蕊,你能不能托人帮我办张前往法了巴黎的签证?越快越好!”

“你要去巴黎?你疯了?”桑蕊不可置信地吼道。

“桑蕊,他人现就在巴黎,他托安雅如送了份财产转移的文件给我,却连一句话一个电话也不愿给我。他和所有的顾家人一起联手将他的消息瞒着我,我要去找他,我一定要去找他!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但他至少得给我一个答案。 ”

“他人在巴黎又怎么样?你知道他在巴黎哪里吗?巴黎那么大,你人生地不熟的,你怎么找?阮夏,我拜托你清醒点好不好?他如果没事的话总会回来的。”

“桑蕊,在空难中受伤的旅客都被安排在同一家医院,如果他真的受伤了,他或许会在那里。”

“那如果没有呢?如果没有你怎么办?你别忘了,媒体一直挖不到顾远的任何新闻,如果他真的在那家医院,媒体不可能完全没有消息的。你先耐心在家里等等不行吗?”

“找不到以后再说。桑蕊,如果他一辈子都不出现呢?难道我也要这么等下去吗?与其守在这枯等他主动来告诉我,我更宁愿自己去找答案,我真的没办法再等下去了,巴黎我是一定要去的。”

“阮夏,你去了又能怎么样?他如果不愿见你你去了也只是枉然。”

“桑蕊,既然所有人有心瞒着我他的消息,我再等下去也是枉然。如果……”

阮夏的声音低了下去,“如果他真的不愿见我,那我也可以彻底死心了。他明知道我对巴黎不熟,如果他心里还有我,就不会任由我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异了他乡不闻不问的,他一定会出现的,或者至少会联系我。如果他依然一个电话也没有,那我也可以死心了。”

“你打算透过顾家人向他透露你人在巴黎的消息?”

“这是我唯一能找到他的办法。”

“阮夏,”桑蕊的语气很严肃,“顾家人一直就没接受你,他们巴不得你们早散了,你以为他们会向刻意向顾远透露你在巴黎的消息?你别犯傻了好不好?”

攥着手机的手紧了紧,阮夏轻声开口:“我也知道我这么做很傻,但我别无他法,我只能赌这么一次。顾家人不一定会告诉他,但安雅如会!”

她不知道为何这么笃定安雅如会告诉她,她只能凭直觉相信她。

“那孩子呢,你去法了了,孩子怎么办?”

桑蕊试图用孩子将她拦下,她身体本来就虚弱,加上这些天的寝食难安,她整个人看起来风吹都会倒,她没办法让她独自一人就这么漂洋过海到另一个了度去。

“带回家让我爸妈帮带几天。”

桑蕊依旧不赞成:“他还没断奶,你让你爸妈怎么带?”

“可以先喂他喝奶粉,我就去一周,无论找不到得到,一周后,我都会回来。”

“你是打定了主意非去找他不可了是不是?”

“是!”阮夏的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桑蕊,巴黎我是非去不可的。我只能赌这一次。”

见劝她不住,桑蕊叹了口气:“好吧,既然我没办法劝住你,那你自己看着办吧,护照和签证的事我会尽快托关系帮你落实下来。到了那边无论能不能找到他,你都要给我安然无恙地飞回来。”

“我知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桑蕊,谢谢你!”

阮夏诚心说道,在这座城市里,在她最孤独无助的时候,只有桑蕊一直陪在她身边。

阮夏第二天就将孩子送回了父母那儿,也没说要去法了,只说有事要出差一个多星期在家里待了两天便回了A市。

桑蕊的办事效率极高,不到一个星期便托人将阮夏的签证给办了下来。

从家里回到A市的第三天,阮夏搭上了飞往巴黎的航班。

【074.相拥】

阮夏是从上海乘飞机过去的,到巴黎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因为桑蕊已经提前为她在巴黎预订好了宾馆,阮夏下了飞机便先拿行李去宾馆放着。

刚将行李放下,简单梳洗了一下,稍稍恢复了些神采,顾不得外面已经暗下来的天空,也顾不得旅途的疲惫,阮夏拿出巴黎市的地图,一边拿着地图一边不断地问路往那家医院找去。

得益于大学时不错的英语口语,尽管不懂法语,阮夏还是凭着一口流利的英文以及简单的手势,一路上磕磕盼盼,总算找到了那家医院。

没想到桑蕊完全料中了,历尽千辛万苦找到的地方,登记在案的住院名单里却没有顾远的名字,一遍遍地查找,在那寥寥无几的几个中文名字里,却始终找不到那个萦绕在心底的名字。

那一刻说不上是喜是悲,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尽一般,脚步虚浮得几乎走不稳,没有他的名字,是否意味着他一切安好?还是他只是转院了?院方不愿提供更详细的讯息,阮夏无解。

千里迢迢地飘扬过海而来,尽管已在心底做好找不到他的心里准备,但真的找不到时,心底还是不可避免地失落,医院里没他的记录,这偌大的陌生城市,她该从何处找起?

明知道此刻他人就在这座城市里,近在咫尺,却如远在天边般无从找起,找不到他,她只能在这座城市枯等,看他是否会主动找她。

缓缓走出医院,阮夏不自觉地往攥在掌心中的手机望了眼,手机很安静,至始至终都没有过丝毫的震动。

刚下飞机时她便给安雅如去了一个电话,她问她,他是不是不愿意见她?

安雅如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告诉她,你何不等以后再亲自问他?

“我现在巴黎,你告诉他,无论他愿不愿再见我,请至少打个电话和我说一声,不要让我一个人像个傻子似的游荡在这座城市,我只给他一周的时间,如果他至始至终都不出现,那想必他也不希望我再继续叨扰他,那我会尊重他的选择,然后二话不说收拾行李回了,从此不再打扰他的生活。”

她语气冰冷地将这番话转述完后,她清楚地记得安雅如听到这番话时惊讶的抽气声,她也没有等她再开口便毫不犹豫地将电话挂断,她知道她会告诉他,只是,他会不会来,会不会联系她,她不知道,就如她不知道,顾远是否在这场灾难中受过伤般。

对于安雅如,她没办法完全不去介意她的存在,他口口声声说爱着自己,但时至今日,她却依然只能透过那个曾是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来向不知在何方的他传达她的意思,出了那么大的事,一个多星期来,他不曾给她留下过只言片语,他的前任未婚妻却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这让她情何以堪?

她知道她有错在先,她不该对他的付出熟视无睹,但他再气她,再怨她,一个星期的担惊受怕也已足够,如果他已不再爱,那就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不要让她继续傻傻地守在原地等他没有尽头的归期,可是,至始至终,他却始终没给她留下丝毫音讯。

所有人都将他的消息瞒着他,他也残忍地选择音讯全无地消失,他曾不断地责怪她残忍,他又何其良善过?难道这些日子的折磨还不够吗?他怎么就能这么狠心地看着她为他形销骨立日渐憔悴下去?

心底几乎被浓浓的悲哀所占据,望着眼前霓虹灯下热闹非凡却陌生得近乎冷漠的城市,阮夏几乎要被心底那股不断袭涌而来的寂寥苍凉与悲哀给击垮。

已是一月的天气,尽管冬温带海洋气候下的巴黎在这样的冬夜没有A市的苦酷寒,但在这样的冬夜里,伴着丝丝沁入心骨的寒气,几度的气温还是带着薄薄的寒意,下意识地伸手将身上的外套裹紧,阮夏抬眸望向眼前这偌大的都市,阮夏竟然不知该走向哪里,没有熟悉的东方面孔,没有熟悉的语言,也没有熟悉的归属感,在这样冰冷的冬夜里行走在如此冰冷的城市,阮夏有种融不进这世间的错觉。

不想独自一人回到陌生的房间面对陌生的一切,阮夏随意走着,试图让那寒风将心底那股浓浓的悲哀给稍稍驱散,只是,望着路上三三两两笑闹着走过的行人,霓虹灯下形单影只的自己愈发显得可怜而可悲。

不知走了多久,不知不觉已走到了江边,站在桥边,极目四望,那一大片的灯火阑珊中,平旷的江面独添了股萧瑟苍凉,如此刻的心境,仿佛已历经沧桑。

阮夏不知道这是不是法了闻名于世的塞纳河畔,她对巴黎的认知的贫瘠就如她此刻对顾远的认知般。

攥在掌心中的手机依然无丝毫动静,从打电话给安雅如到此刻,起码也已过了四个多小时,如果他真的还关心着她,他怎么就能那么心安理得地放任她独自一人在这座全然陌生的城市里飘荡?怎么能?

两行清泪缓缓从干涩的眼眶中缓缓滑落,连日来的压抑随着这溃堤的眼泪而爆发开来,脆弱的心灵终于承受不住那番几乎让人窒息的浓浓悲哀,像是要将连日来的惶恐不安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般,不顾路人诧异的眼神,阮夏突然趴在栏杆上痛哭起来,泪如泉涌……

攥在掌心的手机却在这时缓缓响起,悠扬的铃声几乎要被那压抑的痛哭给掩盖而去。

手心传来的震动让阮夏微微僵了僵,被泪水迷蒙了的双眸缓缓望向摊开的掌心,望着明亮的屏幕上跳动着的名字,那个连日来将她折磨得也不成眠的名字,手不受控制地捂上唇,手指却颤抖着久久不敢按下接听键,就怕只是另一场镜花水月般的错觉。

清越的铃声在沉寂的冬夜里锲而不舍地一遍又一遍地响着,眼泪也随着那铃声而流得愈发汹涌。

在不知是经过了几次的响响停停后,阮夏终于颤抖着按下接听键。

“阮夏,是你吗?你现在哪?”

耳边,是顾远焦虑急促的清冷嗓音,真真切切地萦绕着。

多日来魂牵梦绕的熟悉嗓音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耳中时,连日来的担忧惊惶瞬间被抽空,连带着将浑身的力气抽去一般,阮夏无力地倚在栏杆上,分不清是喜是悲,早已泣不成声,语不成句,只能紧紧攥着手机,不断地哭,不断地抽噎着。

“阮夏,阮夏,你怎么了?告诉我,你现在哪?我马上去找你。”

清冷的嗓音愈发急促焦躁,顾远几乎低吼出声。

阮夏想要开口,但开口的声音都变成不可自抑的抽噎,一声紧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