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浮檀:“你——”
宋浮檀正在迟疑间,兰菏已经把扇子抽出来,展开朝着纸驴用力一扇,“不用谢了,回去吧!!”
小毛驴“昂昂”叫了两声,便甩蹄子狂奔起来了。
速度还真快,蹄下生风,只是身形忽上忽下,极其颠簸。宋浮檀低头一看,一只后蹄分明是伤的,这是头瘸驴!
宋浮檀:“????”
兰菏也看到驴子跑起来的姿势了,连带那哥们儿也颠得不像样儿,猛回头瞪自己。
他愣了一下,这才回想起来,折这只纸驴时,后腿好像泡烂了。
驴子已经滴滴答答跑远了,虽瘸但快,兰菏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兄弟,骑都骑了,忍一忍——”
……
“浮檀?你醒了?”
宋浮檀缓缓转醒,看到母亲关切的面孔。他撑着床坐了起来。
宋母担心地道:“感觉怎么样?我刚给你爸打了电话,他还在片场拍大夜,明早赶回来。”
宋浮檀摇头,“不用,我没事。”
“……唉,好吧。”宋母叹气,孩子都要习惯了啊,但她还有些疑问,“怎么这一次,也没叫魂,你就回来了?”
回魂之初记忆还有些模糊,宋浮檀怔怔想了一会儿,才想起那个蒙着脸,只露出一双暖褐色眼睛的阴差……还有因为一路颠簸,这次回魂醒来好像格外晕。
宋浮檀手指动了动,这才察觉有东西,将手一抬摊开。
宋母奇怪地道:“这是什么?哪里来的?”
只见宋浮檀掌心赫然躺着一只黄纸折成的小毛驴,右后腿微微破掉。
第6章 这才是走无常的正确姿势
应韶是被冷醒的,本来就流了不少血,这大春天的在地上躺了半晚上,差点就这样过去了。
他哆哆嗦嗦爬起来,才觉得脸也剧痛,鼻子仿佛被卡车碾过,他捂着鼻子一看,自己身处停车场,两个厉鬼也早已不见了,什么痕迹也没有,除了不远处好像有一小堆纸灰,但这也没引起他多大注意。
“昨儿到底咋整的?”应韶乡音都冒出来了,他仔仔细细回想,似乎自己神智不清的时候,是看到了戴高帽子拿锁链的人……
阴差?
“是不是有阴差来过?”应韶问自己养的金蚕蛊。
金蚕蛊相对其他蛊物有些特殊,它是有魂魄的,能够役他人之魂。所以应韶作为一个蛊师,才敢接这种活儿,收服厉鬼。它也是老白口中指的“蛊鬼”。
——可惜,应韶也没想到那对姐妹花如此厉害,一下着了对方的道儿。
金蚕蛊给了应韶一个肯定的答案,昨夜它也不敌厉鬼,但还有点意识,主人晕过去后,一直在守护主人,不至于冻死。
应韶沉思,所以厉鬼的确是被阴差制服了?
那倒是稀奇了,阴差可不爱管闲事,想把他们请来也是难上加难。能够请到阴差帮忙的,都不是一般大佬。难道他是遇到了罕见的好心阴差路过,顺手搭救,或者那俩厉鬼本就得罪了人家?
应韶想了半天,觉得后者比较有可能,那俩一看就特能犯事。
哎,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这钱活该我赚,房租又有着落了。应韶一边往医院走,一边给雇主发短信:事毕,速打钱。
待到应韶肩上裹着绷带,鼻子上贴着纱布回到去的时候,就看到物业正站在他家门口,和他那个邻居说些什么。
这邻居长得漂漂亮亮,还时常不在家,应韶怀疑他应该是模特或者演员之类的,只可惜好像不大迷信,没法赚到他的钱。
唉,差点忘了这里还有残局,也不知道邻居告了什么状,昨晚他动静还挺诡异的,而且他当着邻居的面戏称自己是骗子。应韶一挠头,不会又要换住处吧。
物业看到鼻青脸肿的应韶,“应先生……是您吧?”
应韶这脸,也够呛能认出来。
“您终于回来。听说昨晚您家很吵闹,今天您邻居起来还看到外头有血,门也开着。我们看了监控,不知道为什么监控坏了,这电梯又有凹痕,您人都不见了……我这边正想着要不要报警呢。”
物业试探地道,“兰先生说,您是不是生病上医院去了?”
电梯里监控虽然坏了,但小区监控显示没外人进来,兰菏也说没人,所以即便物业觉得痕迹更像斗殴,还是没证据支持。可要是生病,什么病能造成这样啊。
“啊?哦,对,对,我昨天跟人吵架比较激动,砸了家里,后来又撞到墙,喷鼻血,特别痛,把电梯也砸凹了。电梯的维修费,我会赔偿的,可以把账单给我。”应韶糊弄地道。
这听起来真的有点牵强,物业也不太了解什么病,鼻血喷成那样啊,但无凭无据,看应韶精神也还好,只好道:“那您保重身体啊……”
物业又和他扯了两句,才离开。
那位邻居站在门口,看着应韶道:“不好意思,昨晚没注意你是生病了,你还好吧?”
“还好,是我给你添麻烦了。”应韶道,“那个,我叫应韶,实在对不住,打扰了哈。”
“我是兰菏。”兰菏也礼貌地和他握了握手,“没事,你也是生病了,昨晚我也不知道,以后需要帮忙可以直说的,只要我在家。”
“哈哈,好。”应韶心想,自己要感谢这位一无所知的邻居啊,即使听过他胡言乱语,还是坚定信仰,一下就认定他生病了,物业也被带偏了。
他正说着,鼻子又痛了,眼泪都快流出来。靠,昨晚记忆模糊,也不知道那厉鬼是有多狠心,把他鼻子都打成这样!
应韶见邻居盯着自己,瓮声瓮气地安慰道:“我没事,不痛,哈哈。”
兰菏:“哦。”
……
兰菏原本给老白准备的折纸昨天暴力消耗了不少,如果不是小红和小绿,应该能用挺久的,他折的纸牛纸马质量很好。
幸好老白也不是急着当天就要,兰菏在准备试戏之余,又陆陆续续折了起来。
和厉鬼的接触,确实让他有了不少感触,还不是打心底,是打灵魂来的,格外深刻。感谢小绿的付出,让他能如此深入的构建人物。
到了约定的日子,兰菏和柳醇阳在一家私房菜馆约见。柳醇阳除了戏拍得好,会吃也是挺出名的,有关他的各种新闻,提及的地点都是各大饭店。
这个规律早就被网友总结出来了,据大家亲身体验,新闻中出现过三次以上的饭店,那味道基本错不了。柳导俨然成了美食风向标。
这里隐私性非常好,就柳醇阳一个人在,他看到兰菏进包间就招了招手,“来,坐下,咱们先吃一顿再试。”
不愧是柳导啊。兰菏刚落座,就听到柳醇阳说:“昨儿我跟新电影这摄影指导聊呢,说起你,他说你们刚合作完一部戏?”
“嗯对。”兰菏点头。
“好,好,不错。”柳醇阳听摄影指导说了兰菏在组里的表现,还是不错的,人很踏实,他喜欢用这样的演员,“我听说你们组里还闹鬼了?还就在你隔壁?”
“是这么说,据说鬼压床,但我也没看到,将信将疑吧。”兰菏说得比较含糊,他觉得一口断定没有,也挺奇怪的,就随大流,这才是大多人的心态。
“也是,鬼神之说还是比较虚无缥缈,我觉得世上是没有鬼的。”柳醇阳说。
他的语气很笃定,兰菏跟着点了点头。
柳醇阳:“但是有一次开机时,我们摄影师没烧开机香,后来设备就莫名其妙坏了。”
兰菏:“……”
您这是信还是不信啊。
柳醇阳说到这里,菜也上来了,“我点了几道招牌菜,尝尝。”
兰菏一直挺爱美食的,酒量也不错,但公司耳提面命,他都不敢吃太多,酒也一直控制着,现在柳醇阳叫了一桌美食,看得他忍不住咽口水。
多宝鱼炒乳牛肝菌,骨头都去了,鱼片一看就滑嫩得不得了,菌菇的清香也渗了出来;一道老京城的传统菜,炒烤肉,用的牛肉片,腌制入味了用铁板炒的,酱香都飘进兰菏鼻子里了;白灼菜心苗看起来也特别翠绿可口……
大厨手艺是真的不错,尤其是那炒烤肉,兰菏觉得自己在京城吃到最好的一家。他吃了个六分饱,就忍痛放下了筷子。
“不吃了?再来一点儿啊,待会儿还有饭后甜点呢,哈哈哈。”柳醇阳一边大吃特吃,特没形象地扒拉,一边说兰菏。
兰菏:“……”
柳醇阳的吃相实在太香了,他还把肉汁倒在饭粒,饭粒都裹上了酱色,再和着菜吃,一口能扒下去小半碗。
“那,那我再吃小半碗。”兰菏通常还是挺有毅力的,可这不是实在没禁住诱惑,本来柳醇阳就特会挑馆子。
兰菏又吃了小半碗,觉得也饱了,赶紧罪恶地放下筷子。
好不容易柳醇阳也吃完了,一抹嘴,“行了,咱们这就开始?”
兰菏一凛,心里头还是有一点紧张。
柳醇阳把剧本拿出来,他给兰菏搭戏。
这出戏,首先是兰菏饰演的反派,在人前与主角交谈,并答应帮主角一个忙,然后主角一走,他首次展露了自己内心的一面。
得演出一个人的两种状态,反差够大,才有震撼力,角色本身也更有说服力。
人前的形象兰菏饰演起来没有压力,他因为外形缘故,也经常饰演比较善良可爱的角色。
这一类演员行里也不稀缺,但柳醇阳看到他笑起来,露出两个梨涡时,眼睛也像是盛满了阳光下的溪水,仍是觉得不落俗套,很甜很白但是不傻,挺有灵气的。
“那就拜托你了。”柳醇阳说出最后一句台词,把椅子一拉,象征离开关门了。
兰菏在原处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抬起手来,柳醇阳这才发现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刀。这在剧本里是没有的,刀本身只是包间里没开刃的装饰品小骨刀,他都没察觉兰菏拿了,看来是临时起意。
兰菏捏着小刀,手指灵巧舞动,甩得很是漂亮,把人的注意力一下就吸引到了他手上。
——大型纸扎需要劈竹片,他还挺熟练的。
这就像是一个前奏,一个隐喻。柳醇阳没作声,兰菏的肢体语言让他觉得,添加的这个设定很完善,他的动作流畅、锋利,就如角色其人。
冷不丁的,小刀钉进了水果——作为装饰刀,也只能插进水果了。
兰菏抬起脸,这一刻他眼神已经变了,看似漫不经心,却透露着极大的戾气,即使一句话也还没说,也没有任何露骨的狠辣。
连柳醇阳都有点坐不住了,他惊觉自己被兰菏看得背有点发凉了!
就是这一瞬间,柳醇阳知道,就是他了。
这种气质,如果不是柳醇阳看过兰菏的简历,干干净净科班出身,没混过社会,以他的眼光看,也几乎要以为兰菏蹲过十年以上局子了。
而且兰菏还保留了一些人前的特征,比如他仍然会甜笑,这样伪装与真实之间并不会割裂开,也使得人物看上去无端更加让人发寒了。
柳醇阳有点吃惊,兰菏年纪轻轻,居然能爆发出如此演技。
……
“我让人联系你们公司签订合约的,要是老王的戏时间跟我冲突了,推掉他!另外,我主演还没定好,到时候你陪我一起,跟来试戏的搭一搭。”柳醇阳找到了角色,心情大好。
这演员也不是演技好就够了,和其他对戏演员之间有化学反应也很重要。主演的人选,他一直在犹豫,现在确定了对手后,倒是有了一点想法。
“谢谢柳导!”兰菏难掩开心。
柳醇阳灵感大发,当即就打了个电话,“星扬啊?嗯,是我,还在片场?你姐姐都快生了吧?哈哈,明天就回去陪她啊。你打算休息多久,赚不赚小外甥的红包钱啊……”
兰菏听到“星扬”这个名字,还有姐姐快生了,就琢磨说的应该是陈星扬和陈星语吧,说起来这俩还是他校友。
这对演员姐弟是龙凤胎,一起考的表演院校,后来双双成名,都和柳醇阳合作过。而且都挺拼,陈星语怀着孕还工作,直到现在月份大了待产。
柳醇阳聊了几分钟,约了陈星扬试镜,挂电话后道:“我觉得他应该合适,这几天他就在宋绮云的剧组杀青了。”
宋绮云这个名字,听起来虽然比较柔美,实际上是男性的名字,也是圈内如雷贯耳的名导了,单论奖项成就,更在柳醇阳之上。
他夫人是在其行业内十分出色的职业女性,两人的独子曝光极少,并不出现在公众视野,但这几年也有了些名气——宋导的儿子真名网传版本不一,广为人知的是“悬光”这个笔名,顶着这个笔名给亲爹改了一个剧本,写了两个原创剧本,大受赞誉,也得到了奖项认可。
只是即便获奖,也是宋绮云的工作人员去拿的,这一家人其实都挺低调。
兰菏平时也没看过什么柳醇阳和宋绮云是朋友的新闻,但柳醇阳提起来还算熟稔,想来都是名导,各种场合抬头不见低头见吧。
这时候餐后点心也在柳醇阳的吩咐下送来了,兰菏盯着看,心想是不是吃一块呢,毕竟他也是第一次尝试著名美食家柳导的选择……
柳醇阳慢悠悠地道:“对了,我这个人物吧,形象比较消瘦。你现在这个体重,我估计还要再瘦五斤。”
兰菏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柳醇阳:“你,瘦五斤。”
兰菏:“……那你刚才还招呼我吃?”
柳醇阳幽幽道:“因为这可能是你接下来几个月吃的最后一顿饱饭了。”
兰菏:“…………”
……
兰菏和柳醇阳分别没多久,公司那边发了很多条微信来问结果,特关心这件事,他回了个消息,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那边也要乐疯了。
下午程海东也打电话来了,还跑兰菏家来给他庆祝,“你可以啊,去试柳导的戏都没告诉我,还是我师父告诉我的。这下咱俩又要在一个组工作了。”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啊。”兰菏说,看他放下一盒蛋糕,哭笑不得,“你还买蛋糕干什么?”
“这不是给你庆祝!”程海东甚至带了蜡烛来,“来,富贵!红火!”
“不巧,柳导才说这个角色我得减个五斤。”兰菏无力地道。
“太惨了吧……”程海东露出同情的神色,“演员就是这点不好,为了贴角色,一会儿减肥一会儿增肥。像你,现在基本都是减肥的角色吧?”
以兰菏的外貌类型,目前为止,都还没什么角色要求他刻意增肥。
兰菏蔫蔫的:“别说了,我都饿了。”
而且还不能吃,之前和柳醇阳那一顿,他就吃得超标了。
程海东兴致勃勃地道:“有的人还挺乐在其中,特自律,有个女演员就跟我说过,让她放开了吃,除非她快死了!”
“这也太……”兰菏刚说了几个字,忽然顿住了,“等等,除非快死了?”
程海东只见兰菏说着说着,表情就变了,忽然有点害怕:“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兰菏越想,表情就越诡异:“没什么啊,就是有点馋了。”
程海东一寒,这演员真的饿疯了。
兰菏就是忽然想到,那些死了的鬼都能享用祭品,那他在走无常时,以魂魄状态也能吃东西吧?对身体应该也造不成影响吧?
难道这才是走无常的正确姿势……
作为一个地选之子,拍戏养家,走阴糊口。
作者有话要说: 兰菏:阴间饭,真香!
第7章 饿死鬼也能当鬼差啊
程海东在兰菏家一直聊到晚上,兰菏才起身,送他下楼。
“哎对了,我跟你说,上回见脏东西后,回来我就上庙里请了道平安符,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晚上睡得都安稳很多了。”程海东说着,还把符露了出来给他看。
兰菏说:“是吗?那不错。”
程海东碎碎念:“你别老敷衍我啊,你怎么就不信呢。”
兰菏说:“我也不是不信,就是觉得你别老整天想,越想精神越不好。而且你可以去觉慧寺,比较出名。既然都是买,不如买老字号的,更安心。”
他原来也只听说觉慧寺名气大,但有了之前的经历,知道觉慧寺在阴差那里也挂了名,那可以推荐给程海东了。
程海东一想:“也是,回头我去觉慧寺。”
到了楼下,程海东让他别送了。
“开车小心点儿。”兰菏站在楼门口嘱咐了两句,准备回去时,应韶也回来了。
应韶还带着两个师兄弟,手里或拎或抱着香烛祭品。
兰菏的目光在他们的烧鸡上流连了一下,见应韶也看着自己,微微一笑道:“都是骗子吗?”
应韶:“……是。”
师弟们:“……”
什么啊!
……
一进门,应韶的师弟们就抱怨道:“这什么世道啊,还要自称骗子。”
应韶冷静地道:“那你们希望我怎么说,告诉不信邪的邻居我们是蛊师?但他不一定知道蛊师,那说我们是一种‘家户型宗教服务供给者’?”
师弟:“…………”
家,家什么?
妈的,念过大学就是不一样,每次都吵不过应韶师兄,连他说的啥都只半懂。
应韶一声招呼,三人开始摆设祭品,“师兄,最近京城好像越来越乱了,师父说的,能出人头地的机会就是现在吗?”
“我倒想啊,但是京城能人辈出,连师父也不一定能……哎,还是把生活费赚够了再说吧。”应韶仔细查看无误后,把带领师弟们一起唱《焚香曲》,另外也准备录视频,这是要给雇主看。
为了挣钱,这年头大家的业务范围都越来越广了,搁以前,养蛊鬼哪管什么安魂啊——他们接的这活儿是安抚亡人的灵魂,传达后人的话,希望雇主的先人过得好好的,也庇佑子孙。
三百块一场的活儿,都是干习惯了的。
应韶开口就唱:“一炷清香到八方,城隍鬼差来引路——”
咒语这玩意儿,就是不管灵不灵,听起来反正特别厉害,动不动让鬼差领路,神仙给自己干活儿。
应韶这才唱了一句,就觉得心口的金蚕蛊有些躁动,似乎预兆着什么,随即屋内阴风大动。
“嗯?”
师弟张望了起来,神色紧张,窗户都没开,哪来的小凉风。
下一刻,一道白色的身影穿墙而过,头顶是高高的帽子,上写“来都来了”,大半张脸都被面具遮住,手腕上绕着锁链,腰间插着扇子,正是阴间无常打扮,开口便是:“哪个喊鬼差?”
三人:“…………”
都傻了,他们怎么……还真把阴差招来了?!
就是吹吹牛,以前从来没招来过啊,阴差怎么可能每天闲着没事,尽应答他们这些业界小透明的活动。
而且只唱了一句而已啊!这什么水平,别说师父了,就是师父的师父也做不到吧!
只见那位无常很自来熟地走向他们的供桌,吃起了烧鸡。因为应韶有点穷,这烧鸡其实还只有半边。他一边吃一边说:“什么事要帮忙?捎信给亡魂吗?”
“是、是……劳驾您了……”应韶这时还未联想起自己之前的遭遇,只觉得不可思议。
倒是师弟小声说了一句:“咱们不是请的城隍阴差么?”
这各地城隍,就像是阳间的各地市政府,寻常有什么事,都是先报给城隍这一级机构,再往上层层报给阴司。
这么形容吧,就像他们只打算叫个片警,结果重案组的来了!
而且这重案组的头上帽子写的怎么是来都来了,但他们压根也没见过几次阴差,哪里敢开口问这个,万一惹怒了人家怎么办。
兰菏也听到了,不自然地动了一下,“哦……没听清。”
三人:“……”
这时金蚕蛊动弹,传递讯息,应韶一感应,这才忽然反应过来:“您是不是……之前救过我?”
兰菏含糊道:“可能是吧,不记得了。”
他说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带回来的外卖炸串。
应韶:“……”
真是毫不掩饰的目光啊。
面对救命恩人兼阴差,应韶一个吃阴间饭的,当然是迅速把炸串端了起来:“这个……您要尝尝吗?还有香火……”
兰菏直接无视了香火,别说这一刻他更想念久违的炸串,作为一个生魂,对吃香火也不是很感兴趣。
鬼神吃东西,和人是不一样的,《子不语》里就说,“一切饮食,嗅而不吞。热物被嗅,登时冷矣。”
鬼神进食,进的其实是“气”,精气,热气,并不必真吃。而精华被享用完之后,食物自然失去了滋味,东西如故,味道淡如水。热的,也变凉了。
只见无常大人吃饱喝足了,为他们写信捎去阴间,就要离开。
“等等,不知道大人尊姓大名?”应韶紧张问道。
兰菏在演艺圈都没起艺名,何况是阴间,他想到严三称呼自己那句,便含糊道:“叫来哥吧。”
无常离开后,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半天,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他们刚才把阴差招来了!
应韶把视频调出来一看,只见虽然没有花掉,但里头他们唱了一句就对着空气在说话。应韶的兴奋忽然落下去一点:“你们说老板看了这个会认可吗?”
师弟:“……”
当然……不会啊!
虽然他们是真的请来了阴差,但鉴于拍不出来,可能还要重录一遍给老板交代。
应韶看了看烤串,他只听说鬼神享用完的食物会失去味道,却从未遇到过真事儿,忍不住拿起一串尝了尝……
“怎么样?”师弟们也紧盯着他问道。说起来,这本来是他们的夜宵。
应韶品了品:“嗯……确实一点滋味也没有了,有点像面筋,咦……面筋,那再撒点孜然粉和盐,咱们烤面筋吃吧。别浪费了。”
师弟:“…………”
……
应韶吃完后出去丢垃圾,正遇到邻居也提着一袋垃圾出来,两人相对点头一笑。
兰菏虽然是用魂魄享用,仍觉口中有余味一般,满足地摸了摸嘴巴。
“吃夜宵啦?”应韶笑问。
“嗯。”兰菏看他的垃圾袋,“你也是啊。”
应韶打了个嗝:“吃了点烤面筋。”
兰菏:“……哦。”
啥,哪来的烤面筋,刚才他怎么没吃到。
.
.
兰菏把给老白的纸牛纸马都折好了,刚好他有空自己来拿了。
“再给点钱花!快要四月十八了,点齐牛马,我这就要上妙感山!”老白催促道。
“上去干什么,参加庙会吗?”兰菏不解。
老白震惊地看着他,“拍马屁去啊!”
民间两大香火最盛的女神,南边是妈祖,北边就是碧霞元君了,一个是海神,一个则是山神。兰菏是南方人,所以对这其中的关系不太了解。
碧霞元君究竟何人?她道场在泰山,全称为东岳泰山天仙玉女碧霞元君,也叫泰山娘娘,是泰山府君的顶头上司,那位主管阴间的东岳大帝之女。
也就是说,她是老白最顶头大老板的女儿,别人可以不理,她过生日,阴差们当然要去送个礼——像严三他肯定不必送。也不用都赶到泰山去,那也太大阵仗太麻烦了,自己片区或周遭有庙,供上便是了。
供奉碧霞元君的泰山行宫遍布各地,成千上万,单是在京城,就有“三山五顶”之说,都是她的庙宇,之所以称为“顶”,是沿袭泰山“顶”上碧霞祠的说法。
五顶之上,又有第六顶,金顶妙感山,由皇帝御封,过去香火鼎盛,甚至会吸引许多外地人来上香。
老白让兰菏折的纸牛、纸马,一是用来驼礼物上山,二它本身也算份礼物。
“我帮你一起去送吧。”兰菏主动道,这妙感山此前在他心目中,就是一个民俗旅游胜地,素斋有那么点点出名。
“哎哟,你不是特不愿意出外勤,现在怎么又乐意了?”老白这话说得还挺阴阳怪气的,不过他还是立刻道,“那就去吧,现在人手够紧张的。”
……
妙感山。
此处海拔一千多米,古时候路还未修好时,上山进香很是辛苦,从京城到山脚下,就要大半天了,崎岖的山路更是要花费整日来攀爬。
现在阳间把道路休整好了,也便宜了阴间,毕竟阴间许多桥路都是依附阳间。
老白提着红灯,身前赶着一大队驼满货物的纸牛纸马,兰菏也提着灯笼跟在他后头。若是有火气弱一点的人,大概就能看到两盏红灯在夜里飘了。
民间传说阴兵过路,正是这样的情形。
兰菏来京城几年,从没上过妙感山,听说这里现在还会举办庙会。这次,倒是“出差”来了一趟。
夜里道上黑黢黢的,也没什么虫鸣鸟叫。
就是这样的黑暗、寂静之中,忽然响起了一声孩童的啼哭声:“哇——哇——”
小孩哭声频率本就高,这夜半山上,荒野无人,陡然传来小孩哭声,直叫人头皮发麻。
“……怎,怎么有小孩儿?”
“你去看看呗。”老白懒洋洋地道。
说实话,这动静挺吓人的,兰菏迟疑了,虽然他经常能见鬼,接受能力已经比常人高。
“可以不去吗,我感觉过去会被吓一跳,鬼片都这么演的。”兰菏这么多年以来锻炼的都是,如无必要,无视,别找事。
老白:“吓一跳?你一个无常,你配吗?”